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大郡主,小郡马 作者:乔木溪 她,是瑞王的独女,是当朝的惜月郡主,却也是一个错把真心付流水的姑娘。 她,是白府的公子,是从小女扮男装的千金,却也是一个深知只能孤独终老的伤心人。 一次意外的出手相救,造就了一次意外的钦点郡马。 朝夕相处的怦然心动,逐渐抹去心中的伤痕。 芳心暗许却不能言,有心白头却无处说。 情愫暗生之时,却被一块玄武令带入江湖。且看郡主郡马如何在江湖腥风血雨的江湖中腻歪恋爱,如何共同进退相互信任,如何终成眷属。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肯定是想一块儿去了。 ====================================================================== 第1章 第一章 黑云压顶,天灰蒙蒙一片。 冬天已经够冷了,老天爷似乎还不满意,打算下一场大雨,为寒冬再添一丝寒意。 风很大,雨就要来临,本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有些人却是还在大街上打挤。他们丝毫不在乎大雨的来临,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街道上人潮涌动人山人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谁有这么大的魅力吸引街坊邻里街边小贩往一处涌去? “大家不要挤,一个个地排队,我家公子自会帮你们诊治。”一个面容姣好,身着翠绿纱裙的女子开口说道。她扶起险些摔跤的老婆婆,眉头微皱。对此种场面她已见怪不怪,可是,人太多了,声音太杂乱了,她感觉好烦躁。 今日还是这么多人,绿竹不得不再次感叹她家公子的医术。同时,她亦知道人潮中多半是仰慕她家公子的人。当然,也有给不起钱看病的人家。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头,她感觉有些无力,只能暗自扶额叹息了。 “姑娘,今天白公子的十个名额我一定要拿到一个,我家儿子都病了好几天了。” “姑娘,我女儿的病又犯了,求白公子救救我那可怜的女儿吧!” “姑娘……姑娘……姑娘……” 源源不断的祈求声和抽泣声传入绿竹的耳中,弄得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正当绿竹想要放声大吼之时,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由里屋传出。 “绿竹,就快要下雨了。快些抽十位进屋来,叫其余的人都散了吧。” 闻言,绿竹提高音量,吼道:“大家都听到了吧,我家公子发话了。今天前十位留下,其余的明天请早。” 原来,此处是一所医馆,馆名为百善堂。 在雍都城,你可以不知道父母官是谁,可以不知道最出名的菜色有哪些,但若连百善堂都不知道,那雍都你就算是白来了。 百善堂是百年老字号,据说名字也是先皇所赐。百善堂的第一代老板白振林当年因救先皇有功,故而很是得先皇赏识,这才有了御赐的百善堂匾额。 白振林有两个儿子,长子白景擅长医术淡漠名利,只想悬壶济世。次子白仲则是入朝为官,后娶了当代丞相的女儿夏玉兰为妻,如今百善堂的老板便是岐黄之术一绝的白景。 名利双收的白家羡煞了无数达官贵人,名头在雍都城也是响当当的。坊间百姓听到百善堂三个字都会带有几分敬意,这得多谢白景的医者仁心。 白景只有一女,夫人早逝没有续弦。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他空有一身医术无人继承,故而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白二公子的身上。 白二公子并非白景之子,而是唤他作伯父的侄儿。二公子唤作白若轩,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唤作白若羽。 白家姐弟一出生时就不同凡响,街坊的传言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闪电划过天际,闷雷震耳欲聋。白家姐弟就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诞生了。 据说当时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大方地给了白仲一对火红的麒麟玉,说是跟二位孩子有缘,他日可凭麒麟遇到安华山去寻他。 白家人丁本就单薄,一时多添了两口人,自是宝贝得不得了。白氏姐弟在百般呵护中成长,简直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让人佩服的是自小娇生惯养的白氏姐弟没有那些世家大族的骄横脾气,反而乐善好施,斯文有礼。 白家小姐是典型的名门淑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对医理毫无兴趣。白公子就不同了,简直就是文武双全,不知成了多少待嫁姑娘的梦中情郎,理想夫君。 白若轩如此成材,一半儿得归功于白景。白景一门心思培养继承人,一身医术倾囊相授,致使白若轩熟读四书五经的同时精通医理。另一半得感谢那玉孤散人。 白若轩七岁时大病一场,一直不见好转,白仲想到俩孩子出生时来送玉的道士,就想去安华山碰碰运气。哪知那道士好像算到白仲会去寻他一般,早已在山腰的凉亭候着他。也不知道玉孤散人给白若轩吃了什么丹药,治不好的病痛居然神奇般的好了。而后,白若轩便拜玉孤散人为师,学了一身武艺。 话说回来,造成刚刚人潮涌动的原因。 今日是白若轩三月一次免付诊金就诊的日子,实在是机会难得。白若轩每隔三月便会在百善堂免费就诊十天,恰恰因为这三月一次的善举让白若轩遇到了她的劫她的冤家。当然,这是后话了。此时白府正上演着这样的一幕。 “爹,若轩今日定是辛苦得紧了。您就别念叨了,好不好?”说话的人握着筷子,往年过半百的老者碗里夹菜,正是白府千金,白若羽。她一袭白衣,肌肤似雪,饱满光洁的额头,如水晶般黑的眼睛闪烁有神,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身上散发的气质无一不张扬着清新淡雅,此时为白若轩求情的脸上显露出一丝调皮。 她见到白若轩那副故作镇定的样子就想笑。从小到大,白若轩什么都不惧怕,就是怕老爷子念叨。此时表面的镇定十足十是装出来的,从那不断瞄向她的眼神就知道八九分。 “娘啊,您来评评理。若轩等会儿还得陪我练琴呢。”父亲不表态,白若羽开始对娘亲撒娇。她晃着母亲的手臂,还不忘对着白若轩使眼色。 夏玉兰当初不单是雍都一等一的大美人儿,还是个大才女,自是聪明人。眼见一双儿女古灵精怪,一个劲儿的想逃,她也无可奈何。她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一旁故作镇定的白若轩,放下手中筷子,道:“老爷,轩儿刚出完诊回家,的确也累了,科举一事还是压后吧。” 白二公子长相也真真的是惊为天人,那鼻,那眼,就跟白若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同的是白若轩的眉飞入发鬓,透着一丝英气。 “是啊爹,轩儿好累。科举的事孩儿会考虑的,孩儿先陪姐姐练琴。”白若轩接过话头,说完就准备开溜。父亲的脾气,她很清楚,惹不得,她躲得起。 “站住!”白仲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冷声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溜得快!堂堂七尺男儿整天在医馆当郎中成何体统?要注意你的身份,记住你是我白仲的儿子。科举一事容不得你考虑,今年你一定得参加。” 打小白仲就看不起兄长,总觉得白景不思进取,只知道捣鼓那些个药罐杂草。所以,他本能的不希望白若轩跟白景太过亲近。虽则百善堂是他父亲留下的基业,但他对医理就是打不起兴趣,这点跟他女儿白若羽还挺像的。可是,儿子白若轩偏偏喜欢那东西,三天两头地往白景哪儿跑。 “爹,我……”白若轩对科举不感兴趣,从来不敢想,亦不曾想过要去参加。可是,白仲并不这样想。在他心中,他的儿子必须是人中龙凤,必须要不辱门楣,必须要高中魁元,必须要继承白家的基业。 “好了,轩儿,你和羽儿先退下。”夏玉兰见气氛不对,打断了白若轩还欲回绝的话,将姐弟俩赶了出去。她看着一对孩子远去的背影,感叹着时光如梭,一丝担忧悄悄涌上心头。 “夫人,慈母多败儿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明白,一次次的迁就可不是办法。”夫人屡次偏袒儿女,白仲有些许不悦。事实上,他的一双儿女已是令他非常骄傲了。女儿美若天仙,知书达理,儿子医术高明也孝顺懂理。每每在外应酬时入耳的也都是赞美之词,面子是挣满了。可他就是想白若轩考个功名务份正业。 夏玉兰收了收心神,道:“老爷,你这是哪里话?轩儿今天也确实累了。” 白仲叹了一口气,道:“唉,也是,今天也就作罢。我默许他出去义诊,如今也该收手了。我已决定让轩儿参加今年的秋试,以他的能力高中不成问题!” 夏玉兰道:“老爷,轩儿生性喜静,你让她步入官场,往后在此等步步为营的地方打滚,如何行得通?” 白仲不悦道:“如何就行不通了?男儿志在四方,你总不能护着他一辈子。他迟早是要走出这一步的,谁叫他是我白仲的儿子?若他再这样不学无术,我的面儿往哪儿隔啊?”所有人都知道,他口中的不学无术,指的是白若轩整天捣鼓的岐黄之术。 “老爷……这……”夏玉兰欲说还休,最后还是选择闭口不语。白仲决定了的事情一般都不会轻易改变,她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唯有暗自叹气。她想,只能委屈苦命的轩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首张申明,此文曾经用另外一个账号发表过。 曾经用绛鹤这个笔名发表过几篇文章,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弃用了那个号。 如今有了时间,打算把几篇文章再发一次。当然,同时亦会更新新的文章。 以前写过的全部都再次修改过,相信漏洞会少很多。 大郡主,小郡马这篇文当时完结得太仓促,有许多东西都还未交代清楚,原来十五万字左右,只能算是大纲。现在发的,字数会翻倍。 所以呢,如果曾经看过此文的朋友可以自行选择略过。 第2章 第二章 逃出魔掌,白若轩不禁长吁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逃过一劫。快步走出饭厅,到了走廊才转身,感激地看着白若羽,道:“好姐姐,你又替我解了围。爹天天念叨,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从小到大,白若羽都护着这个成天被父亲教训的弟弟,白若轩确实该好好感谢她。有这样的姐姐,当真便是一种幸福。更何况,白若羽只比她早出来那么半柱香的时间而已。 伸手理了理白若轩凌乱的衣襟,打量着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弟弟,白若羽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其实没什么好打量的。只不过,白若羽身上那份浑天而成的淡然优雅,在白若轩身上是找不到的。 “哪里话?你是我弟弟,帮的自然是你。”想起父亲在饭桌上坚定的神情,白若羽有些担忧,问道:“此次爹爹铁了心要你参加科举,你是如何打算的?” “爹也是为我好,他念叨他的,我听与不听是我的事,就是时间久了觉得有点儿烦。”白若轩任面前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也不恼,仿佛这是她们早就培养出的默契一般。再者,她喜欢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科举一事我听娘的。好了,不是说要练琴吗?走吧。”白若轩打算陪姐姐去练琴。可是,没走几步远她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紧跟着的白若羽差点儿就撞上他的后背。 “停下来作甚?”白若羽一抬眼,正好对上白若轩在她身上肆无忌惮打量的眼神。尽管打量她是自己的弟弟,可如此肆无忌惮,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一时间,女儿家的娇羞就显在了脸上,脸颊微红,娇艳动人,不知迷倒了多少青年才俊。她尽量让表情自然一些,嗔怪道:“你我一个模样,有什么好看的?” 白若轩暗自惊叹一把,仔细一看,眼前的人已不再是往日那青涩的小姑娘。她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想到了一个人。伸手刮了刮姐姐的鼻子,笑道:“哈哈,我自然知道你我一模一样,只不过,柳家公子可得你心?” 提到柳家公子柳渊,白若羽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柳渊乃当朝大将军柳易的儿子,一直对白若羽青睐有加,隔三差五地往白府跑。明里说是来找白若轩,可白府的家丁丫鬟谁都看得出柳公子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那如花似玉的大小姐身上。 久而久之,白氏夫妇也看出了些许端倪。虽则追求女儿的青年才俊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上门牵线搭桥的媒婆也不在少数,可没有令他们十分满意之人。他们一直都不舍得女儿,所以白若羽年芳十八也没有应承任何一桩婚事,只为女儿能在身边多陪他们些时日。 柳家公子就不同了,既是将门之后又生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如今白若羽已到了出嫁的年龄,想着女儿的婚事也该有着落了,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发展。最后导致柳家上门提亲,打了白府一个措手不及。 白若羽一直不表态,对柳渊不温不火。他俩也不好决定,所以委婉地拒绝了。柳渊虽被婉拒,却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势头,还是三天两头地往白府来找白若轩。弄得白若轩很是头大,次数多了也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白若羽脸上的红晕逐渐退去,淡淡道:“好端端的提他作甚?若爹娘喜欢他,我也无话可说,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打住!现在不是问爹娘的意见,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你若不喜欢,我是绝对不会让你错嫁的。爹娘那里我去说,我看那柳渊也是配不上你,最近他尽缠着我约你出游,我都快烦死了。”白若轩怎会不知道女儿家的无奈,她自己本就是女红妆,为了娘亲才不得不扮作男儿郎。她与幸福无缘,所以本能的希望一母同胞的姐姐能够选择自己想要的幸福,不想她被封建教条给束缚。 “我对他自是谈不上喜欢,可……”白若羽还有一丝犹豫,担心她拒绝柳渊父母会责怪。毕竟父母对她疼爱有加,违背父母的意愿也非她所愿。她只想与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可似乎是困难重重。 白若轩灵机一动,嘴角勾出一丝轻蔑的笑意,道:“你不喜欢他就行了,我自有办法让他放弃。” 白若轩居住在独立的院落,庭院幽幽,看起来很雅致。 此时,她负手站在桌旁,想着要如何布局打发掉缠人的柳渊。 “咚咚咚!” “进来。”听到敲门声,白若轩立刻跑到书桌旁坐下,且是正襟危坐。见来人是贴身丫鬟翠竹,立马如泄了气般趴在台面上。 “公子是先沐浴还是看会儿书?”翠竹打小就跟着白若轩,照顾她的衣食住行,自是知道她的习惯。知道她很怕老爷来查房,所以回房后一般都会坐到离案台最近的位置,知道她很爱干净,天天都会沐浴。 翠竹乖巧听话,白若轩也倍感欣慰。当初翠竹知道她是女儿身不但不反感,反而对她照顾有加,这让白若轩很感激。这么多年了,知道她身份的人只有夏玉兰,玉孤散人,翠竹,连白若羽都不知道。另一个知道她身份的奶娘,前两年已经撒手西去了。 白若轩伸伸胳膊,道:“我乏了,准备沐浴,明日还要去义诊。” “公子,那还是义诊嘛?翠竹觉得是看上了你的人居多。”想到白天的人海,翠竹都不敢想象明天的场面了。 白若轩眉头一挑,恐吓道:“翠竹,是不是本公子最近对你太好了!我的玩笑你也敢开?小心我扣你月钱!” 一提到月钱,翠竹立马投降,妥协道:“别,翠竹这就去打水让公子沐浴。” 纱帐轻掩,轻烟缭绕。 白若轩舒服的躺在浴池中,闭眼舒臂,享受片刻的宁静。 “娘,为何姐姐能穿的衣衫轩儿不能穿?”年仅七岁的白若轩拉着娘亲的衣袖,仰头问道。 夏玉兰慌张的拉着白若轩回到房间,四下张望后才责备地看着她,低声道:“轩儿,娘说过多少次了。你是男儿,如何能着纱裙?” “可是娘,轩儿明明是……”白若轩还想辩解什么,立马被夏玉兰打断。 “什么明明是?轩儿,你要记住,你是白家唯一的儿郎。你要牢牢记住,以后不许提及此事。”语毕,暗自抹泪。 “知道了娘,轩儿会乖乖听话,娘亲别哭。” 翌日,艳阳高照,碧天万里无云。 白若轩起了个大早,在院内舞了一会儿剑,便匆匆往医馆赶去。走的还是后门,为什么?他怕遇上柳渊,唯有委屈自己走后门儿了。 白若轩习惯抄小路赶往医馆,次数多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医馆所在之处。如往常一样,她一边走路一边想事情,正琢磨要怎么打发掉缠人的柳渊。低头之时猛然见到地上有血渍,心里好奇,便鬼使神差地顺着血渍找去。为何会有血渍,她心里满是疑问。顺着点点血渍一路追去,终于在第三个墙角转弯处发现了流血的人。 白景一直教导她医者仁心,是以她并没有想太多便将伤者背回了百善堂。本以为救回来的是个男子,当褪去其衣衫之时不禁一愣。只见那人胸前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居然和她一样是女扮男装。 伤者女扮男装,背部受到重创,浅口很深,可见骨。很明显是刀伤,很长一条,看得出来下手之人想要置其于死地。白若轩怕生出什么枝节给百善堂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当机立断,将伤者转移到了她平时独处的一处宅子里。 救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伤者持续不断地高烧,白若轩日夜照顾,不敢怠慢,怎么也脱不开身。因此,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回白府。白府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不见了踪影,上上下下的人都心急如焚。他们以为白若轩出了什么意外,已经派人在四处找他。 这日黄昏,伤者终于悠悠转醒。 “你终于醒了。”白若轩心中一喜,放下手中的药碗,不眨眼地看着伤者,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伤者醒后感觉头疼欲裂,挣扎着要起来。白若轩连忙上前扶起她,道:“我已经帮你处理了伤口,你会好起来的。”她很好奇眼前的人为何会作男装打扮,又为何会受伤?但是她们素不相识,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 伤者一开始还十分淡定,待听到白若轩说已经帮她清理了伤口时,脸色陡变,冷声道:“你看了我的身子?” “自然,不脱衣服如何帮你包扎?”白若轩以为伤者是怕她泄露秘密,正色道:“虽然我知道了你是女儿身,但是你放心,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从未想过要隐藏女儿身的事实!”伤者似乎并不把女扮男装之事放在心上,不以为然道:“你是男人,看了我的身子,理应自刎!” 第3章 第三章 被反咬一口,还是第一次遇到。白若轩此时是欲哭无泪,女子要她自刎,她第一反应就是救了一个恩将仇报的女人。她很想言语挤兑这个不报恩,反而要取恩人性命的人,但见其脸色惨白,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哎哟,你就别说话了,先把药喝了再说。”白若轩端着药碗跪在榻上,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药吹了吹,道:“我还是比较喜欢活着,活着快活些。若你真的想取我性命,好了来南街白府找我就是。” 女子并不打算喝药,抿着唇,无声抗议递到嘴边的勺子,一双妙目盯着白若轩,半晌,问道:“你是白若轩?”她知道南街白府是兵部侍郎白仲的府邸,结合眼前男子的年纪和相貌,她猜到了此人是白府独子白若轩。 “你认识我?”白若轩再次将黑乎乎的中药凑到那女子嘴边,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这几天只顾着照顾伤者,白若轩并没有好好打量她的容貌。此时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猛然发现眼前的女子五官精致,生得十分好看。 “雍都人人皆知有位每隔三月就会义诊十日的白公子。”女子板着的脸有了一丝松动,道:“我没有名字!” “是人都应有名有姓,你这人还真奇怪。”白若轩见她不喝药,起身,将一碗药倒在了屋内花盆中。若不是念在此人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她早就甩手走人了。想到连续几日没有归家,家里人肯定担心死了。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趁女子昏睡期间回一趟家,可想到女子的伤,最后还是按捺住了那颗欲回家的心。 “我姓瑞。”女子不悦地瞪着白若轩,眉头微皱。她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白若轩在拐着弯骂她不是人。若她不说名字,就正中白若轩下怀。 白若轩见她妥协,笑嘻嘻地道:“瑞姑娘,你的伤需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此处是我的清修之地,你大可在此安心养伤,没有人会找到你的。我已三天没有回府,今天必须回府一趟,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待白若轩离开后,瑞朝惜打算起身离开。再不回去,府上一定也会被搅个天翻地覆。若白若轩知道所救之人是瑞王的千金,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奈何瑞朝惜并没有告诉她的打算。忍受着背部的痛楚,瑞朝惜艰难地起身,朝门外走去。 不想,刚拐出走廊便见到白若轩在煎药。她以为白若轩已经走了才爬起来的,如今被抓了个现行,难免有些尴尬。 瑞朝惜不卧床休息,反而起了床,身为主治大夫的白若轩不自觉皱了皱眉。伸手去扶她,瑞朝惜自然而然地躲了,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哼,你看了我的身子,伤好后我会去白府取你性命。” “为何你如此固执?”白若轩讪讪收回手,暗道:‘早知道会摊上麻烦,就不救你了。’ 可惜啊,世上没有后悔药。 “固执?那我问你。”瑞朝惜脸色苍白,神色却有着一股子傲然。她瞪着白若轩,道:“女子的身子只会留给未来夫君,是其他男人能够亵渎的吗?” “……”白若轩当真是百口莫辩,索性双手一摊,道:“我是大夫,为了救你才看了你的身子。何况你做男人打扮,我脱你衣服时并不知道你是女子,所以怪不得我。” “你……”瑞朝惜一口气堵在心口,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道:“你不必狡辩,自行待在白府等我来取你性命即可。”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取我性命。”白若轩懒得理这个蛮不讲理的瑞姑娘,自顾自地煎药。察觉到瑞朝惜细微的脚步声,知道她想离开,低声道:“你最好喝了药再走。”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愿意照顾我?”瑞朝惜并不是无情之人,在白若轩口中得知其三天没有回过白府,表示此人照顾了她三天。 “伯父的警示名言,医者仁心。”白若轩觉得蹲在地上实在是辛苦得紧,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微微仰头看着瑞朝惜,道:“对了,你为何会受伤?” “自是被仇家追杀。”若是再拂了别人一番好意,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最后,瑞朝惜打算留下来喝了药再回府。见白若轩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的脸上有几点黑漆漆的炉灰,不禁暗觉好笑,表面依旧不露声色。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白若轩这个人挺不错的。 白若轩用衣袖扫了扫身旁的位置,示意瑞朝惜坐下。瑞朝惜当下也没多想,打算坐在白若轩旁边等她煎药给自己喝。可是,刚打算坐下之时便被白若轩叫住了。 白若轩迅速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再见之时,其手中已然多了把椅子。 “地下凉,你坐这里。”白若轩将椅子摆在了原先扫干净的位置,道:“我知道你不打算在此处养伤,也不好勉强。你的伤口很深,不可进水,回去后要及时换药。”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得意洋洋地道:“等你伤口痊愈了就用此物外敷,保你不留疤!” 瑞朝惜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居然会出于真心地关心她。想起受伤的原因,不禁神色黯然。 繁星点点,明月朗朗。 白若轩离开私宅后偷偷地溜回了白府,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后长嘘一口气,摸着心口道:“幸好没有被爹抓到,不然就死定了。” 话音刚落,屋里的灯光立时被点亮。 白若轩被吓了一大跳,转身见到父亲脸色铁青地端坐在房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怯生生地叫了声爹。 “我以为你不打算回这个家了!”白仲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厉声道:“说!这几日去了何处?” 白若轩挺直腰杆跪在地上,神色坚定地看着白仲。她选择了闭口不答,因为她答应过瑞姑娘不告诉任何人。 白仲见她如此,顿时火冒三丈,吼道:“来人!家法伺候!”儿子消失了多久他就担心了多久。如今人是盼回来了,不但不主动认错,还不老实交代,当真是气死白老爷子了。 白府就那么大,消息传得很快。老爷要打二公子的事情不消片刻便传入了夏玉兰和白若羽耳中,她们赶到之时白若轩已经被架在了长凳之上挨了几十板子了。 白若轩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并没有开口求饶。她越是不开口求饶,白仲心里就越生气,推开一旁的家丁,亲自上阵打儿子。 夏玉兰见状,冲上去趴在白若轩身上,哭喊道:“老爷,你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吧!我不许你打轩儿,你这是在用刀子割我身上的肉!” “娘……”白若轩痛得要死,但她性格倔强,怎么也不愿意开口求饶。由始至终,她一直强忍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灼热感,此时见到娘亲哭,终于忍不住也跟着哭了出来。 一声娘叫得夏玉兰心都碎了,想到白若轩所受的委屈,夏玉兰思绪迭起,不禁哭得更凶了。 白若羽趁机将父亲手中的长棍摔在地上,哽咽道:“爹,您再生气也不能打她呀,难道您就不心疼?” “罢了罢了!”白仲哪有不心疼的道理?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是恨铁不成钢。白若轩连续三日夜不归宿,坊间传言四起。有的说她贪图享乐,流连烟花之地。有的说她在外胡来惹了仇家。 当然,他是不信外面的流言蜚语,毕竟人红是非多。白若轩在雍都声誉颇高,如今给人逮着了机会自然不会轻易罢手。见到妻儿哭作一团,心里也不好受,袖袍一挥,离开了伤心之地。 瑞王府,闺房内。 “郡主,是不是陆公子伤了你?”红烛是瑞朝惜的丫鬟,帮郡主宽衣之时,见到背部那一道深深的刀伤,心里喉咙发紧,泪眼婆娑。 “本郡主此后不想再听到陆白的名字。”瑞朝惜换好衣衫,趴在床上,道:“父王知不知道我出过府?” “王爷清晨进宫,至今未归。”红烛用湿毛巾帮瑞朝惜擦手,见她长嘘一口气,笑眯眯地道:“不过,王妃来找过郡主。” 瑞朝惜右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的望着红烛,笑道:“瞧你这副得意洋洋地小样儿,是不是用老规矩打发走了母亲?” 红烛笑了笑,道:“郡主英明,王妃一听说郡主在刺绣做女红就开心得不得了,说晚些时候再来看郡主你。” “行啊红烛,本郡主没有白疼你。”瑞朝惜跟着笑了笑,挑眉道:“东西准备好了没?” 红烛伸出手,可怜巴巴地道:“郡主你看。” “真乖,本郡主重重有赏。”红烛红彤彤的手指尖,证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瑞朝惜不禁笑逐颜开。 第4章 第四章 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瑞氏得天下已历二百余年,当朝皇帝瑞锦川于弱冠之年登基,至今已三年。 瑞王是先皇的胞弟,当今皇帝的叔叔。他为了瑞氏天下呕心沥血,年轻时戎马沙场,而今一门心思辅助瑞锦川,乃一大功臣。瑞王三十岁时喜得一女,取名瑞朝惜,当朝惜月郡主是也。 惜月郡主的母亲乃名门之女,温柔娴淑,胜了瑞朝惜后便深居简出。瑞王妃希望宝贝女儿能够如她一般嫁得如意郎君,相夫教子,修身养性,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可是事与愿违,惜月郡主并没有如王妃所想一般,她从来都不喜欢女红刺绣,却对舞刀弄枪兴趣浓烈。 瑞王疼爱女儿,万事随她,找了不少武艺高强的人来教她武艺。如此一来,更是打破了王妃的梦想。王妃认为女儿家舞刀弄枪实在是不成体统,千万百计地阻挠瑞朝惜学武。 瑞朝惜也不笨,她不愿放弃学武,又不想让母亲心烦,怎么办呢?于是乎,她冥思苦想,想了一出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之法,让贴身丫鬟在房间帮她做女红,她溜出府去做她喜欢的事情。 平时,瑞朝惜在母亲面前装成精通闺阁之事的名门淑女,在其他人面前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王妃生性善良,深居简出,因十分疼爱宝贝女儿,对她的话是深信不疑,就这样,善良的王妃被宝贝女儿给蒙混过关了,一直以为女儿听话,乖巧,懂事。 瑞王知其女本性,却也从未点破,王府上上下下的人瞒着王妃一人,这一瞒就造就了瑞朝惜的另一个身份。 雍都人民不单是喜欢乐善好施医术高明的白若轩,他们更喜欢为国为民劫富济贫的黑鹰。雍都虽为国都,是政治文化的中心,但贫富差距巨大。 达官贵人富可敌国,奢侈浪费,穷苦百姓上餐吃了下餐依旧没有着落。如此一来,就让瑞朝惜找到了学武的意义。她经常女扮男装化名黑鹰劫富济贫,深受穷苦老百姓的爱戴。 穷苦百姓只知道有黑鹰这个人在接济他们,却从未有人见过黑鹰的真面目。只知道黑鹰武功高强,来去无踪。 瑞朝惜在外面化名黑鹰瞎折腾这件事情瑞王也是不知道的,王妃就更不知道了。知道的人就只有她的两个丫鬟,红烛和红玉。 果然不出所料,王妃夜里来检查宝贝女儿的战果。王妃容貌不俗,端庄素雅,气度不凡。她微笑着观赏一幅刺绣,赞道:“惜儿,这副刺绣做工甚是精细,你手工大有进步。” 瑞朝惜意味深长地看了红烛一眼,笑道:“是娘亲教导有方。” 王妃慈眉善目,眼角都是笑意,握着宝贝女儿的手,道:“你可知皇上为何召见你父王?” “父王的事,惜儿一直都不喜欢打听的。”瑞朝惜见母亲今日兴致颇高,开口问道:“难不成母亲知道?” “为娘自然知道。”王妃打量着宝贝女儿好看的眉眼,叹道:“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皇上召你父王入宫便是商讨你的婚事。” 瑞朝惜一愣,随即想到了陆白。曾经,她一直以为会嫁给陆白。可是,世事多变,今日过后昔日的爱侣已是过路人。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陆白这个人,撒娇道:“娘啊,惜儿不嫁,惜儿要一辈子陪在您和父王身边。” 王妃爱怜的摸着女儿的头,道:“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岂有不嫁的道理?我和你父王已经商量好了,让你自己挑选夫君。无论富贵贫穷,只要是惜儿喜欢的,我们都随你。” 如若换作往日,王妃此时的一席话定会让瑞朝惜开心得不得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陆白的那一刀斩断了她们所有的瓜葛,所有的一切。如今想来也是,陆白出生江湖,她是一朝郡主,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府,一如往常。 白若轩被父亲打了个屁股开花,在床上一趴就是几个月。这段时日以来,夏玉兰和白若羽亲自端茶递水,把她当作神仙一样供起来,让她觉得那些板子没有白挨。 此时,白若轩闷头趴在床上,思及被打的原因,忖道:“也不知道那位瑞姑娘的伤好了没有?” 仔细想想,瑞姑娘和她算是同病相怜了。她伤了屁股,瑞姑娘伤了后背,睡觉的时候都得趴着。思及此处,不禁莞尔。 “想什么呢?如此开心。”白若羽见弟弟面带笑意,道:“你趴习惯了,是不是?伤好了还趴着,对身体不好。”她虽然不愿意去学歧黄之术,但是一些最基本的养生之道她还是知道的。 白若轩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道:“我正在想如何整治柳渊呢。姐姐何时进来的?我都未曾发觉。” 白若羽笑了笑,道:“你想事情太过入神了。” “哎。也不知道我如此伤神是为了谁?”白若轩夸张地长叹一口气,仰天道:“天下没良心的人还真是数不胜数哪!” “拐着弯儿骂谁呢你?”白若羽懒得跟她耍嘴皮子,想起来找她的原因,道:“你不会忘了今日外公七十大寿的事吧?快些起来,表兄已经在大堂等候了。” “怎会忘?我礼物都准备好了。”白若轩慢吞吞地爬起来,跟着姐姐朝大堂走去。 今天是当朝丞相夏伯益七十大寿,听说皇帝会亲临寿宴。 白仲作为夏府的女婿,自然要帮忙打理诸多事宜,早在一个月前就忙开了,是以没有那么多闲功夫管白若轩。 虽说夏伯益是白若轩的外公,但他跟夏伯益并不亲。除了逢年过节会去丞相府走上一遭,一般不与他打交道。但是,他跟夏伯益的幺孙夏世书很要好。 夏世书亲自过来接表妹表弟,实则是要打听他们为夏伯益准备了什么礼物。夏伯益每年寿辰都会宴请百官,拜寿的人每年都会为送什么给他而头疼。 “表弟,你准备送何宝贝给爷爷?”夏世书热情地勾住表弟的肩膀,道:“我现在都没想好,快头疼死了,你们准备的礼物也算我一份,好不好?” 白若轩对夏世书的热情早就见怪不怪了,如往常一样拨开他的手,笑道:“表哥,你姓夏,我姓白,不用我解释了吧?” 夏世书道:“大哥二哥三哥都准备了礼物,但是他们都不肯挂上我的名字!好表弟,我知道你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英俊潇洒的表哥被人笑话的,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吧!”见白若轩无动于衷,于是转移对象,双手合十对着白若羽,祈求道:“好表妹,你就帮表哥说说话嘛。”他知道白若羽心肠软,而白若轩则对姐姐言听计从。 “轩儿……”白若羽果然中招,打算帮夏世书说好话。 事实上,挂多一个名字对白若轩来说真没什么,她就是恶作剧心起,想要夏世书着急。她对夏世书摆出的苦瓜脸视而不见,慢条斯理地道:“我请了一个戏班子搭台献艺,如今少了个旦角,让我很是头疼。你说如何是好?” “这有何难?好办得很,我这就去请。”夏世书见白若轩有答应自己请求的趋势,立马答道。 “当真?”白若轩笑眯眯地主动搭上夏世书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夏世书听完后,面露喜色地走了。 白若羽虽与白若轩是双胞胎,却也没有达到心有灵犀的地步。她扯了扯白若轩的衣袖,问道:“你与他说了什么?怎地他如此兴奋?” 白若轩得逞似的偷笑,低声道:“我叫他去请西郊的甄娘来唱花旦。” 其实,白若轩根本就没请什么戏班子去丞相府登台表演,纯粹是想捉弄个夏世书。 白若羽是知道西郊的甄娘的,前几日甄娘突然失声,莫说上台演出了,话都说不出来。加之甄娘为人泼辣,夏世书此去定讨不到好。她忍住笑,道:“真有你的,你就不怕表哥回来找你算账?” 白若轩不以为然道:“我才不怕他,他说不过我,也打不过我。” 入夜,丞相府门庭若市,宾客陆续到达。 “白若轩,你耍我!”一个头发凌乱不堪,全身湿透还散发出阵阵恶臭的人指着白若轩,吼道:“我要去告诉姑姑!!” 白若轩捂着鼻子,越退越开,道:“表哥,你快去洗个澡,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外公和舅舅看到你如此狼狈定会责怪的。礼物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挂了你的名字。”说话的同时,她脑补着甄娘泼夏世书洗脚水时的情景,想想就让人开心。 夏世书想冲上前去揍一顿这个矮他半个头的表弟,想到时间有限,还是选择了回房沐浴。皇上今晚会来丞相府,他这副鬼样子会触怒天威的。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将被泼洗脚水的仇给报了。 第5章 第五章 晚风拂柳,灯火璀璨。 瑞王府中,红烛正在帮瑞朝惜梳头。 瑞朝惜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明眸皓齿,一头乌黑的青丝,还是以往的模样,只不过好像瘦了许多。 这段时间没有再出过王府,她在疗伤,不单是在养后背的刀伤,更在疗养心灵上的伤痛。 瑞朝惜与陆白相识于一次劫富济贫的光荣事迹中,她先是倾慕陆白的刀法,缠着陆白教她。也许是日久生情吧,在学习刀法的时日里,她喜欢上了陆白,并告诉了他自己本是女儿身。 陆白一介江湖莽夫,瑞朝惜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子,自然就为她的美貌所倾倒。于是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们私定了终身。 瑞朝惜情窦初开,隔三差五地溜出去与陆白约会,二人的感情也在相处的时日里迅速升温。奈何天意弄人,世事无常。 就在受伤的那天,她已经决定告诉陆白她的真实身份,然后再一起回王府见父母。可是,陆白那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挥刀欲杀她,最终,伤了她的后背。思及此处,瑞朝惜不自觉地抚上后背的疤痕。她并没有用白若轩给她那不留疤的神药,望着桌面上的小瓷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白若轩细心为她熬药的情景。 “郡主,已备好了马车。”红玉推门而入,帮助红烛伺候瑞朝惜更衣。今晚是当朝丞相夏伯益七十大寿,王府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红烛见郡主只不过略施粉黛便如此明艳动人,喜道:“今晚去赴会的公子哥定然不少。郡主如此漂亮,定能倾倒众生。” 晚间,夏伯益亲自在门外迎接瑞王及其家属。 白若轩捉弄了夏世书,心情大好,素闻瑞王的千金艳冠群芳,她左右无事,便好奇地挤在人群中,想要一睹惜月郡主的芳容。人潮中,白若轩白衣华服,显得十分气宇轩昂。她瞪大眼睛,忖道:“我倒要看看传说中的郡主是否真的名副其实。” 白若羽见她伸长脖子望向门外,逗她道:“轩儿是否也倾慕惜月郡主,想要娶其为妻?” “好姐姐,莫要开轩儿的玩笑。”白若轩从未想过要娶妻。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她并没有资格娶妻。就在白若轩独自伤神的同时,瑞王府的人在夏伯益的陪同下走进了丞相府。 白若羽用胳膊肘撞了撞正在走神白若轩,眼神示意她看门口。白若轩收拾心神,抬眼望去,便见到一群人簇拥着几个人缓步走来。她知道与夏伯益并肩而行的人是瑞王,后面跟着那雍容华贵的妇人该是瑞王妃,搀着瑞王妃的女子定然就是惜月郡主了。 在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其侧面,只见郡主衣着华丽,广袖罗裙。她偏着头看,觉得这个惜月郡主的侧面很是眼熟,貌似曾经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皇上驾到!” 忽地,门口响起一道尖声尖气的声音。 夏伯益闻言,袖袍一挥,朗声道:“打开中门迎驾!” 众人跪迎皇帝,只闻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道:“各位爱卿不必多礼。” 皇帝说了不必多礼,却没有一个人胆敢逾越礼数。他们纷纷起身之时,皇帝已经坐到了上首位置,笑道:“今日乃丞相七十大寿,朕是客,今夜可不行君臣之礼。” “皇上英明。”众人齐声应道。 客人均已入列,夏伯益与瑞锦川和瑞王对了对眼神,然后清了清喉咙,朗声道:“老夫生日事小,郡主婚事为大。想来各位同僚都已在请柬上得知须带家眷赴宴,今日寿宴只为掩人耳目,为惜月郡主挑选郡马才是重中之重。” 瑞朝惜侧头,不解地看着父母亲。选郡马,为何我不知道? 借丞相寿宴帮瑞朝惜挑选夫君的点子是瑞锦川,瑞王和夏伯益三个人的点子,他们一早计划好了,只是瞒着瑞朝惜这个当事人。 白若轩首先看清楚的是身着玄色锦袍的皇帝,瑞锦川。这个皇帝虽然其貌不扬,但端坐那里不说话也非常有王者的风范。当她看到瑞朝惜的时候便硬生生地愣住了,一时间几月前的事情一遍一遍的在她脑海里回放。 白若轩思绪起伏,天哪!原来是她,我居然救了惜月郡主。突然微微皱眉,不禁想道:‘既然她是郡主,为何会作男子打扮,又为何会被仇家追杀以致受伤?’ 瑞朝惜同样看到了站在白仲后面的白若轩,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便把目光移到了白若羽身上。眼光来回在两个人身上打转,忖道:“果真长得一模一样。” 这时,瑞王起身道:“前一段时日,蛮夷使者欲在中原替他们太子挑选太子妃。不知他们是从何处得知本王的女儿貌美,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求皇上将小女许配于其太子。本王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当然不同意。皇上也不愿让小女远嫁蛮夷之地,遂当着群臣的面以小女已许配了人家为由,拒绝了其请求。” 瑞王说完,一脸慈爱地望着瑞朝惜,想要告诉女儿他并不是有意隐瞒。 瑞朝惜本就没有责怪父母的意思,知其缘由后便更加无话可说,她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当下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瑞锦川站起身来,负手道:“天朝地大物博,莫说是朕的堂妹,就算是普通百姓,朕也不会同意将之嫁去蛮夷之地。蛮夷使者非要喝惜月郡主的喜酒,朕已经应允。君无戏言,朕已与王叔择好良辰吉日,如今只欠东风。最后,朕希望惜月郡主今夜能够觅得如意郎君。”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缓和,面带微笑地看着瑞朝惜。 瑞锦川话一说完,场内到了适婚年龄的男子纷纷跃跃欲试。他们之中倾慕瑞朝惜的人不在少数,如今有机会抱得美人归,自然打起精神迎接挑战。 瑞朝惜脸上无甚表情,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并无选择的权利,更何况皇上插手了她的婚事。她想,若是陆白没有背叛她,在群臣子嗣中挑选郡马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若轩心里会有些失落。瞄了一眼端坐在上首平静无波的瑞朝惜,忖道:“难道她就不担心自己的婚事?” 正楞神间,白仲拉过她,低声道:“你去参选!”在他心中,能够娶郡主是白府的福气。 “轩儿不去!”白若轩先是一愣,随即醒悟,道:“轩儿未及冠,还不想成亲。” “此事由不得你。”白仲怎会白白错过与瑞王府结亲的机会?一把将白若轩推了出去。 白若轩不做任何防备地被他一推,站到了场中央,顿时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她扯了扯嘴角,默默地退到了场外。 夏伯益抚掌,哈哈大笑,道:“轩儿,毋需心急。”他不知道始作俑者是白仲,还以为白若轩也想当郡马。 瑞王扫了一眼场内的青年才俊,觉得还算满意。刚打算说出选婿规则,却被瑞朝惜打断了。 “无需再比试,我选她。”瑞朝惜指着刚退到场外的白若轩,淡淡地说道。 白若轩正在琢磨要如何溜走,冷不防地被瑞朝惜的话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直朝瑞朝惜摆手。她哭笑不得,难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伸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很疼!老天爷并没有跟她开玩笑。 瑞王妃曾经答应过瑞朝惜,允许她自己挑选夫君。如今还未必比试宝贝女儿就选了,她也没有开口说什么。见白若轩一表人才,问红烛道:“这是哪家公子?” 红烛答道:“是兵部侍郎白仲家的二公子。” 未比已输,那些跃跃欲试的贵族子弟纷纷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白若轩感觉到有无数道不善的目光扫向自己,此时她心里十分混乱,被人如此盯着便更加不痛快,是以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瑞锦川以为选郡马会好一顿折腾,万万没想到竟如此简单地收了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若轩,觉得这个人有些赢弱,配不上惜月郡主。转念一想,既然是瑞朝惜亲自开了口,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朗声道:“既然如此,朕钦点这位……” “朕钦点白若轩为郡马,本月初九与惜月郡主完婚。”瑞锦川不知道那是谁,抬眼看了一眼夏伯益。夏伯益会意,低声告诉了他白若轩的名字。 白若轩无助地看着夏玉兰,皇上赐婚哪!要怎么办?夏玉兰手心都是汗,早已乱了方寸,瑞锦川赐婚的话一说出口,她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第6章 第六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如今雍都人人都知道白若轩初九要迎娶惜月郡主。一时间,在坊间茶楼,酒家等等人流聚集之地均能听到有人在议论此事。有人嫉妒,有人羡慕,有人送上祝福,有人送上贺礼。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夏玉兰昏睡了三日才悠悠转醒。知道一切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只有暗自抹泪。 见母亲如此憔悴,白若轩也没了办法,不想再让娘亲伤心,时常安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她自有法子应对。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没有什么法子,如今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就白若轩初九迎娶惜月郡主一事,白府上下张灯结彩忙张罗,似乎惆怅的只有夏玉兰与白若轩。翠竹虽有些担忧,但她只是个丫鬟,只会死心塌地地伺候白若轩,其他的事她管不了那么多,也没有资格管那么多。 白若轩决定不去想那么多,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听天由命吧。如今,她想趁娶亲前解决掉姐姐的事情,想将早已想好对付柳渊的方法付诸行动。 画舫之上,白若轩与白若羽并肩而立。 晚风徐徐,有几分凉意。半晌,白若轩不再看漆黑的湖水,侧头看着身边的人,轻声道:“姐姐,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灯火璀璨,热闹非凡,街道上声声地叫卖声,孩子们的嬉笑声混为一体。 碧云湖的一艘画舫上,柳渊正不断地向白若羽献殷勤,其他被邀一同游玩的公子们则是左拥右抱,杯光交逐,甚是快活。 柳渊今天兴奋异常,虽则白若羽还是对他爱理不理,可白若羽答应出来游玩,就是给他最大的鼓励。看着白若羽绝美的容颜,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个貌美的白家大小姐娶回家。他不断地给白若羽夹菜,讲各种自以为好笑的笑料讲给她听,企图博得美人一笑。 “各位仁兄,今日出来游玩定要尽兴而归,单单喝酒实是烦闷。”白若轩摇着折扇,提议道:“不如我们来玩个小小的游戏,如何?”说着伸手一指,“胜者便能得此百花争艳图。” 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白若轩气定神闲地看着殷勤异常的柳渊,忖道:‘呵,不知到时你还会否对她如此?’ 众人见到展开的百花争艳图,均眼前一亮。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真品,已有人蠢蠢欲动。 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白若羽看着柳渊,开口道:“这副百花争艳图乃绝世珍品,我很是喜欢。” 听到心上人说喜欢,柳渊热血沸腾,也想趁机表现表现,朗声道:“怎么个玩法?我加入!” “好,爽快!”白若轩很满意柳渊的表现,笑了笑,道:“自然是论诗词歌赋。诗词的主题要与花有关联,家姐做评审,如何?”她知道柳渊只是一介武夫,舞刀弄枪还可以,说到舞文弄墨基本上是一窍不通。 柳渊很懊恼,却是已经逼上梁山。他头脑发热一口应承,却是挖了个坑让自己跳,心里已然有几分悔意。他是将门之后,对诗词歌赋并不感兴趣。倒不是为自己不精于诗词而自卑,只是怕待会儿出丑唐突了佳人。责备地看了白若轩几眼,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开口吟道: 谁言镜花一场空, 莫道水月幻化中。 镜花水月真情涌, 醉了青衣醉苍生。 “好文采!”白若轩指了指一旁的百花争艳图,挑眉道:“柳兄,此花非彼花呀!” 柳渊挠了挠头,无奈道:“白兄取笑了,我对诗词真的不怎么擅长,若羽姑娘应该不会……”他话未说完,忽地一道利箭由耳际划过,钉在了后方的山水画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画舫上的人顿时紧张万分。他们以为遇上了什么匪徒,纷纷提高警惕。 “谁?”柳渊提气,纵身冲出画舫,朝掠过的黑影追去。他施展轻功奋力直追,无果。待回到湖边之时,只见火光满天,先前所在的画舫已然被熊熊烈火所包围。如此变故,使得他心急如焚,随手拉过一个人,问道:“画舫怎么着火了?上面的人呢?” 被拉过的人有些不悦,不耐烦地道:“我如何得知?画舫就这么燃起来了。不过,我路过那边的时候好像听说什么人被火灼伤了!” 还没等那人说完,柳渊已经往人潮中奔去,他不希望事情如他所想的那般。拨开重重人群,看到的是白若轩一脸焦急,一手托着白若羽的身子,一手用手绢掩着她的左脸。 手绢上露出斑斑点点的血渍,柳渊顿时愣在了原地,脚就好像定在了地上般,无法移动。怎么会?不过一会儿功夫而已。 “姐姐,你不能有事,我带你回家!”白若轩焦急万分,将白若羽搂在怀里,大喊道:“翠竹,翠竹!” 很快,翠竹冲进人群,见到此种状况也被吓到了,带着哭腔道:“少爷,小姐她……” “赶紧过来帮忙,我要带小姐回百善堂!”白若轩抱起白若羽,翠竹赶紧用手帕按住了灼伤的地方。他们快步走出人群,而就在刚刚换手的一瞬间,周围的百姓都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白若羽脸上血迹斑斑,甚是难看。 “唉,真是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样毁了容。” “听说白家大小姐知书达理,如此一劫,倒毁了她的一生。” “白氏夫妇定会伤心欲绝了,想想啊,这俩姐弟是他们捧在手心的宝贝。遭此大劫,老天真是不开眼。” 百善堂,白若轩平时歇息的房内。 “姐姐,日后就委屈你戴面纱了。估计明天全城的人都会知道白家大小姐遇火毁容的事。”白若轩清洗着白若羽脸上的染料,画上足以以假乱真的假伤,同时,计算着柳渊的脚程。 白若羽闭着眼,任白若轩在她脸上动作,道:“如今我这般模样,柳渊也该死心了。” “如若喜欢一个人只是喜欢她的美貌,那不叫真正的喜欢。”白若轩轻抚着白若羽的面容,细细地端详,似是在看她,又似穿透她在看别的人。她在想。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脑海浮现的是瑞朝惜指她为郡马的情景。这几日来,她脑海里都是瑞朝惜的影子,甚至做梦也会梦到。找不到缘由,她便将所有的一切放在一个点上。那便是担心,担心身份被揭穿。 过不多久,翠竹步入房内,禀道:“公子,小姐。柳少爷要见你们。” “带他去大厅。”白若轩理了理思绪,给白若羽戴了面纱,道:“轩儿相信姐姐定能寻到命定之人。” “白若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离开一会儿画舫就着火了?你给我解释清楚!”柳渊有点恼,也有点惧。他恼那该死的黑衣人,惧的是白若羽真的毁了容。 “要我解释?我还没向你发难呢?那一箭明明就是冲着你来的,画舫着火难道不是那些人干的?你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你自己知道!家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管你是大将军的儿子还是皇帝的儿子,也要你吃不了兜着走!”白若轩负手站在大厅上首,脸色铁青,衣袖一拂,打翻了桌上的茶具,洒了一地的碧螺春。 柳渊被白若轩的神情吓到了,扯着她的衣襟,吼道:“告诉我若羽到底怎么了?” 白若轩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冷声道:“好,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当然,天地可鉴,雍都的人都知道我钟情于若羽。” “那你可愿娶他为妻?她的脸毁了,既然你钟情于她,明天就上门提亲。”白若轩换了缓和地语调,心里却一阵冷笑,暗道:‘知道她毁了面容,是否会如此信誓旦旦?’ 果然,柳渊犹豫了。 白若轩早就猜到他会如此,她也不说话,安静地等待柳渊的下文。 良久,柳渊问道:“她真的毁了容?” “治好了也会留下疤痕,我只问你一句,是否愿意娶若羽为妻?” “这……这……容我回府与家人商量,可好?”柳渊倒不介意,娶了不如意休妻便是,反正女人如衣服,该换的时候还是要换的。但是,他怕柳易不答应。 “好,给你三日时间,过时不候。我还要去看家姐你伤势,不送!”说完拂袖而去,独留柳渊和一屋的狼藉。 白若轩回到房内,揭开白若羽的面纱查看,道:“姐姐,我已让柳渊三日后上门提亲。” 白若羽不语,一直低着头。过了一会儿,白若轩微笑着,侧过头,眼神停留在窗边。窗外,是漆黑的夜空。躲在窗边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果然,三日后柳渊并没有去白府。柳府的管家带来了一些补品和柳大将军不同意的消息。 事实上,黑衣人是白若轩安排的,伤嘛,当然也是假的,与翠竹换手也是为了让周围的人看清白若羽脸上的伤。 谣言果然是强大的,翌日,全雍都都知道了白家小姐毁容的消息。白家二公子大婚,大小姐毁容,一时间白府在雍都的脸是露足了。 当然,白氏夫妇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俩人无谓瞒着父母,坦白从宽,如实交代了事情的始末。白若羽既已表态不愿嫁给柳渊,他们也无可奈何,只有接受事实了。 再说,白仲如今并没有闲工夫惩罚白若轩,他要为初九的婚宴做准备。 第7章 第七章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初九。 白府的办事效率着实了得,别人要半年才能完成的事情,他们在短短的几日内便将三书六礼全部办得妥妥当当,如今只待迎娶郡主过门。 惜月郡主大婚,是雍都的大事,许多人都等着看热闹,许多人亦黯然神伤。 瑞朝惜刚刚经历了一段还算刻骨铭心的伤痛,对男子的薄情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她在丞相府点了白若轩,不为别的,完全是因为白若轩曾经救过她。她觉得这个皮肤白皙,性格温和的男子比其他人好驾驭一些。 眼见花轿就要临门,王妃眼泪婆娑地握着女儿的手,道:“惜儿,记住娘跟你说过的话。娘打听过了,白家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女儿未出嫁之时,她担心。如今女儿要出嫁了,她又舍不得。为人父母,当真是矛盾得很。 “娘,惜儿舍不得您和父王。”瑞朝惜扑在母亲怀中,心里五味杂陈。点了郡马后,她根本没有将要成婚一事放在心上,如今花轿临门,眼见要拜别父母,她也十分舍不得。 瑞王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摸着女儿的头,道:“傻孩子,皇上赐的郡马府离王府很近,往后我们还是会经常见面的。若白若轩欺负了你,父王定不饶他。” 是的,他不舍得宝贝女儿离他太远,新修的郡马府他动了动手脚。只是郡马府要建好还得等上几个月,瑞朝惜暂时还是得住在白府。 初九这天的黄昏,雍都大街注定人满为患。 迎娶郡主马虎不得,白若轩身着大红新郎袍,骑枣色骏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将郡主迎到了白府门口。 迎亲队伍并没有马上进门,而是把花轿关在了门外,俗信称此为“憋性子”,意思是把新娘性格憋得柔顺些。 白若轩站在花轿旁,低声道:“请郡主忍耐些时候,他们非要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这几天忙这忙那,她头都转昏了。对于那些风俗她很无奈,却也无可奈何。此刻,她好想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瑞朝惜凤冠霞帔地坐在花轿中,眯眼养神。在王府时,母亲已经将需要注意的事项告诉了她。事先有准备,是以并不恼怒。 憋完性子,紧接着是繁复的过程。乐声起,鞭炮响。跨火盆,烧去一切不吉利的东西。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白若轩执红球绸带引郡主进入洞房。喜娘笑容满面,将麻袋一个接一个地铺在地上,让二人脚踏麻袋在上面行走,意谓“传宗接代”。 瑞朝惜对这些繁复的礼节不怎么反感,倒是白若轩,早就烦透了。繁复的礼节告一段落后,白若轩长嘘一口气,道:“郡主不必理那些礼节,快吃些东西,别饿着了。待会儿他们要来闹洞房,我要想法子应付。”说完出去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瑞朝惜没有将她的关心放在心上,兀自担心闹洞房这件事。听人说闹洞房专捉弄新娘子,她心里有些不安。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始终会来。 酒宴过后,夏世书带着一些平辈兄弟风风火火的来闹洞房了。白若轩被他们一把推进了房里,不偏不倚刚刚摔在了瑞朝惜的裙底,惹来哄堂大笑。 “表弟,看来你这一辈子都要拜倒在郡主裙下了!”夏世书此话一出,又惹来一阵大笑。 瑞朝惜扶起了白若轩,无甚表情地看着一干人等。白若轩稳住身形,瞪着这些瞎起哄的人,道:“笑什么笑,郡主倾国倾城,我拜倒在她裙下有什么出奇?”被人灌了不少酒,她的脸颊有些泛红。 “好啦好啦,闹洞房要紧。”夏世书折扇一摇,对众人叫道:“你们说是也不是?”被白若轩整了一次,如今风水轮流转,他想要趁今晚闹洞房报那一箭之仇。 “是这个道理!”众人齐声道。 夏世书满意点头,道:“表弟,快说出郡主是何年何月何日出生。说不出就要让郡主做马骑,绕桌子三周!”他笃定白若轩不知道,虽一本正经地在发问,心里却早乐开了花。 白若轩果然不知道,一口气堵在心口,脸色不善地瞪着夏世书。 众人起哄道:“不知道就让郡主当马骑!”“快些围着桌子绕三圈!” 闹洞房时新人不可以生气,是以白若轩只有在心里骂夏世书,心道:‘好你个夏世书,居然敢公报私仇。’咬牙趴在地上,对着瑞朝惜道:“郡主,上来!” 瑞朝惜还担心闹洞房的人会找她麻烦,如今看来是白担心了。见吃亏的人是白若轩,二话没说就骑在了她背上。她哪里知道领头的夏世书在公报私仇? 一片起哄声中,白若轩驮着瑞朝惜爬了三圈。夏世书仇已报,也想捉弄作弄这个由始至终都没说过半句话的郡主,遂道:“我想到个好点子!” 此时,瑞朝惜脸红如霞,娇羞地坐在床榻之上。白若轩正跪在地上,头探进了瑞朝惜的裙摆。一边用口叼藏在裙里的桂圆枣子和花生,一边在咒骂夏世书不知羞耻。 在夏世书的怂恿下,什么真假新郎,举杯畅饮,新娘分糖的招数轮番上阵,硬是闹得一对新人脸红耳赤。 瑞朝惜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白若轩,心里竟泛起一丝暖意。每每有人要拿她开刀之时,白若轩都会巧妙地帮她挡下,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白若轩怜惜她故意为之。 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此乃人生三大乐事也。 夏世书满意地看着被整得脸红如霞的一对新人,忖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弄我!”见也差不多该完事儿了,笑道:“表弟今日小登科,秋试一举夺魁便又大登科!哈哈,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出去喝酒!”说完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洞房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满室红影重重,烛火摇晃,闹洞房的人走后,屋里只剩下白若轩与瑞朝惜。 白若轩累惨了,趴在桌子盯着忽暗忽明的烛火出神,忽闻一道极其好听的声音道:“我说过会亲自来白府取你性命的。” “哎呦,我的好郡主。”白若轩倏地瞪大眼睛,笑道:“你想在新婚之夜谋杀亲夫?我死了倒没什么,若是郡主如此年轻便守了活寡就不好了。”抬眼,见到近在咫尺的绝世容貌,不禁屏住了呼吸。 “你说得没错,所以本郡主决定不杀你。不过,你需应承我一件事。”瑞朝惜早已想好了对策,她不怕白若轩不答应,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子威严,表情则是一本正经。 白若轩摸着下巴,挑眉道:“你说来听听!” 瑞朝惜想了想,道:“我虽与你拜了天地,但却并不喜欢你。成婚的理由你是知道的,为了顾全大局我只好下嫁。我要你应承我,由此刻开始,你我只做挂夫妻之名,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碰我。” 白若轩这段时间最担心的就是瑞朝惜拆穿了她的身份,正趴在桌上苦思对策呢,如今瑞朝惜这么一说,正中她下怀。她怕引起怀疑,皱了皱眉,道:“郡主不喜欢我,我也不好强求。” “你无需伤怀!”瑞朝惜见她为难,道:“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若他日你遇到心仪之人,你大可休了我再娶。” 次日一早,白若轩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由榻上爬起来。见到瑞朝惜还是昨晚的打扮,忙叫醒了她。 瑞朝惜揉了揉双眼,眨巴眨巴眼望着白若轩,显然是还未清醒。 白若轩跪在榻前,道:“郡主,快褪了衣衫!” “流氓!”瑞朝惜猛地睁开了眼,拉过被子裹住自己,大声叫道。她还未完全清醒,此时白若轩叫她脱衣服,她以为白若轩色心大起,意图不轨。 “哎呦我的郡主,你误会了。”白若轩撑着下颚靠在床沿,道:“你想想啊,洞房后的人还会衣衫完整么?”说完褪下了自己的外袍,钻进了被窝。昨天晚上睡在榻上,她腰酸背痛。 瑞朝惜一张脸顿时涨得粉红,在白若轩的注视下慢条斯理褪到只剩下里衣,将头缩进被窝,只留一对黑漆漆的眸子在外,瞪着白若轩。 白若轩顿觉有趣,笑道:“郡主害起羞来当真是秀色可餐哪!” “放肆!”瑞朝惜板着脸道:“若你再出言不逊,本郡主……” “女婢们过来服侍郡主与郡马洗漱更衣。” 门外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瑞朝惜还欲教训白若轩的话。两人对视一眼,白若轩当机立断,用刀在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快!弄点血在方巾之上。” 第8章 第八章 瑞朝惜正兀自害羞,忽见白若轩用刀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大惊。而后听她要让血滴到方巾上,随即明其用意。落红一事搞定后,她帮白若轩包扎伤口,不解道:“为何割手臂?”她想,用刀在手指上割一下就行了,犯不着在胳膊上动刀子。 白若轩毫不在乎手上的伤,捞起衣袖任郡主包扎,笑道:“我爹很精明,割手臂衣袖能够遮挡,他就不会兀自猜疑。” 瑞朝惜点头,想了想,也觉言之有理。若伤在明眼之处,母亲见着怕是也会胡思乱想。抬眼,便见到白若轩裸露在外的手臂,白皙水嫩,手臂细长。她微微侧头,暗自琢磨一个男子如此细皮嫩肉的原因未果,不禁问道:“为何你的手臂如此细滑白嫩?” 白若轩一惊,迅速收回手臂,放下衣袖,摸着鼻子笑道:“我自小喜欢呆在家中,想来是少见阳光的缘故。”怕瑞朝惜再追问,忙唤了门外等候的仆人进来,忖道:“好险,若是给她发现我是女子,便大事不妙了。保险起见,日后还是少些与她肢体接触为妙。” 丫鬟们端着洗漱用品与衣衫陆续进入房内,领头的是瑞朝惜的贴身丫鬟红烛。她见屋里衣衫胡乱地摆在地上,又见缩在被子里的郡主脸颊泛红,会心一笑,抿嘴道:“奴婢来服侍郡主洗漱更衣。” 眼见下人们抿嘴忍笑,白若轩自然明白其原因,唯有十分配合地露出微笑。洗漱后,便要更衣,她与绿竹对视一眼,道:“你们全都下去,绿竹服侍我便可。” 瑞王担心女儿来到白府会受委屈,送了一大批仆人过来,这些仆人,如今自然兼顾服侍白若轩。可是,白若轩不可能让外人来服侍她。绿竹知道她不愿别人服侍的原因,主动上前帮她着装。 不想,瑞朝惜道:“你们都下去吧,本郡主服侍郡马更衣。” 事实上,瑞朝惜这样说并没有别的意思。她深知人前与白若轩是恩爱夫妻这一点,如此,便要做好人前工作,这样才不会引起母亲大人的怀疑。更何况,王妃是个极其守旧之人,在她的脑海里出嫁自是要从夫的,三从四德必须恰到好处。 瑞朝惜对这些东西意见颇多,但为了讨母亲开心,她还是愿意做做样子的。她觉得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得三从四德三贞九烈实在是太不公平。同为世间人,只不过是性别差异,为何地位悬殊如此之大?她不喜欢这样。 一众下人见一对新人如此恩爱,心里也是十分羡慕。人家新婚燕尔你侬我侬,她们也识趣地不打扰,纷纷退了出去。 此时,屋内便剩下左右为难的绿竹,她不知道该听她家公子的还是该听郡主的。 白若轩见她如此,摆摆手,道:“你也出去吧。”聪明如她,自是明白郡主是做给别人看的,如此,她也只好配合。 绿竹退下后,白若轩识趣地自己穿好了衣衫。她才不会傻到等郡主来给她穿衣,同样,亦不相信养尊处优的郡主会服侍她更衣。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她犯了难,她不会束发。 瑞朝惜见她握着梳子紧皱眉头,猜到了七八分。她对这个十分配合的挂名郡马很满意,觉得应该奖励奖励,于是走过去拿过她手中的梳子,道:“我帮你。” 白若轩欣然接受,不过,她对瑞朝惜束发的手法之熟悉有些不解。半晌,问道:“郡主怎会梳男子的发髻?” 瑞朝惜手微微一顿,闭口不答。白若轩这一发问,让她想起了陆白。她是为了帮陆白束发,特意跟红玉学的,思及陆白挥刀欲杀她的一幕,不禁神色凄然。 “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见她神色凄楚,不知怎地,白若轩心里也有些郁闷。 “没有,该去请安了。”瑞朝惜迅速收回心神,替她戴上头巾,如是说道。 成亲大半个月,大家都相处融洽,且相安无事。如瑞朝惜所说的一样,人前她们是新婚燕尔的恩爱夫妻,人后她们的关系便是合作伙伴。 半月下来,白若轩对挂名夫妻一事逐步适应,习惯以后反而有一种乐在其中的感觉。她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心只道身份不被拆穿便是不幸中的大幸。 半月的相处之中,白若轩发现了瑞朝惜的一些小毛病。郡主会时常走神,偶尔也会叹气,叹气的时候眉宇之间总会有一抹淡淡的忧伤。凡此种种,令她颇为不解,一个养尊处优的郡主又有何烦心事呢?每每见到瑞朝惜叹气,她都会有些不忍心,她不知道原因,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执意去找答案。 反正,她觉得郡主该开心一些,是以打定主意要逗她开心。于是乎,瑞朝惜不开心的时候她总会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实在不想说话的时候,她也会静静坐在一旁陪伴着。 在白府,瑞朝惜过得很平静,偶尔想起陆白,亦会黯然神伤一会子。白若轩如她所讲的那般待她,从不逾越礼数,从不碰她。 闲暇时分,她开始留意挂名夫君的一举一动。知道了白若轩白天总不在家,就算回家吃饭也会在饭后窝在书房,晚上睡觉也很自觉地睡在榻上。这些做的刚刚好,一切都如她所想的那般。可是,为何总会觉得心里闷闷的,空空的? 与白若轩相遇相识是在去年深冬,算起来,也差不多半年了。相遇的时候,白若轩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却因心情不好扬言要杀她。在王府养伤的时日里,她亦会想起白若轩,多数时候是看着那瓶不留疤的药瓶才会如此。如今她是白若轩明媒正娶的妻子,却是不符其实。 “郡主,快来,给你看样东西。” 正思绪迭起,白若轩的声音忽然冒出来,吓了瑞朝惜一大跳。 “做什么?”看着从窗边探进来的脑袋,瑞朝惜真想找块石头敲上一敲,以此泄愤。她心情不好,不想动。 “你出来就知道了。”白若轩笑得灿烂,牙齿很白,嘴角弧度刚刚好。她就是发现瑞朝惜坐在那里发呆,才要想方设法闹闹场子。 瑞朝惜微微皱眉,想要拒绝,可见到白若轩那无害的笑容,硬不下心肠。犹豫片刻,终是选择妥协,起身朝门外走去。 屋外阳光正好,三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白若轩一袭月白衣袍,站在屋檐下,看着瑞朝惜缓步走来。 瑞朝惜今天同样穿了套月白色的衣衫,花纹较为素雅,看起来有些单薄。她走近,瞪着白若轩,皱眉道:“东西呢?” “你猜。”白若轩双手背在身后,笑道:“你猜在哪只手,猜对了今晚带你出去赏月。” “真无聊。”瑞朝惜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却在下一秒探头往白若轩身后看,“什么东西啊,鬼鬼祟祟。” 白若轩身手敏捷,迅速躲开,双手依然背在身后,摇头道:“不许耍赖,猜对了才可以去赏月。” 瑞朝惜放弃偷窥计谋,抿了抿嘴唇,半晌,指着白若轩右臂,意思再明白不过。 “你确定?”白若轩挑挑眉,眼里满满都是笑意,看起来有点不怀好意。 “确定。快伸出手来,罗里吧嗦。” “呐,空的哟。”白若轩伸出右手,果然空空如也。见瑞朝惜就要发作,连忙伸出左手,摊开手掌,道:“方才溜去赌坊,得了此物,估摸着你会喜欢,特地拿来给你的。” 瑞朝惜不接白若轩手中的骰子,不解道:“我不赌博,亦对赌博毫无兴趣,为何要喜欢骰子?” “此物另有蹊跷。”白若轩凑近,神秘兮兮的道:“无论你怎么掷,皆为六点。怎么样,是不是很稀奇?” 瑞朝惜轻嗤,满脸不以为意,道:“郡马倒是孤陋寡闻,老千的骰子,自然有古怪。这样的玩意,我曾见过的。” 白若轩依旧微笑,变戏法似的由身后拿出一件物事,道:“方才骗你的。骰子是真的,我亲手制的,本想送给郡主,看来郡主是不会要的了。不过嘛,没关系,好玩的东西在这里。”说着举起手中物事,将骰子往怀里揣。 瑞朝惜一把抢过骰子,道:“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去的道理?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倒也可以把玩。”说着指了指白若轩手中的东西,“这个我知道,空竹。” “哎呀,郡主果然聪明。” “少拍马屁。我幼时见过的,母亲不允许,便未曾玩过。” “哦,原来如此。这样吧,我教你玩。”白若轩喜欢玩空竹,小时候喜欢,长大了同样喜欢。她喜欢听空竹发出的声音,喜欢让空竹在她的控制下急速旋转。 而瑞朝惜,她对许多新鲜事物都很好奇,所以白若轩提出这样的建议,她并没有拒绝,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庭院幽幽,花香阵阵。 经过很多次亲手实践失败后,瑞朝惜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空竹在白若轩手中那么听话,到了她手里就状况百出。 白若轩告诉她如何掌控便负手站在一旁,默默观战。她表面上一本正经,事实上憋笑了很久。看着不愿意请教,独自与空竹较劲儿的郡主大人,她很想笑。不过,她怕郡主责罚,不敢笑。 瑞朝惜的表情很认真,大有不搞定空竹不罢休的气势。从小到大,她就不曾服过输。她想,绝对不能因为区区空竹而毁了她的一世英名。 正恼火间,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微微一怔,扭头,正好看见白若轩带笑的眼睛。白若轩比她高出半个头,此时高出的半个头停在她的左耳处,呼吸温热,不急不缓。 被人从后面搂住,瑞朝惜脸颊有些泛红。她想挣脱,却听白若轩道:“冒犯了,郡主。”说着手掌微微用力,轻轻一抖,空竹便听话的转了起来。 终于转起来的空竹,成功吸引了瑞朝惜的注意力,她看着空竹在她与白若轩的共同控制下急速旋转,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转起来了,虽然有人帮忙,但她仍然开心。 白若轩手把手教学,边动作边讲要领,语气缓缓,耐心认真。看到瑞朝惜如花的笑颜,不禁微微一笑。她想,成功哄得郡主高兴,实乃功劳一件。 第9章 第九章 晚间吃饭的时候,白若轩告知父母要带瑞朝惜外出,惹得瑞朝惜频频侧目。她想问为什么输了还能外出赏月,碍于公婆在场,就此打住。 白府家教一直很严,尤其是对独子白若轩,这一点由白若轩经常会受到家法伺候便看得出。如此一来,白仲是有规定门禁的。白若轩交代了,晚上便有人给她留门,若是不交代,回不了家,恐怕又会遭到家法伺候。于是乎,白若轩很明智地交代。 “不是说赢了方能赏月么,怎的输了亦有月可赏?”瑞朝惜拉住正在往前走的白若轩,如是问道。 白若轩笑了笑,道:“奖励你的。” “为何?” “所谓名师出高徒,郡主的空竹抖得不错。” 瑞朝惜瞪眼,不悦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说着不等白若轩回神,带着红烛红玉便往庭院的方向走。 白若轩在原地愣了片刻,连忙追上,边走边道:“入府半月,除了回门,郡主不曾出过府,若然再如此,会发霉的。” 确实如此,自那次受伤后,瑞朝惜变得安静了许多,以往热衷于出府行侠仗义,如今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兴致。看着表情认真的白若轩,道:“发霉了便发霉了,与你何干?” 真是翻脸不认人呢,白若轩如是想道。可是,她还是得继续争取机会带瑞朝惜出去散散心。直视瑞朝惜的眼睛,正色道:“郡主,我是郡马,你说你的事情与我有无干系?”嗯,她不怕瑞朝惜不妥协,因为红烛红玉在场。 果然,碍于人前须作恩爱夫妻的约定,瑞朝惜忍住了欲反驳的话。她咬咬牙,道:“既然郡马如此好兴致,那便着手准备罢。” “遵命!”得逞,白若轩笑得十分无害,惹得瑞朝惜身后的两个小丫头轻笑出声。红烛红玉最是了解瑞朝惜的性子,不吃软的,喜欢较劲儿,喜欢挑战。如今看来,郡主是跟郡马较上劲儿了。 半个时辰后,白若轩面前出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此时,公子哥正好整以暇的坐在上首,慢悠悠的喝着茶。 “诶,敢问哪家公子,为何深夜造访舍下?”白若轩不是第一次见瑞朝惜做男装,并不惊讶,反而开口调侃。她摸着下巴打量,嗯,看起来挺英俊的,就是皮肤太白,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无聊,还不快走?”瑞朝惜茶杯一放,豁然站起,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那架势,的确是郡主的架势。 白若轩讪讪一笑,摸摸鼻子,迅速回房拿了平时用来唬人的面具,这才去到门口与瑞朝惜汇合。 “来,戴上这个。”将鬼面递给瑞朝惜,白若轩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在哀求。意思便是,求你戴上面具吧,郡主。 瑞朝惜不接,同样瞪着白若轩,神色有些傲慢,脸上有些不耐烦。潜台词貌似是,就不戴,你拿我怎么着。 “郡主,那个,嗯,你是郡主,断不能给凡夫俗子瞧见了容貌。”白若轩支支吾吾,最终得出了此等无谓的解释。事实上,她娶了瑞朝惜,已然成了许多王孙公子的眼中钉。若是公然与郡主出现在大街上,给那些人瞧见了,定会引起民愤。虽然瑞朝惜改了男装,但是,她觉得还是会被人认出来的。因为,点郡马的那天晚上,有许多人都瞧见了惜月郡主的真容。 瑞朝惜偏头想了想,伸出芊芊素手接过鬼面,皱眉道:“带上面具,说不定更加引人注意。” “说的也是。”白若轩持赞同意见,摸着下巴想了想便有了法子。她拉着瑞朝惜折回房间,拿出上次帮白若羽画假伤的工具,然后看着瑞朝惜,笑道:“郡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恐怕要委屈你扮一回丑了。” 雍都很是繁华,帝都的夜晚,较之白昼,更甚。 此时,白若轩在雍都最有名的青楼门前被人截住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表哥,夏世书。 夏世书是丞相之孙,属于王孙贵族之列,如此,他结交的都是些王孙公子。他倒对表弟迎娶郡主一事无甚意见,他身边的兄弟们却有很多不服气的,说是白若轩一个赢弱书生,配不上惜月郡主。 为了平息一些不必要的争端,夏世书这个做表哥的便大发慈悲要帮白若轩搞好人际关系。可是,白若轩似乎不领情。 “表弟,各位世兄均在楼上,你也上去喝杯水酒,以免遭人话柄。”夏世书将白若轩拉到醉红楼右侧的小巷子,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都请来,你买个面子给我行不行?” 白若轩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一副看好戏的瑞朝惜,心里十分不愿。她对那些王孙公子不感冒,知道他们除了吃喝玩乐便是仗着家大业大胡作非为,此次在醉红楼聚会,定然会掀起一场风波。若此间事情传来了去,传到白仲耳里,亦或是瑞王府,她便得家法伺候了。 “表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不能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可不想为了那些无谓的人折了郡主的名声,这就告辞。”说着一抱拳,转身就走。 瑞朝惜见她走,连忙跟上,确定夏世书没有跟上来,才似笑非笑地道:“自古男子便是中意逛窑子的,为何有此机会,你不去呢?”她自然知道原因,只不过白若轩把她画得这般丑陋,她心里很不爽,总想要找些事情来气气她。 白若轩侧头,同样似笑非笑地看着瑞朝惜,道:“我倒是想去得很,可我怕岳父大人把我打死。” “哼,那也是你活该。”瑞朝惜忍俊不禁,嘴上却是不饶人。 “这位王兄,你怎的如此狠心。”王兄之称,源于瑞朝惜的姓氏,为了方便打招呼,白若轩取个部首,瑞朝惜也是以沉默表示默许。 “怎么,这就狠心了?” “怎么,这还不算狠心?” “当然不算。”瑞朝惜推了推白若轩,道:“不说这个。你不是说带我出来赏月么,还不快走?” 白若轩挑挑眉,微笑不语,当下带着瑞朝惜直往西边的巷子走。转了几个弯,东拐西歪走了几条黑巷子,她们来到了一处宅子。 瑞朝惜站在门口,抬眼看着匾额,久久不语。这里她来过的,便是她几月前受伤的时候,她在这里认识了白若轩。 “走啊,我这里是赏月的最佳地点。”白若轩拿出钥匙开了门,站在门内催促正在愣神的郡主。 瑞朝惜收拾心情,举步而入。 此宅是白若轩心情不好之时常来的地方。选择的地势颇好,临湖。 屋顶有个六角亭,幔帐随风而动,显得有几分雅致。六角亭与一般的六角亭不同,它临湖的一面往前延伸,有一条宽四尺长十余尺的道路,道路末端修有围栏。凭栏望去,是湖面的灯火闪烁。抬头望去,是弯弯明月。 “你倒是有心。”瑞朝惜很喜欢此地,她四处打量后侧头看着白若轩,道:“此地确实是赏月的好去处。日后,我还来。” “行啊,每月十五十六,我们都可以来。今日赏的是弯月,日后我们便赏圆月。”看着瑞朝惜的笑颜,白若轩竟然有些恍惚。明月下,瑞朝惜被处理过的面容丑陋不堪,可是,白若轩却是越看越好看。她知道,丑陋不堪的背后是倾城的容颜。 “我可是记住了。你说过的话一定得作数,不然,我不会再相信你。”瑞朝惜表情认真,语气认真。是的,她是认真的。因为她怕了,她有些不敢轻信别人,特别是男人。有陆白的前车之鉴,她心有余悸。曾经那些好听的情话,到头来亦不过是虚无。可是,她竟然愿意相信白若轩这个挂名郡马。最后,她把这一切归根于白若轩的听话,贴心,配合,还有偶尔想尽办法逗她开心的执着劲儿。 “放心吧,我说过的话定然作数。”白若轩背靠在栏杆上,手里不知何时已然拿了一只玉箫。她把玩着白玉箫,道:“素闻郡主精通音律,不知可否合奏一曲?” 瑞朝惜瞥了一眼停在一旁的古琴,略微想想觉得可行,便点头应允。 都说懂音律的人能够在音律中悟出对方的心性,此话倒也不假。 箫韵绵长,琴声悠扬。奏的是经典古曲梅花三弄。瑞朝惜起初只是抱着敷衍的态度,随着白若轩箫声的加入便也慢慢认真起来,心亦逐渐沉静,到得最后,竟然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白若轩一开始就很认真,由始至终都配合着瑞朝惜的琴声,契合度很高。瑞朝惜在雍都是很出名的,其一便是她精通音律,古琴更是她最精通的一项。听说皇帝听过后,大加赞赏,且将先皇收集的绝世古琴送给了她。今日有幸合奏,白若轩很开心。而且,她之前只道是传言太假,有些言过其实,如今亲身体验,方知乃是真金不怕火炼。 一轮弯月横在半空,微风拂过,吹起白若轩的衣摆,拂起瑞朝惜漆黑的秀发。在这平静的夜,有些不平凡的琴箫合奏。 “郡主琴技之高,在下望尘莫及。”一曲毕,白若轩收起玉箫,恭恭敬敬的抱拳,真心实意的称赞。 瑞朝惜却不想领情。她随意拨了拨琴弦,侧头道:“你佩服我?我看不见得。听说你最擅长的同样是古琴,何不独奏一曲?” “不敢,在下比较擅长洞箫,古琴倒是稀松平常,郡主切莫听信那些无谓的流言。” “哼,不奏便不奏,谁稀罕了?”瑞朝惜起身走到栏杆处,怔怔看向远方,半晌,道:“方才你箫声之中带着几丝落寞,你有伤心事?” 白若轩一怔,随即释然一笑,道:“有的吧,不过都不重要。”方才演奏之时,她的确有想到过她的虚假身份,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念想,没想到瑞朝惜居然听出来了,如此,便已足够证明其琴技之妙。她侧头看着瑞朝惜的侧脸,问道:“郡主时常在梦里叫陆白,想来偶尔神伤亦是为了他吧?”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如今终于找到机会,她便毫不犹豫地问了。 果然,瑞朝惜猛然回头,脸上有不可思议,有疑惑,有懊恼,她皱眉看着白若轩,道:“我梦里叫他来着?” 白若轩点了点头。 “真的?” 白若轩又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瑞朝惜竟然生出一丝怒意。当然,她不是生白若轩的气,她是生自己的气。几个月了,竟然还会叫陆白的名字,这让她有些懊恼。她咬咬牙,问道:“你上次给我那去除伤疤的药是否真的有效?” 不回答问题反而问问题,白若轩只得作罢。她不明白瑞朝惜为什么问这个,问道:“郡主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你别管,回答我的问题便是。” 白若轩哦了一声,道:“药是我亲手配制的,确实能够去除各类伤疤。” 第10章 第十章 “红烛红玉,把那瓶伤药拿出来。”回到府中,瑞朝惜第一时间喊来了两个贴身丫鬟,一面解腰带一面道:“快给我去除那讨厌的伤疤,我不要它留着碍眼。” 瑞朝惜生气了,她气自己愚蠢。事实上,在陆白狠心对她动刀子的那一刻,她便下定决心要与他断绝关系,永远永远不要联系。她曾经以为已经放下了,可是,依白若轩所言,她梦里还在惦记那个狼心狗肺的陆白,这绝对不可以。她本想留下那道疤,一则纪念死去的懵懂爱情,二则提醒自己不要再如此地愚蠢。可是,她今天就想要把它除去,永远的除去。最可气的是,白若轩说要连续抹上两个月,且要一日三次,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她想,早知道几月前就该抹去,如今留着,烦死人了。 红烛红玉见她们郡主脸色不善地进门,还以为郡马欺负了她。如今见她自顾自地宽衣解带,且振振有词,立刻便明白了。红玉去拿药,红烛上前帮她宽衣,道:“郡主,你终于开窍了。”说着扶她躺下,“我早已说过这道疤难看,你非要留着。” 红玉在床沿坐下,打开药瓶,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她用手抠一点敷在伤疤上,喃喃道:“也不知此药是否有效?” 瑞朝惜不想说话,闭眼假寐,任由红玉抹药,耳听红烛唠叨。她的两个丫头只比她大两岁,自幼便跟着她,她们的关系不是主仆。瑞朝惜不许她们自称奴婢,她们一开始并不愿意,后来她发了几次脾气,她们便也同意私底下你我相称。陆白的事她们都知道,如今郡主这般模样,她们早已对那陆白恨之极深。可是,她们只有在心里咒骂,并不敢主动提及陆白,以免招惹瑞朝惜。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红玉答应了,起身去开门,红烛则慢条斯理地帮瑞朝惜更衣。 “郡主,我猜肯定是郡马。”红烛眉眼带笑,利索地将瑞朝惜的头发挽起,用一根极其简单的碧玉簪固定。她的猜想不无道理,因为,每日郡马均是这个时辰进门,且会很有礼貌的敲门,敲门的声音亦是不急不缓的三下。 瑞朝惜当然知道是白若轩,但她余怒未消,不想理人,哼了一声,直接拔掉头上的碧玉簪,迅速爬上床,把自己缩在被窝里。 红烛无奈至极,唯有将目光投向刚踏入里间的郡马。 白若轩手里端着一个漆黑的托盘,上面是一碗燕窝粥,她亲自监督,看着绿竹完成的。她将托盘放在床头不远处的矮桌上,眼神示意红烛红玉出去,然后清清喉咙,道:“郡主,娘来了。” 瑞朝惜脑袋都缩在被窝里,此时听闻婆婆驾到,微微皱眉,却还是爬了起来。然后,便见到白若轩带笑的脸。抬眼见屋里再没外人,她眉头一皱,随即瞪着白若轩,咬着牙不说话。 “别不说话,不像你呢。”白若轩端起燕窝粥,一勺一勺地晾凉,道:“方才见你脸色不大好,喝点粥兴许会好些。” 看着白若轩耐心的晾着热气腾腾的粥,瑞朝惜神情有些波动,忽略不应该如此,便偏过头不去看。半晌,道:“此刻已无外人在场,你不必假意对我好。” 白若轩微微一愣,侧头看着只着中衣的瑞朝惜,乌黑的秀发直直垂下,衣衫是雪白的,抓住被褥的手白里透红,手指修长,由于半捏着被子,骨节极其分明。 “不是的。” “什么?”白若轩的声音很小,瑞朝惜没听清,转过头来问。 白若轩微微一笑,舀起一勺粥凑到瑞朝惜嘴边,道:“我对你好,都是真心实意的。” 瑞朝惜鬼使神差的张口吃下送到嘴边的一勺燕窝粥,吞下后,脸上表情写满不信。她记得她们是合作关系,没有必要对一个合作伙伴这样好吧?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白若轩还待再喂,瑞朝惜连忙摆手,她要自己喝。白若轩将碗递给她,起身去抱被褥,打算铺床睡觉。 瑞朝惜心情有些复杂,先前还未散去的怒气,如今琢磨不透的郁闷,还有白若轩脸上方才一闪而过的失落,凡此种种,使得她迅速喝完了粥。然后,端着空碗发呆。 白若轩如往常一样将被褥铺在榻上,跟着接过瑞朝惜手中的碗放回桌面,然后规规矩矩地倒在榻上,道:“夜深了,睡吧。” 瑞朝惜不答,只看着手心出神。方才,就在白若轩喂她喝粥的那一刻,她的心居然跳得很快。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怎么可以这样? 次日一早,瑞朝惜说是想父母了,硬要回王府住上一段时间。如此,白若轩只好亲自送她回王府。 白若轩很聪明,一猜便知道瑞朝惜是故意要回王府小住,而不是单纯的想念父母亲。于是乎,她很识趣地吃完午饭便告辞出了王府。她想,郡主定是因为那个陆白才会如此,也不知道那陆白是何许人也? 瑞朝惜在王府一住就是七天,期间白若轩天天跑去王府蹭午饭,以此证明她与郡主感情很好,郡主只是回娘家小住,而不是她们夫妻不合离家出走。 很奇怪,瑞朝惜最近都不怎么喜欢说话,吃饭的时候一心一意跟饭菜作斗争。跟她说话,她总是会走神。譬如白若轩问她什么时候回白府,等了许久不见回答,注意去看才发现她的眼神一直停在桌上的玉石之上,根本就没有听见。 这日是郡主在王府居住的第八天,白若轩照例过王府蹭午饭,却在来的路上遇到大雨,如此,她只好缩在墙角等雨停。 “肖志,你去王府知会一声,说我不去了。”等了大概半柱香,雨依旧还在下,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白若轩想了想,觉得让长辈等她吃饭不太好,决意让跟着的家仆冒雨前去通知为上。 家仆二话不说,冒雨远去了。白若轩独自立在一处雨到不了的屋檐,看着白茫茫的雨雾,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瑞朝惜的模样。尽管这几日她依旧如往常一般对待瑞朝惜,可瑞朝惜好像有些不太爱搭理她。她不知道原因,心里难免会起一些无谓的猜测。不过,转瞬即逝。 她很清楚明白,她如此对待瑞朝惜,很大程度上是庆幸身份没被拆穿而生出的感激,其次便是觉得瑞朝惜应该多笑一些,而做为郡马,她有逗郡主开心对郡主好的责任,再其次,她愿意对倔强得要命的郡主好。 雨还在下,雨雾中却远远走来几个人。待近了,发现竟是熟人。白若轩主动抱拳打招呼,显得斯文有礼。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郡马爷。”来人二十左右,头戴发冠,衣着华丽。此时仆人帮他撑着伞,他双手负在身后,一脸悠闲。 “陈世兄,别来无恙。”白若轩继续笑着敷衍,心里巴不得陈驰快些离开。陈驰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为人嚣张跋扈,与白若轩可以说是一块儿长大的。只是自白若轩娶了郡主后,他们之间也就不咸不淡,无甚瓜葛。如今再次见面,乃是大婚那日后的头一遭,算起来也有差不多一个月了。 “哼,好得很。”陈驰从鼻子里哼了一碰,走近白若轩,上下打量着她,道:“我就不懂了,郡主怎么就看上你。” 白若轩笑了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哼,少跟我打哈哈。”陈驰踢开为他撑伞的家仆,伸手指着白若轩,不悦道:“你哪点比我好了,人人都夸奖你。今儿我们就比比拳脚,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陈驰有此等想法,实乃拜他爹所赐。父辈之间,总喜欢拿子女来说事,简言之就是攀比。比学识,比为人处世,各种比。白若轩当了郡马,白仲脸上有光,陈驰的老子看着白仲如此得意,心里是升起了一把无名火,遂将火发在了与白若轩一同长大却不成器的儿子身上。如此,造就了陈驰的怨念。 “陈兄,万万使不得。”白若轩连忙伸手拂开陈驰的手,皱眉道:“你知我家教甚严,若给爹知道我和你打架,定要责罚于我。”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家法,来啊,不打赢你我就不姓陈!”陈驰不听劝,擒拿手法如影随形,抓向白若轩胸前。白若轩眉头紧皱,却也只有迎上。 事实上,陈驰本性本不坏,就是有些纨绔,有些急躁,偶尔有些嚣张,有些跋扈。而这些,都是雍都许多公子哥的通病。 “如此,陈兄要小心了。”白若轩掌法一变,继而进攻。她知道陈驰几斤几两,是以并未动真格,想着让他发泄发泄这就是了。只是陈驰并不这样想,他只想打败白若轩,手上力道丝毫不减,白若轩故意相让他亦丝毫不客气地占便宜。 雨下得很大,街角已经有了一些积水。周旋了很久,陈驰仍然不死心。白若轩却不想再拖了,否则,全身湿透很容易露出蛛丝马迹。她嘴上叫着当心,同时变掌为爪直取陈驰咽喉,且一击击中。 “陈兄,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怨恨于我,你我一块儿长大,一起骑马打猎,一起上私塾,这些事我都记得。如今我只不过是娶了郡主,就真的得罪了你么?往日的情意便真的连这些虚名都不如么?”白若轩很清楚陈驰是吃软不吃硬的,说这一番话,真假对半分。只不过她的神情有些痛心,有些自责。 陈驰明显愣了愣,随即挣脱白若轩的嵌制,瞪着她,大口喘着气。雨水冲刷着他坚毅的脸庞,亦迷了他的眼,白若轩说得没错,想来是他太小气。 “郡马,奴婢奉郡主之命前来送伞。” 陈驰欲说的话被突然赶到的红玉打断,在红玉急匆匆赶来的同时,他哼了一声,一甩衣袖,带着一众下人远去了。 “红玉,肖志呢?”白若轩收拾心神,换上一脸笑容。 “肖志来报信,浑身湿了个透,王妃吩咐他换下干爽的衣衫,嘱咐我带雨具来接郡马。”红玉撑着一把蜜色油纸伞,她将手中墨绿的油纸伞撑开,递给白若轩。 “哦,我还以为是郡主呢。”白若轩有些失落,语气有些闷闷。 红玉掩嘴偷笑,道:“郡马不必如此,肖志未曾见到郡主,此间事情,郡主并不知情。” “原来如此。郡主不在王府么?” “在呢。不过……” “不过什么?是不是郡主哪里不舒服?” 见白若轩如此紧张,红玉不禁心里一宽。她想,这样的紧张做不得假,郡马是真的关心郡主,真的对郡主好,比那恩将仇报的陆白好上几千倍。 “哎,每逢月事,郡主便不爱吃东西,如今还在榻上躺着,不曾出过房门。” 第11章 第十一章 王府的厨房很大,各种材料亦是应有尽有。只不过,王府的女婿正在一个火炉旁熬红糖姜汤,顺便把湿了的衣衫烘干。 “郡马,奴婢来看着火候,红烛已放了热水,你去沐浴更衣吧,别染上风寒。”红玉去拿白若轩手中的蒲扇,被躲了过去。 “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照顾好郡主就是,这些别管。”白若轩缩成一团继续看着火。其实身上湿哒哒的一点都不舒服,可是,她不能因为贪一时舒适便将危险至于不顾。在王府,她一切都得加倍小心,否则,身家性命不保。 白若轩语气有些强硬,红玉便也不敢强求,只道是她担心郡主,以至于心情烦躁。 在此之前,白若轩首先见过王爷王妃,并许下诺言要治好郡主每月都会有的疼痛。听到有法子解除宝贝女儿的疼痛,瑞王与王妃都开心得不得了,特别是瑞王,他第一次觉得有个精通医理的女婿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如此一来,才有了熬红糖姜汤一事。 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横在面前,瑞朝惜不自觉皱了皱眉,且责备地瞪了一眼站在王妃身后的白若轩。 “娘啊,我不喝这东西。”瑞朝惜表情极其可怜,说话则大有撒娇的意味。 “听话惜儿,若轩是大夫,说是喝了这个便不会痛了。”瑞王妃了解女儿的秉性,若是不喜欢的,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她接过红玉手中的碗,亲自上阵,导致一惯听母亲话的瑞朝惜不得不张口去喝。如此,她极其不情愿喝红糖姜汤的表情成功逗乐了白若轩,不过,她不敢光明正大的笑,只有轻咳一声,努力掩饰。 “惜儿,你离家已然七日,该回去了。”看着瑞朝惜皱着眉喝完红糖水后苍白的脸变得红润,瑞王妃很是欣慰,赞赏地看了看白若轩,随即开口劝女儿回白府。她当然想女儿住在王府,且越久越好,可是,这样做恐会遭人话柄。如今她只盼郡马府早日落成,那样她们母女便可以日日相见。 瑞朝惜不悦地看着白若轩,直到瞪得白若轩缩脖子才开口道:“娘,孩儿舍不得你。” “傻话,回去吧,啊。”瑞王妃软言细语,说话时爱怜的抚了抚女儿的额头。 瑞朝惜答应了回府,天公却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如此,计划改变。变成了白若轩留宿王府,次日一早启程回白府。 是日夜晚,白若轩招到了瑞朝惜的批斗,且还是当着红烛红玉的面。 一个枕头迎面飞来,白若轩笑着接住,道:“诶,这是最后一个枕头了。”说着将枕头抱在怀里,靠近床边,俯身道:“郡主,红糖水卖相不好,却是良药,今日是不是没之前那般疼痛了?” “要你管!”瑞朝惜扔了三个枕头,目前除了被褥已无东西可扔,她就是有些怪白若轩,怪她弄些古古怪怪的东西给她喝。可她又不得不承认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喝下去后很有效果,但是,想到日后还要喝那东西,她心里不爽。 “好吧,日后我便不管,你痛起来的时候可别再来找我。”不知道为何,白若轩突然很喜欢郡主发脾气的样子,像只猫,还是一只平时看起来高贵典雅的猫。 “你……”瑞朝惜无言以对,对红玉道:“我今晚要一个人睡,你带她去书房,让她睡那里。” “郡主,这不太好吧,王妃若是知道了,还以为你们吵架呢。”红玉见证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对白若轩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是啊郡主,今天的红糖水还是郡马亲自熬的。”红烛对白若轩的印象同样不错,接过红玉的话,继续为白若轩说好话。 “嗯,如今有力气闹脾气,这就表示不那么痛了。”白若轩摸着下巴,道:“既然郡主不想与我同床,我也不好勉强,今夜便睡在榻上好了。”说着转身对红烛道:“劳烦帮我抱床被子来。” 瑞朝惜本来还想坚持己见的,可听见白若轩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她想,明明每日都睡在榻上,却说得好像很委屈似的,这个白若轩真是脸皮厚。 如此想来,心情似乎不那么郁闷了。在王府的这几天,白若轩每天都会过来,偶尔带些小玩意,偶尔陪着她说说话,她口里不说什么,实则心里很感激。如今愿意花时间花心思且真心对自己好的人真的少之又少,可是她感觉得到白若轩是真心对她好的,就似离开白府前一夜白若轩亲口说的那样,我对你的好是真心实意的。 日复一日,自王府回到白府,瑞朝惜选择慢慢适应两个人的生活,同时亦选择慢慢观察白若轩。如此相处了三个月,郡马府也正式落成,这日便是搬去郡马府的日子。 白府门口,白若羽拉着瑞朝惜的手话别。夏玉兰也拉着白若轩,满目不舍与担心。 “娘,不必担心,轩儿会时常回来的。”白若轩见母亲如此,心里不忍,便开口劝慰。知道母亲担心她的身份会被拆穿,继而连累白府上下几十口人命,若然如此,她便是最大的罪人。 夏玉兰如今已十分后悔当初为了不让白仲纳妾而做的错误决定,看着白若轩的眉眼,心里一阵酸楚,眼见就要掉下泪来。 白仲以为她是不舍得白若轩搬去别处,道:“哭哭啼啼做什么?儿大不由娘,他迟早是要自己出去闯一闯的,难道能够在父母的保护下生活一辈子么?”说完对白若轩道:“不要老是往百善堂跑了,好好准备今年的秋试。还有,不可以做对不起郡主的事情,否则为父打断你的腿!” 白仲素来严厉,说话从不会管白若轩的感受,他只需要白若轩服从。事实上,白若轩有些怕他,被家法伺候多了,想起来屁股都是疼的,她低着头,应道:“孩儿知道了。” 瑞朝惜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的白若轩,微微皱眉。白仲是如何管教儿子,她这段时间算是见识了,简直就是魔鬼式管教。她亦曾一度以为白若轩是捡回来的,可是,有白若羽在,她又不得不承认白若轩是白仲亲生的。最后,她选择不予理睬。 在白府的这些时日里,幸得白若羽时常陪伴她,开解她,是以二人感情还不错。当得知她们设计打发柳渊的事后,更是十分佩服白若羽的胆色。她想,世上有几个女子愿意以牺牲容貌为代价去拒绝不喜欢的人?如此而为,若是遇不到有缘之人,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太阳分外温暖,瑞朝惜帮白若轩理了理衣襟,手牵手地上了马车。 瑞王亲自带人过来帮宝贝女儿搬家,见她们如此恩爱,倍感欣慰。 马车缓缓前行,目的地是新落成的郡马府。 瑞朝惜端坐在马车内,正问起科举一事,突然马声嘶鸣,马车停了下来。 马夫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汉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见一个身负大刀的男子拦在路中央,喝道:“大胆,郡主的马车也敢阻拦!” “我要见郡主!” “郡主岂是你说见便见能着的?”车夫见他一介布衣,却妄想见到尊贵的郡主,简直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喝道:“让开!别挡道!” 车内,瑞朝惜脸刷地变得十分冷酷。 “怎么了?”白若轩不知道她怎么了,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瑞朝惜紧咬下唇,望着白若轩道:“我不想见到拦路的人,你帮我赶走他。” 白若轩走出马车的时候,那男子已经准备与车夫动手了。她打量着拦路人,道:“这位壮士,为何拦我马车?” “我拦的是郡主的马车!”男子脸色不善地看着白若轩,冷声道:“告诉郡主我是陆白,我有话与她说,快让她出来见我!”眼前的人是谁陆白很清楚,他瞪着白若轩,眼神冷冷,敌意猛增。 “放肆!”白若轩见他如此狂妄,喝道:“你有何资格让郡主出来见你?做梦!”说着一挥马鞭甩在马屁股上,马儿一声嘶鸣,往前方冲去。 陆白侧身一让,躲过了被马践踏的凶险。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他神情变得极是可怖,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郡马府,瑞朝惜有些心神不宁,亦有些坐立不安。如此表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她在想陆白为什么回来找她,要不要找个机会出去跟他把话说清楚,以绝后患。 转念一想,陆白既已不惜刀剑相向,此次寻来定然不怀好意。若抛开伤她一事不谈,她成亲之事雍都无人不知,若冒然与其他男子来往,传了出去至白若轩于何地?虽则她们无夫妻之实,但在外人眼中却是恩爱夫妻。她想,断然不能坏了白若轩的好名声。 白若轩一直端坐在一旁,手握着椅柄,静默不语。陆白这个名字,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郡主刚嫁入白府的半月里曾在睡梦中喊过这个名字,或是责怪陆白没有良心,或是问陆白为什么。她起初只是好奇,也曾亲口问过陆白这个人,可是瑞朝惜并没有透露只言片语。现如今陆白突然出现导致郡主心神不宁,她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她想,陆白在郡主的心里一定非常地重要。 在与瑞朝惜相处的时日里,她已经习惯了照顾这个时而冷言不语,时而刁蛮任性,时而温柔体贴的挂名妻子。如今半路杀出个陆白来,她心里居然有些慌张。 入夜后,屋里漆黑一片。白若轩依旧睡在榻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想起白天那个长身而立,外表俊朗的陆白,她心里就有些慌乱。复又猜想瑞朝惜极有可能是喜欢陆白,当初定下的协议也十有八九是为了这个陆白,更是心如乱麻,辗转反侧。 白若轩思绪万千,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如此?思及往日与瑞朝惜相处的种种,心里是有酸有涩有苦有甜,五味杂陈。为何心甘情愿的对郡主好,为何看见郡主不开心想要逗她开心,为何愿意带着她出去厮混?这些问题以往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却是心里恐慌。难道自己喜欢上了郡主?不行!大家同为女子,此等事情绝对不能发生。思及母亲暗自抹泪的模样,暗道:“若我当真对郡主起了好感,定要及时抽身才是。我不能害己害人,更不能让母亲受到伤害。” 当晚,怎么睡着的,白若轩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张被子,侧头见到打量着她的瑞朝惜,不禁一愣,猛地想起有可能喜欢上了她,心不禁扑通扑通地乱跳。 第12章 第十二章 自听到陆白声音的那一刻起,瑞朝惜便在暗自思量陆白找她的原由,亦在想为何陆白会知道她是郡主,所以一整天心绪不宁。夜晚在朦朦胧胧中睡着,清晨醒来便见到塌下的白若轩蜷成一团,以为她冷,便帮她盖了一床薄被。此时见到无缘无故脸红的白若轩,问道:“为何脸红?” “啊?有…有吗?”白若轩还在神游太虚,一时还没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回答。 瑞朝惜点了点头。白若轩这才惊觉此时的想法太过骇人,稳了稳心神,道:“许是着凉了。” 瑞朝惜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手背滚烫,道:“是有些发烫,我让红烛去请大夫。”说完翻身下床。 说来也巧,与此同时白若轩也打算起身,右腿一移位,瑞朝惜就踩上了她的小腿。 电光火石间,白若轩一把搂住瑞朝惜,才没有让她摔倒。惊慌之余,瑞朝惜勾住了白若轩的脖子,瞪大眼睛望着她。 望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白若轩一颗心控制不住的乱跳。瑞朝惜轻启的唇口此时格外的诱人,呼出的气息格外的躁热,她鬼使神差地其身上前…… 瑞朝惜知其意图,脸唰地红了,勾着白若轩脖子的手紧紧地抓着其衣领,纠结半晌,终是伸手捂住了她的薄唇。 “请郡主赎罪!”白若轩立时醒悟过来,一面放下瑞朝惜一面道歉,脸有些红。 白若轩的反常,瑞朝惜自然感觉到了,但是,她没有多想。如今,她想的是陆白来找她的原因。她兀自出神,不曾发觉白若轩看着她的目光与往日不同,似乎多了一丝宠溺,多了一丝爱怜,亦多了一丝担忧。 一整个早上,白若轩都呆在书房,握在手里的书还是刚刚翻开的那一页。早上,她想了许多关于瑞朝惜的事情,在无人空巷捡到身受重伤的瑞朝惜,在丞相府瑞朝惜无甚表情地点她为郡马的瑞朝惜,在白府相处将近四个月的点点滴滴。 回忆如潮,逐渐沉溺其中,想要理清所有的思绪,奈何无果。白若轩长叹一声,趴在案台上,嘀咕道:“我到底是怎么了?千万不能胡思乱想,你没有拥有幸福的权力,知道吗?” 在桌面趴片刻,确定已经稳下心来,她伸了个懒腰,打算出去找些吃的填肚子,光顾着想事情,昨晚至今,她滴水未沾。踏出书房,便见到迎面走来的绿竹,叫道:“绿竹,陪我去太白楼吃醉鸡。” 太白楼最出名的便是醉鸡,白若轩从小就喜欢吃那里的醉鸡,隔三差五就往那里跑,是以那里的老板对她十分之熟悉。 与翠竹一同踏进太白楼,老板便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太白楼的老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姓刘。他将白若轩钟情于他家的醉鸡事情四处传播,以至于爱慕白若轩的人纷纷对醉鸡情有独钟,他也赚了个满钵。如此,白若轩在太白楼有专门的雅间。 “哎哟郡马爷,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老板眼睛都笑眯了,道:“楼上雅间请,醉鸡即刻奉上。” 白若轩点点头,笑道:“知我者莫若刘老板也。” 刘老板为白若轩准备的雅间是临窗的,愿意是为了能让他一边欣赏风景一边饮酒吃菜。此刻,她靠在窗边想事情,却突然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眼前闪过,没有丝毫的迟疑,她追了出去。 绿竹见她跳窗而出,叫道:“公子!你要做什么?” “帮我把醉鸡包好,我回去再吃!”白若轩头也不回,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绿竹的耳中。 如果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个身影是女扮男装的郡主。自住进白府后,除了回王府,郡主从来都没有主动出过府,如今刚搬进郡马府便主动出府,白若轩很想知道原因。 白若轩轻功卓越,紧跟着瑞朝惜左转右拐,转到了一处隐秘的窄小巷尾,抬眼一看,四处无人。躲在巷口转角处,无甚表情地看着巷尾的两个人。 背对着白若轩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白若轩认出了他就是昨日拦马车的陆白。此时,陆白伸出双手想去抱瑞朝惜,被躲了过去。 “惜儿,你愿意出来见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你找我做什么?”瑞朝惜声音很冷,这是白若轩第一次听到这样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这样的冷言冷语是对着陆白,白若轩心里竟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感。 “我是为那天伤你的事情而来。惜儿,我不是故意的!”陆白言辞激烈,急于解释。 瑞朝惜之所以愿意出来见陆白,只是想彻底断了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今见他急于解释,猜想他有苦衷,虽不想再听其解释,但转念一想,既然出来了听听又何妨?她脸上无甚表情,问道:“你欲杀我,作何解释?” “我中了迷心散!”陆白有些急切地往前跨了一步,解释道:“那日我被寻仇,与一群人打了起来,他们不敌我,竟然下毒加害。我记得你约我相见,所以草草打发了他们就去了约定的地方。在等你的时候,毒性突然发作,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待我醒来时已经被一户农家所救。” “何为迷心散?”瑞朝惜神色淡淡,心里却是疑虑重重。迷心散这种东西,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迷心散是沙龙帮的特制毒药,中毒者神志不清,犹如困兽。”陆白解释完见瑞朝惜低头不语,又道:“惜儿,告诉我后来到底怎么了?你为何要与那个小白脸成亲?” 被人说是小白脸,躲在墙角的白若轩很不悦,她狠狠地瞪着陆白的背影,暗骂道:“有勇无谋的莽夫!”心里虽有气,她却依旧竖耳细听,只因她想知道她在瑞朝惜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许你胡乱诋毁她,若轩是个好丈夫,比你好上千百倍。”白若轩皮肤确实很白,可被人说成小白脸,瑞朝惜心里不怎么舒服,再怎么说,白若轩对她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好之处。陆白想要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可她一点都不想忆起那日的事情。她只知道背上的伤致使她休养了几个月,还有每每换药之时的疼痛难耐。凡此种种,都是一种痛,她冷冷的看着陆白,道:“那日你说不再喜欢我,与我刀剑相向,你打伤了我。后来我便嫁给了若轩,她对我很好。” “惜儿,是我不好,我不该大意中了歹人的诡计。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陆白神色紧张,意图查看瑞朝惜的伤口。昔日对她笑容满面的人,如今冷眼冷言相向,他心里同样很难过。 “伤疤早已不再,不劳大驾。”瑞朝惜退了一步,双手抱在胸前,与陆白保持着安全距离,问道:“你如何得知我是郡主?” 被躲开,陆白有些尴尬。他收回手,解释道:“我醒来后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我记得你约我见面。我去约定的地方等了好久,你都没有来。你知道吗?那时我有多想你,可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直到前几日,我见到你跟那个小白脸去寺庙,才知道你是惜月郡主。”顿了顿,又道:“惜儿,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怎可嫁给别人?” 瑞朝惜心中不悦,冷声道:“如今你来指责我?是你亲口说不再喜欢我,与我刀剑相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为何不可嫁作他人?” 陆白不理会瑞朝惜的冷言冷语,强行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我陆白对天发誓,若对惜儿的心改变过分毫,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二人抱在一起的一瞬间,白若轩已经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再看下去。所以,她并没有见到瑞朝惜推开陆白。陆白的话信誓旦旦,她听着却觉得异常烦闷。任由身体顺着墙壁慢慢滑落,抱着双腿兀自愣神。两人后面说了什么她已经不想再知道,半晌,她慢慢走出巷子。 昨夜才明白自己的内心,还不够一日,心上人的旧爱便找上门来,且还抱在一起,想想都觉得心酸。酸楚难耐的同时,白若轩想到了命运二字。她想啊,女扮男装欺世骗人,本就是孤独终老的命,何必强求不属于自己的幸福呢?思及此处,不禁放声大笑,忖道:“我们本来就定有协议,休妻休夫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在这里独自伤怀做什么?陆白既然还喜欢郡主,他们本该从修旧好。” 郡马府,瑞朝惜房内。 “绿竹,郡马去了何处?”瑞朝惜端坐一旁,看着身前不远处的绿竹,如是问道。如今已是亥时,白若轩还未归府,这是她们成亲以来从未有过的现象。 “奴婢也不知道。中午的时候公子说想吃太白楼的醉鸡,奴婢陪公子去了。可是,醉鸡还未吃,公子便急匆匆地走了。”绿竹也有些担忧,这样的情况,很少发生的。 瑞朝惜微微皱眉,问道:“你当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绿竹垂首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好了,你下去吧。”瑞朝惜摆摆手,侧头凝思白若轩的去向。突然她灵光一闪,心里涌上一丝喜悦。 很快,瑞朝惜便换上了男装,亦很快出了郡马府。 她想到了白若轩最可能去的地方,那便是她们每月十五十六都会去的地方,白若轩临湖的私宅。果不其然,白若轩在那里。今夜无月无星,白若轩躺在躺椅之上,双手枕在脑后,怔怔地望着漆黑的夜空。她在想事情,想一些令她心里泛酸的事情。事情早已有了结论,但是她有些不忍心。 午后到如今,她得出的结论便是疏远瑞朝惜。 四个来月的夫妻生活,她们朝夕相对。照顾瑞朝惜,已经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习惯,若是突然改变,会怎么样呢? “为何不回府?”瑞朝惜居高临下地看着闭着眼睛的白若轩,悬了很久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有人走近,白若轩早就知道,只是她不想理会。听到瑞朝惜的声音,她的身子竟然的抖了一下,睁开眼,努力让笑容看起来自然,道:“左右无事,在这里静一静。” 瑞朝惜哦了一声,道:“不早了,回去吧。” 白若轩翻身坐起,动了动胳膊,道:“郡主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瑞朝惜道:“我曾听你说起过你最喜欢呆的地方,好像是医馆和这里。” “嗯,是这样没错。”瑞朝惜能够记住她说过的话,这让白若轩低落了大半天的情绪有所缓和。她笑了笑,道:“今夜无月,没有什么赏头,我们回家吧。” 第13章 第十三章 有了心事,日子还是一样的要过。 那日后,白若轩当真开始疏远瑞朝惜,一心只在书房苦读,吃饭睡觉均在书房。瑞朝惜问起,她都托绿竹转告说要一心为秋试做准备,无暇顾及其他。 自瑞朝惜见了陆白后,陆白便经常来郡马府找她。红烛看在眼里,心里却是焦急万分。这日,她终于忍不住去书房找白若轩。 “郡马,郡主又出去了。”红烛以为白若轩完全不知情,说着瑞朝惜的行踪。 白若轩佯作不知,道:“整日呆在府里闷得很,郡主出去散散心也好。”聪明如她,已猜到红烛的来意,既然住在郡马府,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但是,她既已经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便没有理由打搅本就相爱的两个人。 红烛见她一脸小白样,焦急道:“郡马!郡主为人我最是清楚,她这段时间虽常与陆白出去游玩,但心里还是有你的。郡主最近很少笑,而且几乎每天都会问起你。若是郡马为了功名而不顾及郡主,郡主定然十分伤心了。” 瑞朝惜与白若轩的协议红烛后来也知道了,她对曾经重伤郡主的陆白一直不怎么喜欢,可主仆有别,她不敢造次。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只有陆白一个人,今日却有个温柔体贴,才貌双全的郡马。她希望郡主最终选择的人是眼前这个郡马,而不是去而复回,行踪飘忽不定的陆白。 白若轩微微一笑,敷衍了几句,便叫了红烛出去。 屋内灯火明亮,她望着手中的书籍,思绪迭起。 红烛说郡主会时常问起她,她心里有几分动容,想到瑞朝惜皱眉不语的模样,便想要出去找她,逗逗她开心,陪她说几句话解闷。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她心里当真有我,那也是男子身份的我。 此时似有一把声音拉住了她:“白若轩,你是女子,岂可喜欢一个女子?人家两情相悦,你别瞎搅合了。” 如此,她不得不苦笑一声,继续埋头苦读。 阳光正好,晓风拂柳。 瑞朝惜坐在小舟中,托着腮帮兀自出神。陆白撑着竹蒿,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唤了瑞朝惜好几声都不见回应,便将小舟停在了湖中心,跪坐在她对面,问道:“惜儿,为何心不在焉?” 瑞朝惜已经记不清这是陆白第几次约她出游了,此时她并无心思游湖赏光。搬进郡马府以后,白若轩变了很多,似乎故意疏远不想与她见面。 陆白的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打量着眼前这张面孔,似乎熟悉又陌生,半晌,道:“我为何心不在焉,重要吗?叫你不要再来找我,为何不听?” 陆白这段时间频繁地找瑞朝惜,就是要让她开心起来,然后原谅他以前的所作所为。瑞朝惜的话令他十分紧张,乞求道:“惜儿,我不愿失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那日在巷尾,陆白苦苦追问,瑞朝惜不得已将她与白若轩只有夫妻之名的事情告诉了他,而且还结束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他不甘心,誓要挽回这段感情。 瑞朝惜叹气道:“你何必执着于此?这大半年来一切都已经不同了。你是江湖中人,喜欢自由自在,行踪飘忽不定,我是养在深闺的郡主,本来就不合适。更何况我如今已经嫁给了若轩。” 陆白知她又欲拒绝,打断道:“没有不同!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过。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们说好要浪迹天涯,你不能反悔。你与那小白脸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你并不喜欢她,我要你尽快与她和离!” 瑞朝惜皱眉道:“如今我与你已不再是昔日的关系,你并无资格命令于我。你总是如此,一意孤行,狂妄自大,想走时就潇洒地转身就走,想来时就忽然而至,我只能跟着你的脚步前行。如今想来,那些漫无目的的等待实是可笑之极。时间已经改变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与我的事请亦早已是梦幻泡影,无法再回到最初。所以,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也不再见你。” 话音刚落,陆白一拳击在桌面,震倒了一壶上好的佳酿。因抑制怒气,他双眼通红,压低声音问道:“你与我断情,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小白脸?” 得知瑞朝惜是郡主并与白若轩成婚后,他一直以为她是迫不得已,虽则知道心上人已经嫁作他人妇,但还是想潜入白府带其远走高飞,奈何白府守卫森严,他进不去。 那日在巷尾得知他们只是挂名夫妻,陆白欣喜若狂,料定瑞朝惜心里还有他。瑞朝惜曾明确告诉他,他们不再可能从修旧好,但他自以为是她余气未消,是以依然坚持去寻她,企图挽回。如今瑞朝惜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他很气愤。 瑞朝惜处事一向果断,不喜拖泥带水,于感情一事更是认真且坚定。她当初喜欢上一个江湖中人便只一心一意对他好,尽管相处下来发觉陆白的脾气秉性与她并不合拍,但为了能够长相厮守,她还是尽量的顺从。如此一来,更是助长了陆白的大丈夫气焰。反之亦然,她既然决定不再与陆白纠缠便会坚定地拒绝。这个决定,是陆白挥刀的那一刻下的。她告诉陆白她与白若轩并无夫妻之实,只是想证明由始至终都是陆白背叛了她。如今想来,竟有些后悔连累了白若轩。 事实上,被陆白砍伤的那一霎那,她已经决定此生不再见此人,养伤之时便决意要忘掉陆白,是以足不出户安心静养。 决定嫁给白若轩已是几月以后的事情,当时她只是为了不让父亲为难才决定下嫁。那时她心里还是有陆白的,可是嫁进白府以后一切都不同了,白若轩逐渐改变了她的心境,将陆白的身影从她心里慢慢驱逐。说实话,她并不相信陆白中了什么迷心散,其中缘由她已明了,却已不想再追究,只愿此生与陆白再无瓜葛。但是,陆白并不这么想,他苦苦纠缠,瑞朝惜怕他去找白若轩的麻烦,唯有应允。与陆白在一起的时候,她只道是陆白性格孤傲,如今陆白用命令的语气与她说话,开口闭口质问于她,顿感此人太过目中无人。 思及此处,她站起身来,直视陆白的眼睛,冷声道:“本郡主喜欢谁是本郡主的自由,若轩是我夫君,不是你口中的小白脸。你无须诸多要挟,我会将与你的所有事情说与若轩听。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陆白冷笑一声,道:“若我不用小白脸来要挟你,你会跟我出来么?你要与我恩断义绝,我不同意!我中了迷心散神志不清才误伤了你,你以此为借口断情绝义未免太过牵强。” 瑞朝惜神色淡淡,道:“陆白,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即可,难道非要我说得如此明白?” 陆白闻言一怔,随即挺直腰杆,道:“我陆白堂堂七尺男儿,有什么话明说就是。”他虽挺直胸膛说话,心里却是一阵阵地发凉,忖道:‘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瑞朝惜见他并不知难而退,道:“你非要如此,我也不瞒你。你的身份我已得知,为何会与我刀剑相向我也明白。我念在你与我有过一段情才甘愿受你要挟,如今我不想再见到你,唯有拆穿你的真面目。” “你此话何解?”陆白又是一惊,故作镇定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瑞朝惜笑了笑,缓缓地道:“那日你若不来寻我,我或许会相信你以前告诉我的身份。你既来寻我,我心里生疑,便只有派人调查。说来我还是要谢谢你,不然我不会知道你是沙龙帮之少帮主,什么迷心散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要娶武林世家的女子,抛弃我这个打家劫舍的盗贼,为了掩饰你的过往,欲杀之以灭口。如今得知我是惜月郡主,又妄想挽回,可笑!我瑞朝惜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之人么?” “你居然调查我?”陆白大惊失色,被人当场揭穿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瑞朝惜说的没错,他是雍城三百里外沙龙帮之少帮主。他真的是喜欢瑞朝惜,可是,他与瑞朝惜有缘相知相遇之事其父并不知晓。后来其父要他娶武林世家之女,他才托盘而出,奈何其父勃然大怒,称‘一个打家劫舍毫无地位的女子,怎能成为我沙龙帮之少帮主夫人?你与她的事万万不可为武林世家所知,为父要你去杀了她,以绝后患。’ 那时他与瑞朝惜感情甚笃,当然不愿意杀心爱之人。奈何其父以家传七十二路刀法威逼利诱,为了武学精进独霸一方,他唯有舍弃美人以求刀法,这才有了挥刀相向的一幕。 此后某一日,他无意中得知瑞朝惜为当朝惜月郡主,并将此事说与了其父听。岂知其父一听大喜,立时修书一封退了原本答应的婚事,用同样的方法命陆白再去寻回瑞朝惜。 此时瑞朝惜一语道破,陆白羞得无地自容,他自知瑞朝惜对他的情意不假,奈何他只爱江山不爱美人,宁愿得到绝世刀法而不愿坐拥美人。如今瑞朝惜是万万不愿与其和好如初,他的绝世刀法亦无法修习之,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瑞朝惜见他羞愧万分,冷声道:“坐得直行得端又何怕人调查?过往的事我不想再追究,此后你我便是陌路人。你别妄想打若轩的主意,我是一朝郡主,何惧你小小沙龙帮?” 第14章 第十四章 书房呆久了便有几分烦闷,白若轩打算出去散散心。 来到湖边,悄然而立。 湖风阵阵,吹起竹青色的衣摆。她望着湖面出神,久久站立,不曾动过一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凌厉的掌风自身后袭来,白若轩侧身一闪,避开了。见到向她出掌的人,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陆白恶狠狠地看着白若轩,大有再出一掌的架势。 “我笑你。”白若轩负手而立,淡淡道:“我看你是江湖人士,难道不懂偷袭是不道义的行为?” “哼,道义二字可以对江湖上的任何一个人,却不是对你。”陆白面露不屑,道:“小白脸,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惜儿,否则,我陆白一定会杀了你!” 提到瑞朝惜,白若轩眉宇间闪过一丝哀伤,不过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她看着陆白,同样面露不屑,道:“若是我不离开呢?” “你那是找死!”陆白愤愤道。 白若轩道:“我八抬大轿迎娶郡主过门,名正言顺,要我离开,怕是很难。” 陆白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举掌就朝白若轩脸上招呼。他很生气,尽管瑞朝惜不让他找白若轩的麻烦,可是,看见白若轩站在湖边,他便升起了将之推入湖中的心思。如今,他只想杀了白若轩。 他的掌风很凌厉,且招招攻向白若轩要害,大有置其于死地的意思。白若轩这段时间本就心情不好,憋在心里的气无处宣泄,如今情敌找上门来,她便将所有的不快均发泄在陆白身上。所以,她同样招招不留情面。 有人打架,自然有人看热闹。 很快,湖边来往的人便围成了一个大圈,将正打得不可开交的白若轩与陆白围在了中心。看到高潮部分,还有人鼓掌喝彩,那场面,就像圈内的二人在卖艺讨生活。 白若轩偏头躲过陆白狠狠地一击,趁陆白还未转身之际一脚踢在其右腿之上,跟着手掌挥出,手背重重击在其肩头,手腕一转,抓住其手臂别在身后,使之跪倒在地,道:“武功稀松平常,空有一副蛮力,莽夫!” 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打架输了不好意思,陆白一张脸涨得通红,扭头瞪着白若轩,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一个皮肤白皙的华服公子翩然而至。 在白若轩的惊讶下,陆白被华服公子甩了一巴掌。然后,她被华服公子拖走。 月色朦胧,白若轩被带到了一处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她的书房,她最近经常呆的书房。 瑞朝惜关上门,靠在门框上,低头看着地面,久久不语。 这样的瑞朝惜,白若轩很少见到,自以为方才与陆白打斗激怒了她,亦选择闭口不语。 如此,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事实上,由湖边到郡马府,她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瑞朝惜牵着她的手,一声不吭的把她带到了书房,如今到了书房,瑞朝惜还是不说话,她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她与陆白打架是不争的事实。 那日,瑞朝惜与陆白挑明了说,其后陆白果然不再来寻,她也乐得清静。可是,方才有人来郡马府告诉她白若轩跟人在湖边打架,去到后,见与之打架的人是陆白,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甩了陆白一记耳光。 一开始,瑞朝惜打算将她与陆白的那段感情埋葬,最好就是谁也不告诉。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受陆白的要挟,答应他出游的邀约。如今纸包不住火,她打算将一切都告诉白若轩。由湖边到郡马府的路程中,她一直都在想该如何开口。可是有些话始终是难以启齿的,到了书房,她仍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才静默不语。 抬眼看着白若轩,发现她瘦了不少,不禁走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搬到郡马府后,她与白若轩独处的机会可谓是屈指可数,即使是碰面,白若轩也总会借故遁走。她不知道原因,却也能感觉得到白若轩在故意疏远她,这让她很不是滋味。 此刻,她直视白若轩的眼睛,道:“你最近好像很忙。” 衣袖被揪住,再对上瑞朝惜关切的眼神,白若轩心念一动。转念一想,又是一阵凄凉。她扶瑞朝惜坐下,道:“半月后便是秋试,我不想家人失望,定当竭尽全力准备才是。” 瑞朝惜点点头,道:“功名固然重要,但身子更是重中之重。你日日挑灯夜读,就不怕伤了身子?” “谢郡主关心,我理会得。郡主带我来这里,有何事?”白若轩站在瑞朝惜身前,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脸上则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瑞朝惜咬着下唇,好半晌才道:“我想告诉你我与陆白的事情。” 白若轩闻言,以为瑞朝惜要谈协议一事,想到将要与之分离,全身犹如堕入冰窖。她虽躲着瑞朝惜,但觉得能够与之同一屋檐下也是莫大的幸福,至少能够感觉到她的存在,嗅到她的气息。可是,如今这些都已是奢侈了么? “郡主不必再说,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白若轩压下心中的酸楚,不想听到瑞朝惜亲口提出合离,抢先一步道:“那日你们在巷尾,我都见到了。” 瑞朝惜愕然道:“你躲着我就是因为那天的事情?” 白若轩心中凄然,强颜欢笑道:“还请郡主不要怪罪,我并不是有意偷听。想来郡主当初定下的协议也是为了陆少侠吧?”此话一出,她的心犹如被一块巨石砸中,闷痛非常。 瑞朝惜听她这样说,心里不禁涌上一股酸意。一瞬间的事情,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在与陆白相处的时候想起白若轩了。她已经在这半年的相处中习惯了白若轩的温柔体贴,习惯了白若轩在她身边哄她开心。陆白已是过去式,她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看似盈弱的白家二公子。 白若轩见她沉默不语,心里也十分酸楚,想上前去安慰,终是止住了脚步。她握紧拳头,转身望着窗外花园里的佛见笑。那是一盆淡红色的菊花,是瑞朝惜送给她的。送花给她的那天,瑞朝惜穿着一袭藕色的衣衫,笑得很好看,比花好看。 半晌后,一个温热的物体由背后抱住了她,低头见到环着腰间的手,顿了顿,终是不自禁地伸手将之握紧。 瑞朝惜搂紧白若轩,哽咽道:“陆白是我生命中的过客,他已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她认清了方向,决定听从内心的声音。 对啊,方才郡主不是打了陆白一巴掌么?那么,是真的已经是过去式了。可是,顾虑不止这些。她紧了紧瑞朝惜的手,而后缓缓地放开。转身正视着她,柔声道:“你确定喜欢我?” 瑞朝惜含泪点了点头。 白若轩忽地放声大笑,接着变成了苦笑,再后来已是凄然落泪。她多么想告诉瑞朝惜我也喜欢你,也想和你白头到老。可是,她不能! 她闭着眼,待情绪稳定后,说道:“郡主,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照顾你一辈子,但是我不能如此自私。” “为什么?”瑞朝惜头一遭见白若轩落泪,不知道如何是好,唯有拉着她的手。 白若轩凄然一笑,问道:“当真想知道为什么?” “告诉我!”瑞朝惜坚定道。 “你会后悔的。”白若轩深呼一口气,握着瑞朝惜的手探入怀中,嘴角扯出一丝淡淡地苦笑。 瑞朝惜瞪大瞳孔,神色愕然地看着白若轩。 白若轩不敢去看瑞朝惜的神情,闭眼道:“郡主想得一点也没错,所以郡主该知道如何抉择才是。我注定孤独终老,并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七尺男儿。”说完她跪倒在地,低头道:“若轩自会还郡主一个自由身,还请郡主不要将此事公之于众,事关白府上下几十条性命,若轩不想成为千古罪人。” 瑞王府,红烛红玉正在帮瑞朝惜沐浴。 红烛道:“郡主,我们已经在王府住了半个月,明日郡马便会去考场参加秋试。” 红玉道:“郡马文武双全,实是难得。我觉得陆白比之郡马差得太多……”她们并不知道郡主已经一口拒绝了陆白,选择了她口中这个文武双全的郡马。 红烛道:“红烛也觉得郡马好。郡马一直对郡主千依百顺,照顾有加。” 瑞朝惜闭眼不答,任两位丫鬟在一旁议论白若轩。这些天来,书房的一幕时常会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白若轩跪地请求她不要公之于众,凄然流下的眼泪,都是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她当时心乱如麻,带着红烛和红玉就回了瑞王府,至今已有半月。 居住在瑞王府的时日里她没有见任何人,包括王妃与瑞王。白若轩也没有来找过她。瑞朝惜更衣后,倒在床上兀自出神,忽地红玉推门而入,叫道:“不好了郡主!” 瑞朝惜撑着脑袋,问道:“何事?” 红玉哽咽道:“王爷将你半月不归郡马府的事情告诉了白老爷。白老爷传郡马回府,正在家法处置。” “快更衣,备马车!”瑞朝惜心一咯噔,猛地爬了起来。白仲如何管教儿子,她很清楚。 红玉连忙跑出去准备马车,红烛服侍她更衣。 白府内甚是安静,偏厅之中传出阵阵哭声。 白若羽皱眉扶着哭泣不止的母亲,心里何止是担忧?她心里焦急,时不时望向门口,心道:‘为何郡主还未到?’ “王爷亲自过府指责你的不是,你作何解释?”白仲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亲自教训儿子,夏玉兰与白若羽已消不了他内心的熊熊烈火。 瑞王疼爱瑞朝惜全雍都的人都知道,他亲自上门告了白若轩一状,气得白仲满脸通红。 白若轩心里本来就备受煎熬,如今身上的疼已经不算什么了。趴在凳子上,将头埋在臂弯,咬牙忍着痛楚,对白仲的教训充耳不闻,心里想的是瑞朝惜这半个月过得好不好。 瑞朝惜赶到之时夏玉兰已经泣不成声,白若羽则是暗自抹泪。见白若轩趴在凳子上一动不动,雪白的裤子上则是血迹斑斑,不禁就要掉下泪来。再见到始作俑者手里碗口粗的长棍,不禁心一寒,冷声道:“白大人!你想打死本郡主的夫君是不是?” 郡主突然光临,已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瑞王明明说白若轩欺负了郡主,以至于郡主半月没回过郡马府。既然如此,为何此时郡主却前来阻止他教训不孝子?转念一想,许是小两口吵架斗嘴才会如此。白仲一张老脸此时也不大好看,见白若轩身上触目的血渍,暗自后悔下手太重。 瑞朝惜走上前去扶白若轩,被绿竹与夏玉兰抢先一步。 夏玉兰眼角还挂着泪,歉意道:“郡主先行回房歇息,轩儿让绿竹照顾就是。” 聪明如瑞朝惜,既然白若轩告诉了她实情,一猜便知道了夏玉兰不让她照顾白若轩的原因。她也不执意跟去,待到绿竹出了房门后才进去探望。 两次挨打,都是为了瑞朝惜。回想起来,白若轩嘴角不自禁挂着笑意。她趴在床上,知道瑞朝惜来了,佯作睡着不予理睬。 白仲打了白若轩几十大板,关心她的人都心疼地要死,瑞朝惜自然也在其列。见白若轩已经睡着,思及其被打的原因心里更是不好受,跪坐在榻前,兀自垂泪。 听到抽泣声,白若轩心里一酸,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出来。她不想瑞朝惜见着她哭,也顾不得是在装睡,将头扭向了一边,这一动身自然暴露了装睡的事实。 “白若轩,你就这般不想见到我么?” 白若轩暗自抹去泪珠,半晌,狠心道:“你既已知道实情,便不该再来找我。陆白对你一往情深,你该去找他。” 第15章 第十五章 在瑞王府呆了半个月,瑞朝惜把一整件事从头到尾理了一遍。明知白若轩是女子,此生不该与之再有瓜葛,理应和离。可是,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很多时候,白若轩的身影总是会跑出来,影响着她,让她思绪起伏睡不着觉,让她食欲不振心神不宁。如此,她内心岂止是纠结,还有担忧。 就身份一事,她自然不会拆穿白若轩。可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若他日身份暴露,罪犯欺君,获罪的就不单是白府,瑞王府与之联姻,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理智上理应与白若轩断了关系,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是,无论她怎么强迫自己忘掉,一颗心却始终系在白若轩身上。不然,也不会任红烛红玉两个丫头在她耳边整日提起白若轩这个人,更不会在听到她被家法处置的时候马不停蹄地赶来白府。 瑞朝惜在瑞王府独自纠结,备受煎熬,白若轩此时却故意装睡不想见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说她不该来,该去找陆白。如此一来,她怎会不生气?抬眼见到床榻旁满是血渍的衣衫,纵使再有气也不好发作了。沉默片刻,见白若轩脸朝内不愿看她,冷声道:“没错,我是知道你的身份,那又如何?我还未做任何表态,你为何躲着我?转过头来!” 白若轩不动,盯着投在纱帐上的黑影,思绪起伏。在她心中,瑞朝惜走后应该不会再回郡马府。任何女子若知道自己嫁的人也是个女子,定会无法接受。她甚至在瑞朝惜走后便已拟好了休书,是以被白仲传回府后她坦白说:‘我要休妻’,这才惹来了一场打骂。 此时瑞朝惜为她而落泪,她已是心疼不已,听她的话貌似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脑海当下闪过一个念头,但立刻已被否定。最后,她扯过被角抹去眼泪,忍着身上的疼痛转过身,看着瑞朝惜。瑞朝惜瘦了,这让她有些担心。她能想到的,便是瑞朝惜因揭不揭穿她的身份而烦恼,并无其他。陆白出现后,她认清了自己的内心,认清了她喜欢上瑞朝惜的事实。可是,很残酷的事实是她这样的感情都不容于世的,是欺君罔上的。若是败露,会连累王府与白府,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结果。当日选择告诉瑞朝惜实情,并不是一时冲动。其一,她感觉到瑞朝惜对她态度和变化,想要她认清事实。其二,她并不想欺骗自己喜欢的人。其三,她在打赌,赌上她的感情,赌上白府上下几十口人命。如今看来,她赌赢了。 一时间,白若轩心里转过千万个念头,却只是看着瑞朝惜,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瑞朝惜见她脸上隐隐有泪痕,放缓语气道:“很痛是不是?”她只道是白若轩被打得痛极而流泪,却不知她是心痛才暗自落泪。她满脸关切,眼波流转间竟多了份与以往相处时不同的东西,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痛。”脸上是温热的触感,入鼻之处满是女儿家身上的芳香。转过身后,白若轩的眼神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瑞朝惜,听到如此关切的话语,她不禁微微一笑。 见她笑了,瑞朝惜亦不想拐弯抹角,问道:“你很想我去找陆白?”那日慌忙回了瑞王府,她还未来得及将与陆白的种种纠葛告诉白若轩。 闻言,白若轩神色有些黯然,半晌,道:“我本是局外人,想与不想又能如何?” 瑞朝惜叹了一口气,道:“正如你那日所见,我确实曾经倾心于陆白。但在他意图杀我之时,我已决定此生不再与此人有任何纠葛。搬入郡马府后他时常来找我,企图挽回这段早已淡化的感情。他说是中了毒才与我刀剑相向,可我不信,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那日他那满怀杀意的眼神不会有假。就算我信了他的话,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谈,我拒绝了他!” 白若轩有些激动,有些迷糊地看着瑞朝惜,忖道:‘原来那日是我自己想得太多,她并不是要我兑现协约。如今她与陆白再无瓜葛,是否意味着日后会与我朝夕相处?不不不,她即已得知我是女子,又岂会愿意?’思及此处,稳了稳心神,道:“原来如此,既然郡主与陆少侠有缘无分,也无需过于伤怀,他日定能觅得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 白若轩的表情几番改变,瑞朝惜都看在眼里。可是,她很不喜欢白若轩说那些讨厌的违心话,板着脸道:“就算你是女子,你也与我拜天地成了亲,此事全雍都的人都知道,且还是皇上金口赐婚。你想休妻,谈何容易?如何堵住悠悠众口?你又何时问过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白若轩单方面的以为瑞朝惜与陆白两情相悦,这才逼不得已主动提出和离。此时瑞朝惜亲口承认她与陆白的事情已是过去式不需再提,她自是愿意与之如以前一般相处。只是,她不知道瑞朝惜的想法,也难以启齿,这才闭口不谈。 当初意气用事,提出秋试后奉上休书,根本就没有想过此事会引发一连串的事情。此时经瑞朝惜一提,不禁暗骂自己愚蠢,她摸不清郡主的思路,开口问道:“郡主的意思是……?” 瑞朝惜有些生气。心道:‘既然你如此想让我与别人双宿双飞,我就偏不如你意。’她将白若轩期待的神情看在眼里,半晌,道:“那日书房之事本郡主就当从未发生过,此后我们依旧是夫妻,本郡主明日自会搬回郡马府。不过,你既然如此想要本郡主再觅郎君,他日找到好郎君之时,你再休妻吧!” 白若轩此时的心情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日后还是可以与郡主同吃同住,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忧的是待郡主找到如意郎君之时,她便又要休妻了。垂眼望着枕头,心道:‘既然郡主不责怪我女扮男装骗了她,心里自然也不讨厌我。也不知道郡主何时才能找到如意郎君?日后我定要加倍对她好些,以免他日分别之时留下遗憾。’ 次日,正是秋试的日子。 白若轩卧床不起,闭眼不语。她本就不想参加什么秋试,更不想再去考什么状元,此次被打也算应祸得福。在夏玉兰和瑞朝惜的强烈要求下,白仲已开口答应今年不用她参加秋试,意思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明年秋试还是要去的。 瑞朝惜果然说话算话,次日一早便搬回了郡马府,亦派人将白若轩接回了郡马府。 是日夜晚,白若轩趴在床上百般无聊,忽闻窗外悉悉索索声响起,想要起身查探,奈何身上有伤,唯有竖起耳朵细听动静。 突然,屋内烛火熄灭。 黑夜中,感觉到门被推开,紧接着一个粗糙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年轻人,老朽要借你的屋子暂时躲避,你不可大声呼喊,以免引来不必要的人。明白吗?”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若轩皱了皱眉。为了逃离束缚,她点了点头,那人果然亦松开了手。 “老人家,你是否身受重伤?”白若轩听那人呼吸粗重,显然是受了伤,不禁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门吱嘎一声又开了,屋里的烛火也随之点燃。 瑞朝惜不解地看着倒在榻上的瘦小老者,问道:“他是谁?为何会在郡马府?” “我也不知道,他昏过去了。”屋里一亮,白若轩便见到被褥上沾满了鲜血,而倒在榻上的老者身上正插着一支箭羽。 瑞朝惜眉头一蹙,心道:“难道在郡马府外盘旋的不明人士是为了此人?”她听红烛说郡马府外今晚很不平静,与此同时房里出现了陌生人,任谁都会联想到一块儿。 白若轩挣扎着爬起来,道:“他身负重伤,先救醒再说。”胡乱披好衣衫,将老者扶上了床,又道:“请郡主吩咐下人打一盆热水来,我要拔箭。” 这日夜晚,白若轩忍着自身的疼痛帮老者拔出了箭羽。也幸好老者命大,箭并没有射中心脏,她有把握能够保住老者的性命。 瑞朝惜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亲自帮白若轩打下手,帮她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擦拭拔箭时老者身上溅出的鲜血。 天色将晓之时,老者悠然转醒。 “老人家,你醒了。”彻夜未眠的白若轩面露喜色。 老者昨晚被人追杀,胡乱地躲进了一座大宅子,此时高床软枕,并没有被人束手束脚,问道:“你是昨晚那个年轻人,是你救了老朽?”见到趴在床沿的女子,又道:“她是谁?” “老先生能醒过来便再好也没有了。”白若轩叫醒了瑞朝惜,并没有回答老者‘她是谁?’的问题。 见老者醒来,瑞朝惜也很是开心,道:“老先生身受重伤,理应休息调养,我们迟些再来看您。”她们守了一夜,此时十分疲惫,见老者已经醒来,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年轻人且慢!”老者挣扎着坐起,显得十分吃力。 第16章 第十六章 “你们很怕老朽?”老者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见二人站得远远的,且没有打算往前走的意思,开口问道。 “老人家又不是豺狼虎豹,我们怎会怕呢?”白若轩与瑞朝惜对望一眼,同时跪坐在榻前,道:“我们于老人家有救命之恩,老人家决计不会恩将仇报。” 事实上,她们心怀戒备。眼前的老者身份出处一无所知,心里有防备是自然。瑞朝惜狐疑地看着老者,心道:‘这人受得不轻,说话却还是中气十足,想来内功修为定然不低。’ 白若轩说话的时候自信满满,引来老者一阵哈哈大笑,不想却牵动身上的伤口,惹来连连咳嗽。等缓了过来,他挤出一丝微笑,道:“年轻人无需多疑,老朽确实不是什么豺狼虎豹。”顿了顿,锊着胡须道:“你们可知道老朽是谁?”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摇头不语。瑞朝惜本就喜欢舞刀弄枪,见老者双目炯炯有神,虽受伤却丝毫不损其眉宇间透出的威严,加之其双手满是茧子,猜出老者定是长期握兵刃的武林中人。再联想起昨晚郡马府的不平静,推测此人是被人追杀才至此地。她对眼前的老者充满了好奇,却还是不开口说话。 白若轩秉着医者父母心的信念,忍住伤痛,无条件出手相救。昨夜一心想救人,根本就没有时间问起他的身份出处,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她很好奇,同时亦知道老者会告诉她们,是以一直等着老者主动开口。 老者伸手摸了摸怀中,感觉东西还在,不禁长吁了一口气,道:“你们是老朽的救命恩人,老朽本不该隐瞒身份,只是若老朽行踪败露,定然会连累你们,所以老朽这就告辞了。”语毕,打算翻身下床。 “前辈万万不可!”白若轩按住老者双肩,制止道:“老人家既然不愿说,晚辈们也不会勉强。您身上的血刚止住不久,不可妄动。老人家请放心,府上乃是安全之所,您大可安心养伤。” 老者道:“你们当真不怕老朽连累你们?实话告诉你们,若有人知道你们救了老朽,可是会遭来杀身之祸的!老朽劝你们还是别惹火烧身,你们的救命之恩他日有机会再报,告辞!”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们岂是贪生怕死之徒?谁有胆子闯郡马府,离死期也就不远了。”瑞朝惜神色淡淡,声音很冷。她本不想多言,可是老者如此一说,却像她们是贪生怕死之徒一般,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老者有些愕然,沉默半晌,问道:“此处是郡马府?那么你们便是郡主与郡马啦?” 瑞朝惜道:“是这样没错。” 老者笑道:“想不到老朽随便躲进一间屋子,便是当朝郡主郡马的府邸。”抬眼来回打量着她们,又道:“既然此处是郡马府,老朽便留下来养伤,叨扰了!” 瑞朝惜心道:‘你倒是不客气,郡马府岂是外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她站起身来,看着老者,道:“留下来养伤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郡马府向来不接待来历不明之人。” 老者锊着胡须,含笑望着瑞朝惜,片刻后,伸手入怀,摸出一块白布,而后一层一层的打开,露出一个黑色的令牌,抬眼看着她们,问道:“你们可识得此物?” 瑞朝惜觉得此令牌好生眼熟,认真看了看,忽然起身跑出了门外。不消片刻手里捧着本书又进了屋子,翻开第三十七页,上面竟然画着与老者的令牌一模一样的图案。 白若轩一愣,随即醒悟,喜道:“原来前辈是玄武令的持有者,若是晚辈没猜错的话,前辈便是北水门甄观甄掌门。若当真如此,晚辈心中便有疑问了,为何前辈会在雍都?又为何会被人追杀以至于身负重伤?” 老者摇了摇头,道:“年轻人久居帝都,该是不问江湖之事才是,既然知道北水门,也算我们有缘。老朽是北水门人没错,却不是掌门师兄甄观,老朽是他的师弟殷岩。”抬眼看着瑞白二人,又长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殷某亦不想再隐瞒。北水门乃是武林四大门派之一,长居北方,维持北方武林之安定。百余年来,北水门一直秉持维护武林正道之名久立江湖而不倒。可是,有些心怀不轨之人誓要打破四大门派并立的局面,他们处处与四大门派作对,如此一来,江湖纷争骤然掀起。” 说到此处,殷岩额头青经突起,显然是对这种不耻行为大为恼火,又道:“这些利欲熏心之人知道谁掌握了令牌便掌握了整个门派的生杀大权,是以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我门之玄武令。师兄就是猜到他们会找上门来,才叫我带着令牌去找另外三大门派掌门,商议如何平息此次江湖纷争。可是最后还是走露了风声,他们找到了我,我不肯交出玄武令,便打了起来。双拳始终难敌四手,我昨夜中伏侥幸逃脱,机缘巧合之下便来到了郡马府。” 瑞朝惜对江湖事向来十分感兴趣,在她收集了四大门派之令牌图文便可得知。四大门派乃据北方之北水门,据南方之南火门,据西方之西金门,据东方之东木门。他们各霸一方,各护一方,一直支撑着整个武林之平衡。 四大门派分别掌控玄武令,朱雀令,白虎令与青龙令。如今北水门大乱,其他三门的形势怕也不怎么乐观。 “既然北水门已然大乱,那么其余三大门派定然不会风平浪静。”瑞朝惜将手中书卷合上,缓缓地道:“四大门派分别掌控四大令牌,得一方令牌不但可以掌握本门生杀大权,还可以号令一方豪杰,若他们不单只是想夺得玄武令,还想号令整个武林呢?” 殷岩微一沉吟,皱眉道:“这位小郡主所言不假,若他们想号令整个武林,便要夺取四大令牌,那么其他三门定然也出了岔子。他妈的,这些居心不良的无耻小贼!若不是有要务在身,老子定要出去与他们大战三千回合!” 白若轩道:“只要他们找不到令牌,便撼动不了武林之平衡。” 殷岩道:“小郡马言之有理,一定不能让他们得到玄武令。如此一来,就算是他们得到了其他三枚令牌,没有玄武令,也号令不了北方群雄。”说完低头凝思,片刻后神色庄重地将玄武令放在了白若轩手中,坚定道:“他们已经知道玄武令在我身上,如今玄武令放在我身上便十分危险。老朽将玄武令托付于你,你帮我去找三大门派之掌门,让他们务必前去黑水潭救我北水门人!” 瑞朝惜道:“殷前辈,你将玄武令交给我们,就不怕我们给了歹人么?我们过惯了贵族生活,怕是不适合打打杀杀的日子。更何况郡马身上有伤,短时间内亦不便出府,我看前辈还是另寻他人吧。” 她虽十分向往江湖生活,但也知道玄武令事关重大。若答应了殷岩,那么她们便要涉足江湖之腥风血雨,说不定葬身江湖也未可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殷岩叹气道:“若是能找到值得信任的江湖同道,老朽又何必东躲西藏?昨晚有幸得你们相救才保住一条老命,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啦,怕是一踏出郡马府便会被人取了性命。老朽相信你们不是歹人,也断然不会将玄武令交给歹人。”说完突然翻身跪倒在地,道:“老朽此生甚少求人,但此次不但事关北水门几百号人的性命,还关乎整个武林之安危存亡,老朽在此跪求两位恩人!” 白若轩连忙扶住的殷岩,岂知两手一触及其胳膊,立时被一道劲力弹开了来,忖道:‘此人虽受伤,内力却是十分充沛,看来他的确是武林前辈,想来也没有说假话。’ 她阻止不了殷岩下跪,只好跟着跪在了地上,道:“老前辈,这可万万使不得。您是长辈,怎可向后生晚辈下跪?快些起来,晚辈答应您就是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白若轩一口答应了殷岩,瑞朝惜想阻止已是为时已晚,心道:‘这个呆子心太善良了,一入江湖深似海,她难道就不知道?素来听闻白家二公子文武双全,我却从未见过她舞刀弄枪,那日打赢陆白,该不会是凑巧吧?’思及此处,狐疑地看着白若轩。 殷岩对这个白白净净的小郡马颇有好感,不禁露出了微笑。他虽受箭伤,但未伤及五脏六腑,可算得上是皮外伤。昨晚突然晕倒,也该是体力透支,加之东躲西藏劳心劳累才会如此。经过一整晚的休息,面色也逐渐红润,他含笑望着二人,道:“你们救了老朽的性命,老朽也不想亏欠你们,这便传你们一套剑法,如何?” “殷前辈愿意教我们武艺,那是再好也没有了。”瑞朝惜很欢喜,显得有几分兴奋。于她而言,武功学得越多越好,集百家之所长便为最佳,是以殷岩要教她们剑法,她求之不得。 殷岩哈哈一笑,挑眉问白若轩道:“我记得小郡主先前说你身上有伤?是真的还是拿来推脱的借口?” “郡主所言非虚,晚辈不日前确实受了些皮肉伤。”殷岩不提,她还不怎么觉得身上有伤。这一提及,顿时觉得屁股火辣辣地疼,皱眉道:“不瞒殷老前辈,晚辈前几日被家父打了一顿,还请前辈不要见笑。” 殷岩见她双脚虚浮,随即明了,似笑非笑道:“小孩子不听话,家法伺候应该的,应该的!哈哈哈哈,老朽精神恢复了不少,你们也去休息,来日我再传你们剑法。” 郡马府乃皇上御赐的府邸,规模自然不容小觑。它坐落于瑞王府西北侧,门口两尊石狮庄严威武,踏入朱漆大门便可见到一张两丈来长的屏风,屏风左右各摆一盆天然盆栽。往左拐入会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末端是一扇圆洞门,穿过洞门便是种着各种奇花异草的花园,一阵微风吹过,自会嗅到淡淡花香。 花园北端有一处六角亭,六角亭外又有一处极其宽阔的空地。 阳光的照射下,只见一位老者正在舞剑,不远处站着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她们正聚精会神地看老者舞剑。 瑞朝惜见殷岩剑法飘逸自然,招招凌厉,处处透露洒脱之气,不禁暗暗叫好。她从小便开始习武,武学造诣在平辈中算是中上水平,此时见到如此精妙绝伦之剑法,顿感心旷神怡,乐在其中。 白若轩身上有伤,不方便舞刀弄枪,推脱了殷岩的好意,说什么教会了郡主便是教会了她。她面带微笑地看着殷岩舞剑,间或扭头看看兀自沉迷于剑法之中的郡主,忖道:‘郡主果然十分喜欢武艺,日后要不要教她安华山的剑法呢?’ 殷岩一套剑法使完,将剑递给瑞朝惜,道:“小郡主,你照着我先前教你的方法,再练一遍。记住该缓的时候需缓,该迅猛的时候力度必须到位。” 瑞朝惜接过长剑,剑尖指地,抱拳道:“不到位之处,还请殷老前辈多多指点。”语毕,斜剑一削,抖了个剑花,将殷岩所教的剑法逐一使出。 殷岩锊着胡须不住点头,对白若轩道:“你们家小郡主不简单哪!将将半月便学了老朽三套剑法,而且能够领悟个中精髓,实乃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他来到郡马府已经有半个月,身上的伤已逐步恢复。也兑现诺言,教了瑞朝惜几套剑法。半月来在郡马府好吃好住,郡主郡马将他视作上宾,并没有丝毫怠慢。 白若轩笑了笑,道:“殷前辈谬赞了!郡主向来喜爱武学,兴趣所致,自然会加倍用功。”这段时间她算是了解郡主对武学的痴迷程度,说是废寝忘食也不为过。 殷岩见瑞朝惜作收势,笑道:“小郡主天资聪颖,有无兴趣拜老朽为师?” 瑞朝惜回剑入鞘,笑道:“殷前辈愿意收晚辈为徒,晚辈自是求之不得。只是教晚辈武学的师父甚多,倒是委屈了殷前辈。” 殷岩道:“小郡主言重了!得如此佳徒,老朽欢喜还来不及呢,何来委屈一说?” 瑞朝惜心里一喜,跪倒在地,行礼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乖啦,快起来。”殷岩伸手扶起瑞朝惜,缓缓地道:“老夫此前收了七位徒儿,他们全是男子,他日若相见便要以师兄妹相称。”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翠色的扳指递给瑞朝惜,道:“此物你随身携带,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恭喜前辈,喜收如此聪颖的弟子。”白若轩见瑞朝惜高兴,难免跟着一起高兴。这段时日来,她行动不便,瑞朝惜很照顾她,她很感激,亦很开心。 瑞朝惜瞟了白若轩一眼,道:“师父,不如好事成双,也收了郡马为徒?”她一直在质疑白若轩是否当真是能文能武,忖道:“若她武学造诣不低自是再好不过,若她根本只会使几招三脚猫功夫,到了江湖上怕是要吃亏。不过,她既然答应了师父保管玄武令自然有她的道理,兴许是我多想了。师父若收她为徒,论入门先后她就得叫我师姐!”思及白若轩日后要规规矩矩的叫她一声师姐,不禁眉开眼笑。 “不瞒殷前辈,晚辈幼年时已经拜了一位散人为师,不敢再另投他门。”白若轩将瑞朝惜由欣喜到失望的神情看到眼里,不禁莞尔一笑。 次日一早,瑞朝惜推开殷岩房门之时已然是人去屋空。 桌上用茶盏压着白色的书信,上书:“小徒弟,相信你们看到此信之时为师已经离开了郡马府。这段时日是为师此生过得最舒适的日子,这得归功于你们的一片仁义之心。只可惜好梦易醒,以免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郡马府为师不能再待下去了。玄武令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你既入了北水门,北水门的安危便不可不顾。桌上的剑谱当为师送你的见面礼,若有缘,你我师徒江湖再见。” 白若轩微微皱眉,道:“原来他收你为徒是另有打算,如此我们便有责任保护玄武令了。” 瑞朝惜却是笑容满面,问道:“郡马,随我闯荡江湖如何?” “能出去大千世界走上一遭才不枉此生,既然郡主有此雅兴,若轩定当奉陪。”这段时日身上有伤做事诸多不便,瑞朝惜没少照顾她,她心里是感动,欣喜,甜蜜汇于一体,此时莫说是闯荡江湖,就算是要了她的性命,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瑞朝惜上下打量着白若轩,道:“单从外表看,郡马怎么看都像个文弱书生。你当真是自幼拜了一位散人为师?不会是为了拒绝师父才编的借口吧?” 白若轩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着白色对襟长袍,加之身体还未复原,看起来确实像一个文弱书生。在瑞朝惜还不知道她是女子之前,一直以为她与白若羽是孪生姐弟才会如此面白口红,此时知道她是女儿身后,怎么看她身上都有一股女子仪态。 白若轩怪不好意思,答道:“我与家姐出生之时有一个道士送了一对麒麟玉来我家。七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一命呜呼,也是那位道士救活了我,此后我便拜了他为师。” 瑞朝惜道:“原来坊间传言也并非尽是信口胡扯,可否借你的麒麟玉一看?” 白若轩伸手入怀,将一块三指来宽,通体红色的玉递给了瑞朝惜,道:“这块只是其中一半,另一半在家姐身上。” 瑞朝惜总觉得手中的玉暗暗发着红光,透着几分神秘,不禁问道:“此玉是否会自行发光?” “那倒不会,想来是它的颜色太过艳丽,是以看起来与别的玉大不相同。”白若轩沉吟一会儿,又道:“不过,听娘亲说我生病的那年,两块玉都黯淡无光,看起来倒像是黑色一般,待我病好了,一对儿玉又变成了红色。” 瑞朝惜将玉还给白若轩,正色道:“想来这块玉通灵性,于你二人亦十分重要。麒麟乃是吉祥之物,定要妥善保管才是。”她向来不信鬼神一说,但是白若轩如是一说,倒有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 白若轩微微一笑,道:“这些事本来不可尽信的,你也别往心里去。既然我们决定涉足江湖,便要好生打理好一切。” 瑞朝惜道:“这些事日后再说,你先养好身上的伤。” 白若轩道:“这些时日里,郡主悉心照料,恢复得很快。”说着抱拳行礼道:“多谢了。” 瑞朝惜有些不悦,撇嘴道:“我不用你谢。”顿了顿,道:“你爹的心也够狠的,下手这么重,也不怕把你打死。” 白若轩有些不以为然,道:“从小到大,屁股上不知道换了多少新肉,我已经习惯了。” “哼,我长这么大,爹娘从不曾打过我。” “你是王爷的掌上明珠,他自然不舍得打你。而且你是女孩子,打不得。” “你还不是……”瑞朝惜猛然收住反驳的话,不再言语。 白若轩已然猜到她的下半句,唯有苦笑道:“不同的,命运不同。” 第18章 第十八章 决定外出走上一遭,白若轩便趁着养伤的日子里开始着手准备踏足江湖的诸多事宜。 她首先对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大概做了一个了解,以免日后在江湖上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遭来杀身之祸。再者,计划先去离她们最近的南火门,找他们去救陷入黑水潭的北水门人。其后的事再慢慢做打算,毕竟计划始终是赶不上变化的。 待到白若轩痊愈后,她们往瑞王府和白府各送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她们要出去长长见识,叫家人们不要过于担心。 瑞王收到信后倒没多大反应,他最了解自己女儿的秉性,自知小小的郡马府是装不下她的。 白仲收到信后则是脸都气绿了,将一桌子碗碗碟碟打了个粉碎。白若轩错过了一年一度的秋试,他心里余气本就未消,如今来个离家出走,当真是气得他肺都要炸开了。他铁青着脸过了好几天,知道事情已经无力挽回,再气也是徒劳,这才不在心里骂那不长进的不孝子。 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此时寒露已过,天气由凉转冷。 雍都郊外,一黑一白两匹快马疾驰而过。 骑白马的是一个白衣女子,疾驰中衣衫翻动,白色发带随风飘扬。骑黑马的是一个黑衣男子,头戴逍遥巾,飘逸自然。她们一个极白,一个极黑,由于速度极快,从后面看去只见得一团白影和一团黑影飞驰掠过。 瑞朝惜与白若轩留书出走,此刻只想快快离开雍城,最好就是越远越好,以免给人追了回去。她们马不停蹄地向南而行,饿了就打马缓行,在马背上吃些干粮,吃饱了复又赶路。终于在三日后到了一处甚是繁荣的镇子,觉得此地离雍都已远,加之连夜赶路也有些疲惫,便选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是日夜晚,她们同住一间客房,白若轩一如既往地抱了一床棉被打算睡榻上。 瑞朝惜见状皱了皱眉,忖道:‘寒露过后天气渐冷,睡在榻上很容易便会着凉。’扯住白若轩的衣袖,道:“此时不比夏日,你还是睡床上吧。” 白若轩被家法伺候以后,她们的关系便又恢复到刚刚成亲时的那般,白若轩从不做逾越礼数之事,连瑞朝惜一根手指都不敢去碰。 正因如此,瑞朝惜非常郁闷,是以往往那些亲近动作,均是她主动。她心知对白若轩好感多于埋怨,也并不排斥她是女子一事,但是,这些她都不打算说出来。毕竟女孩子需要矜持,这些事情,也不好勉强。 白若轩自然是想与瑞朝惜多亲近,可是,她怕瑞朝惜会因此讨厌她。她时常想:‘郡主不讨厌我是女子便再好不过了,我能守在她身边已是十分满足,若做出什么事情令她讨厌就大大不妙了。’是以她事事小心,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郡主。 此时郡主怕她冷着了,叫她去床上睡,她心里自是欣喜若狂,但还是一本正经地道:“我睡觉不怎么安份,还是睡榻上吧。” 瑞朝惜皱眉道:“婆婆妈妈做什么?叫你睡床上你便上来。”她往里挪了挪身子,将外面一半床位让给了白若轩。 皱眉头,是瑞朝惜表达不满的标志性表情。白若轩知其不悦,也不再推辞,脱了鞋袜衣衫上了床。钻入被窝便闻到一股馨香,很熟悉,很好闻。她知道,那是瑞朝惜身上的味道。将头罩住,鼻息之间满是瑞朝惜的味道,她深呼吸,感受着,默默地感受着。瑞朝惜一翻身,她立马僵直身子不敢乱动。过了良久,感觉到瑞朝惜平稳的呼吸,确定她是睡着了,这才坐起身来帮她将四周的被子压严实,以免冷着。 屋里的烛火不停的跳动,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瑞朝惜的睡颜,嘴角挂着微笑。此时,她觉得能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瑞朝惜,便是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一呼一吸间,时间过得特别快,眼见蜡烛就要燃尽,白若轩终是缩进了被窝,只是不敢靠近瑞朝惜半分,中间隔了一只碗的距离。 次日,天刚蒙蒙亮,白若轩悠然转醒,感觉到怀里温暖异常。低头一看,立时张口说不出话来,一颗心咚咚咚乱跳不已。 此刻,熟睡的瑞朝惜被她搂在怀里。她弄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一时间脑袋嗡嗡作响,僵在那里完全不敢动。待得心跳平稳,才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打算出去打水洗漱。 刚刚抽出了一对手,瑞朝惜的手却又搭在了她的腰间。她挺直腰杆,轻轻挪开瑞朝惜的手,挪是挪开了,刚坐在床沿长嘘一口气,瑞朝惜一双手又搂住了她的腰。 白若轩身子又是一僵,第二次挪开瑞朝惜的手后额头已经冒了一丝薄汗。将瑞朝惜的身子摆正,帮她盖好被子才穿衣出了房门。她脚步有些慌乱,自己安慰自己的解释是太过紧张。 在白若轩转身开门之际,瑞朝惜便睁开了眼睛,想起白若轩那僵直的身子与咚咚咚的心跳,不禁抿嘴一笑。也许是赶路疲惫的缘故,她昨晚一沾床就睡着了,睡梦中感觉身边特别暖和就慢慢靠了过去,次日醒来才知道暖和的是白若轩这个人。她比白若轩先醒,见白若轩睁眼才又闭眼装睡,是以白若轩的窘迫是她想要的结果,乃故意所为之。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径直南下,她们一路上甚为低调,不打抱不平,也不随便问人。她们深知此次南下关乎许多人的性命,责任不小,都不想出什么岔子。这日行至闹市区,她们打算采购一些干粮。 刚从饼铺走出来,白若轩突然停住脚步,随即与瑞朝惜对望一眼,二人散开了来,分别朝两个方向走去。 白若轩慢悠悠的走进了一处行人较少之地,负手而立。将将站定,拐弯处便走出一个人来,只见他一袭布衣,脸色蜡黄,看模样四十来岁。 那人嘿嘿一笑,道:“小朋友,大爷想问你借点儿银两用用!识相的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不然别怪大爷我不客气了!” 中年人盯中瑞白二人时辰已久,他赌输了钱,恰巧见到一对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走过,想来她们非富即贵,身上定然不缺银两,便想来个半路拦截。眼见二人分手而行,立时觉得机会来了,转身便跟上了走得极慢的黑衣男子。他一心想要对付眼前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动静,突然背心一凉,感觉有硬物顶住了他的腰。 中年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扭头望去,正是与那少年同行的少女。见她是个弱质女流,心里略微放了放心,他反手擒拿,夺去瑞朝惜手中匕首,顺势挟持了她。对着白若轩喝道:“臭小子,敢跟爷爷玩花样!交出银两,饶你不死,不然我就杀了这女的!” 白若轩知道以瑞朝惜的身手根本不会被一个三流角色挟持,拿出一袋碎银,道:“放了她,这些就都是你的了。”说完将银子抛了过去。 中年人两手无空,于是乎将匕首架在瑞朝惜脖子上,道:“把银子捡起来,交给我。” 瑞朝惜弯腰捡了银子交给他,道:“这位大爷,银子你已拿到,该放本姑娘啦。” 中年人却也不笨,将银子收入怀中,对白若轩道:“你后退五步,我安全了就会放了她。”见白若轩已然退后,一把推开瑞朝惜后撒丫子就跑。 白若轩见他走远,上前道:“银子不能白送,跟上去瞧瞧?” 尾随中年人进了一家赌坊,她们混在较远的人群中,对那中年人的赌瘾嗤之以鼻。 白若轩对鱼龙混杂的赌坊并不陌生,雍都的赌坊比这儿宽上几倍,掩嘴问道:“那人分明就是一名赌徒,有何可疑之处?”她料定瑞朝惜故意为之,必然有所发现。 瑞朝惜道:“先前风吹起他的衣角,我发现上面有南火门的标志。南火门乃名门正派,门人均是正人君子,既然有如此不入流的角色混入其中,未免有些名不副实,跟着他可能会有些发现。此行不可大意,定要摸清南火门的底细,不然到时候羊入虎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若轩道:“难怪你故意放他走,且看他除了赌还会些什么。”心里却道:‘郡主虽精通武艺,但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名门闺秀,为何处理起江湖事却如此老练?’她不知道瑞朝惜是黑鹰,经常在外面与江湖中人打交道才会如此深谋远虑。 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那中年人赌输了钱,去抢钱来翻本,奈何越陷越深,不消片刻便输了个精光。见庄家面前满满都是银子,自己面前却是空无一物,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儿,但愿赌服输,唯有起身走人。他慢悠悠的走回了家,刚坐下便有人敲门。一面去开门一面骂道:“哪个王八羔子没事儿找我?” 第19章 第十九章 瑞朝惜看着两腿直打哆嗦的中年男子,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她们一路尾随此人,并没有发现有何可疑之处,当下想当面问个明白。可是,眼前赌徒的模样太过滑稽,致使本该摆出一副凶巴巴模样的瑞朝惜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想着办正事要紧,瑞朝惜收拾心神,唰地抽出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了赌徒肩头,道:“大爷,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呢。我们有几句话想要问你,还请如实相告。若有隐瞒,割了你的脑袋。”说完最后一句话,长剑推进了几分。 中年人唤作张坚,平时除了赌钱就是四处找银子去赌钱。他一打开门便认出门外的人是先前打劫的年轻人,当下以为她们是来寻仇的。此时冰冷的剑锋有可能随时要了他的性命,心里害怕得不得了,生怕瑞朝惜一个手抖伤了他,忙道:“两位大侠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若轩忍住笑,道:“既然你如此识趣,银子也就不用你还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南火门人?” 张坚长嘘一口气,忖道:‘只要不是为了银子,我就放心了。’斜眼瞄到寒光阵阵的剑锋,心里依然害怕,战战兢兢地道:“少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佩……佩服!如果小的没猜错的话,您说的应该是四大门派之一的南火门。那个,那个,小的经常听人说起南火门,听说里面的人个个武功高强,都是惩恶除奸的大侠。对,全部都是大侠。” 瑞朝惜见他模样并不像是在作假,恭维的话却说得有几分不自然,皱眉道:“你当真不是南火门人?” 张坚道:“小的只是个普通人,真不是什么南火门人。” 白若轩道:“你既是一介草民,又为何会使擒拿手?” 张坚道:“小的年幼时曾救过一人,他说没什么可报答我,便教会了小的一套擒拿手法。只可惜小的生性懒惰,所以只学了些皮毛,若拿擒拿手法与这位女侠的剑法作比较肯定是小巫见大巫了。” 瑞朝惜知道他是怕丢了性命,才不停地拍马屁,将剑锋推进了几分,冷声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片面之词么?你身上的衣服明明印有南火门的火焰标志,这该作何解释?” 张坚叫道:“没……没有啊!小……小的怎……怎么可能穿有南火门标志的衣服?”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瑞朝惜的问话,呆了一会儿扯着自己的衣服东看西看,看到衣摆处真的有一团火焰,忽地眼前一亮,喜道:“两位大侠是因为这件衣服才找上小人的吧?嘿嘿,小的带大侠去个地方就会真相大白了。” 瑞朝惜不明所以,为了弄清事实还是收起了长剑,跟了出去。 张坚带她们来到他经常砍柴的后山,指着一排参天大树叫道:“就是那里!” 古木森森,翠绿一片。 行至近处,一阵恶臭顿时扑鼻而来,那是腐尸的臭味。 白若轩摸出方巾递给瑞朝惜,示意其捂住鼻子,自己则用衣袖捂住。张坚见白若轩如此,便也见样学样地用衣袖遮挡着。 恶臭阵阵,让人几欲作呕。 大树后方摆着十几具尸体,均是身着赤色衣服。 张坚不敢再上前,挨着最远的一棵大树,开口道:“两位大侠,小的那日上山砍柴,想着卖些钱再去赌坊翻本。下山之时便见到这些死人,当时吓得小的躲起来不敢下山,小人等了许久没见动静就大着胆子走了出来。见他们全都死透了,才放了心。恰巧小的砍柴之时勾烂了衣服,想着他们反正都死了,穿不穿衣服都一样,就扒了一件套在身上。” 白若轩上前查看了一番,见死的清一色都是男子,衣摆处均绣了一团火焰,确定均是南火门人,忖道:‘谁那么大的胆子杀了南火门人?此镇离南火门已不远,为何没人前来收尸?’ 实在受不了腐尸的气味,张坚带她们去了一处空旷的草地,丝毫不敢怠慢地站着,继续道:“两位大侠,小的不是南火门人,衣服是小的捡回来的。大侠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小的可以走了么?” 白若轩点了点头,提醒道:“赌钱一般十赌九输,想去翻本只会越陷越深,你好自为之。还有,你最好换了身上的衣服,不然惹火烧身的。” 张坚是见捡回来的衣服料子不错才没有脱掉,此时听白若轩说有危险,当下宽衣解带脱了下来。向她们深深作了一揖,说道:“多谢大侠提醒,小的一定戒赌!” 瑞朝惜道:“我们找你的事不宜声张,去吧。” 待张坚走远后,白若轩道:“南火门死了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人前来收尸,当真是奇也怪哉!” 瑞朝惜道:“说不定南火门也出了大事,我们今晚偷偷溜进南火门总舵,探个究竟。” 白若轩道:“如此,便依你所言。” 南火门乃四大门派之一,总舵自然也是极其雄伟。南火门位于群山环抱的一处深谷之中,占地面积极其宽广。 由于是夜晚出行,具体怎么个雄伟法她们也看不清楚。一路上,她们放倒了两个守卫,换上他们的衣服混了进去。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们大起胆子,东躲西藏地往灯火通明处掠去。躲在暗处,等待时机。过不多久,一群衣着光鲜的人迎面走来,他们神色焦急,像是发生了什么急事一般。 领头的是个胡须花白的老头和一个年轻女子。老头胡须很长,女子身上穿的衣衫很红。女子皱眉道:“怎地还未醒转过来。贾师伯,师父到底怎么了?” 老头叹气道:“门主中毒太深,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了。阿煜,你是门主座下大弟子,门主病危,南火门这副担子还是得你来担。哼,你师叔勾结外人妄想夺去朱雀令,害得门主卧床不起,当真是狼子野心。如今内忧外患,我们万万马虎不得。” 阿煜道:“师父一定会醒过来的,我这就去找唐门中人过来解毒。师伯,现今门内你辈分最高,理应你来管理南火门。我已收到北水门遇袭的消息,北方武林已经乱了起来,不知西金与东木两派如何?” “唐门以暗器与毒药闻名,难道亦擅长解毒?”老头微微皱眉,道:“阿煜,师伯向来只喜欢研究药理,亦不想插手门中大小事。南火门历代只传嫡系弟子,你的武学造诣早已远胜于我,加之门主已授朱雀令于你,门内大小事理应你来管理。四大门派同气连枝,互相牵制,共同统领天下武林。先是北水门遭难,如今轮到南火门内乱,看得出来此次浩劫是冲四大门派而来,我们需火速联系四大门派掌舵人,商议如何挡住此次武林浩劫。” 阿煜道:“我知道唐门有一人善毒亦善医,她定能替师父解毒……” 那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瑞朝惜与白若轩垂首站在一旁,将他们说的话尽数听了去。由言论得知,红衣女子便是南火门现今的掌舵人,是以她们一路尾随一行人。待一群人散开后,瑞朝惜拦住了阿煜的去路,将殷岩亲笔信递给了她,低声道:“请借一步说话。” 阿煜见她们是门内人打扮,没有丝毫的迟疑便打开了信件,看完信后心中一惊,将她们带至自己的住处,然后亲自沏茶招呼她们,坐定后说道:“北水门人被困黑水潭,南火门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事关重大,我要与门中长辈商议后再做答复。请恕我多疑,为何殷师伯不亲自前来南火门求援?” 瑞朝惜道:“师父不慎暴露了行踪,以致被人追杀,逼于无奈才叫我们前来求援。还请阿煜姑娘速速派人前去救援,黑水潭瘴气太重,北水门人怕是撑不过两个月。” 阿煜顿了一顿,道:“你们要如何证明?”单凭一封信要她相信,实在太过牵强。 “此物是否足以证明我们的身份?”白若轩知道她不信,亮出了玄武令。见眼前的女子容貌不俗,年龄也大不了她们多少,如此年轻且是女儿身,居然能够统领南火一门,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阿煜笑道:“阁下掌握了玄武令,自然便是北水门人了。只是我师父病重,此时实在抽不开身。这样吧,我先去唐门寻得解药救师父,再亲自带人去黑水潭救人如何?” 白若轩沉吟片刻,道:“在下略通医理,斗胆为令师把脉。”提出这样的建议,白若轩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若是能够治好,那便再好也没有了。可是,若是她没有那个能力,阿煜便要去唐门,如此一来会耽搁许多时日,这也并不是她们想要的结果。 阿煜仔细打量着白若轩,良久,点了点头。 第20章 第二十章 在阿煜口中,白若轩得知南火门日前发生变乱,门主被自己师弟所伤,中了毒至今未醒,就连精通医理的贾师伯也束手无策。她们提起张坚后山的十几具死尸时,阿煜竟然不知道,只说会立刻派人去查。 阿煜答应了白若轩的请求,此时正带她们进入一处大殿。拐入内堂,几重纱帐后,她们隔着最后一层幔帐见到床榻上躺着一个女人。 白若轩与瑞朝惜均是一愣,她们万万没想到驰骋南方的南火门门主是一个女人,传闻中只说南火门主武学造诣居四大门派之首,深居简出,性格温和,并未提及性别。 白若轩想起关于南火门门主的诸多传言,心道:‘此次中毒怕也是性格软被人下了毒而不自知的缘故。’把完脉后皱眉道:“令师脉象沉稳缓和,乃正常人脉象,她内力充沛却久睡不醒,乃是余毒未清之缘故。我们需要幽冥花做药引,清除她体内的余毒,余毒清除后她自然会醒来。” 听闻师父不久便可醒来,阿煜面露喜色,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激动道:“白师兄医术高明,阿煜佩服。那幽冥花要去何处寻?请师兄告之。”她比白若轩大上好几岁,叫她师兄实乃尊重他人之礼。 白若轩笑道:“阿煜姑娘客气了,医者父母心,理应如此。幽冥花生在极阴之地,一般在子时开花,南方只有无幽谷才产幽冥花。” 阿煜皱了皱眉,而后坚定道:“为了师尊,无幽谷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上一闯!” 白若轩点点头,很是欣赏秦煜的魄力,同时亦否定了心里对南火门的种种猜疑。 在其后的交谈中得知,阿煜名为秦煜,是南火门门主霍焱坐下大弟子,如今大小事务均由她做主。至于领头叛变的人便是霍焱的三师弟,江湖人称无影幻腿的陶寒。 是日夜晚,瑞朝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眠,开口问道:“若轩,为何秦姑娘听到无幽谷三个字会皱眉?难不成无幽谷真是龙潭虎穴?” 白若轩笑道:“无幽谷倒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只是无幽谷谷主性格有些与众不同,他精通医理,许多疑难杂症都能医治。他帮人医病从不收诊金,但是愿不愿意帮人医治却只凭自己的喜好。曾有他不愿意医治的人去找无幽谷找麻烦,却连人都没见着便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若是他愿意医治的人,就算在天涯海角他都会前去医治。” 瑞朝惜来了兴趣,问道:“我们去无幽谷采幽冥花,不是去找他看病,他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白若轩道:“谁知道呢?听说那个老头喜怒无常,他若不准我们去采摘幽冥花便会诸多阻拦,他若准便再好也没有了。” 瑞朝惜撇了撇嘴,翻身朝里不理白若轩。她想问白若轩的意见,白若轩说了跟没说一样,心道:‘不管无幽谷是什么地方,也不管谷主老头儿是何许人也,幽冥花我是采定了。’事实上,她想早日完成师父的嘱咐,早日卸下身上的担子,早日和白若轩畅游江湖。 白若轩见瑞朝惜不理她,心里了然,道:“郡主,我保证能够拿到幽冥花,争取早日完成殷前辈的嘱托,然后再陪你在江湖上随心所欲地游玩一番,如何?” 在出门之前,瑞朝惜已经说了完成师父的嘱托后要畅游江湖,她早已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这还差不多。”瑞朝惜翻身过来盯着白若轩,认真道:“别人的床榻我睡不习惯,你抱着我睡,不然我会做噩梦的。”她就是看不惯白若轩每次都离她那么遥远,好像她是怪物,吓得她不敢靠近一般。 白若轩一怔,语无伦次地道:“呃,那个……我……嗯,好吧。”只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里闪过无数的话语,最后居然一句也没能说出口。她不知道瑞朝惜是真认床还是假认床,心里思绪万千:‘最近我们同睡一张床,醒来的时候郡主都在我怀里,不知道是我睡梦中情不自禁地抱了她,还是她潜意识地靠近我?如今她主动开口,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都可以抱着她睡觉?’ 天地良心,当瑞朝惜说出要白若轩抱着睡才不会做噩梦的那一刹那,她心里是无比雀跃的。软香玉在怀,那是无数人的梦想,只有她白若轩才有资格抱着惜月郡主入睡。可是有失必有得,她深知今晚注定是要失眠了。 近来同吃同睡,睡觉时瑞朝惜总会有意无意的靠近,这让她有几分欢喜,有几分忧愁。不知道是睡不着还是不想睡,反正她基本上都是等到烛火燃尽才入睡的。 瑞朝惜整治白若轩的方法并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想收拾白若轩的时候一般都是不动声色,抓到痛处然后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最后一针见血。她就是将白若轩的那点小心思摸了个准,然后玩弄于鼓掌之间,谁叫白若轩固执的要命,一直不承认心里的真实想法呢?看着白若轩有些紧张的模样,她捂着嘴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 白若轩知其弦外之音,主动张开怀抱。 瑞朝惜很自然地投入白若轩温暖和怀抱,笑道:“嗯,不错。还是本郡主教导有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又道:“郡马也早些休息。” 她早些两个字说得特别响亮,白若轩心里一沉,以为瑞朝惜窥破了自己偷偷看她的行径,不禁羞得满脸通红。低头见她已经闭了眼,这才长嘘一口气。 无幽谷离南火门总舵并不远,只两个时辰的路程。秦煜一个门人也不带,加上瑞朝惜与白若轩,三人径直朝无幽谷进发,目的是尽快求得幽冥花。 一路来无甚风波,却在离无幽谷不远处的独木桥上被堵住了。 桥的一端有六个人和一顶轿子,四人站在轿旁,显然是轿夫,另外两个人手握长剑,站在桥头大声谩骂。桥的另一端站着十余人,他们服饰各异,显然不是一路人。 白若轩上前一打听,方知这些人都是去无幽谷求医的,轿子里的人性命只在旦夕间,他们急于前往无幽谷,却被对面那一群人挡在了桥的另一边。对面的一伙人,则是想拦住去无幽谷的人,好让他们的病人得到医治的机会大些。 瑞朝惜喜欢打抱不平,见那些人说得那么可怜,心生怜悯,便指着白若轩说道:“你们运气不错,他是一名大夫。” 闻言,一个轿夫叹道:“我家少爷这病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找了许多名医开了许多偏方良方都不见好转。不久前听闻无幽谷有高人能够治各种疑难杂症,这才千里迢迢赶过来。如今被人阻了去路,当真是气人。” 白若轩向秦煜使了个眼色,对着轿夫道:“可否让在下帮他把一把脉?” “这……” “如此,有劳了。”轿夫为难之际,轿内传来一把有些无力的声音。接着轿帘被掀开,一只手臂伸了出来。 白若轩静心把脉,片刻后,说道:“这位少爷患的是哮喘病,恕在下无能为力。” 轿内的人叹了一口气,缩回手不再说话。 白若轩道:“在下医术不精,对哮喘实是无能为力。不过,无幽谷的人兴许能医治。”见秦煜已经打发了桥另一边的人,又道:“在下与各位目的一致,道路已无阻,各位请!” 无幽谷外古木森森,烟雾迷绕。 越是靠近无幽谷,人便越多。 白若轩学医多年,望闻问切乃医学之根本,见一些人面色蜡黄便知道他们中气不足,不用想便知道这些人基本都是来求医的。事实上,若是有机会,她愿意花时间帮这些人一一把脉,要是能治那便最好,要是不能治,她也想尽一丝绵薄之力。可是,如今身处无幽谷,她不敢亦不能强出头。否则,枪打出头鸟。 几番转折,到了谷口,只见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消失在烟雾中。众人都知道那是进谷之路,却无一人敢踏前一步。白若轩往前走,立刻被几个人拉住,他们七嘴八舌的开始劝说。 “去不得呀,会被赶出来的。” “不能再往前走了,里面机关重重。” “擅闯无幽谷,会死于非命的呀。” 白若轩笑了笑,拨开人群径直往里走去,并不理会四周之人的劝告声。 果然,刚走出不久,便被两个少女拦住了去路。 拦路人服饰相同,只是一个着淡粉色衣衫,一个着淡蓝色衣衫,年纪约莫十七八岁,脸上都挂着一丝笑意。 粉衣女子盯着白若轩,问道:“为何不规规矩矩在谷外等候?” 白若轩笑道:“求药心切,顾不得许多了。” 蓝衣女子道:“世人皆闻无幽谷谷主凭喜好医人,谷主师父就是喜欢有胆识的人。你是第九十八个敢闯无幽谷的人,师父有请。”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在谷外等候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敢擅闯无幽谷,白若轩却想都没想就径直往前走,瑞朝惜心里存疑,想问,见有外人在,便打住了,心道:‘莫非她知道谷主喜欢有胆色的人?为何会知道?’ 秦煜是抱着不采到幽冥花就不回南火门的心情出门的,见白若轩径直往前走,自然而然便跟了上去,此时误打误撞进得无幽谷,不知道前路是吉是凶,心道:‘师父能醒转过来,便是用我的命去换也是值得的。’ 相对瑞朝惜的疑虑,秦煜的视死如归,白若轩则是一脸轻松。见瑞朝惜时不时狐疑地看着她,一副想问却忍着不问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捂着嘴小声道:“无幽谷谷主是伯父的生死之交,他的喜好伯父曾向我提起过。” 秦煜与瑞朝惜听到后恍然大悟,瑞朝惜瞪了白若轩一眼,显然是在怪她不早说。秦煜则是长嘘一口气,心道:‘即是相识之人,取药引便又易上几分了。’ 穿过几座庭院,两边水榭几座,再穿过回廊,便到了一处药味儿十足的屋外。 由门口往内探头望去,里面陈设简陋,瓶瓶罐罐数不胜数,西北角有一个大大的丹炉,丹炉下正烧着柴火。正南角有一软榻,上面躺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猜到此人便是无幽谷谷主决明子。 过不多久,粉衣女子将她们带了进屋。面对决明子,几人纷纷行礼道,态度甚是恭敬。 决明子偏着脑袋打量三人,跟着是一阵大笑,道:“空青,冬青,去叫你白青师姐出来。” 瑞朝惜与秦煜心道:‘这老头儿果然是脾气古怪,不问我们为何而来,却去叫什么白青师姐出来。’ 白若轩则是面带微笑地目送两位姑娘出门,心道:‘原来她们叫空青,冬青,不知道谁是冬青谁是空青呢?’ 瑞朝惜见白若轩目不转睛的盯着无幽谷的两位小姑娘,一口气堵在胸口,伸手掐着她手上的嫩肉,低声道:“看什么看?很好看么?” 白若轩暗暗叫苦,她只是在猜粉衣女子是冬青,还是蓝衣女子是冬青,绝无其他不正常的思想。但是,却不知道看在瑞朝惜眼里一切都不同了。手臂虽痛,她还是面带微笑,低声道:“嗯,没你好看。” 瑞朝惜轻轻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却减轻了几分。 秦煜一心只在幽冥花上,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决明子却看在眼里。他摸着山羊胡子笑得甚欢,问道:“姓白的小子,你说你治不了哮喘病?” 白若轩道:“类似哮喘之类的病症怕只有决明子前辈才能医治,晚辈学医不精,前辈见笑了。” 决明子哈哈大笑,道:“白景教出来的徒弟居然不会治哮喘,当真是可笑之至。” 白若轩道:“说来惭愧,伯父的医术晚辈只学得一些皮毛。” 决明子道:“懒得跟你说,是骡子是马待会儿牵出来遛遛便见分晓。”说完闭眼假寐,不再说话。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秦煜此行目的是为了幽冥花,见白若轩只字不提,不禁开口道:“决明子前辈,晚辈此次前来只为求一株幽冥花,家师余毒未清,急需幽冥花做药引。” 决明子不睁眼,淡淡道:“霍焱中毒实属咎由自取,她心太善良,陶寒说什么就信什么,连他有忤逆之心都看不出来,活该,武功高有个屁用!我看她还是早早将南火门交给你打理,自己隐世不出为之上策。” 决明子诋毁尊师,秦煜心里有气,想要辩解,转念想起有求于人,便打住了,辩解道:“家师心善,品格极佳,师叔阴险狡诈有意欺瞒,师父才着了道。” “好啦好啦,也懒得跟你说。”决明子摆摆手,不耐烦道:“你们既然有胆子进无幽谷,自然有胆子去采幽冥花,只要你们有本事采回来,我自然不会阻拦你们带走。” 白若轩道:“决明子老前辈说话可要算话,不许反悔。” 决明子睁开眼睛瞪着白若轩,不悦道:“你个小屁孩儿,休要胡说八道!我决明子说过的话几时反悔了?” “师父自然是一诺千金!”一语毕,门外走进三个女子,当先的是个身着月白衣衫的女子,面貌极佳,清丽脱俗,身后跟着的是空青与冬青。 决明子翻身坐起,喜道:“还是我的白青懂事!白青,可否认识这几位年轻人?” 白青从左到右数道:“这位是南火门首席大弟子,秦煜秦女侠。中间的是文武双全的白公子,这位定是白夫人啦。” 瑞朝惜惊道:“你怎知道我是谁?”转念一想,白景与决明子是生死之交,他认识白若轩,自然知道我是谁,他的徒弟知道了也就不稀奇了。可话已经问出口,就只好作罢。 白青笑道:“白夫人大可问二公子。” 瑞朝惜瞪了白若轩一眼,不再说话。 白若轩笑道:“白青姐姐,一别三年,近来可好?” 白青道:“还不是老样子,躲在无幽谷修身养性罢了。你此行南下,又是为何而来?” 白若轩道:“说来话长,我们来无幽谷是求药的,不知幽冥花……?” 决明子道:“幽冥花自然可采,别怪我没警告你们,幽冥花乃剧毒之花,不是你们想采便能采的。白家小子,三年前你的医术胜于白青,如今未必能够比得过她。不如你们再比试一场,看我教的徒儿厉害还是白景教出的徒弟厉害?” “多谢前辈提醒,幽冥花我们是志在必得。”白若轩笑容满面,说道:“父亲近来不许我去找伯父,我已经许久没碰医书了。白青姐姐近几年潜心修习,定然已经胜出若轩许多。” 原来,白景与决明子兴趣相投,酷爱医理,也因此成了生死之交。但是,二人谁都不承认对方的医术高明,时不时找藉口比试医术,三年前决明子带白青前去雍都,其一是拜访旧友,其二是切磋医理。那时,他让白若轩与白青比试,说什么看谁教出来的徒弟医术高明。他当时成竹在胸,岂知事与愿违,年长的白青输给了小她几岁的白若轩。 其实输赢并不能代表什么,你擅长的别人不擅长,别人擅长的你不擅长,偏偏就抽到别人擅长的题目,输了也在意料之中。问题是决明子与白景斗了这么些年依旧是自认医术高明,对方的医术不及自己,如此一来,难免会生出间隙。白若轩刚刚贬低自己,实乃为讨决明子欢心。 决明子虽脾气古怪,但为人乐观豁达,听见别人服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笑道:“你小子倒是识趣,你们先下去休息。我今天心情大好,谷外的病人我全都医治,冬青,空青,把他们全部安排在后山的房间!” 白青跟着决明子学医,他的性格喜好自然了如指掌。唤作往日,决明子决计不会医治在外等候的全部病人,今日死对头兼至交好友的徒弟登门,自然想留个好口碑。 决明子心情大好,当即便往后山赶,打算为病人诊治。 他随心所欲,一走了之,招待客人的担子自然落在了白青身上。 此时,回廊的尽头设有一席,她一面沏茶一面道:“幽冥花子时开花,此时时候尚早,你们稍作休息,戌时我带你们上山。” 秦煜道:“多谢姑娘,决明子老前辈说幽冥花乃剧毒之花,不知可否告知详情?” 瑞朝惜道:“幽冥花不是药引么?有剧毒要如何服用?” 白青道:“幽冥花确实是剧毒之花,它开花时会散发出极其浓郁的香味,而那香味却是含有剧毒,稍一不慎,吸入便会性命不保。不单如此,它开花之时,四周的植物也会有剧毒,只要一沾上皮肤,皮肤立时腐烂。” 瑞朝惜惊道:“不能闻它的味道,又不能碰周围的植物,那该如何是好?” 白青道:“此花开花之时释放出所有的毒素,是以采摘后是无毒的,用来做药引也是可行的。幽冥花生长在极阴之地,一般长在没有阳光照射的崖缝之中,所以,想要采到幽冥花不但不能闻到花香,不能碰到四周的植物,还需要极好的轻功。” 秦煜坚定道:“为了师父,就算没了性命,我也一定要采到幽冥花。” 白若轩笑道:“秦姑娘无需过于忧虑,我有信心能够采到幽冥花。” “不可!”秦煜与瑞朝惜同时叫道。 瑞朝惜侧头看着挂着微笑的白若轩,还想要说些什么,见白若轩朝她微微点头,便没有再开口说话。 “需要服用幽冥花的人是我的师尊,岂可让白师兄冒性命之险?还是我去!”中毒的是自己的师尊,秦煜觉得要冒险,她义不容辞。 白青等秦煜说完,道:“秦姑娘不知道幽冥花的采摘之法,还是让轩儿去吧。”说完走入里间抱出来一个小箱子,打开后道:“里面的工具是采摘幽冥花时需要用到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无幽谷的庄园内种了无数药材,当然也有奇花异卉。白若轩凭栏望去,淡淡地薄雾笼罩着五彩斑斓的花卉,犹如身处仙境。 一阵凉风吹过,雾未散,花轻摆,香炉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让人不自禁心情愉悦。闻着清香,兀自感受凉风的轻抚,身后传来白青清丽的声音。 “轩儿,我不知道你此行到底为了什么,你既不愿多说,我亦不再过问。但是,有一点你必须清楚,江湖险恶,不比帝都的安逸舒适。我劝你还是尽早回雍都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别掺和江湖上的事情。幽冥花的毒性你比我清楚,采花之时需连根拔起而不伤及花身,只此一点便不是易事,你好自为之。” 白若轩笑道:“白青姐姐,我只是出来散散心,放心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绝不会主动挑事儿。至于幽冥花,嘿嘿,你什么都已准备妥当,还不手到擒来?”她并不是不想告诉白青南下的目的,只是此事不宜宣扬,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白青道:“话虽如此,还是小心谨慎为上。羽儿一直都护着你,你要是真在我跟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会责怪我的。”她说话之时眼神悠远,似是穿透了白若轩的身体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白若轩挑眉笑道:“白青姐姐,这些年为何不去雍都看看她?书信来往怎比得上面对面地说上几句话?” 白青提及白若羽时的声音分外轻柔,语气柔和,不禁让白若轩想起三年前几人把酒言欢的日子。那时白青就爱围着白若羽转,而且特别地照顾爱哭的白若羽,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送给白若羽,如今她对瑞朝惜的感情摆在心里,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忽觉十分微妙。 白青面露讶色,心道:‘轩儿如何得知我和羽儿有书信往来?是了,羽儿如此着紧她,定是亲口告诉她的。’稳了稳心神,迅速恢复了一本正经地模样,道:“见与不见又能如何?这么多年未见,见了面倒不怎么自然,还是不见好些。退一万步讲,我去见她,她也未必想见我,世事难料,我宁愿将相处的那段时光珍藏于心,也不愿害了她。羽儿已将你们如何算计柳渊的实情说了给我听,看不出来呀,你一副瘦弱的模样,胆子倒不小。” 白青平静无波地说出这一番话语,脸上虽无甚表情,但那凄然的眼神却与某一个时刻的白若轩那么的相似。 白若轩由起初的猜疑到如今的心如明镜,见白青眼神黯淡,不禁也有了几分伤感,半晌,道:“姐姐曾对我说起过,她要等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起初姐姐准备依了父母亲答应柳家,可我知道她不喜欢柳渊,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柳渊如此庸俗,也配不上姐姐。” 白青摊开手掌,怔怔看着掌心的伤疤,幽幽地道:“她人好,心也好,自然会有人真心实意对她好。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房歇息,晚些时候我再来寻你。” 白若轩轻叹一口气,不知道是为自己叹气还是为白青伤感,心道:‘留我有事相商的是你,借口赶我走的也是你,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长了一张与姐姐相似的脸庞吧?’ 地上的落叶被踩在脚底,发出轻微的响声,白若轩举步朝休息的房间走去,却在朦胧的雾色中停住了脚步。 她呆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前方。不远处,那妙曼的身姿,在轻雾中显得十分迷蒙,她一眼便认出,那是瑞朝惜的背影。霎时间,瑞朝惜就好似淡淡迷雾中自空中洒落下来的一抹阳光,它真真实实的存在,却留不下,抓不住,握不牢,显得如此地虚无缥缈。 机会稍纵即逝,她快步朝瑞朝惜走去,打算将藏在心底的所有心事一口气告诉她。可笑的是,上一秒还心情澎湃,下一秒心境便改变了。 当她离瑞朝惜越来越近,真真实实感受到瑞朝惜依旧存在的时候,毫无理由地打了退堂鼓,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瑞朝惜一直都在为白若轩要去采幽冥花的事情担心,回房后一想到剧毒无比的幽冥花便坐立不安,这才出来透透气。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怔怔地望着池塘里的游鱼兀自出神。白若轩提出要去采幽冥花之时她第一时间开口阻止,转念一想,还是住了口,心只道:‘她既然开口答应,自然有把握能够成功摘取幽冥花,我该相信她才是。’可是,即使如此自我宽慰,却还是阻止不了为白若轩兀自担心的心情。 身后那道炽热的目光,不用细想便知道是白若轩,感觉到她快步走来,火热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一拍。她静静地等白若轩开口,过了良久,依旧十分安静。转身,不解地看着白若轩,心道:‘就知道傻笑,我一直担心你,难道你就没有话要跟我说?’ 白若轩笔直地站在那里,保持一贯的微笑,笑容温暖,使人沉醉,让人痴迷。 雾色朦胧中,相对无言。 瑞朝惜在白若轩含笑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一时间,先前的惆怅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电光火石间,她脑里闪过的想法是:‘她眼里有我,心里亦有我。’思及此处,不禁抿嘴一笑,开口道:“傻瓜,我在等你。” 一语未毕,人已经扑进了白若轩怀里。她想说,我在等你开口,开口告诉我,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很重要。 白若轩恨自己在感情上如此懦弱,畏首畏尾,见瑞朝惜笑得腼腆,不禁心向往之,心道:‘郡主不笑的时候很美,笑起来更美。’她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情不自禁地回抱着瑞朝惜,以为她口中的‘我在等你’是在等她一起回房,柔身道:“外边儿凉,我们回房吧。” “你会成功摘到幽冥花,对不对?”瑞朝惜抓紧白若轩的衣襟,闷闷地道:“你会毫发无伤地回来见我,对不对?” 白若轩嗅着她身上的少女清香,不禁心神荡漾,心道:‘若能如此抱着她一辈子,我死也甘心。’她很开心,因为瑞朝惜在担心她的安危,她心里感动,更是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儿,开口道:“别担心,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她们虽心意相通,但谁也不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瑞朝惜一直等着白若轩开口,白若轩则是一直不敢开口。 如今乌云渐开,月色将明,瑞朝惜闷在白若轩怀里无声地乐开了花。她知道白若轩对她的心思,起初参透之时自然十分纠结,一段时间后也逐渐释然了。紧了紧双手,瞪着白若轩道:“你最好说话算话,他日若食言,我定不饶你。我累了,你背我回房!” 心底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白若轩顿时紧张万分,生怕瑞朝惜恼怒生气,心弦不禁一寸一寸地紧绷。谢天谢地,瑞朝惜并没有拉断她的心弦,欣喜万分地蹲下身子,背起了瑞朝惜,只希望回房的路没有尽头,如此便可一直背着瑞朝惜,永不放开。 是日夜晚,月亮姐姐羞答答的挂在天际。 几人亥时一刻上山,白青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秦煜与瑞朝惜一前一后走在中间,白若轩背着采药用的小背篓,手握火把走在最末。 此时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只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和山风的声音。 瑞朝惜心系身后之人,三步一回头,最终还是退后几步牵住了白若轩的手。手掌交握,相视一笑,山路崎岖不平,她们的心却是无比的平静。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几人到了一处成八字形的山崖。 白青伸手一指,道:“那就是你们要找的幽冥花。” 崖下道路宽阔,仰头望去,却是越往上越窄,依稀可见月光洒将下来,照射在崖缝中淡紫色的花苞上,散发出妖冶的光芒,格外耀眼夺目。 “秦姑娘,麻烦你帮我照明。”白若轩将火把递给了秦煜,道:“跟我走!” 秦煜一身红衣,跟着一身黑衣的白若轩逐步攀上悬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幽冥花。 白若轩将火把插在了崖缝中,道:“秦姑娘,以防万一,你去崖顶把风吧!” 此时已离子时不远,只需精心等待幽冥花完全开放,采摘即可。 瑞朝惜除了担心,内心竟有一丝喜悦,她终是信了白家二公子文武双全的传言,单是轻功已然十分了得,不知剑术如何? 白若轩双脚各踏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掏出湿巾包住口鼻,全神贯注地等待幽冥花绽放。 突然,一道厚实的声音由远而近。 “哈哈哈,你们想救霍焱,还得问问我手中的长剑!” 白若轩无暇分心去看来者何人,运起内力道:“秦姑娘,挡住他!”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秦煜是南火门嫡系首徒,霍焱是她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为了救霍焱,她自然是舍生忘死,再者她刚出生便被霍焱收养,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霍焱既是母亲又是师父,如此,更不该有一点丁儿的怨言。 她与白若轩萍水相逢,却很是欣赏其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精神,心道:‘她愿冒生命危险去采幽冥花,不管成功与否,我亦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困在黑水潭的北水门人。’ 攀上悬崖之时,白若轩施展出来的不俗轻功亦令她十分佩服,所以,白若轩开口叫她去崖顶把风,她没有一丝的犹豫,她相信白若轩能够成功采到幽冥花。 崖顶视野辽阔,风却很大。她微眯着眼,淡淡地看着一团影子由远而近,待看清来人,脸一沉,冷声道:“陶寒,你什么意思?” “阿煜,师叔的名字岂是你能随便乱喊的?”秦煜最后一个字刚说完,陶寒已经站在了她跟前,可见轻功着实不俗。他长剑指地,微微一笑,道:“乖师侄,师叔能有什么意思?师叔是南火门人,自然是一门心思为了南火门,师叔想将南火门发扬光大,让它居于四大门派之首!可你师父她不应允,说什么四派同气连枝,荣辱与共,哼,这些都是屁话!其他三门谁又不想独霸武林?她武功虽高,性子却十分软弱,南火门只会毁在她手中!” “住口!”秦煜是孤儿,自幼被霍焱收养,霍焱不但教她武功,而且待她如亲身骨肉一般,她早已将霍焱当做自己的母亲,如今有人诋毁霍焱,她十分不悦,皱眉道:“你背叛南火门,早在你出手伤害师父之际便不再是南火门人!所以,你也不再是我的师叔,而是南火门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你若想阻止我们采摘幽冥花,那就是罪加一等,我便用你的鲜血来祭奠幽冥花瓣!” 陶寒看着眼前这个师侄,脸上闪过一股奇异的光彩,阴鸷之色顿显,冷笑道:“我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我杀了你,再回去杀了霍焱,整个南火门便是我的了!哈哈哈……” “陶寒,你妄想!”秦煜神色一凝,怒道:“你耍阴谋诡诈暗算师父,算什么英雄好汉?呵,没想到你竟如此天真!就算你杀了我和师父又如何?没有朱雀令亦不能号令南火门人!”她虽恼怒陶寒,但却并不想与他动手,毕竟他曾经是自己的师叔。 “嘿嘿,你倒是提醒了我。”陶寒一步步逼近秦煜,将真气注入长剑,剑指秦煜道:“说吧!霍焱是不是将朱雀令给了你?是的话就乖乖交出来,否则,别怪当师叔的不讲情面!” 秦煜感觉到剑气袭来,手上却无兵刃可以抵挡,唯有暂时受制于人。她借着月光四下打量地势,思量退敌之法,不想,凝耳细听,山崖下传来兵刃交加之声。 料想陶寒此时还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大着胆子拨开了他手中的长剑,无甚表情地道:“你带人闯入无幽谷,就不怕决明子前辈杀了你?” 陶寒笑道:“决明子那个老家伙!我估摸着,他这会儿正在后山医治病人,无暇顾及其他事情吧?哈哈哈,怎么样?你布阵保护霍焱一人,便派了南火门数百精英护其左右。我不想霍焱醒来,你以为师叔会孤身前来阻止你们采摘幽冥花吗?” 白若轩将秦煜与陶寒的对话,崖下兵刃交加之声尽数听在耳中,想到瑞朝惜正与歹人刀剑相向,自己却不能出手帮忙,心里不禁焦急万分。心想,万一她受伤怎么办?思及此处,心里犹如一团乱麻,但也知道是非轻重,瑞朝惜武功不弱,尚可以抵挡一段时间,而在山崖上苦苦等候这些时辰都是为了幽冥花,此刻幽冥花即将绽放,万不可大意分心,功亏一篑。 她努力说服自己要冷静,但手心还是开始冒汗,心也噗通噗通乱跳,只盼望幽冥花快些绽放。时辰转到子时,幽冥花缓缓地展开它的花瓣,一瓣,两瓣,三瓣……花瓣十二朵完全开放,顿时紫光大作。 说时迟,那时快,白若轩双掌聚拢,运起内劲,将幽冥花笼罩在内劲之下,跟着迅速将幽冥花连根拔起装入了背篓里。不想,那厢得手,这厢失足,右脚踏足之石块突然滑落,她一脚踩空,不慎朝山崖坠去。 耳边风呼呼作响,她右腿一蹬,在半空中陡然转身,伸手抓住了崖上的树枝,由于树枝细软,她整个身子在半空中上下弹动,终于,树枝不堪重负,啪一声断了,皎洁月色中,一团黑影再一次朝崖下坠去。 瑞朝惜与白青镇守崖底,这是白若轩安排的,她认为呆在崖底最为安全,可她万万想不到半路会杀出个陶寒来打乱了她的计划,崖底十余人围攻两人,已然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瑞朝惜与白青联手抵抗十余人,兵刃乒乒乓乓不停作响,打得不可开交。她分心留意山崖上的动静,陡然发现跌落山崖的白若轩。 只见她挥剑格挡,越打越快,举剑逼退攻向她的几人,跟着飞身跃起,踩在一人头顶跃上空中,伸手接住了白若轩。 白若轩为了采摘幽冥花而全副武装,手上戴着金丝手套,脸上罩着湿巾,劲装结束,只露出一对深邃不见底的眼睛。 刚一落地,白若轩还来不及道谢,便见到冬青与空青朝这边奔来,一道灰影在半空中掠过,拿走了她挂在树枝上的背篓。 白若轩怕摔下山崖弄坏了幽冥花,在上下晃悠之际便脱下了背篓,树枝一断,她便将背篓抛出去,准确地挂在了断枝末端。 “无幽谷都敢闯,你们是找死!”决明子将背篓背在身上,俨然一副采药人的模样,说道:“陶寒,你伤了霍焱,就算不主动来无幽谷送死,我也要出谷杀了你!”声如洪钟,响彻整个山崖。 瑞朝惜及时接住了白若轩,本该问她有否受伤,但此时情势危急,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她摘掉白若轩脸上的湿巾,道:“你快去与冬青空青会合,我去帮白青姐姐。” “我去帮白青姐姐!”白若轩说完提起地上跌落的长剑,挺身上前,举剑撩开数十把刀剑,将受伤的白青挡在身后,上前与歹人斗在了一处。她剑法灵动飘逸,时缓时急,一招接一招连绵不断,居然没有一招是重复的,只见青光闪动,兵刃交加之声越发密集,不消片刻,数十人尽数倒地痛呼,其中一人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颤声道:“快……快走!” 陶寒正与秦煜拆招,由于秦煜手无兵刃,是以处处占上风。他笃定决明子不会前来,也不对秦煜下杀手,肆无忌惮的挑衅,突然听到决明子的声音不禁大惊失色,据他所知,决明子可是一直爱慕霍焱的人哪!他下毒害了霍焱,若真落入决明子手中定是必死无疑!思及此处,他使出各种狠辣招式攻向秦煜,打算击退她立即逃走。 决明子飞身跃上崖顶,一脚踢飞了陶寒手中的长剑,冷声道:“以大欺小,你脸皮还真厚!来来来,我们空手对决,打他个几百几千个回合!”他将背篓递给秦煜,道:“这里交给我,你们快些离开无幽谷,救你师父要紧!”语毕,举掌攻向陶寒。 白若轩不消片刻便料理了一众人等,正打算上前查看白青的伤势。就在这时,秦煜已经下了山崖,她快步奔到二人身边,道:“白师兄,白青姑娘,决明子老前辈命我们赶紧离开无幽谷!” “走吧!”白青捂住手臂率先朝前走去。她知道决明子的心思,幽冥花既已采到,此刻最要紧的便是送回南火门救人。 冬青空青见白青受伤,忙小跑过来一左一右扶着白青,瑞朝惜则是站在原地等候。 夜微凉,衣衫显得单薄,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 借着月光,一行六人健步如飞,朝无幽谷谷口走去,行至谷口,白青站定,道:“你们走吧!” 眼见就要分别,白若轩心中升起一丝不舍的情怀,叮嘱道:“白青姐姐,你记得处理伤口,别让伤口恶化,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和姐姐在雍都等着你来看我们!” 白青虽受伤,却依旧泰然自若,微微一笑,道:“嗯,好。你们路上小心,代我向她问好。” “我理会得。”白若轩应了,拉着瑞朝惜准备离开,可瑞朝惜却挣脱她的手掌走到了白青面前。 白青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帮瑞朝惜挡了一剑。相识不久,能够得到如此待遇,瑞朝惜知道是因为她是白若轩妻子的缘故。但是,她是知恩图报的人,开口道:“白青姐姐,大恩不言谢,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来雍都寻我。” “自然。”白青淡淡一笑,道:“快走吧,救人要紧。”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迷雾茫茫,晨露颇重。 几人快马疾驰,按原路返回,出得无幽谷已将近黎明,往前再行一刻钟左右便是一座村庄,村庄后有一条青石板路,那是通往南火门最近的道路。 她们要赶着回去救人,继续催马急赶。突然,几人同时勒马停步,来回对视,只见前面道路上横有一路人马,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如今境遇,不禁面面相觑,均不知道来者何人,也不知道因何而来? 白若轩打马上前,问道:“阁下何以阻人去路?” 挡住去路的是三个人,领头的是个肥头大耳的光头,身后跟着两个劲装结束的蒙面汉子,那光头小眼精光一闪,翻身下马,将手中长棍往地上一杵,粗声粗气地道:“将你们手中的幽冥花留下!” “哼,敢情是来打劫的呀!”瑞朝惜来回一扫敌人,冷笑道:“一个和尚,不乖乖在寺庙吃斋念佛打坐用功,居然出来打劫良民,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光头铁棍往地上一杵,立时砸出一个大坑,可见其臂力惊人。他是光头,但头上并没有戒疤,并不是出家人,瑞朝惜就是看不惯他阻人去路,才如是说。 闻言,光头面有愠色,握住铁棍的手收紧了一分,道:“小姑娘莫要打胡乱说,我可不是什么出家人,佛门跟我毫无关系,什么清规戒律根本不需要遵守。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打败我,要么交出幽冥花!” 秦煜见他们冲着幽冥花而来,猛然想起了一个人,皱眉问道:“你们是陶寒的人?” 光头抹了一把光溜溜的头,不悦道:“要么交出幽冥花,要么杀了我们,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秦煜冷哼一声,嘴角带笑,喝道:“看招!”跟着飞身下马,剑指光头小腹。 光头举棍迎战,手中铁棍舞得呼呼作响。白若轩估摸着那棒子少说也有上百斤,可在他手中就相当于木棍一般,舞起来轻盈而利落。 秦煜并不与他正面交锋,她身法飘逸,运起轻功围着光头打转,脸上红光闪动,动如脱兔,只见她右手一翻,甩出一枚暗器,趁光头躲闪之际顺势举掌劈向其脖颈。跟着手肘向上一拐,直撞上光头下巴。一击即中,她轻飘飘地落在了光头跟前,挑眉道:“你输了!放我们走!” 光头吃痛,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是不可置信,他居然轻而易举地输给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光头有言在先,只要打赢了他,她们便可以走,话虽如此,他此时却是面露难色。起初,对于打败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他是自信满满,胜券在握的。可是,他却没想到来人正是南火门下一任继承人秦煜,武功高出他几倍不止。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马背上的蒙面男子冷冷地道:“他说要放你们走,我们可没有答应!”语毕,两边的草丛中又涌出了十余人,打扮与那两个黑衣人一模一样。 白若轩暗叫不好,当机立断,道:“秦姑娘,你先走!”她打马上前,将秦煜拉上马,紧接着自己跳了下去,道:“照我教你那样熬药,霍门主若醒来,你们一定要前往黑水潭救出北水门人!”虚指一弹,石子击中马屁股,骏马吃痛,发了疯地往前方冲去! 两个蒙面人见秦煜带着幽冥花冲出了人群,打马欲追,瑞朝惜立时拍马上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道:“你们的敌人是我,想要逃走么?”她长剑出鞘,足尖轻点马背,飞身上前与领头的黑衣男子斗在了一起。 白若轩见秦煜走远,心里安心了许多,身形一闪,迎上去与瑞朝惜并肩作战。 二人长剑同时刺向黑衣人要害,黑衣人手中的单刀挥得是迅速快捷,白若轩挡开黑衣人单刀时用了五成内力,直震得黑衣人虎口剧痛,单刀险些脱落,黑衣人面露惧色,喝道:“兄弟们,一起上!” 一时间,一群黑衣人将她们团团围住,挥刀朝她们袭来。 白若轩长剑画圆,抖了个剑花,将真气注入长剑,挥手一削,登时将地面划了道深痕。 黑衣人见她露了这一手,纷纷大感诧异,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剑术竟然如此精湛,剑气能够将坚硬的地面划破,他们是血肉之躯,碰到怕是要当场毙命吧?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白若轩刚一念出,瑞朝惜立时会意,挥剑与之相和,二人双剑合璧,登时威力大增。 原来,白若轩所念诗句是殷岩教给瑞朝惜的,那是李太白七律诗之凤凰台,全诗一共五十六个字,每一句里面含有十二式剑招,整套四十八式。 剑招一使将出来,气势凌厉,磅礴大气,将黑衣人团团笼罩在白色剑光之中,剑气直压得他们胸口隐隐作痛,喘不过气来,等到她们使到‘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之时,更是达到了极致,‘三山半落’‘二水中分’‘青天’‘白鹭’一对一和,剑法同进同出,二人使将出来犹如四人的功力,威力大增。 阳光洒落在一片山楂林里,阳光,红绿两色相交辉映,很是赏心悦目。正是山楂成熟之际,瑞朝惜伸手摘了一颗,掏出手绢擦了擦,望着山楂皱眉凝思。 白若轩想起不久前,一众黑衣人被她们打得落花流水,慌忙逃走的情形,心里很是高兴,不禁笑道:“殷岩前辈的凤凰游剑法当真是威力无穷,你日后可得强加练习才是。” 瑞朝惜不答,盯着山楂想了许久,终于决定不去理会它是否有洗净,浅尝了一口,这一尝可苦了她,顿时酸得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清口水滋啦啦的在牙缝中钻出来,懊恼地丢掉咬了一小口的山楂,待嘴里舒服些才问道:“你不是说不想学师父的剑法么?怎么也会使?” “我可没说不想学殷前辈的剑法。”白若轩将山楂弄干净,一整颗丢进了嘴里,道:“我只是说不能拜他为师,不学他剑法的话可没说过。那时我身上有伤,不方便学,不过我将剑招都尽数记了下来。”顿了顿,道:“巳时已过,也不知道秦姑娘救醒她师父没有?” 殷岩教瑞朝惜剑法之时,白若轩一直在旁边观望,当时是怕瑞朝惜忘记才自行记了下来,方便日后提醒,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告诉瑞朝惜的。不过,她如此细心记熟剑招的原因可谓是多虑了,瑞朝惜的武学悟性并不比她低,剑招她早已记得滚瓜烂熟,只要强加练习,日后的造诣亦不容小觑。 “你不怕酸么?”瑞朝惜见她将一整颗山楂丢进嘴里,不自觉地捂住了嘴。听她提起秦煜的师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师父现在何处?是否安好?” 白若轩嘿嘿一笑,说道:“怕呀,不过酸是酸了点儿,那种滋味倒也很美。等秦姑娘前往北水门支援之时,我们跟着她一起去,说不定可以见到殷前辈。”她也想找到殷岩,然后将玄武令还给他,毕竟玄武令放在她身上不怎么妥当。 瑞朝惜将白若轩手中的山楂尽数抖落在了地上,道:“酸都酸死了,不许吃!你说得对,我们去找师父,将玄武令还给他,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先前那些黑衣人的武学套路诡异难辨,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 “江湖事,麻烦事,当然是少插手为妙。”白若轩又伸手去摘山楂,这次是连枝桠树叶一起采摘,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得罪了黑衣人,又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日后可能会有麻烦来找我们。你已是北水门弟子,有些事情躲都躲不过!” 白若轩想起白青跟她说过的话,如今江湖上除了四大门派,还有江南洛水山庄,西北滕玉阁,秦淮侯家堡,湘西霸刀门,蜀中唐门五大世家。 当今武林武功最高的人是南火门门主霍焱,听说当年霍焱已一己之力同时打败其他三派掌门,由此奠定了她武学宗师的地位。忽地,白若轩又想起先前黑衣人均是手握大刀,不禁思道:‘难道他们是霸刀门的人?霸刀门远在湘西,何时与陶寒勾结在一起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瑞朝惜用手绢擦拭着手中的长剑,那是一把长三尺,剑柄与剑鞘都为白色的长剑,名为凝霜剑。咋一眼望去,与其他宝剑并无不同,细细打量,却又有所不同,它浑身散发着冷光,寒气逼人,这是瑞朝惜最喜欢的一柄剑。 她微微点了点头,很赞同白若轩的说法。江湖恩怨错综复杂,极有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惹上些麻烦,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还是少管闲事为上。不过,若有人不长眼睛,欺负到自己头上来,那就另当别论了。想了想,开口道:“那些黑衣人的武功只能算是三流,不足畏惧,若他们还敢找上门来,看我不要了他们的脑袋!” “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无端被别人欺负,肯定是要还手的。”白若轩在一旁捣鼓了半天,走到瑞朝惜身前的时候,将双手藏在了身后,笑道:“世事难料,还未发生的事情就别再想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闭上眼睛,我有东西送给你。” 瑞朝惜右手一转,还剑入鞘,好奇地看着白若轩,心道:‘一无集市,二无摊贩,她去哪里买东西来送个我?朝夕相处大半年,她送我的东西倒不少,可一件都未带在身边,全都留在了郡马府。’思及此处,也想留一件物事在身边,不禁有些小期待。 “你先闭上眼睛。”白若轩眼带笑意地说着。她越是卖关子,瑞朝惜就越是好奇,不知道白若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耳边听到一丝细微的响动,白若轩的声音亦同时响起:“慢慢睁开眼睛。” 早上的太阳不知何故,害羞地躲在了云层中,山楂树下,杂草横生。 瑞朝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上不禁挂起了一丝微笑。 白若轩含笑站在她跟前,手上捧了一束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鲜花,那是地上的野草与山楂树的枝叶组成的,野草有黄有青围在四周,正中央有十几颗红艳艳的山楂,初看时确实有些鲜花的味道,待看仔细一看,简直是难看极了,不过瑞朝惜很开心,比收到任何奇珍异宝还要开心。 她接过那一捧不能算花的东西,低头笑了。微笑,发自内心的欢喜,那突然袭上心头的滋味是难以言喻的。佳人嘴角那一丝微笑,任谁见了都会为之心醉。 白若轩见她脸上泛着红晕,笑起来格外好看,那句女人笑起来的时候是最漂亮的话瞬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一颗心就此为那一低头的微笑而醉,不自禁道:“朝惜,你笑起来真好看。” 有什么能够抵得过心上人的一句赞美?金银财宝不能,名贵花卉不能,瑞朝惜虽没收到什么奇珍异宝,名贵花卉,但她收到了心上人的良苦用心和发自内心的赞美,心里是满足而幸福的。抬眼见到白若轩头上与肩上有些树叶和杂草,打算帮她打理干净。 醉人的清香扑鼻而来,白若轩怔怔地任瑞朝惜靠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心不由自主地开始骚动。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如水的双眸,微微上翘的嘴唇,无一不落入白若轩的眼中。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落在她肩头的纤纤玉手,含情脉脉地看着瑞朝惜。 瑞朝惜一手握住那捧不起眼的称不上花的东西,另一只手被白若轩紧握着,只感觉她手心微微发烫,暖和了她的手,亦温暖了她的心,手指轻微的动了动,反手握住了白若轩的手。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许多难以言喻的内心世界可以成功的靠眼神传达出来。白若轩深深的陷在了那如水的双眸里,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也。 鬼使神差地搂住瑞朝惜的腰肢,往里一带便将她带入了怀中,低声道:“你知道吗?这个画面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这种时刻太美妙,美妙地有些不真实,朝惜,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也许是时常与药草为伴的缘故,白若轩身上有股淡淡地草药味。瑞朝惜觉得很好闻,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白若轩的情景,那个未经过她的允许便褪了她的衣衫,帮她包扎伤口的白若轩,那个蹲在地上帮她熬药的身影。她动了动身子,睁着一双妙目看着白若轩。忽地,嫣然一笑,微踮脚尖,吻上了她的右脸颊。 一阵凉风吹过,扬起了二人的衣摆,白与黑永远都是最鲜明的对比,亦是最好的搭配。羞涩的一吻,是有温度的,足以证明她不是在做梦。 白若轩本能的朝眼前的女子靠近,她前进一步,瑞朝惜便退一步,直到树木挡住了她的退路,直到无路可退。白若轩邪魅一笑,那是与她平时不一样的笑,摄人心魂的笑,她一手撑着不算太粗的山楂树,慢慢凑近瑞朝惜,吻上了梦寐以求的唇瓣。 瑞朝惜亦是出于本能的往后退,她是被白若轩那一抹笑容给钉在了原地,那笑容似有魔力一般,让她忘记了是在躲,不再感到不安。当白若轩温热的气息慢慢靠近的时候,她没有躲开,当那柔软的唇瓣贴着自己唇瓣的时候,她瞪大眼睛看着白若轩放大的面孔,脑里是一片空白,那种滋味要怎么形容? 忽然,一道破空的声音响起,白若轩伸手一带,将瑞朝惜拉到了自己身后,冷着脸看着打破这美好时光的人。将钉在树上的箭羽拔了出来,注入内力往那些人掷去,其中一人便被射了下马。 “小子,伤了我们霸刀门的人就想逃,没那么容易!”其中一人面色不善,森然道:“你们的死期到了,这片山楂树林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我现在真是很后悔没有杀了他们!”瑞朝惜冷哼一声,冷冷地打量着不远处的一行人,道:“霸刀门?那应该是江湖中的一个门派吧?不过,恕我孤陋寡闻,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烂刀门!” 这时太阳拨开云雾,暖洋洋地照了下来,只见不远处有五人,与黎明时的那些人打扮一样,只不过这五个人没有蒙面。 五人个个身材魁梧,背后负着一柄大刀,个个神色不善的望着瑞白二人。说话的那个男人手握缰绳,留着络腮胡,刚刚放冷箭的弓弩在他身后的汉子手上,其中一人已经被白若轩射下了马,箭羽穿过了他的大腿,鲜血不停地往外冒着。 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看都没看受伤的同伴一眼,长眉一竖,冷声道:“霸刀门驰骋湘西多年,小姑娘却说从未听闻,由此可见,你见识十分浅薄。二位胆敢得罪霸刀门,也不知道师承何人?属哪门哪派?在下绝命三刀,费恒!”他在介绍自己的时候神色傲然,声音提得很高。 “费恒?没听说过!”瑞朝惜满脸不屑,说道:“师父的名头太响,我是不会说的,你也没有资格知晓。昨夜陶寒夜袭无幽谷,被决明子前辈打死了!若我猜得不错,你们是一路人吧?相互勾结,妄图破坏南火门,扰乱江湖秩序的人!” 费恒很生气,脸色铁青,恨不得立即上期撕碎了眼前这个傲慢的女子。绝命三刀费恒这些年在江湖上的名头很响,他出刀三招便会见红,杀人从不超过三招,绝命三刀由此而来。江湖上的人知道这一层,见着他都不会轻易去招惹,多多少少敬他几分。 但是,如此名头颇响的一个人,瑞朝惜却说不认识,而且言语处处透着讥讽之意,江湖人名声比性命还要重要,瑞朝惜如此嘲讽,他怎会咽得下这口气?再者,后面的那几位都是他的兄弟,想到在兄弟面前丢了这么个大面子,他登时火冒三丈,心道:‘如不除了这二人,日后再出去嚼舌根,怕是会毁了我的名声。” 思及此处,神色一凝,森然道:“小姑娘既不愿意报上门派,死了后我亦不必帮你立碑了,那便抛到深山里去喂野狼罢!”他翻身下马,拔出身后的大刀,扯嘴一笑,笑得很是可怖,道:“知道绝命三刀从何而来么?因为我杀人只用三刀!” 费恒用刀背在自己的右肩擦了擦,右手一翻,刀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嘿嘿一笑道:“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大爷就亲自来教教你们!”语罢,挥刀砍向瑞朝惜。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清晨的浓雾渐渐散去,事物渐渐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白若轩见费恒第一刀气势如虹,来的十分凌厉,显然是杀招,她挡在瑞朝惜身前,以剑身去档那来势汹汹的一刀。 费恒冷笑一声,运起十成力道往下压去,白若轩听到手中的剑咔嚓一声,暗叫不好,剑身果然断成了两截,刀锋朝她的脑门砍去,白若轩头一偏,一缕头发被削了去,她仰身往后退去,费恒如影随形的追了上来。 “霸刀门人不单喜欢以多欺少,还喜欢以大欺小!”瑞朝惜提剑迎上,去帮白若轩,她武学师父众多,握什么兵刃的都有,其中不乏刀法精妙之人。 她在一旁看出了费恒刀法的门路,以剑作刀,使出云转十八式,以柔克刚,卸去了费恒的一刀,说道:“你的绝命三刀已经使了两刀了,还有一招,若还杀不了我们,恕我们不奉陪了!” 瑞朝惜边说边打,丝毫不给费恒喘气的机会,以剑作刀本就是权宜之计,剑法基本以飘逸著称,剑自然也是十分轻盈。刀就不同了,刀法注重的是力道,大刀上百斤的已是常事。 瑞朝惜时而用剑法阻挡,时而用刀法进攻,间或使出几招狼牙棒的打法,招式变幻无穷,新招未老,又出一招,直打得费恒眼花缭乱。 费恒见瑞朝惜使出云转十八式,以为她是塞北孤雁的弟子,可她后面的招式杂乱,什么打法都有,有些招式是他从未见过的,他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眼前这个女子是谁的弟子了。 白若轩见瑞朝惜渐渐占了上风,叫道:“费恒!三招早已过,你却还未杀了我们,绝命三刀怕是要改上一改了!” “放屁!”费恒大喝一声,手中大刀猛一挥出,里面隐藏了无数后招。 瑞朝惜不敢前去招架,向右掠去,白若轩眼明手快,上前一把将之抱起,运起轻功就逃。 “我们回南火门找秦姑娘。”白若轩由一个树头跃向另一个树头,说道:“江湖太危险了,我们还是早日将东西交给你师父,回郡马府为上,我宁愿被父亲打上二十板子,也不愿意你与那些人拼命打架。” 瑞朝惜靠在她的肩头,轻声道:“好呀,不过你要快些,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按理说此处离南火门应该不远,可白若轩奔了个把时辰还未到南火门,不禁开口道:“我记得南火门就在这附近,不会是迷路了吧?” 瑞朝惜示意她将自己放下来,站定后说道:“你不会是路痴吧?”面前到处都是农田,并没有见到来的时候那条大路。 白若轩道:“费恒最后一刀实在是太过犀利,不管你朝哪个方向躲都会不同程度的受伤,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跑。不过,我跑的太急,好像走错方向了。” 瑞朝惜无语地瞪着白若轩,说道:“快走,我不想在穷乡僻壤过夜。”她们的马留在了山楂林里,此时唯有步行,白若轩怕她辛苦,说道:“我背你吧。” “你是马么?”瑞朝惜不理蹲下的白若轩,径直朝前走去。 白若轩连忙追了上去,笑道:“我是马,我是郡马。” 瑞朝惜笑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书呆子,没想到你还挺有趣的,只是此郡马不同彼骏马,所以你还是乖乖陪我走路吧。” “其实我们可以用轻功。”白若轩咧嘴一笑,说道:“我的轻功肯定比你好!” “我不信!”瑞朝惜停下脚步,说道:“你武学套路虽然诡异,我也未必及不上你。” 白若轩撇了撇嘴,道:“要不,我们比试一场?输了的人,要无条件服从赢了的人。” 瑞朝惜想了想,道:“行!无条件服从对方的提议我不反对,不过要规定时限,输了的一方无条件服从赢了的一方,以一日为限,如何?” “一言为定!”白若轩嘿嘿一笑,道:“我让你十步,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瑞朝惜轻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往前走了十步,还未等白若轩准备好,便飞身一纵,朝前掠去。 望着瑞朝惜远去的身影,白若轩并没有去追,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刚走出不久,费恒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他大刀一挥,喝道:“好小子,支走媳妇儿,自己孤身迎战么?” “呵,对付区区霸刀门人,何须两个人?”白若轩双手抱胸,道:“我的宝剑被你砍断了,你不会以大欺小,让我赤手空拳与你打架吧?” 提议比试轻功,就是要支走瑞朝惜,她知道费恒很快就会追上来,又没有把握打赢他,只好保了瑞朝惜的人身安全。 “小子,你我就好好的打上一架!”费恒身上不止一把刀,他的马背上还有一柄备用弯刀。 白若轩舞了舞手中的弯刀,明晃晃的,很是锋利,不禁赞道:“好刀!” 费恒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只需留下你的性命,姓费的保证不去杀你媳妇儿!”刚刚在山楂林里,他亲眼见到白若轩去亲瑞朝惜,笃定她们不是夫妻便是私奔出来的一对冤家。 “阁下如此狂妄,就不怕我杀了你么?”白若轩话一说完,飞身攻向费恒下盘,手中的弯刀闪出一道白光,眼见就要砍去费恒的双腿。 费恒横刀挡开,喝道:“好身法!”他大刀招招击向白若轩要害,白若轩只得运起轻功躲闪,心道:‘绝命三刀却也不是浪得虚名。’ 她一面闪躲一面思索破刀之法,心道:‘师父常说无招胜有招,招式太过繁复反而是累赘,费恒的刀法力道迅猛,要硬碰硬怕是会两败俱伤,若一味地躲避,我迟早会精力衰竭。’忽地灵光一闪,喝道:“费恒,看招。”弯刀脱手,朝费恒掷去,费恒大惊,立时横刀护住胸前。 白若轩得逞的一笑,飞身上前,手中断剑刺中了他的右腿。退开几步,不怀好意地笑道:“费恒,你是否觉得右腿一点也不痛,而且有点麻麻的感觉?” 的确,费恒见到右腿鲜血直冒,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意,只觉右腿很麻,以至于移不开脚步,他立时便想到中了毒,喝道:“无耻小子,打不过就使诡计!” “这不叫诡计,叫智取!”白若轩丢掉手中断剑,拍了拍手,道:“你中的是麻药,过两个时辰便会自行恢复。”她将费恒的马牵了,道:“借用一下你的马!”语罢,驾马扬长而去。 瑞朝惜一路狂奔,生怕白若轩追上她,要她做什么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感觉到后面没人追来,心里不禁十分得意,忖道:‘这么久都还未追上来,刚才还充面子让我十步,果然是个书呆子!’她觉得已经跑得够远了,怕白若轩追不上来,遂找了颗大树纵了上去。 等了许久都未见到白若轩追上来,却见到一高一矮两个黑衣男子朝大树走来,她不想让旁人发觉,屏气凝神缩在树干上。 “师兄,我们真的不去黑水潭救师伯他们?”声音由树下传来。 瑞朝惜往下看去,是那个矮个子男子在说话,心道:‘黑水潭?难道他们是北水门人?’ “去,不过要先找到其他几位师兄弟,再一同前去。”那个高个男子说道:“师父被困在通州,我们师兄弟七人该先去解救他老人家。” 瑞朝惜不禁想道:‘他们是北水门人,又是师兄弟七人?难道是师父收的那七个弟子?若他们真是我的师兄,那被困在通州的定然是师父了!’思及此处,不禁一喜,只要找到殷岩,就可以将玄武令交给他,以后的其他事情都不管她们的事了。 矮个男子又道:“师兄,我觉得其它师兄们定然也会前去通州救师父。不如我们直接去通州,说不定能够一次性找齐几位师兄。” 高个男子微一沉吟,说道:“师弟多言极是,我们便在此休息片刻,稍后立即赶往通州!”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秋色苍茫,吹来的风不禁让人感到有些寒冷。 本该是万物凋零的时节,瑞朝惜所在大树却是郁郁葱葱,见树下那一高一矮二人正在吃干粮,不禁感到有些饥饿。也难怪,她们从黎明到如今的午后并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肚子饿是必然的。 见那二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禁想道:‘他们怎么还不走?我若再不出去,若轩该要寻不到我了。’得知殷岩被困通州后,她已打算要前去,想到去到那里便可以找到殷岩,然后归还玄武令。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瑞朝惜想要看看来者何人,又怕被树下二人发现自己在偷听,是以不敢拨开树叶去看。 那一高一矮听到马蹄声立时站了起来,向右侧望去,只见一个黑衣少年纵马而来,矮个子道:“师兄,他好像冲着我们而来。” 高个子道:“莫要轻举妄动,且看他是什么来路。” 纵马而来的人正是白若轩,她制住费恒后便立即去追瑞朝惜,却追了很远一段路程都未见到她,此时见到眼前一高一矮的两人,抱拳问道:“两位兄台,可否见到一个白衣女子?” 瑞朝惜心里一喜,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是那个书呆子!朝下望去,只见到昂起的马头,并未见到白若轩,知道她是在找自己,却也不想着要现身,心道:‘她去哪里弄了匹马来?难道是偷来的?’ 高个子答道:“未曾见过!” 白若轩道了声谢,打算继续往前赶路,心道:‘她定是怕我追了上去,是以使尽全力往前跑。’突然,树上飘下一片树叶来,抬头查看,赫然见到她要找的人坐在树干之上。 白若轩微微一笑,翻身下马,对那一高一矮二人抱了抱拳,说道:“二位有礼了,在下赶路匆忙,已然十分疲惫,不知可否与二位兄台同在大树下歇息片刻?” 江湖规矩,先到先得,既然他二人先到大树之下,白若轩理应先行征求二人的同意,再决定留是不留。江湖上纷争颇多,极有可能因为口舌之争,地盘之争打将起来。 那二人亦十分友善,同时回了礼,高个子说道:“兄台言重了,此树既不是在下而种,便不是在下所有,兄台自可随意而来,亦可随性而去。四海之内皆兄弟,在下路浩然,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路兄哪里话,在下白若轩。”她手引至矮个子,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矮个子憨笑道:“在下宁浩泉。” 路浩然示意白若轩坐下,问道:“不知白兄所寻之人样貌如何?他日我是兄弟二人若撞见那人,也好及时通知白兄。” “她啊,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衣服也白白的。”白若轩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我与她比试轻功,后来便怎么也追不上她了,想来她的轻功定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瑞朝惜很想笑,但还是强忍住了,心道:‘呆子,我早说了你的轻功未必及得上我,这下该心服口服了吧?既然输了,便要任我差遣,要你做些什么好呢?’她兀自胡思乱想,想着白若轩要无条件服从于自己,不禁满目笑意。 宁浩泉道:“眼睛大,皮肤白,衣服也白的女子有很多啊,不知那位姑娘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白若轩笑道:“这个不同之处嘛,我得好好想想。”她很明白此时说的任何话语都会被树上的人给听了去,故意不答。 路浩然问道:“白兄如此急于赶路,定是为了那位姑娘,不知她是白兄什么人?红颜知己还是同胞妹妹?” 一开始,他以为白若轩是来找麻烦的,便对其抱有戒备之心,此时见她说话风趣,眉清目秀,眼神中并无半分敌意,不禁想道:‘此人仪表不凡,身上有一股正然之气,定是名门正派子弟,多一个朋友便多一份照应,我不防与之结交。’ 瑞朝惜竖起耳朵,想听白若轩要说出些什么不同之处来,奈何路浩然多嘴又问,她真是讨厌死了这个个子高的男人,心道:‘他既是我师兄,日后再找机会给他些教训。’不过,她同样期待白若轩要如何回答路浩然提出的问题。 “不瞒二位,她是在下的妻子。”白若轩淡淡一笑,既然知道瑞朝惜就在树上,便也不再担心,道:“我夫妻二人一时兴起想要出来长长见识,不想却走失了,此事乃在下之家事,还是不要再提起了。不知二位从何处而来?又欲前往何处?” 宁浩泉道:“我们从渝州而来,正打算前去通州。” 白若轩哦了一声,想起南火门的遭遇,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北水门遭困,南火门内乱,江湖纷争又起,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头断血流。” 路浩然亦跟着叹了口气,说道:“不但是南火门与北水门,在下听闻西金门三日前亦遭到了一场毁灭性的打击,掌门人便在那一场决斗中送了性命,想他西金门江一鸣是何许人也,二十年前诛灭魔教,他的功劳最大!不想,老来死在自己人手里。” 白若轩微感惊讶,问道:“三大门派均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压,难不成当真如此巧合?东木门没有传出任何被打压的消息么?”她觉得事有蹊跷,心道:‘若四大门派均遭到打压,那便无话可说,若东木门平安无事,却不得不引人怀疑了。’ 宁浩泉道:“东木门确实没有受到任何打压,不过东木门第一时间赶到了西金门,帮他们解了围。” 路浩然道:“白兄怀疑东木门是幕后黑手?” 白若轩点了点头,说道:“本来是有些怀疑的,既然宁兄说东木门出手解了西金门的围,我的想法不攻自破了。”她本不在乎江湖纷争是非的,只是想到瑞朝惜与北水门有一丝关联才留了个心眼儿。 路浩然看了看天色,说道:“也是,四大门派同气连枝,岂会互相排挤?北水门遭难,南火门便立时派人前去支援,想来其他两派也是一样的。白兄,我师兄弟二人还要赶去通州,这就告辞了!他日若能再相逢,定要痛饮三百杯!” 白若轩站起身来,抱了抱拳,说道:“一定一定,二位兄台一路保重!” 眼见路浩然二人消失在乡间小径之中,白若轩双手环胸倚在树上,说道:“他们走了,下来吧!” “你怎知道我不愿见他们的?”瑞朝惜一纵而下,望着白若轩说道:“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白若轩微微一笑,道:“你不愿出来见我,定是因为他们在场,难不成你认识他们?” 瑞朝惜点了点头,道:“我虽不认识他们,但他们于我却有莫大的关联。” 白若轩问道:“按理说,你应该从未涉足过江湖,不该认识这些江湖中人才是。”他兀自好奇,不禁猜到:‘不对,陆白也是江湖中人,他们该不会也对她存爱慕之心吧?’ 瑞朝惜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一味地卖关子,说道:“我先前躲在树上,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你猜他们说了什么?” “我的郡主,你就告诉我吧!”白若轩可不想去猜,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你快告诉我他们是谁?说了些什么?” 瑞朝惜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先前比试轻功,你输了,你要无条件任我差遣,不许反悔!”她现在有些后悔将时限设成了一日,心道:‘早知道如此轻易便赢了,定要设上一个长长的时限,叫这个书呆子时时刻刻都无条件听从我的差遣。’ 白若轩道:“放心吧,我说到做到,怎么说我也是郡马。”他的轻功不弱,胜了瑞朝惜是轻而易举地事情,只是她不想让瑞朝惜知道费恒的事情,这才顺从万分。 瑞朝惜笑了笑,说道:“他们是北水门人,要去通州救师父,也就是说他们是我的师兄。师父曾经提起过的,说他有七个男弟子,我见了面要叫他们师兄的。” 白若轩恍然大悟,她只道瑞朝惜不想见那两个人,却不知道她是因为不想叫他们师兄才躲着不见,思及此处,不禁莞尔,说道:“殷前辈怎么了?为何要去通州救他?” 瑞朝惜道:“这层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没有说起。不过,我们也该去通州,等事情办妥后,我们立即回雍都可好?” “江湖不适合我们,还是早日回雍都为上。”白若轩牵来一旁的马儿,翻身上马,伸手去拉瑞朝惜,待她坐稳后,说道:“秦姑娘已经派人前去解救北水门人,我们改变策略去通州!”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古道两旁种满了松柏,白蒿密密麻麻的覆盖在广隰之上。 一匹棕色快马疾驰在古道之上,冷风呼呼地吹过,瑞朝惜感觉有些冷,环住身前人的腰,轻轻地靠在她背后,说道:“我觉得很冷,松柏却不惧寒风。” “草木秋死,松柏独存。”白若轩停下马来,将外袍脱了披在她身上,说道:“自古以来,松,梅,竹便被誉为‘岁寒三友’,竹宁折不屈,梅傲然挺立,松四季长青,它们代表的气节与傲骨一直是文人墨客所渲染的。” 瑞朝惜紧了紧身上的衣衫,道:“松柏不仅能够四季常青,它还告诉我们一个大道理。” “什么大道理?”白若轩催马继续赶路。 瑞朝惜望着不断往后退去的松柏,幽幽地道:“若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便一定能够耐得住严寒,经得起风霜的考验。” 白若轩为她坚定的想法而动容,紧了紧她放在腰间的手,道:“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市镇,不然就真的要在穷乡僻壤过夜了。”感受着背上柔软的温度,心里除了感动,还涌出了一丝坚定,心道:‘我白若轩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竟能得到郡主的芳心,此生此世,白若轩宁愿粉身碎骨,也定不负她!’ 自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只有做男子打扮的那一刻起,便已笃定自己注定一世孤独,是以从未奢求过会有幸福的生活。那个时候她心里只有责任,保护母亲的责任,保护白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责任。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女子,可是那个人就那么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了她的世界,而且还住进了她的心里。也许是上天的眷顾吧,知道喜欢之人的心如松柏般坚定,怎地要她不感动? 暮色降临,她们没能赶到市镇,唯有在一户农家借宿。 瑞朝惜第一次在农家借宿,对农村房屋之简陋有了初步的认识,她们睡的是主人儿子的房间。她不在乎是否简陋的问题,但是,她总觉得屋里散发着一种很难闻的气味,想要出去避一避,却碍于主人在房里不好动作。 白若轩见她皱眉,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将身上的香包悄悄递给了她。 主人是个年近六十的老者,他弓着背帮瑞白二人收拾房间,双手哆哆嗦嗦,让人心生不忍,白若轩道:“老伯,我们自己铺床,您回房歇着。” 老伯呵呵一笑,道:“过门是客,还是老朽来吧。” 白若轩不依,硬是将老伯送回了房间,回房时见瑞朝惜正在铺床,不禁笑道:“劳驾郡主铺床,真真地不好意思,不觉得臭啦?” “哼,我很像是嫌贫爱富之人么?”瑞朝惜忙得不亦乐乎,可床貌似越铺越遭,被褥总是缩成一团,怎么也抖不平,努力多次依旧如此,不禁有些气馁,心道:‘红烛她们铺床很容易呀,难不成是我太笨?’ “不是,你是最好最好的人!”白若轩上前去帮她,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一次很快就铺好了。 瑞朝惜生在王孙贵族之家,这等事情自然从未做过,似乎与白若轩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会做一些她生平从未做过的事情,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她很开心。想起山楂林的那束花,不禁暗自惋惜,道:“下次别给我再见到费恒,竟然打落我手中的花束,当真是岂有此理!” 白若轩微微一笑,道:“没错,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你也别恼,回到雍都,我再送你一大束我亲手扎的花束。”心里却道:‘下次见到他,也许他会对我们敬而远之。’ 瑞朝惜俏脸一红,嗔道:“我哪里恼了?我只是在气费恒,与你有什么相干?” “是了是了,与我不相干。”白若轩拍了拍床沿,道:“还不睡觉么?明日要早起赶路的。” 屋外冷风兀自刮着,风从窗口飘进来,熄了屋里的油灯。瑞朝惜呀地叫了一声,迅速跳上床缩在白若轩怀里。白若轩知道她最是怕黑,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别怕,我在呢。” 拉过被子盖上,心思飞回了洞房花烛的那个夜晚,那时她要吹灭烛火,被瑞朝惜瞪得不敢动作,后来她是将头捂在被子里才睡着了的。再后来,她知道瑞朝惜很怕黑,没睡着之前一定不能熄了烛火。 瑞朝惜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白若轩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只觉整个屋子都是此种味道,没有了之前的霉臭味,她将目光投至窗外,那里暗月无光。 次日一大清早,她们没有吃早饭便出发了。不久后,到了临近的一个市镇,买两匹快马。白若轩的兵刃被费恒砍断了,瑞朝惜执意要去帮她挑选一柄宝剑,是以去了市镇里最大的铁器铺。 老板很热情,将店里的上好兵刃都拿了出来,一款一款的开始推销。他介绍的兵刃,瑞朝惜一柄也没看上,却看上了挂在墙上那一柄红色剑鞘的长剑,伸手一指,道:“老板,我要墙上那把!” “这……不瞒两位,此剑乃小店的镇店之宝,是不卖的。”老板面露难色。 “我出一千两!”瑞朝惜不以为意,心道:‘一千两买一把二流宝剑肯定够了。’ “姑娘,你别为难小的啦,这把宝剑是不卖的。”老板如实拒绝道。 瑞朝惜看到了老板眼里一闪而过的喜色,又道:“再加五百两!” 老板又欲拒绝,瑞朝惜打断道:“两千两!你的镇店之宝只能算得上二流兵刃,两千两已经给多你了,你卖是不卖?若不卖我们便去别家!” “卖,卖!”老板笑呵呵的去搬凳子,想去取那宝剑。 瑞朝惜不想再等,纵身一跃,拿下了宝剑。老板见到如此身法,拍手叫道:“好俊的功夫!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 瑞朝惜轻嗤,伸手问白若轩要银票。 宝剑的剑柄,剑鞘,剑穗都是红色的,抽出来一看竟也是寒光闪烁,白若轩握在手里也觉得十分称手,这时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瑞朝惜噗嗤一笑,道:“我们去吃顿好的!” 事实上,她们没有去酒楼,而是在路边的面摊叫了两碗牛肉面,瑞朝惜也不挑,甚至觉得路边的东西比王府的山珍海味要好吃的多,她吃一碗就饱了,白若轩却又叫了一碗。 正欲付钱走人之际,一个小乞丐站到了她们面前,小乞丐递了一封信函给白若轩,带着童音说道:“哥哥,有一个漂亮姐姐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白若轩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问道:“小弟弟,那位漂亮姐姐人在哪里?”小乞丐摇了摇头,却小心地往后面的巷口望了望。 瑞白二人立时明了,摸出一锭银子给了小乞丐,便朝巷口走去。 “打开看看写的什么?”巷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瑞朝惜有些失望,说道:“看看是哪一位漂亮姐姐给你写的信。”她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只是那‘漂亮姐姐’四个字一字一顿,说得很慢。 白若轩微微一笑,抽出来一看,上书:“霸刀门五大高手正在四处追捕二位,须小心谨慎。”寥寥十几二十个字,没有落款。 “她知道我们与霸刀门结下了梁子,到底是谁?”瑞朝惜以为是什么漂亮姑娘写的情信,不想是她自己多想了,心里一宽,说道:“那日与他们打斗之时,己方只有三人,难道是秦姑娘知道霸刀门寻了上来,写信提醒我们?” 白若轩微一沉吟,说道:“且不管是谁好意提醒,现下该快些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瑞朝惜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二人决定立即赶路,便去客店拿了包袱牵了马,欲绕道前往通州。老天貌似并不打算让她们得逞,二人刚出城郊不远便被人截住了,他们身着黑衣,背负大刀,均是霸刀门人之打扮。 白若轩一眼认出了右侧的费恒,不禁轻蔑一笑,朗声道:“在下知道霸刀门一向喜欢以多欺少,却不知道霸刀门之人还喜欢以怨报德!当真是可笑,哼,可笑之极!”她这些话明显是对费恒所说。 费恒脸色不大好看,道:“喂!臭小子,胡说什么?老子是中了你的诡计才败给了你,别再此大放阙词!”他深知那日是死里逃生,若白若轩趁他动惮不得一刀将他杀了,今日他便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此处,亦不会有机会报仇雪恨了。 白若轩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费恒身旁的人不屑的瞟了她一眼,森然道:“你与费师弟的个人恩怨请不要扯到霸刀门的头上!小子!听说你们不但轻视我湘西霸刀门,还出言毁我霸刀门声誉,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霸刀五雄的厉害!受死吧!”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霸刀五雄,他们是霸刀门十大高手其中的五人,常常结伴而行,五人犹如亲兄弟一般,他们听说霸刀门人屡屡败在两个年轻人手上,不禁大怒,说什么也要一雪前耻。 瑞朝惜从未听过霸到五雄的名号,有些不以为然,说道:“什么霸刀五雄?我看是霸刀五熊吧?” 她话一说完,立时有人大声喝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速速出来送死!” 白若轩见他们来势汹汹,暗叫不好,心道:‘我曾与费恒交过手,他的武功并不是浪得虚名,料想这五熊武功定也不弱,若单独对付其中一人定能取胜,但若他们六个人一拥而上,怕是再难有胜算!’ 抬眼扫了一下四周的形势,想要借地势遁走,不想却大失所望,除了右边有两棵光秃秃的大树外,方圆几里竟是一片平原!她深知再次溜走是不可能的了,若他们手中有弓弩,即使能够骑马逃走,也极有可能会被弓弩暗器所伤,若不逃走,打起来又无太大的胜算,思及此处,不禁皱了皱眉头。 瑞朝惜可没想那么多,她看不惯趾高气昂的霸刀五雄,心里已经鄙视了千百万次,唰地抽出长剑,斜剑指地,说道:“本姑娘今日便要砍了霸刀五熊的熊腿!” 霸刀五雄其中一人气极,怒道:“哼哼,好大的口气!” 另一人说道:“霸刀五雄从不杀女人与小孩儿,今日我们要取了这臭小子的性命!小丫头快些逃命去吧!” 一人又道:“去吧去吧!霸刀五雄不屑与女人动手!” 费恒沉默了很久,这时开口道:“小丫头果然口齿伶俐,在下自叹不如。不过,我霸刀门确实不屑杀害小孩儿与女人,你还是快些离开为上!你的这位小相公舍不得你陪他一起死,那日他不也支开了你与我单打独斗么?” 瑞朝惜不解地望着白若轩,心道:‘为何要甩开我与费恒单打独斗?难道她是怕我拖后腿?’突然恍然大悟,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寻思:‘是了,她怕我受到伤害,这才假借比试轻功之名支开我,为的就是要孤身去斗费恒。’思及此处,不禁感动万分,眼见就要掉下泪来,终于侧过头不去看她。 白若轩并不想告诉瑞朝惜此事,料想费恒为了面子亦不会再提那日败在自己手中之事,岂知费恒不但很快就找到了她们,还将那日的事情如实说了。她扯了扯瑞朝惜的衣袖,说道:“你别恼,我是怕他伤到你。” “死到临头了还在此卿卿我我,小子!我们这就要来取你性命啦!” 瑞朝惜知道大敌当前,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遂稳了稳心神,说道:“哼,霸刀门不杀妇孺也许是真的,可以多欺少却也不假,何必假情假意?我夫妇二人同身共死,一人死了,另一人绝不独活!” “没错!霸刀五只熊,我们便领教你们的高招!”瑞朝惜一番话说得白若轩热血沸腾,心道:‘我早知道郡主不是娇滴滴的闺中女子,如此胆识,我也要自叹不如。’那句同生共死当真说到她心坎里去了,不禁为之一震,想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瑞朝惜对着她笑了笑,说道:“就用他们来试试你的新宝剑!” 白若轩回以微笑,道:“你的宝剑名为凝霜,我这把宝剑便叫绛皓,既有凝霜剑之白,也有绛皓之赤。” 瑞朝惜赞道:“妙极!” 不单是白若轩被瑞朝惜所震动,霸刀五雄也被她那不怕死的气势所震,江湖虽大,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如此有骨气之人了,更何况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娃娃。 他们佩服她的胆色,并没有去打扰她们说话,等他们持剑而立时才说道:“话也说完了,这便纳命来!”说完霸刀五雄纷纷跃下马,朝瑞白二人攻去。 费恒受伤了,没有前去参战,坐在马背上静静地观战,见到瑞朝惜使出的云转十八式,不禁大声呼“好刀法!”。 那招云转十八式他是见识过的,那时瑞朝惜使得并不精纯,里面夹杂了许多其他门路的武功,如今大敌当前,她依旧以剑做刀,却将一整套云转十八式全部使了出来。 其威力果然不弱,霸刀门本就擅长使刀,如今见到如此精妙绝伦之刀法纷纷暗自赞叹,又想到此人如此年轻,刀法有此造诣也算得上是练武奇才,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只可惜今日便要死在他们刀下,想到此处不禁暗叹一口气,虽是如此,手中的力道却不减反增。 白若轩绛皓在手,挥出一道剑光罩住瑞朝惜,将霸刀五雄挡在了一处,她刷刷刷刷连刺四剑,每一剑都刺中了一人的衣袖,跟着长剑发出一声长啸,顿时白光大作,一剑刺穿了一个人的手掌。 那人长剑脱手,哇哇大叫,五熊顿时倒下一人。瑞朝惜见状,亦使出殷岩所教剑法,如狂风如骤雨般朝霸刀五雄攻去,白若轩见她使出剑法,立时与之相和,重演了那日黎明时分的凤凰游剑法。 霸刀五雄皆是中年男人,最大的已将近五十,分别叫做焦立彬,尤东明,石德刚,郝志鹏,姚川,刚刚手掌中剑的便是石德刚。五人见二人使的是北水门剑法,不禁暗呼不妙,得罪了北水门可不是好玩儿。 但随即便释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们便不会有人知道此事,也就不存在得罪北水门的说法了。当下使出生平绝学,刀刀攻向二人要害。白若轩左掌呼出,反手一剑刺在了焦立彬小腹,焦立彬大喝一声,举刀砍向白若轩脑袋,白若轩立时抽出长剑,混着鲜血的剑格挡住了来势汹汹的一招。 尤东明见白若轩露出破绽,一掌呼出,拍向白若轩后脑勺,瑞朝惜见状,举剑攻向尤东明,他只好收掌应付瑞朝惜。 二对二,瑞朝惜左臂已经中了一刀,虽然不深却也流了不少血,与她交手的是尤东明与姚川,他们也不同程度受了伤,落在地上的血分不清是谁的,很快就染红了泥土。 白若轩刺中焦立彬,使得他动作略微缓慢,但他却是发了狠,不要命地扑向白若轩,被刺穿手掌的石德刚此时亦加入战团,趁着空档挥出一掌,打在了白若轩左肩。 白若轩身子一晃,叮当一声,一块东西从她身上掉了出来。 郝志鹏认得那东西,停了下来,叫道:“兄弟们,是玄武令!玄武令居然在这臭小子身上!” “什么玄武令,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牌子!”白若轩看也不看地上的玄武令一眼,淡淡地道:“玄武令是北水门掌门所有,岂会在我手中?你们休要胡说八道!” 霸刀五雄又不是傻瓜,见她看都不看玄武令一眼,心里起疑,忖道:‘这小子诡计多端,他不去看地上的东西,定是为了证明那不是玄武令。哼,他是怕我们起歹心抢了去才如此的。’ 郝志鹏当然不信她的话,森然道:“兄弟们,杀了这两个北水门人,将玄武令交给门主,他日我霸刀门的势力便是整个北方!” “喂!都说了这不是玄武令。”白若轩皱眉道:“我们是出门游玩的小夫妻,并不是什么北水门人。这块牌子是我无意中捡到的,若你们真想要这块牌子,便放了我们!”她将玄武令紧紧握在手中,大有一副你不放了我们,我就将手上的东西一并毁了的架势。 霸刀五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年纪最大的焦立彬问道:“你们当真不是北水门人?”他有他的顾虑,若放走了北水门人,霸刀门日后会有很多麻烦。 白若轩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瑞朝惜闻言笑了笑,心道:‘她并没有拜师父为师,确实不是北水门人,至多就算是与北水门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焦立彬又问道:“那你们为何会使北水门的剑法?” 白若轩面露茫然,说道:“什么北水门剑法?我使的分明是我白家家传剑法!我白家剑法从不外传,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轻易认出的!你们肯定是脑袋有问题,不然怎会胡乱说我白家剑法是什么北水门剑法!” 焦立彬沉吟了片刻,想了想先前的剑法,貌似确实与北水门剑法有些不同,笑道:“既然这块牌子是你无意间捡到的,定然不是什么玄武令了。这样吧,你要这块牌子已是无用,不如将它给了我们,我们立刻放了你们!” 他不知道瑞朝惜所学甚杂,刀法里夹着剑法,剑法里又混着棍法,若她自己不说,别人想要猜出其师承何处,确实有些难度。 白若轩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信你的话,你让我们先走!放心,只要我们脱困,牌子一定会给你。让费恒跟着我们,我走出两百里,安全了自然会将牌子交给他!” 霸刀五雄相互使了使眼色,五人心中均道:‘这臭小子无意之中捡到宝物而不自知,当真是愚蠢!’ 焦立彬笑了笑,说道:“一言为定!你出得两百里就将那牌子交给费恒师弟。” 白若轩此时有恃无恐,也不怕他们出手偷袭,撕下衣衫的布料帮瑞朝惜包扎了伤口,朝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第30章 第三十章 手臂上传来的痛楚让瑞朝惜皱了皱眉,见白若轩笑得神秘,心里顿时一宽。 白若轩吃了石德刚一掌,由于石德刚已然受伤,呼出那一掌大打折扣,是以并未真正伤到她,将瑞朝惜抱上马背,对着霸刀五雄说道:“我们这就要去了,你们不许跟来,走出两百里后自会将牌子给费恒!” 焦立彬呵呵一笑,收起了大刀,做了个请的姿势,望着三人两骑逐渐走远,焦立彬笑道:“哈哈哈,北水门主力军尽数陷于黑水潭,不想使得玄武令流落江湖,更想不到给这臭小子能得到玄武令,万万想不到我湘西霸刀门能够号令北方群雄!” 姚川皱了皱眉,道:“大哥,那真是玄武令么?”他有些担心上了别人的当。 焦立彬点了点头,道:“我与三弟曾亲眼见过玄武令,一定是它!” 郝志鹏说道:“是这样没错,那次你们三人外出办事,我与大哥去北水门拜访掌门人,有幸目睹过玄武令,是那臭小子手上的东西没错!” 广大而平坦的道路之上,瑞白二人骑马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费恒此时的心情很无奈,他想快些行够两百里,可是那臭小子以夫人受伤之名,故意放慢脚步,这让他很不高兴,但为了顾全大局,也只有跟着她们慢慢行走。 两百里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使用轻功,很快就能够行至两百里,若步行,少说也要走上些时辰,不过此时她们没有步行也没有使用轻身功夫,对于这一点费恒十分庆幸,虽然已经很不耐烦,但终究是到了两百里。 白若轩将玄武令往后一抛,道:“东西给你,我们后会无期!”紧了紧怀里的瑞朝惜,打马前行。 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枯树干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她掩嘴而笑,目光扫向白若轩二人。 树干上的人浑身散发出妖冶的气息,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极其漂亮,是那种看了一眼还想再看一眼的人,也许是永远也看不够的那一类人,她的笑似乎能勾人魂魄,摄人心魂,笑声犹如瑶琴的响声,悦耳动听。 白若轩不认识她,所以不想搭理,一夹马肚子就往前走去。 “你们走不掉啦!”那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她漫不经心地伸手指了指四个方位。 白若轩心下一凝,顿时感觉到一股肃杀的气息将她们团团围住了,不禁抬头望了那女子一眼,问道:“在下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何以要杀害在下?” “不是我。”那女子摇了摇头,依旧在笑。她刚说完,四面八方立时涌出了六十余人来。白若轩认得,认得那是霸刀门的服饰。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骑,两骑,三骑……是霸刀五雄追了上来。 “当真是阴魂不散!”白若轩神色一凝,调转马头,看着霸刀五雄逐渐靠近。 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道:“霸刀门果然是真小人门派!” “姑娘所言不假,他们的确是真小人!”白若轩知道那女子不是敌人,微微一笑,道:“姑娘快些离开,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将你一块儿杀了!” 那女子咯咯一笑,道:“想要杀我,就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了。” 白若轩淡淡一笑,并没有答话。不过,她好像闻到了一阵淡淡地香气,似有似无的一道香气。 霸刀五雄很快就赶到了,见到瑞白二人,纷纷露出狡黠的笑意。 焦立彬道:“哈哈,臭小子!让你逃了两百里,对得起你了吧?” “言而无信,卑鄙小人!”白若轩轻嗤一声,淡淡地道:“你们想要杀人灭口,是不是?” 焦立彬嘿嘿一笑,道:“臭小子,你很聪明,不过可惜,你就要死了。我们得了玄武令,此事若传了出去,我霸刀门定有一场大劫难,你说该不该灭口?” 瑞朝惜缩在白若轩怀里,伤口很痛,痛得脸色惨白犹如一张白纸,尽管如此,她还是对霸刀门的人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道:“霸刀门是什么东西!我们若尚有一口气在,便要将玄武令在霸刀门手中的事情宣扬出去,定要你们湘西霸刀门永无宁日!” “你们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焦立彬冷冷一笑,森然道:“霸刀门座下弟子听令,将她们拿下!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白若轩听到无数脚步声慢慢靠近自己,想要反抗,可是全身突然没有了力气,使出仅剩的力量抱紧怀中的人,微微一笑,道:“朝惜,你怕不怕?我们就要死啦。” 瑞朝惜同样感觉全身无力,想要抚摸白若轩的脸已是不能,凝视着她白皙的脸庞,柔声道:“不怕,我们能死在一起便是莫大的幸福。” 忽然,那道银铃般的笑声又起,这时是近在耳边。 白若轩感觉到那个女子就站在她身后,她说:“你们死不了。”跟着犹如珍珠般的皓腕出现在她眼前,手掌之上有两颗明黄色的药丸。 “吃了它就没事了。”那女子言语中依旧带着笑意,见瑞白二人没有去拿药丸,顿时醒悟,笑道:“你们全身无力,我喂你们。”说完扳过白若轩的头,丢了一颗药丸在她嘴里,跟着喂了瑞朝惜一颗。 一匹马承受三个人的重量实在有些超负荷,那女子足尖一点,跃了下去。 过了片刻,白若轩感觉全身的力气正在慢慢恢复,抬眼一扫四周,黑压压的倒了一片人,均是准备击杀自己的霸刀门人。 白若轩知道是那个漂亮女子救了她们,道:“多谢姑娘仗义相救!”忽又想起小乞丐送的信来,问道:“不知姑娘是否送过信函给我们?”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那女子满意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一片人,笑道:“软筋散果然是好东西,日后定要多提炼一些。”她不理霸刀门人叽里呱啦求解药的叫声,将费恒身上的玄武令搜出来递给白若轩,道:“你说杀是不杀?” 白若轩确实有过要杀了他们的念头,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霸刀五雄死有余辜,他的手下却是罪不至死。她没有伸手去接玄武令,微微一笑,道:“那东西于我无用,给他们罢。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那女子不答,含笑打量着瑞白二人,眼里露出一丝赞许的光芒,她将玄武令随意丢在一个人的身上,道:“你夫人的伤口需要及时清洗,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信得过的话,就跟着来。”说完足尖一点,朝前方掠去。 白若轩摸了摸怀里人的额头,没有发烧,笑了笑,道:“我们去追她。” 那女子的脚程很快,白若轩在一处山脚下发现了她。女子背对着瑞白二人,听到马蹄声转过身来,说道:“弃马上山。” 白若轩抱了瑞朝惜下马,将马朝来的方向赶走。瑞朝惜坚持自己山上,白若轩也没有勉强,静静地跟在她身后,时刻准备着。 女子走在最前面,唱起了一首瑞白二人从未听过的曲子,声音婉转动听,曲调欢快。 白若轩心里好奇,等那女子唱完后,问道:“不知姑娘唱的是什么曲子?” 女子没有回头,继续朝前面走去,答道:“是我们家乡的曲子,好不好听?” 瑞朝惜道:“很好听,此种曲调我是从未听过。” 女子笑道:“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的。” 瑞朝惜笑道:“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敢问姑娘芳名?”她与白若轩已经十分肯定这个女子就是那位信函的主人,料定她不会害自己,唯一的疑问便是她的身份。 她们第二次问起女子的身份,女子停了下来,望着她们,笑道:“她叫我颜儿,生气的时候也会叫我的全名,不过她很少会对我发脾气。她说你们有恩于霍姑姑,所以你们也不用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她,她是谁?到底是哪一个她? 白若轩见她笑得更妖冶了,心里闪过好几个疑问,不禁问道:“她是秦姑娘么?”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那个她是秦煜。 “是她!”颜儿继续往前走去,道:“我在半山腰有一间屋子,她也曾在那里养过伤。” 瑞朝惜此时在想颜儿姑娘肯定与秦煜很熟,所以秦姑娘才会将师父中毒受伤的事情告诉她,心道:‘颜儿姑娘为何不愿说出自己的全名?难不成姓氏很不好听?’ 白若轩也没有再说话,颜儿说得很清楚,她是因为秦煜的缘故才救了她们,至于她与秦煜是什么关系,倒不属于她关心的范畴,她此时只想快些帮瑞朝惜处理伤口,不然伤口恶化极有可能诱发其他病症。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见着了小木屋。木屋十分简陋,四周全是郁郁葱葱的杂草树木,漫天的晚霞为小木屋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色彩,白若轩觉得此处十分清幽,能够在此生活也许会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悠然。 颜儿将她们带进了木屋,道:“我帮她清理伤口,你出去拾些柴火。” “颜姑娘,我是大夫。”白若轩有些不情愿,可又不好明说,道:“巴扎伤口讲究颇多,有些地方你不懂,还是我来吧。” “我也是大夫。”颜儿没有看身后的白若轩,示意瑞朝惜坐在床沿上,不耐烦地道:“天就快黑了,你不会想要我们两个小女子出去拾柴火吧?” 瑞朝惜哪能不知道白若轩的小心思,笑了笑,道:“去吧,小心些。” 白若轩不想别人帮她包扎伤口,她也不想白若轩见到自己疼得脸色惨白的样子,见颜儿在房内翻东西,心道:‘颜姑娘该不会真是大夫吧?’ 很快,颜儿就以行动回答了她心里的疑问,那娴熟的手法,确实是大夫无疑。 “颜姑娘,你是南火门人?”瑞朝惜伤口很痛,她不想别人看出来,极力掩饰着脸上的微微抽动,笑着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回答也不打紧,不过我猜你不是南火门人。” “南火门以赤为主色调,门人服饰皆为赤色。”颜儿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将架子上那盆血水泼了出去,笑道:“我也喜欢穿红衣,为何我就不能是南火门人?” 瑞朝惜道:“秦姑娘是南火门首席大弟子,你若是南火门人,就该喊她大师姐。颜姑娘,你先前说秦姑娘也曾在此处养伤?” 颜儿咧嘴一笑,笑容中有一闪而过的无奈与忧伤,不过很快就转化成了她一贯妖冶的笑容,道:“你说得没错,我不是南火门人,不过我宁愿自己是南火门人,能时常陪在她身边,未尝不是好事。她在此养伤是两年前的事,那时她遭暗算受了重伤,是我救了她。” 女人的天性,八卦。 瑞朝惜并没有读懂颜儿的笑容,只是很好奇秦姑娘与她的关系,试探性地问道:“颜姑娘很喜欢她?”想起了她与白若轩的相遇,同样是一个受伤,一个出手相救。 “很喜欢!”颜儿很坚定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跟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喜欢与不喜欢没什么不同,在她心里,我只是妹妹,何况她有喜欢的人。瑞姑娘,你可别告诉她!一切皆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我也不想毁了她的清誉。” “颜姑娘放心,我不会说的。”瑞朝惜问那个问题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颜儿会回答,岂知颜儿不单是回答了,还回答得十分清楚明白。 她不感到震惊,只是对自己与白若轩的感情更加释然了,世上有着此种感情的人并不只是她们。她想劝颜儿勇敢地追求,却还是住了口,问道:“不知秦姑娘喜欢的人是谁?” 颜儿苦笑道:“洛水山庄大公子洛逸凡。” 瑞朝惜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颜姑娘,你不告诉我们全名,是不是因为她?” “你怎知道?”颜儿显然感到有些意外,说话的语调提高了一截。 瑞朝惜道:“凭直觉,你信不信?” 颜儿对瑞朝惜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才会在她面前承认那些难以启齿的感情,她点点头,说道:“信,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其实我的名字并不难听,但她说很不好听,既然她不喜欢我的名字,我便不要了。瑞姐姐,我们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我的名字自然可以说与你听的,我叫玉如颜,倒过来便是颜如玉。” 瑞朝惜有种遇见同道中人的欣喜,听她亲热的叫自己姐姐,便更加高兴,拉着她的手道:“玉妹妹,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也许你听后会不高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若是自己喜欢便该去争取,你主动放弃,他日铁定会后悔的,要知道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玉如颜将心里最私密的事情告诉了一个相识不足半日的陌生人,开始还担心会被她看不起,现在她不担心了,这个人不但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而且还鼓励她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若是可以,她又何尝不想去追求?相见次数尚且不多,何况每每见到那人时都只顾着讨她欢心,无法开口亦无机会开口。思及此处,她笑了笑,道:“瑞姐姐的话我理会得,伦理道德我可以不顾,可她是未来南火门掌门,这些东西她不可以违背。我曾见过洛逸凡,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只想她开心,这一辈都不会做些伤害她的事情,要她放弃所有的名利才能和我在一起,我会很内疚的。今日我救了你们,她知道了定然会很开心。’ 瑞朝惜还想说些什么,玉如颜却指了指门口,是白若轩回来了。 本来想告诉她自己与白若轩的事情,却顿了一顿便说不出口了,想着日后有机会再告诉她也不迟。她无兄弟姊妹,此时有人愿意叫她姐姐,便把玉如颜当妹妹看待了。 白若轩生了火,唤一旁的两人过来烤火,道:“霸刀门的人如此卑鄙,他日若再来招惹我们,我便将玄武令在他们身上的事情散播出去,到时候要他们百口莫辩。” “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令乃江湖四大至宝。”玉如颜坐在靠门边的位置,缓缓地道:“每一块令牌皆是号令一方群雄的信物,这只是近百年来的事情。许多年前这四块令牌属一个人所有,便是当时的武林盟主梅月柏。那时这些令牌并无能够号令群雄的权利,后来武林纷争乍起,梅月柏死于非命,四块令牌散落四处,被现今北水,南火,西金,东木四门之创派祖师所得,恰逢魔教四处作乱,四门便联手铲除了魔教。” 瑞白二人并不知道这些事情,顿时趣味颇浓,眼神都停在了玉如颜身上。 玉如颜笑了笑,续道:“四大门派铲除武林大害,江湖上的英豪皆称大快人心。四派皆有功,一山不容二虎的说法也是对的,所以便来了一场比武,谁胜谁统领江湖正派人士。后来的结果是不分上下,这才有了四派并立同气连枝的局面。不过,四派掌门人均不服气,预定十年后再战,十年后的结果依旧,此后便定下了十年一比武的规矩。就在十年前,霍姑姑同时击败三大门派掌门人,本该由她收回四大令牌,出任盟主一职,可霍姑姑拒绝了,只说十年一次比武,本是武功切磋,犯不着伤了和气。” 瑞白二人是见过霍焱的,不过是在隔着纱帐的情况下,此时听玉如颜一说,顿时对霍焱肃然起敬,二人皆十分后悔,后悔没能一睹一代宗师的容颜。 瑞朝惜道:“霍前辈淡泊明志,实乃女中豪杰,他日定要前去南火门拜见才不枉此生。” 白若轩也点了点头,道:“颜姑娘,有话就直说吧!”她知道玉如颜不会只是给她们讲武林前辈的故事,定然另有所指。 玉如颜盯着火苗出了会神,道:“四大令牌是维护武林平衡的至宝,缺一不可,若玄武令重现江湖,只怕武林会陷入一场巨大的浩劫之中。霍姑姑便是深知这一点才拒绝出任盟主一职,江湖的水很深,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不断前行,若别人触碰到了他的利益,后果不堪设想。” 白若轩笑了笑,道:“放心吧颜姑娘,那块玄武令是假的。霸刀门很快就会知道手中的东西不中用,不会对武林造成什么威胁。” 玉如颜并不感到惊讶,放佛她知道结果应该如此一般。 瑞朝惜凝神想了片刻,道:“玉妹妹,我与相公明日便动身前往通州,有件事要了结后,我们才会安心。” “夫人说的是,不过你的伤……”白若轩第一次听到瑞朝惜叫她相公,心里自是高兴万分,可还是有些担心她身上的伤。 瑞朝惜笑了笑,道:“皮外伤,不碍事。师父被困通州,说什么也要去将他救出来。” 玉如颜知道瑞白二人的来历,想了想,说道:“通州是洛水山庄的地头,你师父被困,是否与他们有关?” 瑞朝惜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在同门师兄口中得知师父被困通州,至于是否与洛水山庄有关,要去了才知道。” 玉如颜道:“洛水山庄也算是名门正派,近来在江南名头颇响,以一套落水剑法称霸江南,若此事与他们有关,那倒是有趣得紧。” 三人一边讨论洛水山庄,一边吃了些干粮,决定明日动身前往通州,玉如颜也决定要跟去凑热闹。 小木屋里只有一张床,被子倒有多余的,玉如颜一力主张白若轩一个人打地铺,她和瑞朝惜二人睡床。白若轩虽然不大情愿瑞朝惜与别人同塌而眠,但还是因她身上有伤之缘故,同意了。 夜已深,白若轩却没有睡意,她一直都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思绪万千。 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以为是老鼠也没大注意,直到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一角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西风自凉,冷夜独难眠。 瑞朝惜自离开雍都以来从未与白若轩分榻而睡过,倒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唯有闭目养神。 不久后,白若轩以为她们均已睡着便熄了烛火。事实上,瑞朝惜并没有睡着。确定玉如颜已然睡着,她便蹑手蹑脚地下床找白若轩。 瑞朝惜本是怕黑的,如今竟也大着胆子摸黑去找夫君。她一缩进被窝,白若轩便挪了挪位置,将她拉到了暖和的地方,跟着将她身后的被子压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由于玉如颜已然睡着,她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白若轩十分主动的将手臂让给瑞朝惜当枕头,另一只手则是搭在了她那纤纤细腰之上。 夜,安静,夜,无眠。 白若轩感觉这微凉的深夜与以往很不一样,空气中似乎有种燥热感。均匀的呼吸拍打着她隐藏在衣衫内的肌肤,四周围的空气开始凝结,身子逐渐开始热了起来,放在腰间的手指也不安分的动了动。 瑞朝惜蜷缩在白若轩身边,怕被玉如颜抓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白若轩不能确定她是否已经睡着了,握紧拳头,想要阻止那不安分的手掌,却阻止不了,它好像通灵性般地将瑞朝惜搂得越来越紧。 瑞朝惜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伸手掐了掐她身上的嫩肉,以示警告。 白若轩脑里现在是一片空白,心里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咬一般难受,哪里还管得了那无声的警告,她只想做些事情。 炙热的呼吸越来越近,瑞朝惜知道她想做什么,想起山楂林的一吻,俏脸早已烧的通红。 白若轩凭着直觉找到那散发着阵阵馨香的双唇,闭眼吻了下去,感觉软软的,热热的,她微微离开了一下,欺身吻了上去。不比前两次的蜻蜓点水,这次热烈万分,扣住瑞朝惜的头,放在她身上的手也移至其臀部。 瑞朝惜身子如通了电流般猛地一僵,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感觉到温热的小舌撬开了自己的牙关,自然而然地动了动。 白若轩得到了回应,吻得更加缠绵,一条腿挤进了瑞朝惜的腿间,右手在她身上缓缓地移动,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那团柔软,轻轻地捏了捏。 瑞朝惜完全失去了主动性,被那缠绵而温柔的吻撩得脸颊通红,一个不小心,娇喘声从口中逸出,立时瞪大眼睛横着白若轩。 可是,黑夜中看不见表情,她懊恼地掐了掐白若轩身上的嫩肉,在她身后一笔一划地写着。 白若轩知道她写了‘别’字,却还是吻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抵着她温热的额头,回味那无比甜蜜的感觉。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嘴角挂着一丝邪魅的微笑,复又凑上前去索取温度。 瑞朝惜害羞极了,这不比郡马府是自己的地头,这是别人的屋子,何况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白若轩居然不分场合地胡来,不禁想道:‘若给玉妹妹知道我半夜私会夫君,还不给她笑掉了牙齿。’思及此处,伸手拧住了白若轩的耳朵。 白若轩吃痛也不敢叫出声来,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得寸进尺,这才停下动作。 四周突然变得十分安静,缠绵一吻的余温犹在,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独特的味道。 瑞朝惜忘记了身上有伤,不好意思地翻了个身,顿时牵动了伤口,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白若轩眉头一皱,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这次放在她腰间的手却是安分了许多。 瑞朝惜满脸通红的靠在白若轩身上,听着她那沉稳的心跳声逐渐进入了梦乡。她原意是趁玉如颜还未醒来之时又溜回床上的,奈何一觉睡到大天亮,伸手一摸,白若轩不在身边。睡意朦胧中,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抬眼一看,顿时羞得低下了头。玉如颜早就醒来了,正坐在床沿含笑望着她。 “瑞姐姐早!”玉如颜的笑容还是一贯的妖冶,一贯的摄人心魂,只是现在还有一点意味深长,说道:“瑞姐夫去市镇买干粮去了。” 瑞姐夫,这三个字又让瑞朝惜羞红了脸,她暗自责怪白若轩没有在玉如颜醒来之前唤醒她,心道:‘书呆子!当真是岂有此理,我日后要如何面对玉妹妹?’ 玉如颜见她不好意思也不再说话,不禁又想到昨晚上的梦,暗自叹了一口气,不禁思道:‘无论梦境有多美,醒来后还不皆是虚幻。我既已知道此事再无可能,又在奢求些什么?’ 习武之人若内力深厚,微细如尘的声音都是能够听得十分清楚的,是以瑞朝惜半夜跑去会夫君她自然是知道的。其中原由稍微一想就已十分明了,她没有运功去偷听,不过,瑞朝惜发出那轻微的喘息声她还是听清楚了,霎时间觉得脸颊微微发烫,只得翻身朝里用被子捂住头。 屋内的两人兀自陷入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同时同时惊醒,站了起来。 “我们吃些东西赶紧上路。”白若轩将手中包起的食物打开放在桌上,说道:“霸刀门的人正在四处找我们,想来他们已经察觉玄武令是假的,我们赶紧远离此等是非之地,通州是洛水山庄的地盘,量他霸刀门再霸道也不敢在别人的地头撒野!” “你与霸刀门的人交手了?”瑞朝惜望着桌上的烧饼,心里喜滋滋的,说道:“他们会不会找到此处?” 白若轩知道她喜欢吃烧饼,这才一大清早就去市镇,不想却见到霸刀门的人暗地里访查她们的下落。她摇了摇头,说道:“玄武令事关重大,霸刀门不会傻得将事情闹大,他们只是暗地里访查,我远远地跟着几个人,在他们口中得知是在找我们。当今之计,唯有找到你师父,将玄武令物归原主,才能平息一场无谓的纷争。” 玉如颜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动身前往通州。”她本来不想插手此事,但若给霸刀门得了玄武令,江湖必定大乱,不单是南火门会惹上麻烦,自己的门派怕也会惹上大麻烦。 早点后,三人当即收拾细软,朝深山内走去。 玉如颜知道有一条捷径直通山的另一边,下山不久后便到了一家茶寮,玉如颜示意瑞白二人在外等候,径直朝内走去。 不一会儿,见几个小二打扮的人牵了三匹马出来。 事后在玉如颜口中得知,此茶寮是她所有,里面的东西自然便是她的了。她已经吩咐人前去查探通州一事,是以她们商定,不用快马加鞭地赶路,待收到消息后再决定该如何走下一步。 瑞朝惜一直都未问起玉如颜的身份,她只是猜想,猜想将霍焱叫姑姑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玉如颜对她是何门派的事情绝口不提,只说不是邪魔外道就是了,如此一来,瑞白二人也不再执意追问,只是对她的身份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这日,天灰蒙蒙的似要下雨,三人便在一处客栈歇了下来。此处已离通州不足百里,想着等雨停了再去通州,一来是等探子回禀消息,二来是养精蓄锐。 晚饭时分,三人不约而同地的走廊相遇,纷纷望着楼下。 只见一个面色丑陋的矮子拎着店小二的衣襟,喝道:“他妈的,老子偏偏要住在这里,还不速速给老子打扫上房!” 店小二年纪不大,人悬在半空中吓得脸色惨白,颤声答道:“这位大爷,小店已经客满,更无上房啊,还请大爷高抬贵手。” 白若轩眼神在楼下一扫,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楼下有五六张方桌,每一桌都已坐了人,且每一人身旁都带有兵刃,显然皆是武林人士,为何这些人见到有人如此蛮横纷纷佯作不知?眼神示意身旁二人不可轻举妄动,心道:‘如此多的武林人士前往通州,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矮子将店小二摔在地上,抬眼往楼上一扫,见到玉如颜与瑞朝惜不禁眼冒精光,复又拎起店小二,笑嘻嘻地道:“他妈的,楼上不是空房么?” 店小二记得确实已无空房,遂道:“大爷,楼上均已客满,确实没有空余的房间。” “放屁!”矮子一巴掌打在店小二脸上,指着瑞朝惜道:“楼上那两位姑娘独守空房,老子今晚就睡在她们的房间,以解寂寞之情!” “矮冬瓜,找死!”瑞朝惜大怒,屈指一弹,发出一枚暗器击中矮子的檀中穴。 玉如颜无甚表情地倚在廊柱上,此种状况她遇到的次数勾着手指都数不过来,无谓动怒。一般情况下她都会让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奈何她还未出手,瑞朝惜已然动怒。 那矮子被点中檀中穴,抽搐了几下就昏了过去。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白若轩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楼下人的一举一动,那矮冬瓜的眼神已经让她十分之不舒服,如今被瑞朝惜点了檀中穴,实乃咎由自取。她缓缓地走到矮冬瓜身边,一脚便将他踹出了门外。 店小二记得她,就是她带着夫人与妹妹过来要了两间房,刚刚矮客官调戏她的家人,不动动怒才怪,忙道:“客官稍安勿躁,小的这就去给你们端晚饭出来。” “不用了,给我们送到房里来。”白若轩摆了摆手,转身就欲上楼。 “这位少侠好脚力!”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西北角传来,白若轩循声望去,是个衣衫破烂的老者。 “前辈过奖了。”白若轩不认识他,抱了抱拳以示礼貌。 “少侠若不暗骂小老儿厚颜无耻,请小老儿喝杯水酒如何?”老者脸色蜡黄,像是已病多时,声音低沉而嘶哑。 白若轩示意楼上二人先行回房,朝西北角走去,也不顾凳子上是否干净便坐了下去,笑道:“前辈既有此雅兴,晚辈又岂会介意?”说完招手换来店小二,说道:“拿几壶好酒过来!”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道:“不卑不亢,甚好!” 白若轩微微一笑,不再答话。 不一会儿,小二端来了好酒,白若轩替老者满上,自己亦倒了一杯,道:“晚辈敬前辈一杯。”说完一饮而尽,又替老者满上,抱拳道:“前辈请慢用。” 老者自顾自地喝酒,没有再去看她。 突然,一道破空声在背后响起,他仰头喝酒,躲开了去。这时,店内的武林人士均提起兵刃朝西北角逼近。白若轩暗叫不好,心道:‘这老头儿借故拖我下水,定然不怀好意。’思及此处,远远地躲在一旁,并无上前帮忙的意思。老者嘿嘿一笑,道:“少侠赠酒,小老儿欢喜得紧,去吧。”说完手一挥,白若轩的身子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人群之外。 刚一落地,那边已经打了起来。二十余人围攻一个生病的老者,白若轩皱了皱眉,心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并无拉我下水的意思。’抬眼望了眼楼上,见瑞朝惜朝并未回房,朝她点了点头。 “老伯伯,我来帮你!”白若轩接过瑞朝惜丢下来的长剑,是她那把绛皓。左手捏了个剑诀,飞身攻进了人群,说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些人并不理会她,继续攻向那老者,而且招招狠辣,全是杀招。老者只用一支破旧的棍子对敌,见白若轩过来帮他,摇头叹气道:“痴儿!” 楼下桌椅板凳被砸了个粉碎,掌柜抱头躲在角落,心疼得要死,心只道:‘完了完了,这个月的收入全泡汤了。’ 玉如颜与瑞朝惜在楼上观战,并没有上前去帮忙的意思。 白若轩的剑法精妙而诡异,老者的身法亦是极快,那些人无从招架,很快就被逼得退出了门外。在掌柜的威胁下,店小二不怕死的上前关上了大门,将几道门闩插得死死的,生怕那帮恶人再到店里来。 白若轩将老者扶进了自己的房间,帮他把腿上的伤包扎了,说道:“老伯伯,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你?” 老者嘿嘿一笑,道:“年轻人,你为何出手救我?” “他们以多欺少,我看不过去。”白若轩洗了手,用架上的干毛巾擦拭。 老者问道:“你就不怕救了不该救的人,惹火烧身?” 白若轩不以为意,道:“救人还要分什么人么?” 老者道:“这是自然,好人该救,坏人不该救。” 白若轩道:“既是如此,老伯可否告诉晚辈如何区分好坏?晚辈认为,所谓好坏之分,通常因人而异,好人有可能会做坏事,坏人也有可能做好事,故而好坏并不是绝对的。”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道:“很好,年轻人悟性很高。你说得对,人的好坏之分的确不好划分,伪君子与真小人,宁可得罪后者。那些人是秦淮侯家堡的人,小老儿知道了他们的一个秘密,被他们由秦淮追杀至通州。” 瑞朝惜问道:“这些事情他日再说,我们得赶紧离开此处,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者摇了摇头,道:“数月来,小老儿几乎每日都会与那些人交手,以至于疾病缠身,如今看来怕是命不久矣。” 瑞朝惜道:“我相公和妹妹都是大夫,她们不会让你死的!” 白若轩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玉如颜知道她为何不说话,却还是上前帮老者把了把脉,摇头道:“内伤太重,积郁太深,无救。” 老者呵呵一笑,道:“我看这位小兄弟悟性颇高,又于小老儿有救命之恩,本不该将这些话告诉你们的。哎,小老儿的身体自己清楚,只是此事兹事体大,一定不能让居心叵测的人得逞。小老儿是北水门掌门的师弟,排行第二,数月前北水门遭难,多数门人被困黑水潭,小老儿侥幸逃脱,想要尽快救出师兄与门下弟子,四处查探后得知是秦淮侯家堡在背后搞鬼。” 老者看了看窗外,续道:“岂知小老儿得知真相的同时亦被他们发觉,这才有了被追杀的事情。不日前,小老儿得知南火门已派人前去解难,顿时心头宽慰了许多,想要逃回北水门出一份力,奈何那些人依旧穷追不舍。哎,罢了。” 瑞朝惜皱了皱眉,心道:‘他是北水门掌门的师弟,看年纪应该是师父的师兄,那么便是我的师伯了。’听到楼下破门的声音,说道:“他们来了。” 老者撑着桌子站起来,道:“秦淮侯家堡与江南洛水山庄勾结,妄图搅乱武林从中获益,你们可否将这件事告诉四大门派之人?” 这时,那些人正朝楼上走来,白若轩不答老者的话,说道:“玉姑娘,你还有软筋散么?” 玉如颜摇了摇头,她的软筋散全部用在了霸刀门人的身上。 瑞朝惜道:“他们人虽多,当中却无高手。”意思是与那些人打一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外面在下雨,要逃跑也不是上策。白若轩拿起桌上的绛皓,说道:“你们留在楼上,我去打发他们!” 玉如颜道:“我去帮你!” 走廊上,白若轩微微皱眉。 “怎么?外面的雨还没冲刷掉你们的暴力之心么?”白若轩把绛皓抱在怀中,不屑地看着一群浑身湿透的人,道:“你们别弄脏了地板,要赔钱的!” 领头的喝道:“臭小子!把老头儿交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白若轩撇了撇嘴,挥剑朝他们攻去。瑞朝惜第一次知道玉如颜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甚至没有见到她拔剑,对面那些人便挨个倒在了她脚下,出手之快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老者连连点头,干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 玉如颜精通点穴之术,手法快又准,不消片刻便点倒了一片人,有些人不幸被点中死穴,有些人却只是昏了过去。解决那些人竟然只用了不消片刻的时间,这是几人都没有料到的。 她们不知道那些人一路追杀老者,同样日日与老者交手,老者疾病缠身,他们的精力已是消耗得差不多。 玉如颜给了掌柜一张银票,用来赔偿他的损失。老者也是不拘小节之人,道了谢后便乘马往北水门赶去,门派有难,他执意要回去帮忙,几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白若轩与店里的几个伙计将那些人绑了,蒙上他们的眼睛,用马车拉到了后山的一处隐蔽地方,等他们穴道解开,还要花时间去找来路,那个时候她们早就不知道到了哪里了。 是日夜晚,三人在玉如颜房中用过饭菜,闲谈了一会儿便等来了探子。那探子是个极其年轻的女子,名唤莫风。 莫风道:“不日前有人擅闯洛水山庄,如今戒备十分森严,庄内庄外皆布了不少暗哨。属下没有进得庄内,不过得知了他们将一个很重要的人关在了庄内的密室之中。” 莫风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瑞朝惜道:“玉妹妹猜得不错,洛水山庄果然与此事有关,是他们陷害北水门,抓了师父。” 白若轩道:“他们要的是玄武令,东西一日未到手,前辈便会平安无事。” 玉如颜道:“如今事情已经十分明了,北水门遭难是侯家堡与洛水山庄搞的鬼,他们为了私利竟然不惜搅乱整个江湖,当真是不可理喻。” 白若轩叹了口气,她就不明白了,难道权利当真就如此诱人么?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洛水山庄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调查了才知道。” 瑞朝惜当初只想着找到师父,将玄武令交给他就万事大吉了。岂知如今师父的下落是找到了,却又牵连出一连串的江湖纷争,这是她始料未及的。看了看白若轩,心想:‘如今事情有变,要救出师父已不是易事,单凭我三人的力量怕是不能。’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窗外大雨没完没了地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屋内自然比外面要暖和,没有人想起被丢在荒郊的那些人,她们兀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三个人,三种想法,却是不约而同地在想洛水山庄,想那个江南第一大庄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白若轩与瑞朝惜的目的一致,想要早日救出殷岩,而后返回雍都过她们的小日子,此时正在冥思苦想救人之法,心道:‘洛水山庄在江南发家,通州是他们的地头,势力自是不容小觑。我们不但势单力薄,而且孤立无援,要如何才能救出殷前辈?当真要混入庄内么?若是混进去,我是一个人去还是带着朝惜?’ 玉如颜虽也在想洛水山庄,但更多的是在想洛逸凡这个人到底配不配得上秦煜,她推开小窗,怔怔的看着漆黑的夜,心里一阵怅然,寻思:‘洛水山庄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做出此等祸害江湖之事,当真是令人心寒。洛逸凡呢?他知不知道这些事情?若是他不知道当然最好,他若知道并且参与其中,我要怎么办呢?告诉她洛逸凡的为人,还是佯作不知?’ 瑞朝惜心里有些惆怅,不知道何时才能救出师父,何时才能返回雍都。生平头一次觉得江湖不适合她,这个江湖隐藏着太多太多的阴谋,料不定哪一天便被人从背后捅一刀子,她越想越觉得可怕,拉了拉白若轩的手,说道:“我们三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找帮手吧。那日我听宁浩泉说其他几位师兄都会前来通州解救师父,不如去找他们吧。” 白若轩微微一笑,道:“也对,想要在洛水山庄救人出来谈何容易?我们的力量确实有些微不足道。依你所言,我们便去通州找你的几位师兄,人多点子自然多,说不定能够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玉如颜兀自出神,她想了很多事情,比如若是秦煜知道洛逸凡的事情会如何?若是洛逸凡伤害到秦煜又如何?反正每一个设想都有秦煜在内,她打定主意要去查明洛水山庄到底在搞什么鬼,便关上了窗,说道:“我此次出门,只带了二十位门人,虽然少了些,但亦可以一起想些法子。” 出门带二十个随从还算少,到底她是什么身份?瑞白二人对玉如颜的身份越发好奇,好几次想开口询问,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又聊了一会儿,她们才回了隔壁的房间。 相处时间越长,彼此之间的了解自然就会越多,是以瑞朝惜的身体状况如何,身份为郡马的白若轩是越发的了如指掌了。她知道每晚睡觉之时瑞朝惜的脚都是冰凉的,凉得捂到下半夜都不暖和。 “脚离心脏颇远,泡脚既解乏又利于睡眠。”白若轩打了水让她梳洗,而后又打了一盆上来给她泡脚,说道:“若是在雍都就好了,加些药材进去,效果更佳。” 瑞朝惜含笑坐在床沿,随她脱去鞋袜,用脚趾头碰了碰水面,说道:“水烫,你先伸进去试试。” 白若轩搬了张凳子坐在对面,三下五除二地脱了鞋袜,笑着道:“脚太冷才会觉得水烫,伸过来我帮你暖暖。” “不要。”瑞朝惜抿嘴一笑,往里面缩了缩,道:“书呆子只会占我便宜,我才不上你的当。” “我们是夫妻,怕什么羞?”白若轩将她一对脚掌捂在手中,说道:“今夜气氛正佳,有一点我要强调一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听着。一则我是你的相公,二则我也是大夫。足三阳经终止于足,足三阴经起始于足,脚部的经络穴位足有六十余个,泡脚能够调节经络、疏通气血、调整脏腑功能。凡此种种都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要听话。” 洁白如玉的脚掌被人捂在手中的感觉很温馨,这却让瑞朝惜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不安地动了动脚趾头,说道:“我不怕烫了,水都快被你泡凉了。” 白若轩微微一笑,放开了她的脚掌。 瑞朝惜伸出一只脚试探水温,感觉真的不怎么烫才将另一只脚放进去,踩在白若轩的脚背上,笑道:“我踩着你,你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啦。” “只要你喜欢,踩着我两辈子都可以。”白若轩用脚趾头去顶她的脚板心,弄得她直缩脚。 瑞朝惜一面笑着,一面将脚上的水珠甩在白若轩身上,说道:“油嘴滑舌,一个人岂能活两辈子?不过,若真的能活两辈子倒也不错。” 盆里的水被折腾得凉了,白若轩将自己的脚抹干,又帮瑞朝惜抹干了脚上的水珠,说道:“等回到雍都,我们天天一起泡脚,一起练剑,好不好?”她一直都很向往那种平淡且温馨的日子,一直觉得若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再平淡的日子也会变得多姿多彩。 瑞朝惜点了点头,缩进被窝后很自然地给留出了外面的位置。 白若轩微微一笑,出去倒了洗脚水,回来将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才缩上床,道:“寒冬将至,不知道何时才能救出殷前辈,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回去陪父母亲与姐姐。” 不说还好,一提起过年,瑞朝惜就开始想家,想她的父王,想她的母亲。以往过年王府都十分热闹,彩灯高挂,鞭炮齐鸣,不知道今年能否回去团年。她将头捂在被子里,一股酸涩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 白若轩不知道她在伤感,掀开被子说道:“捂着头作甚?也不嫌闷。” “若轩,我想母亲了。”瑞朝惜黯然不乐,拉着她的衣袖,说道:“算起来离开雍都已经三月有余了,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有时候越想逃离,反而会被无形的手掌越推越深,白若轩深知这一点,是以她对什么时候能够回雍都一点把握也没有。 二人同时想起远在雍都的家人,不免都有些伤感,白若轩握住她的手,说道:“我们修书一封给姐姐,可好?” 修书一封给白若羽是最妥当不过的事情,她能清楚地了解两家人的状况,回信时自然会逐一说明,可是她们漂泊不定,回信寄到哪里? 瑞朝惜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要了,江湖上的事情不宜带回雍都。若我们身份被别人知道,会惹来更多的麻烦事。” 白若轩望着她笑了笑,说道:“夫人言之有理,是为夫太大意了。” 瑞朝惜瞪着她,问道:“你倒是说说何为夫,何为妻?且不论能力如何,你我身份一样,岂是你说了就算的。” “是我娶你过门的。”白若轩捏了捏她的下巴,得意道:“夫妻夫妻,本是一体,何必计较那么多?不过,我断定你一定不知道何为夫。” 瑞朝惜不以为意,说道:“别忘了,你是郡马,我是郡主,怎么算我都比你高那么一截。我不知道何为夫怎么了,难不成你就知道?” 白若轩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知道,你若愿意,我今晚便告诉你答案。” 瑞朝惜哪知道她另有所指,道:“我当然愿意,你快说吧。” 白若轩将她拉起来,将额头抵在她右肩,道:“真的愿意?” 瑞朝惜不明白她为何还要多问一次,道:“你快些告诉我,等急了我可不理你了。” 白若轩嘴角扯起一丝邪魅的笑容,一把将她抱住,道:“可不许反悔。” 瑞朝惜仿佛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奈何为时已晚,感觉到白若轩在解她的腰带,不禁恍然大悟,嗔怪道:“死呆子!你居然敢欺负我!” “是你自己想知道何为夫的。”白若轩无辜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瑞朝惜按住那还欲解自己里衣系带的手,将她右手食指压成了九十度,威胁道:“你若敢对本郡主不敬,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自从小木屋那个夜晚过后,白若轩想与瑞朝惜更加亲近的心思是一日一日的剧增。她是大夫,对人体的构造哪能不了解,也知道初次是会极痛的,是以每每想做那档事儿之时,想到会令她痛苦便压了下去。 虽则她十分渴望与瑞朝惜肌肤相亲,但人家拒绝她也不好勉强,这种事情最好便是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地发生,若是强迫未免太过急躁。她伸出手去挠瑞朝惜的痒,右手才得以解脱,甩了甩手,道:“嗬,大胆!竟敢忤逆为夫之意愿,看为夫怎么教训你。” 瑞朝惜知道她要来哈自己的痒痒,扯过被子披在身上,喝道:“大胆郡马,竟敢对本郡主不敬,看我的无影旋风腿。” “哎呦,好痛!”白若轩被她踢中一脚,捂着小腹直喊痛。 瑞朝惜出脚是重是轻自己清楚,才不去理她,说道:“你若再不起来,我就要使出破风掌啦。” 白若轩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皱着眉头看着她,一言不发。 瑞朝惜见状,心想:‘难不成出脚太重,真的伤了她?不对,我明明只用了一成力道,定是她故意为之。’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白若轩苦着脸不说话,心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寻思:‘以郡主的心性,定会以为自己近月来武功大增,这才不慎伤了我,我只要不说话,久了她便会信以为真。’ 果然如她所想,瑞朝惜确实在想是不是近来修习内功心法大有进步,出手太重而不自知,伸脚轻轻踢了踢白若轩,见她还是一副痛苦的样子,扯了扯她的衣袖,歉意道:“是我不好,出脚不知轻重,是不是很痛?” 白若轩一朝得逞,顿时心花怒放,却还是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瑞朝惜已经开始自责了,心道:‘书呆子处处容我让我,日后我还是待她好些,少对她出手也就是了。’说道:“哪里痛了?我帮你揉揉。” 白若轩伸手指了指小腹。瑞朝惜果然伸手去揉,说道:“下次别招惹我,不然,缺胳膊少腿的我就不要你了。” “你若不愿意,我自不会勉强。”白若轩虽是假意受痛,但却不舍得腹间的手离开,握住那如柔荑般的手掌,低头吻着她的指节,将食指放入口中轻轻吸吮。 瑞朝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满脸通红,只觉得一股似曾相识的麻痒感由食指传遍全身,虽知道她在作假,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反击。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闺中少女,成亲之前她的母亲讲了一大堆让她脸红耳赤的话。她与陆白相恋,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最亲近的事情便是拥抱。 白若轩就不同了,她们拜了天地,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是以白若轩对她做任何事情都是不该去拒绝的。既认定了要与她携手共度余生,这些事情迟早都会发生,她没有缩手,红着脸道:“虽我不大懂得,却也不想拂了你的意。母亲说会很痛,我……我有些害怕。” 此话一出口,顿时羞得低下了头。白若轩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引至腰带处,柔声道:“不懂我教你,帮我把衣服脱了。” 瑞朝惜低头帮她解开腰带,一层一层的褪去身上的衣衫,直到解开最里层的衣带,见到那裹着白布的身子,心里的娇羞感才略微褪去,解开白布,眼前所见的让她眼眶发红。 被白布裹着的胸部四周有明显的红痕,可想而知,长年累月为了掩饰身份,白若轩所受的委屈是何等地令人心疼,那是身心同时受到折磨的孤寂感,伤痛无处倾诉的无助感。 怜惜之心顿时充满胸膛,那些女儿家娇羞之感也随之抛开,她双手放在白若轩腰间,低头吻向那微微泛红的肌肤。 白若轩微微一笑,拉过被子盖在她们身上,笑道:“郡主果然聪明,我还未开始传授为夫之法,你已经学会了。别怕,跟着感觉走,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 瑞朝惜一口咬在她肩头,笑道:“既然郡马如此盛情,本郡主就不客气了。” 白若轩含笑望着她,心道:‘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她料定瑞朝惜不会,也任她在自己身上点火。 瑞朝惜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肩头,胸前,直吻得她头皮发麻,心痒难耐,差一点点就反被为主。过了良久,瑞朝惜的动作仅限于亲吻,白若轩憋住笑,吻了吻她的嘴角,顺势往下,吻上那如玉的脖颈,伸出小舌舔了舔光滑的皮肤,突然用力吸吮。 “你……”瑞朝惜感觉到脖颈处细微的疼痛感,而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麻痒感,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白若轩刮了刮她俏丽的鼻子,柔声道:“你来试试。” 瑞朝惜生涩的试探很是磨人,足以令白若轩招架不住,手不受控制的在她身上游走,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伸手解开她里衣系带,里面穿的是用红线绣着牡丹的白肚兜,隔着肚兜抚上那手感极佳的柔软,不禁发出一丝细微的喟叹。 既不能无师自通,白若轩便是最好的老师,她怎么对待瑞朝惜的,瑞朝惜便有样学样的对她。有时候稍微一点拨,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了,瑞朝惜就似找到了门路,在白若轩的引导下渐入佳境。 白若轩感觉到了她动作的逐渐熟练,虽则脸皮颇厚,但腿间的越来越明显的湿意还是让她红了脸。 瑞朝惜此时完全占据主导地位,双手抚上那两弯新月或轻或重的揉捏,手指对那顶端的娇艳情有独钟,听得她那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微微一笑,俯身含上那含苞待放的娇艳。 白若轩身子一躬,止不住的颤抖,有一股湿意自腿间滑落,她似乎很喜欢瑞朝惜如此对她,伸手扣住了她的头。 瑞朝惜或轻或重的吸吮惹得她轻哼出声,听到声音,抬眼便见到她泛红的脸颊,笑道:“郡马,我学得快不快?” 白若轩咬着下唇,扭头不去看她,心道:‘我可没教你这个。’ 瑞朝惜似乎觉得如此比较有情调,轮流地爱怜那一对明月,直到顶尖的娇艳自然挺立才伸手去解她的裤头。白若轩条件反射的按住了她的手,心道:‘不行,给她知道我已经……’ 瑞朝惜的吻落在她的腰间,微一用力便成功令她松开了手。解开裤头往里一探,亵裤上竟有些湿意,瑞朝惜知道那是什么,不禁笑出声来,说道:“夫君好热情。” 白若轩脸一红,也不甘示弱地去解她的裤带。待坦诚相对时,二人同时发出一声喟叹,都为那初尝肌肤相亲的滋味而为之一颤,白若轩的手顺着她的背部一路往下,滑入股间。瑞朝惜一腿挤进她的腿间,用温柔缠绵的吻激得她全身发颤。 “嗯~~”白若轩抑制不住声音逸出檀口,这让瑞朝惜十分满足,她欺身上去吻住那能发出美妙声音的薄唇,将那晚白若轩对她做的事情原封奉还。 白若轩全身燥热难当,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将瑞朝惜的手引至那最私密的地带。 虽则瑞朝惜很多地方不懂,但这一举动是再明显不过了,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撑着头看着白若轩,说道:“若轩,你怕不怕?” “不怕!”白若轩微微一笑,拉下她的身子与之交吻。 瑞朝惜也不再犹豫,将自己的肚兜垫在了她身下,伸手一路往下,试探性的往里探去。温热的手指一直徘徊在外围,指腹划过最敏感的部位,轻拢慢捏的节奏更加令人心痒。 白若轩呼吸急促而粗重,白皙的皮肤泛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抱住瑞朝惜的手也是越来越用力。 瑞朝惜感觉到手掌已然湿了一大片,再笨也知道是时候了。她一点一点的探入,越往里越紧致,有什么东西在一开一合的吸附着她的手指,那感觉与白若轩吸吮她手指的感觉一致,令她指尖发酸,腹下一紧。 “好紧……”抬眼见到白若轩的眉头紧皱,想到成亲前母亲的话,不禁爱怜之意顿生,柔声道:‘很痛是不是?’ 白若轩额头冒出密汗,摇了摇头,笑道:“一半都未探入,又岂会有痛意?” 实则她确实感觉有些不适,但她知道那是极正常的事情,也不会开口告诉瑞朝惜,将额头抵住她单薄的肩头,双手紧紧地环抱着她,闭眼等待那初次的疼痛。 瑞朝惜吻了吻她的嘴角,也不再犹豫,手指整根没入。白若轩眉头紧皱,下身犹如被撕裂一般,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心道:‘果然很痛。’ 屋内烛火摇晃,芙蓉帐内,弥漫着浓浓的情爱气息。瑞朝惜的吻如雨点般落在白若轩身体上的各个部位,停在她体内的手指却一直没有动。一阵疼痛感过后,是一阵难耐的麻痒感,白若轩对着她的耳窝呵气,引诱道:“郡主大人,奴家好生难过,请动一动你的纤纤玉指。” 瑞朝惜一口咬在她胸前,嗔怪道:“你……羞也不羞。”话虽如此,手指却还是缓缓地动了起来。 白若轩被她弄得不上不下,满头大汗,终是开口道:“我的郡主,右边一点点,那里比较有意思。”她也不纠结是否是些难以启齿的话语,只道既是闺中秘事,这些话自是说得。 “这里?”瑞朝惜依言往右,指尖所及之处正是白若轩之敏感部位。 白若轩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身子如堕云端,轻飘飘地不听使唤。在白若轩这个师父的教导之下,瑞朝惜渐得要领,檀口,手指所及之处皆是白若轩各个敏感地带。 良宵苦短,已是三更时分。经过磨人的初体验,白若轩大汗淋漓,终于在瑞朝惜最后一击中品尝了初次的欢愉,她紧紧地抱住瑞朝惜,脚趾不由自主地弯曲,脑里更是一片空白,伴随着心跳的加快,身子亦不停地痉挛。 事后,瑞朝惜伸手抹去她额头上的汗珠,含笑道:“好郡马,我表现如何?”白若轩蒙住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看着她,说道:“马马虎虎啦,还有进步的空间。” 瑞朝惜拨开她的手,不悦道:“就不会表扬我一下么?你不知道我有多累,手都酸了。”说完将手递在白若轩眼前。 “郡主大人,辛苦了!”白若轩亲了亲她的手,随即帮她活动手指。 “这还差不多。”瑞朝惜满意地点了点头,倒在她怀里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想先尝尝怎么个痛法,是不是?”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白若轩回抱着她,心里默然。瑞朝惜说得没错,她确实是故意的。她尝到了痛的滋味,亦尝到了爱的甜味。 痛是很痛,疼痛过后的欢愉却是难以言喻的,那是肌肤相亲的融合,是一种心与心的交流。瑞朝惜头一遭上阵,手法生疏是自然。偶尔会不经意地弄痛她,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日后的路还长,她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磨合,去探索。 “夫人今夜如此劳累,为夫便奖励奖励你。”白若轩放在她臀部的手紧了紧,笑道:“你可知道有种滋味叫做欲仙欲死?我们日后多多研习闺中秘事,自然会达到那种境界,诸多细节你日后自会明了,暂时便不去讨论。良宵苦短,趁烛火还未熄灭,为夫可要开始奖励你了。” 瑞朝惜听得又是瞪眼又是脸红,脑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有什么表情。正要开口教训这个说话露骨的书呆子,却被她火辣辣的吻给堵住了。 白若轩口中的奖励很简单,就是让给瑞朝惜也尝一尝那头皮发麻如堕云端的滋味。 烛火越来越暗,眼见就要熄灭,白若轩紧紧地抱住她与之交吻。许是刚刚由女子变为女人的缘故,白若轩变得热情了许多,每一记吻都是火辣滚烫,让人欲罢不能。她轻含住那小巧的耳垂,轻舔吸吮,激得瑞朝惜双腿发软,条件发射的扭头想躲。 白若轩自然不会放过她,瑞朝惜躲,她就追,直到避无可避。白若轩或重或轻地揉弄她胸前的柔软,含笑道:“怎么不躲了?” 瑞朝惜一记粉拳打在她肩头,扭头不去看她,白若轩趁机吻上她若羊脂般的脖颈,一路往下,是极好看的蝴蝶骨,当她含住瑞朝惜顶峰娇嫩之时,屋内的烛火熄灭了。 屋内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白若轩的动作却并没有因此停止。 经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教育,爱的教育,瑞朝惜已经懂得了许多她以前不懂的事情。既已知道白若轩想要做什么,自然不会阻止,胸前传来的麻痒感似乎让她忘记了怕黑的事实,伸手紧握白若轩的手,喘息声不停地逸出口来。 “嗯~~别!”感觉到白若轩的吻由胸前逐渐下移,至腹间,至腿间,瑞朝惜条件反射的夹紧双腿。 白若轩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放松些。”双手顺着她笔直匀称的玉腿轻轻地抚摸,一张巧嘴在她吹弹可破的大腿间留下一个又一个爱的痕迹。 瑞朝惜双手握紧床褥,檀口不停溢出让自己害羞万分,让白若轩身心舒畅的声音,魅惑而娇柔。 “若轩,你……”她话未说完,白若轩已经吻上了她最私密的地带,湿热的舌尖或轻或重地划过内壁,使得她情不自禁地聚拢双腿。 白若轩按住她的腿,热情地让她将那甘甜的琼浆洒在了自己的口中。灵巧的手指的她身上游走,指尖温柔的挑逗着那柔软的嫩肉,使得她全身颤动,麻痒难耐。 瑞朝惜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不自觉地抬高臀部,心里躁动万分,只想与她跟亲密的接触。 白若轩趁机捧住她的双臀,轻抚揉弄,口更是不停,轻舔吸吮,穿刺轻扫,惹得瑞朝惜娇吟出声。声音娇媚而颤动,白若轩不禁下身一紧,呼吸粗重地拍打着娇嫩的花心,也不管瑞朝惜在她背上抓出的痕迹,加快动作刺激那敏感的柔软。 瑞朝惜一手捂住檀口,不让那羞人的声音逸出口来,一手犹若无骨地放在白若轩背部,全身犹如被一团烈火团团围住,炙热而难受。 那种感觉如此地陌生,给她带来此种感觉的人又是如此的熟悉,如潮水般涌来的快感逐渐淹没着她。她承受不了那摸不着边际的感觉,眼角不禁划过一串泪珠,巨浪一波接一波的席卷而来。 突然,她娇吟一声,双手抓紧白若轩的肩膀,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动,一阵阵的痉挛。 白若轩笑了笑,趁着余韵继续刺激那敏感的私处,直到它再次紧紧的吸住自己的小舌才停了下来。 瑞朝惜脑内一片空白,就似醉人的微风拂过三月的春天,全身酥麻地软在白若轩怀里。待到略微清醒后,发现白若轩的手还停留在酥胸处,想起先前的种种,不禁脸颊绯红。 “夜深了,睡吧。”白若轩将她搂在怀里,附在她耳边,柔声道:“今日姑且放你一马,来日定要加倍要回来。”瑞朝惜伸手狠掐了一下她的腰肢,闭眼不答。 店小二每日天未亮便要起床,他要烧好热水,提供给住店的客官。虽然此时店内只有三位客人,但他还是不能偷懒的。 没过多久,一个身着蜜色裙衫的绝色美人过来问他要热水,店小二认得她,是那位白相公的夫人,连忙起身,说道:“夫人起这么早,打热水给白相公洗漱么?” “算是吧。”瑞朝惜等着店小二帮她舀水,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飞回到昨天晚上,那个让她终身难忘的晚上。她在想事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着的时候明明没穿衣服,醒来时已然穿了里衣,不用想就知道是白若轩帮她擦拭了身子,穿好了衣服。 瑞朝惜顿了顿,问道:“小二哥,昨夜白相公是不是唤你起来烧过热水?” “没有啊。”店小二挠了挠头,说道:“小的烧水时见柴火少了些,许是白相公自己起来烧的水吧。” 瑞朝惜沉默了半响,心里有些愧疚,心道:‘她昨夜刚失了身子,这些事情本该我来做的。’ 店小二见她不说话,将木桶提到她面前,说道:“还是小的帮夫人送至客房吧。” “不用了。”瑞朝惜摇了摇头,提起一桶水脚步轻盈的朝楼上走去,她才不要别人进去瞧见白若轩头发散落的样子。天未亮她就醒了,将沾有白若轩落红的肚兜小心翼翼地收好才爬起来打热水。 一推开房门便听到白若轩带笑的声音传来,“劳烦夫人打水,为夫好生惭愧。”出雍都这些日子来,打水洗漱之类的事情全是白若轩一人包办,瑞朝惜这还是头一遭。 瑞朝惜抱着双手站在榻前,板着脸道:“不准笑!本郡主头一遭伺候别人洗漱,你不但不知恩图报,还要取笑于我,当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本郡主今儿个心情甚好,就不与你计较了。” 白若轩勒紧被子裹着自己,满带笑意地看着她。 瑞朝惜受不了她肆无忌惮的眼神,两眼一瞪,说道:“不许胡思乱想!” 白若轩笑嘻嘻地道:“我也不想胡思乱想啊,脑袋不听话,自己想到那里去的。” 瑞朝惜轻哼一声,不接她的话。从包袱里拿出一套青色长衫递给她,道:“本郡主不帮别人穿衣服的,你自己穿。” “怎么办,完全不想动了。”白若轩双手一摊,闭眼道:“好累,定是昨夜太过疲劳了。” 瑞朝惜手僵在半空中,明知道她是在装,却还是因为那一丝愧疚感而妥协了,无奈道:“我数到三,你若再不起来就自己穿衣服。一,二……” 白若轩双手掩面,从指缝中见到她抱着衣衫站在床前,心道:‘怎么不数三?’她只是玩心顿起,并无让瑞朝惜伺候她穿衣的意思。 瑞朝惜出生在王侯贵族,从小被瑞王捧在手心,仆人众多,只有别人伺候她,哪有她伺候别人的。嫁给白若轩后,瑞王更是担心委屈了她,送进郡马府伺候她的仆人可以住满一个院落。是以,要她伺候别人还是有一道心墙需要突破。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心只道既然决意要携手过一辈子,生活上的事情自然要相互配合,那么就从伺候她穿衣开始吧。 瑞朝惜迟迟不数三,就是等白若轩爬起来。白若轩迟迟不起来,就是等瑞朝惜数三,如此一来,二人便僵持住了。 静默半晌,瑞朝惜率先打破僵局,上前掀开被子,将白若轩拎了起来,眼睛一瞪,不悦道:“做什么?赖床赖上瘾了?” 白若轩嘿嘿一笑,拉着她的手不说话。瑞朝惜感觉到她在自己手心写字,待知道她写了什么后,眼眶一下就红了。 白若轩微微一笑,伸手去拿她手中的衣衫,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瑞朝惜心里感动,死拽着衣衫不松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十六个字,白若轩一笔一划地写在她的手心,似糖如蜜的承诺,深深地触动着她,亦在她的心上烙上了清晰的痕迹。 瑞朝惜深知白若轩从不轻易许诺,若许了,定然会用一生一世去兑现。她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唯有用一记深吻来代替。 白若轩搂着她热情地回应,身子自然而然地燥热了起来,翻身将其压在身下,细细密密的吻依次落在她的眉,眼,鼻,口。 冬日的清晨,逐渐被浓浓的情意填满。 作者有话要说: 若写得不好,请多多担待。 目前快要写完全文,待修改后可能会一日两更。 谢谢。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瑞朝惜完全不知道她的一记深吻有如此大的诱惑力,几乎就在一瞬间便点燃了白若轩那颗躁动的心,她反抗不得,浅浅地回应着那让她沉醉的热吻,伸手按住那意欲解她衣带的手,待两唇分开之际,嗔怪道:“若轩,不可!” 白若轩呼吸粗重,吻了吻她的嘴角,趴在她身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握着她的手笑道:“谁叫你太过迷人,害得我把持不住。嘿嘿,你先别恼,是我太过放肆,下次再也不敢了。” 瑞朝惜轻哼一声,瞪着她道:“我说是你太过得寸进尺,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起来?若给玉妹妹见到,我还要不要活了。” “天还未亮,她还在睡梦之中。”白若轩侧身躺在她旁边,一双发亮的眼睛不转眼地看着她,说道:“昨儿个我怎么也寻不见你那肚兜,你可见着了?”昨晚收拾残局的时候,唯独少了那件沾有她血渍的白肚兜。 瑞朝惜脸一红,故作镇定道:“我怎知道?许是混在衣服堆里了。你快起来洗漱,吃了早饭还要赶去通州城办正事。” 白若轩笑得意味深长,抱拳道:“遵命!” 下了一整夜的雨,大雨将地上的痕迹冲涮地干干净净。其时太阳高悬,店小二哼着小曲儿,赶着店内唯一一架马车朝通州城赶去,身旁还坐着一个青衫人。 “小二哥,今天心情不错嘛。”白若轩含笑望着店小二,模样甚是悠闲,说道:“昨夜做什么美梦了?” 小二哥憨憨一笑,说道:“呵呵,白相公神机妙算。小的昨夜确实做了个美梦,梦到隔壁村的小环,她答应嫁给我做老婆了。” 白若轩百无聊赖的坐在店小二旁边,只是随便一提,岂知正中他心事,微微一笑,说道:“小二哥定能梦想成真。” “哎,小环去年嫁人了。”店小二叹了口气,随即又傻傻地笑了笑,说道:“不过小环嫁给他挺好的,虽然是做妾室,但她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如果小环真嫁给小的,小的只有给她粗茶淡饭吃,麻布衣服穿。白相公,你就好了,白夫人生得这般漂亮不说,还这么贤良淑德。” 店小二是见到瑞朝惜大清早起床打水给白若轩洗漱才如此认为,若他知道他口中贤良淑德的白夫人其实是头一遭做这些事情,会如何呢? 白若轩微微一笑,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小二哥如此能干,他日定能觅得美娇娘相伴。”心道:‘郡主生得漂亮是自然,贤良淑德倒不见得。不过,若是有朝一日她真贤良淑德了,我定然不习惯的。’ 白若轩跟店小二在马车外你一句我一句的胡乱海聊,马车内的两个人却也没有闲着。 玉如颜嘴角带笑,眼神瞟向瑞朝惜裸露在外的脖颈处。 瑞朝惜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玉如颜在看什么,今晨照镜子的时候她已经骂了白若轩一通,但是脖颈处的痕迹不是骂两句就会消失的,懊恼地咬着下唇,好一阵才摆脱心里那一阵阵的羞意。 瑞朝惜拢了拢身上雪白的披风,问道:“玉妹妹,你说秦姑娘是否已经救出了困在黑水潭的北水门人?” “她既亲自出马,定然能够成功营救北水门人。”玉如颜想起秦煜有些惆怅,说道:“等进了城,我便修书一封寄给她,叫她办妥事情后过来帮我们。” “如此便再好也没有了。”瑞朝惜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么?” 玉如颜笑了笑,说道:“说实话,我又何尝不想告诉她?可她已经背负了整个南火门,我不想再去添麻烦。洛水山庄的事需要再进一步核实,我并不希望洛逸凡是其中的参与者。若他当真是为祸武林之人,她定然会很伤心。” 瑞朝惜道:“你事事为她着想,不想她有太重的负担,希望她快乐,凡此种种你若不说,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当真就如此拿得起放得下?” 玉如颜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许是病的不轻吧。她若知道我喜欢她,肯定会永远永远不再见我。” 瑞朝惜叹道:“总之我觉得你该告诉她,说句不好听的话,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吧?就算她知道了以后不再见你,你可以去见她呀!事在人为,我看秦姑娘不似此等绝情之人。” 玉如颜心里一动,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再说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明洛水山庄的诸多事宜。” 通州是鱼米之乡,湖泊众多。临近湖边有许多空出来的屋子,三人付了些银两租下了一间。 其时已是傍晚,白若轩倚在栏杆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想:‘不知怎地,一进到通州城心里便十分不安,难不成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瑞朝惜见她手中的麒麟玉发出淡淡的红光,问道:“平日里未见它发光,怎地今日泛着红光?” “我也不知道。”白若轩笑了笑,将麒麟玉揣入怀中,说道:“你可别胡思乱想,既然这块玉没有黯淡无光而是泛着红光,定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对了,颜姑娘出去打探消息已有些时辰了,还未回来么?” 瑞朝惜道:“我们出去找她,许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她知道以玉如颜的武功,没有一定的功力是伤不了她分毫的。纵使如此,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初来乍到,通州的事情她们知道得太少了。 “走吧,顺便出去找些吃的。”白若轩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湖边的小屋,往前走一里左右便是一道长长的阶梯,阶梯旁种着许多树木,阴影投在阶梯上笼罩住地上的落叶。 白若轩放眼望去,看不到阶梯的尽头,蹲下身子,说道:“上来。” 瑞朝惜不理她,径直往阶梯走去,白若轩连忙追上,笑道:“怎么?怕我累着?” “不知羞!”瑞朝惜撇了撇嘴,说道:“你累是你累,关我什么事?我是想感受一下秋末的气息,欣赏欣赏红枫落叶的风姿。” 白若轩笑道:“山海经言道:黄帝杀蚩尤于黎山,弃其械,化为枫树。红枫落叶之所以鲜红,是因为染上了鲜血。此一说法未免有些血腥,我曾听说枫叶之寓意,你想不想听?” 瑞朝惜忙道:“想,你别卖关子,快说。” “生命之轮回,往事之追忆。”白若轩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红枫,说道:“枫叶飘落,也许是生命之终结,也可以说是生命的开始。”摊开手掌,看着落叶被风吹落,掉在阶梯上,飞入树丛中。她叹了一口气,望着瑞朝惜道:“你让我背你,我便告诉你另外一种美丽的说法。” 瑞朝惜一脚踩在她脚背上,嗔道:“无赖!”白若轩笑而不语。瑞朝惜想知道另一种说法到底是什么,唯有妥协。 红叶纷飞中,白若轩喜滋滋地背着她快步朝前奔去,说道:“若能与心爱之人一同看红枫落叶,便能永远永远不分开。我们有幸共睹红枫姿态,定然会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抓紧些,我要施展轻功了。” “呆子!”瑞朝惜趴在她身上乐开了花,扭头看着一片片的枫叶兀自飘落,只觉得枫叶是她此生见过最美好的东西,每一片叶子都承载着一份情,是甜蜜而忧伤的情。 白若轩可没忘她们是出来找玉如颜的,加快脚步朝前奔去,待上了阶梯顶端便放了瑞朝惜下来,眼前便是一片繁荣的景象。 街道上人潮如水,大小店铺人满为患,白若轩道:“通州之繁荣果然不亚于雍都,江南水乡,果然与众不同。” 瑞朝惜推着她往人流中走去,说道:“胡乱感概些什么,快些去找玉妹妹。” 白若轩由她推着走,说道:“颜姑娘定然不会来这些地方,我们去通州城最大的酒楼!” 当下白若轩问了路人,朝东街的江南第一楼走去。 所谓江南第一楼便是岳湖楼,向来便是人满为患的岳湖楼。玉如颜果然就在岳湖楼,瑞朝惜看了白若轩一眼,心道:‘瞎蒙的吧?瞎蒙也能中?’ 白若轩对着她挤了挤眼睛,示意她朝楼上看去,只见楼上一高一矮两个黑衣男子正拦住一个白衣公子,眼见就要拔剑打将起来。瑞朝惜认得那一高一矮二人,正是路浩然与宁浩泉,另外一个白衣男子却是不认识。 “颜姑娘,那个男人是不是洛逸凡?”白若轩坐在玉如颜身旁,说道:“那两个草包居然直接跑去问,该打该打!” 玉如颜笑着呷了一口酒,说道:“不错,他是洛逸凡。那两个北水门人也确实是来质问他的,打草惊蛇的行为,蠢极蠢极!” 瑞朝惜道:“他们要打起来了!” 白若轩笑道:“放心,打不起来的,我们叫些好吃的,边吃边看好戏。”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江南第一楼之岳湖楼,位于通州城之东南侧,向来是文人墨客,风流才子,商贾官僚饮酒作乐之地。既然为江南第一楼,自然少不了各方武林人士的捧场。 其时天色将晚,华灯初上,岳湖楼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此热闹不同彼热闹,那是众人围在一起看热闹的热闹。 白若轩,瑞朝惜,玉如颜三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吃着岳湖楼的小菜,饮酒之际眼神一直停留在楼上那三个男人的身上。 白衣男子长得很好看,气宇轩昂,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正是洛水山庄之大公子洛逸凡。两个黑衣男子服饰相同,一高一矮对比明显,高的皱眉看着白衣男子,矮的比较憨厚,面露忧色地看着高的,他们是瑞朝惜的师兄,路浩然与宁浩泉。 “两位是殷岩前辈座下高徒,怎地如此不讲理?”洛逸凡看着路宁二人,心里十分不悦,说道:“在下已强调再三,殷前辈并不在洛水山庄。” “我不信,除非我们亲自去贵庄查探一番。”路浩然同样不喜欢洛逸凡傲慢的神情,虽不怎么明显,但已足以令他大为恼火,那神情仿佛就是他高人一等,别人就要对他俯首称臣似的。 “好大的口气!”洛逸凡唰的抽出长剑,愤愤道:“洛水山庄是江南第一大庄,岂是你们想去查探就去得的?”他忍了这两个北水门人很久了,跟了他整整三天,如此被人处处监视,佛都会有火。 路浩然与宁浩泉亦相继拔出长剑。路浩然冷哼一声,说道:“不敢让我们进庄查探便是有意隐瞒!想打架么?我师兄弟二人倒要见识见识你们的落水剑法是不是如传闻中那般厉害!” 瑞朝惜扯了扯白若轩的衣袖,低声道:“我看宁浩泉他们打不过洛逸凡。” 白若轩挑了挑眉,问道:“此话怎讲?他们可是以二敌一。” 瑞朝惜道:“我听玉妹妹说,落水剑法很是厉害,洛水山庄便是凭着此套剑法称霸江南的。” 白若轩道:“北水门是四大门派之一,称霸整个北方武林。洛水山庄只不过称霸区区江南而已,我看北水门的剑法要高明些……”她话未说完,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酒壶,直朝她们的桌面砸来。 白若轩虚指一弹,酒壶轻飘飘地弹了起来,她足尖轻点,飞身追上酒壶,双手负在身后,身子随着酒壶之移动而移动,张口将壶里倒出的酒接入口中,跟着袖袍一挥,将酒壶送回原处,朗声道:“酒是好酒,不过请人喝酒的法子实是太过强硬。楼上那位美丽的白衣姑娘,我们素不相识,为何如此盛情请我们喝酒啊?” 看热闹的人注意力本在楼上三人身上,白若轩露出这一手轻功,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瑞朝惜与玉如颜早在酒壶砸来之际便看清楚了楼上那位白衣女子的模样,姿色秀丽,也不失为一个美女。 白衣女子开口道:“洛水山庄称霸江南确实是凭借一套落水剑法。不过,落水剑法并不是最精妙的。你们说北水门的剑法比洛水山庄的剑法要高明许多,未免太小看我洛水山庄了。” 白若轩含笑打量着白衣女子,大概十五六岁,长得确实不错,不过比之玉如颜与瑞朝惜还是要逊色一些。她嘿嘿一笑,道:“哎呀,在下曾见过一位北水门的前辈使过北水门剑法,觉得当今武林应该没有什么剑法能够与之并驾齐驱,这才言语之中对洛水山庄缺乏了信心。在下胡说来着,如若不中听,姑娘千万别生气。如今胜负未分,我们且继续观战,谁家剑法略胜一筹,稍后自有结论。” 白衣少女顿了顿,没有再说话。这时,她身后突然窜出一个白衣少年,年龄与白若轩相若。 白衣少年冷冷地看着白若轩,问道:“你们是北水门什么人?” 白若轩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北水门什么人。” 白衣少年道:“既然与北水门并无瓜葛,何以在江南言道落水剑法不比北水门剑法?看你一副书生打扮,轻功倒也马马虎虎,不知道剑法如何?’言下之意是要与白若轩较量剑法。 白若轩摸了摸鼻子,笑道:“在下武功低微,岂敢在阁下面前班门弄斧?”心道:‘他们定是洛水山庄的人了,嗯,气焰比较嚣张。’ 宁浩泉与路浩然均已见到了白若轩,见她轻功卓越,不禁面露喜色,心道:‘若能劝说她帮忙,救出师父的机会便大了许多。’ 路浩然瞪了洛逸凡一眼,朝白若轩抱拳道:“白兄,别来无恙。”见到她身侧有两个姿色脱俗的女子,一时猜不出哪位才是她那日要找寻的夫人,心道:‘应该是穿蜜色衣衫的姑娘吧,她比较适合白兄。’ 白若轩拱了拱手,笑道:“路兄,宁兄,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白若轩三人身上,均道:‘这位书生艳福不浅啊,竟有两位如此绝色之美人相伴两侧。’ 被白衣女子一搅和,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消,洛逸凡回剑入鞘,朝白若轩抱拳道:“阁下轻功卓越,在下很是佩服,若不嫌弃,一起喝杯酒水如何?”他不知道她们是敌是友,心道:‘单凭轻功看不出她的门路,最好是友不是敌。’ 白若轩三人对视一眼,相继朝楼上走去。 洛逸凡要了一个大的包厢,叫了岳湖楼最好的酒菜来招待她们。宁浩泉,路浩然也在其列,那白衣少年与白衣少女也在其中,他们只站在洛逸凡身后,并不入席。 “两位年轻人也入座吧。”白若轩笑道:“我们全都在这儿吃吃喝喝,你们站着感觉怪怪的。”那两人只看向洛逸凡,并不动作。 洛逸凡笑了笑,说道:“逸恒,逸冰,既然白公子开口,你们便入座吧。”他替白若轩斟满酒,说道:“他们是在下的堂弟堂妹,年轻人火气旺盛,冒犯之处还请白少侠别见怪。来,洛某敬各位一杯!” “哪里哪里。”白若轩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江湖草莽,不知天高地厚,冒犯贵庄之处还请多多包涵。”一口喝干杯中酒,瞥眼见到路宁二人并未举杯,又自行斟满,道:“路兄,宁兄,请!” 路浩然二人对洛水山庄敌意颇深,是以对洛逸凡的敬酒不予理睬。他们愿意留下来完全是因为白若轩,此时她敬酒,他们自然会一饮而尽。 洛逸恒看不过去了,不悦道:“喂!你们两个,我大哥哥敬酒你们不喝,这个烂书生敬酒你们就一口喝干,到底什么意思?” 路浩然冷哼一声,说道:“没什么意思!你们洛水山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己清楚,想要我们举杯,请你们庄主亲自来罢!” “逸恒!”洛逸凡板着脸,横了洛逸恒一眼,对着路浩然说道:“路兄,你们何以断定殷前辈就在我洛水山庄?” 路浩然道:“我们自有我们的法子,如何得知你就没必要知道了。实话告诉你,不管你们洛水山庄守卫多森严,我们北水七豪都会再去闯上一闯!” 洛逸凡皱眉道:“上次私闯山庄的是你们?” 路浩然道:“没错!” 白若轩暗骂路浩然是草包,心道:‘你要去洛水山庄救人,明里告诉别人不是让别人事先做好防备么?’转念一想,明里告诉他们倒也不完全是草包行为,微一细想,顿时豁然开朗,笑道:“洛大公子,在下好生仰慕洛水山庄,不知能否有幸一睹洛水山庄之风光?” “白兄要去做客,洛水山庄自然无任欢迎。”洛逸凡扫了三人一眼,笑道:“宴席过后,白兄便可与在下一同前往洛水山庄,最好便是在庄上住上一段时日,在下好向白兄讨教武功。” “如此便再好也没有了。”白若轩微微一笑,说道:“讨教二字不敢当。在下武功稀松平常,就是脚上功夫比较拿得出手。此次前往洛水山庄若能有幸目睹落水剑法,死也甘愿了。” 赞美,几乎每个人都很受用,洛逸凡自也不例外,他爽朗一笑,说道:“好说好说!” 瑞朝惜一直都在打量着洛逸凡,心道:‘秦姑娘喜欢的人就是他,模样倒是不错。不过,为人如何也就不可得知了。’ 玉如颜曾远远地见过洛逸凡,那次她偷偷地跟在秦煜身后,瞧见洛逸凡将秦煜揽入怀中,而秦煜并没有反抗,由此她断定秦煜也是喜欢他的,是以一直都不曾向秦煜吐露真心。此时再见洛逸凡却是如此近距离,短短接触后,内心起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她觉得洛逸凡配不上秦煜,心道:‘我定要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若他真是配不上她,我便将她抢过来!’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白若轩言语之中有意无意地奉承洛水山庄,这让宁浩泉与路浩然十分不满,碍于面子,他们一直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直到白若轩下了决定去洛水山庄,他们终于忍耐不住爆发了,路浩然板着脸道:“白兄,在下觉得你们去洛水山庄很是不妥!” “有何不妥之处?”白若轩皱眉看着路浩然,不悦道:“我与洛少侠一见如故,去他府上做客有何不可?” “白兄若执意要去洛水山庄,你我兄弟情分便到此为止了!”路浩然将酒杯重重一放,冷着脸看着白若轩。 白若轩看了洛逸凡一眼,并不答话。 洛逸凡见气氛不对,哈哈一笑,说道:“路兄何必动怒?今日只喝酒,不谈江湖事。来来来,喝酒喝酒!” 路浩然猛地站了起来,低沉着声音问道:“白兄,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要去洛水山庄?” 白若轩低着头喝酒,还是不答话。 路浩然见状冷笑一声,唰地抽出长剑,削断了先前所坐的长凳,森然道:“既然你执意如此,你我兄弟情分便犹如此凳,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他日若在洛水山庄交上手,大家便各凭本事罢!七师弟,我们走!” 宁浩泉皱眉看了白若轩一眼,连忙追了出去。 望着路宁二人远去的背影,白若轩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洛逸凡表情淡淡,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他们见识浅薄,白兄不必伤怀。” 白若轩苦笑道:“他们待我一向挺好,此时恩断义绝实是太过突然。” 洛逸凡道:“所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失去两个朋友,却得来了洛水山庄这个大朋友,何乐而不为?” “话虽如此,却也难免伤感。”白若轩面露忧色,提议道:“洛兄,不如明日再去洛水山庄罢。” 洛逸凡见她神色不佳,只道她是为先前的事而伤感,笑着道:“不管白兄何时去洛水山庄,我们都无任欢迎。逸恒,你跟着白兄,什么时候白兄想去,你就带路。” 洛逸恒虽不情愿,却还是低声应了。 洛逸冰开口道:“大哥哥,我也想留下来。” 洛逸凡道:“不行!你一个女孩子留宿在外难免招人话柄,跟我回庄。” 洛逸冰抬眼看了白若轩一眼,亦不情愿的应了。 岳湖楼里面有不少厢房,有洛逸恒在,老板热络的将几人带到了最体面的房间。 白若轩三言两语便气得洛逸恒回了房,此时房内便只剩下她,瑞朝惜和玉如颜。 玉如颜似乎很喜欢站在窗边,她看着外面的点点灯光,静立了一会儿,随手关了窗,说道:“你想一个人去洛水山庄?” 宴席期间,她与瑞朝惜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是其间的种种关节她们都懂。白若轩故意与路浩然他们翻脸,肯定是想借机去洛水山庄打探消息。推迟出发的期限,定然是有事情要交代,而这些事情不方便在洛逸凡他们面前提起。 瑞朝惜皱眉不语,她跟玉如颜一样,已经猜到了白若轩的用意。 白若轩微微一笑,说道:“我就是去看看,决计不会跟他们硬碰硬。” “那我也去!”瑞朝惜面露忧色地看着她。 白若轩笑了笑,道:“我只是去打探消息,人多反而不好办事。也有事情需要你去做的,你去将七位师兄找齐,若我查到殷前辈当真被困在洛水山庄,到时候我们也好来个里应外合。” 瑞朝惜有些不悦,但白若轩说得也没有错,要找到北水七豪一定得她出马才行,怔怔地看着白若轩,不再言语。 玉如颜道:“洛水山庄这潭水到底有多深,你我所知并不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此去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心道:‘我先前已经修书一封,相信不久后她便会来到通州。到时候由她出面,事情也许会好办许多。只要能够拖上一段时间,援兵一到,洛水山庄自会放人。’ 白若轩沉吟了片刻,道:“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何只有北水七豪知道殷前辈被困在了洛水山庄?莫不是有人故意引他们前去洛水山庄救人?”她思绪有些混乱,寻思:‘我们是无意中在路浩然他们口中得知殷前辈被困于通州,他们又是如何得知?’转念一想,心里顿时一凉,忖道:‘莫不是他们知道玄武令在我手中,步步引我入局?’ 瑞朝惜摸出那枚碧玉扳指,凝视良久,说道:“其中原由,我去问他们。” 玉如颜道:“去洛水山庄后别轻举妄动,万事以自保为上。等援兵一到,我们就去接应你。” 白若轩一喜,问道:“你已修书给秦姑娘了?” 玉如颜嗯了一声,道:“她由北至南,赶过来需要些时日,你尽量在洛水山庄多呆些时日,万不可暴露身份。” 其实二更已至,三人商议妥当后各自回房。 白若轩盯着烛火出神,心道:‘洛水山庄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殷前辈当真被困于此地么?为何麒麟玉突然红光大作?麒麟玉我由小戴到大,以前从未有如此强烈的光芒,难道它在提醒我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打开房门,见到瑞朝惜站在门前,忙将她拉了进来,说道:“为何还不睡?” 瑞朝惜笑了笑,说道:“我们是夫妻,岂能分房而睡?岳湖楼的老板太也有眼无珠,竟然将我的房间安排到你房间对面。” 白若轩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她,笑道:“若我是老板,也会将你我的房间分开。” “为何?”瑞朝惜问道。 白若轩微微一笑,道:“你的装扮完全是未嫁少女模样。” 瑞朝惜出府之时已然放下盘起的秀发,此时的打扮与未嫁少女一般无异。想起以往投宿是的情形,争辩道:“以往投宿之时,那些店家为何不分开我们?” 白若轩道:“以往是我去开房间。我开房之时只要一间,他们怎会分开你我?今日是洛逸恒付账,他见你少女打扮,才将你与颜姑娘安排到对面的房间。不然,一个未嫁少女与男子共处一室,成何体统。”想起洛逸凡不许洛逸冰在外面留宿,心道:‘洛家家规倒是比较严。’ 瑞朝惜哦了一声,也不再去想房间的问题,认真地道:“你去洛水山庄万事小心,一定要毫发无损地回来见我。” 白若轩眯着眼睛看她,说道:“你不留我么?” 瑞朝惜道:“你既要去,我留你有何用?我相信你能够成功救出师父,不过你得答应我,千万千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只要你能平安归来,多久我都等着你。” “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见你。”白若轩心里一阵感动,紧握着她的手,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瑞朝惜伸手紧抱着她,眼里泛着泪花,这是她第一次与白若轩分别,那种滋味很心酸,酸得让人只想落泪。心里有些不安,但是她知道事情无法逆转,唯有无声地抱着她。 夜晚总是让人迷醉的,白若轩回抱着她,温柔的吻落在她敏感的耳后,柔声道:“别担心,事情结束后我们一起回雍都。” 挑起瑞朝惜的下巴,见到她眼里泛着的泪光,心里一酸,说道:“上次我被父亲打的时候你已为我流过一次眼泪,昨夜我要你的时候流过一次,这是第三次。别哭,我会心疼的。” 瑞朝惜的确很少掉眼泪,强忍住还未夺眶的泪水,欺身吻上白若轩的双唇。闭眼之际,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白若轩紧搂住她的腰肢,引着她往床榻移去,二人吻得难分难舍,呼吸渐渐急促,双双倒在了床榻之上。果然是岳湖楼最好的上房,高床软枕,比之白府并无太大差别。 幔帐渐落,白若轩一掌熄了烛火,附在瑞朝惜耳边道:“朝惜,我们继续练习。” 瑞朝惜会其意,很快就褪去了她的衣衫,再一次在她身上实践,再一次学习如何才能她更快乐。 次日一早,太阳照常升起。 瑞朝惜将一块手帕给白若轩,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块手帕,你带在身边。” 白若轩凑近一闻,是瑞朝惜身上的香气,让人心醉的香气,含笑将之收入了怀中,说道:“你也要小心。” 瑞朝惜笑了笑,说道:“有玉妹妹保护我,你不用担心。” “还是将头发放下来吧。”白若轩见她欲做少妇打扮,伸手拿开了她手中的簪子,笑道:“等回到郡马府,你想做少女打扮也没有机会了。” “哼,谁稀罕了!”瑞朝惜依言改回少女打扮,又亲自替白若轩束发,一时间,心里泛起了无限的甜蜜。想到即将分别,不禁又有些惆怅。 第40章 第四十章 洛逸恒昨晚被白若轩几句话气得睡不着觉,一大早就跑到白若轩门前,打算要一举挫败这个烂书生。 “哟,洛兄弟早!”白若轩顺手掩上房门,见洛逸恒板着脸倚在栏杆上,笑着道:“是来报一箭之仇的吧?” “哼,昨天是我让你!“洛逸恒不屑地看着她,说道:“你废话太多。我要跟你打上一场,不然我不服气。”昨晚白若轩言语奚落他,今日他就要用手中之剑加倍地讨回来。 白若轩微微一笑,道:“洛兄弟,我不想跟你打架。” 洛逸恒长眉一竖,道:“你不敢和我打!怕输么?” 白若轩道:“此言差矣,输就输了,有什么怕不怕的。你若要跟我打,去到洛水山庄再打也不迟嘛。” 洛逸恒道:“不行!要打现在就打!等回到洛水山庄,我就没机会与人打架了。” 白若轩不解地看着他,说道:“你若执意要打,我们去外面打。”心想:‘洛水山庄既是武林世家,大家一起切磋武艺,动刀动剑自是在所难免,何以回庄之后便没机会打架?’ 洛逸恒心里一喜,笑道:“如此甚好,我们去后院的空地上比试。”他自见过白若轩露的一手轻功后便对此人十分好奇,好奇她的剑法是否也如轻功一般漂亮干脆。 白若轩无心与之比武,只用了三成功力,结果自然是惨败。 洛逸恒赢得如此轻松自然,不禁放声大笑,只觉心情舒畅,太阳也出奇地温暖,道:“哈哈哈,烂书生果然只是轻功厉害,剑法倒是稀松平常。” 白若轩微微一笑,道:“落水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佩服!洛兄弟,不知可否教我个一招半式?他日行走江湖之时也好用来唬唬人。” 洛逸恒显然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笑道:“知道落水剑法的厉害了吧?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拜我为师。” 白若轩撇了撇嘴,道:“那还是算了。” “白大哥,他不教你,我教。”不远处走来一个白衣女子,正是洛逸冰。 “洛妹妹此言当真?”白若轩对她的出现略感诧异,却还是保持一贯的微笑。 “当真!”洛逸冰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哥跟伯父说了白大哥要去庄内做客的事情,伯父很是高兴,已经派了一艘大船出来迎接。” “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回庄吧。”洛逸恒嘿嘿一笑,说道:“烂书生比剑输给了我,我叫你此时进庄,你不会推辞吧?” 洛逸冰横了他一眼,低声道:“伯父说白大哥是贵客,万不可怠慢。”对着白若轩笑了笑,道:“不知白大哥打算何时前往洛水山庄?” 白若轩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一时之间却怎么也解不开,心道:‘也许这些谜底会在洛水山庄一一揭开。’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仰慕洛水山庄已久,这就启程吧。” 瑞朝惜在白若轩走后也随之赶到了湖边,躲在远处见她负手站在船头,湖风吹起她衣衫一角,似是在向她挥手告别。 大船越飘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瑞朝惜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就此掉了下来。突然,肩头被人轻轻一拍,扭头便看见一个模糊的红影,伸手抹了抹眼睛,视线变得清晰开来。 “不舍得?”玉如颜笑着问她。 瑞朝惜望着平静的湖面,道:“我们成亲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我。” “原来如此。”玉如颜拉着她的手,道:“事已至此,瑞姐姐无需太过伤怀。我们也该有所行动了。” 瑞朝惜点了点头,跟着她离开了湖边,心道:‘我定要将份内之事做好,万不可拖了若轩后腿。’ 白若轩之所以走得如此干脆,实是怕见着瑞朝惜暗自抹泪的样子。那种泪眼婆娑地模样实在太过令人心酸,唯有不见才不会跟着伤感吧?很明显她高估了自己的心境,站在船头之际还是会期盼瑞朝惜出现在湖边,跟她挥手道别。她不向洛水山庄的人提起瑞朝惜是她妻子,阻止她梳少妇法式,凡此种种,全部是为了保护她。若她真在洛水山庄有个什么不测,洛水山庄的人也不会找上瑞朝惜。望着一波碧水,不禁想道:‘但愿不会有什么变故。’ 大船渐渐驶向一处岛屿,洛逸冰在她身旁说道:“白大哥,前面的就是洛水山庄。我们临水而居,庄中之人个个水性极佳,白大哥会不会泅水?” “我自小在北方居住,不会泅水。”白若轩笑了笑,道:“我听他们叫你四小姐?难道你还有一个姐姐或是哥哥?” 洛逸冰神色有些黯然,幽幽地道:“大哥哥还有一个亲妹妹,也就是我与哥哥的堂姐,她叫洛逸雪。本来洛水山庄剑术最高明的就是二姐,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二姐两年前突然精神失常,成了疯子。现在她一个人住在后山,我曾经想去看看她,被伯父他们抓回来大骂了一顿。” “你别过于伤感,在下略通医术,若有机会我可以帮她把一把脉。”白若轩叹了一口气,问道:“为何会突然疯掉?是不是贵庄发生了什么大事?” 洛逸冰摇了摇头,说道:“二姐疯掉的前一晚还跟我说过话,她叫我赶快离开洛水山庄,永远都不要回来。我当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后来伯父说二姐疯了,说疯子说出来的话岂能相信?再后来我就再没有见过二姐了。白大哥,二姐姐很能干也很聪明,她曾经是我们洛水山庄的骄傲,大哥哥的剑术都远远不如她。你若真能救二姐姐,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白若轩疑心大起,说道:“在下一定倾尽所能去救她。”想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人关在空无一人的后山,不禁升起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疑问,忖道:‘难道洛水山庄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逸冰得知有人愿意救她姐姐很是高兴,突然又闷闷不乐。 白若轩问道:“怎么了?” 洛逸冰皱眉道:“伯父一定不会允许你去替二姐诊治的。” 白若轩道:“那是他的亲生女儿,难不成他不希望她好起来?” 洛逸冰道:“我也不知道。我与哥哥曾经提起过找大夫替二姐诊治,被伯父一口回绝了。” 白若轩道:“那就不要告诉你伯父,我们自己偷偷地去。” 洛逸冰道:“如此甚好,叫上哥哥么?” 白若轩想起那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不禁觉得好笑,道:“叫上他吧。” 洛逸冰轻声道:“白大哥,后山阴森森怪可怕的。不知道二姐怕不怕?” 白若轩道:“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人心才是最可怕的。此事只我们三人知道,万不可告诉其他人,要不然就见不着洛二姑娘了。” 洛逸冰点了点头,喜道:“白大哥,我们到了!你看,伯父与父亲亲自出来接你来啦。” 白若轩愕然,心道:‘我与洛水山庄毫无瓜葛,他们为何如此盛情相迎?’举步下船,洛逸凡领着两个中年人忙迎了上来,他手引胡子稍长的人,介绍道:“白兄,这位是我父亲,洛水山庄的庄主。” 胡子稍长的人爽朗一笑,道:“白少侠大驾光临,不才洛纵,这位是二庄主洛横。” 白若轩含笑点头,跟着他们往庄内走去。 洛水山庄占据整个岛屿,里面的布局与江南豪宅一般无异,白灰为主色调,水榭游廊众多,沿路皆有水廊。 白若轩心怀戒备地跟着他们,穿过几条水廊,到得一处名为听水阁的主楼。 洛纵早已备了酒菜,邀白若轩入座。洛逸凡三人并不入席,站在他们身后相陪。白若轩不禁想起了那个被关在后山的洛逸雪,本来她也该站在此处的吧。 洛纵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白若轩,笑道:“白少侠,老夫听说你以一己之力挫败霸刀门百余弟子,可见武学造诣不低。我有几个不成材的子侄,还望白少侠有空指点指点。” 白若轩瞥眼见到洛逸恒撇嘴,知道他在暗骂自己武功稀松平常,微微一笑,道:“洛庄主何出此言?在下与霸刀门并无瓜葛,何谈一举挫败霸刀门人?” “白少侠太也谦虚。”洛横嘿嘿一笑,对着身旁的属下道:“你去将霸刀门的人请过来。” 白若轩一惊,心道:‘霸刀门的人在洛水山庄?难道是霸刀五雄?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不一会儿,白若轩远远地见到两个人朝他们走来,只有一个人,不是霸刀五雄。待到人渐靠近,她认出了那个霸刀门人,是费恒。 洛纵,洛横二人笑得意味深长,忙将费恒引入席。 白若轩见是费恒,全身绷紧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主动向他打招呼:“原来是绝命三刀费恒费大侠!”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听水阁是洛水山庄宴请客人的地方,布置得分外雅致。 其时一整凉风吹过,费恒坐立不安,苦笑道:“绝命三刀就算了,少侠记得在下,在下已经感到十分荣幸。” 白若轩不知道他为何在洛水山庄,又不好明问,说道:“费大侠武艺出众,湘西一带名头可是响亮得很哪!在下仰慕洛水山庄已久,这才前来拜见二位庄主,费大侠也是如此?” 费恒道:“在下是途经此地,借宿几日。” 洛纵笑道:“白少侠力挫霸刀门人的消息便是这位费大侠亲口说的。” 白若轩眼珠子一转,笑了笑,说道:“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当时是中了一位姑娘的毒才会败北。费大侠,想必你们霸刀门已经得了玄武令,号令北方群雄了吧?” 此言一出,满座之人神情各异。 费恒吓得脸色惨白,说道:“白少侠岂可污蔑霸刀门?玄武令我们从未见过,何谈据为己有一说?” 白若轩诧异道:“那日霸刀五雄与费大侠因为一些私事追杀于我,打斗之中我身上掉下一块牌子,你们说那是玄武令。当时我为了自保,便用玄武令换了性命,你难道不记得了?” 费恒支支吾吾无言以对。他们当时全都中了软筋散,事后也真的拿到了玄武令,可是到了晚上玄武令便开始褪色,他们这才发现是被骗了,气得七窍生烟。派人四处搜索无果,事后也就放弃了。但是他不死心,一路打听,寻着白若轩他们的踪迹而来。 不日前遇见洛逸凡,被请进了洛水山庄。那晚他酒喝多了,开始胡吹乱吼,将霸刀门输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的事情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出来。他哪里料得到当事人会来洛水山庄,这次被别人反将一军,他竟无法反驳。 白若轩主动提起玄武令,一是帮自己洗脱嫌疑,一是看洛纵,洛横的反应。她猜洛纵是为了玄武令才对自己如此殷勤,可是洛纵的表现让她很失望,他似乎并不关心玄武令。 洛纵爽朗一笑,摸着胡子道:“南火门已经救出了北水门掌门,玄武令自然在掌门人手中,相信你们是被奸人所骗,手中的玄武令定是假的。” 白若轩心里一喜,心头一块大石算是放了下来,忖道:‘既然黑水潭危机已解,秦姑娘少则半月有余便会赶到通州,到时候南火门出面,不怕洛水山庄不放了殷前辈,我只要拖延时间就是了。’ “不瞒庄主,那块牌子是不是玄武令在下确实不清楚。可是霸刀门的人说是,当时在下性命攸关,觉得性命比牌子重要,就用来换命咯。”白若轩如是说道。 费恒忙道:“那块牌子确实是假的,我们晚上拿出来看的时候已经褪色了。”此话一处,算是不打自招了,场面一下就冷了下来。 洛横干笑了一声,举起酒杯道:“如此看来,二位均被奸人所骗。二位侠士给我洛水山庄一个面子,此事以后就不要再提起,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往事一笔勾销罢。” 白若轩本就对霸刀门无甚敌意,既然洛纵找了个台阶,她便顺水推舟地举杯。 几人一饮而尽,洛纵道:“老夫还是那个意思,希望白少侠留在洛水山庄一段时日,指导指导我几位子侄的武功。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白若轩微微一笑,道:“指导不敢当,闲暇时分还是可以切磋的。” 她看着一脸堆笑的洛纵,心里更是疑心重重,心道:‘玄武令是武林至宝,洛水山庄勾结侯家堡对北水门发难,难道不是为了玄武令么?如果是,他们知道玄武令的下落为何一丝反应也没有?如果不是,他们对付北水门又是为了什么?’ 她知道洛纵要她指导子侄武功只是借口,又想道:‘他留我在庄上到底意欲何为?” 白若轩休息的地方是一处十分宽敞的水榭,本来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居住的,可没过多久洛纵便送来两个丫鬟来服侍她,所以水榭有三个人。 整整一个下午,白若轩都在想事情,想为心中所有的疑问找一个合理的原因,奈何无果。她摊倒在床上,望着幔帐顶部,心道:‘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现下我只需要打探殷前辈是否被关在洛水山庄就是了。至于其他事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妙。’ 日落时分,水榭在被镀上了一层金黄。 白若轩抱手倚在栏杆旁的柱子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想着瑞朝惜在做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转过身,便见到洛逸冰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走来。 目前为止,白若轩在洛水山庄最信任和人便是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她快步迎了上去,笑道:“咦?是给我送好吃的来啦?” 洛逸冰微笑不语,拉着白若轩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打开食盒,里面果然装了酒菜。将酒菜摆在桌上,略显兴奋地道:“白大哥,这些菜是我亲手做的,你试试。” 白若轩挑眉道:“无端端煮东西给我吃,是不是另有所图?” 洛逸冰俏脸一红,说道:“没有。我是来感谢你愿意帮我去救二姐的。” 白若轩试了一口清蒸鱼,赞道:“味道鲜美,不错。” 夕阳下,洛逸冰脸颊有些泛红,也不知是阳光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白若轩抬头便见她有些害羞的模样,忖道:‘糟糕!她不会是……’她盯着洛逸冰看了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洛妹妹,我武功低微,又是穷酸书生,配不上你的。” 被看穿心事,还被当面拆穿,这样对待一个懵懂的女孩子还是有些过分的。洛逸冰羞得无地自容,捏紧拳头倏地站起身,快步跑出了水榭。 她这样的反应,白若轩竟有些不知所措。她深知已与瑞朝惜定了终身,绝不能再去招惹别人女孩子。当然,她也不会去招惹别的女孩子。可是这样狠心对待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是不是有些过分呢?她手里握着的筷子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盯着洛逸冰跑出去的方向,半晌,一咬牙,还是追了出去。 洛逸冰坐在湖边的围栏之上,望着一波绿水出神。自那日初见白若轩,便对她印象深刻,好像也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白若轩。可是,真的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段喜欢上一个人吗? 湖风微凉,吹起了她柔软的发丝,发丝乌黑,在风中飘荡着,送来几缕发香。 白若轩追过来后便一直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站着,看着她有些单薄的背影,暗自后悔方才有些过分,没有过多考虑别人的感受。 “洛姑娘。” 洛逸冰自然知道白若轩在她身后,可她就是没有勇气回头。她出了会儿神,微微叹息道:“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妹妹也不叫了?” 白若轩望着湖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过了半晌,洛逸冰道:“你还是叫我妹妹吧。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不会喜欢上我的。” 白若轩还是不答,洛逸冰又道:“是那位穿蜜色衣衫的姐姐么?” 知道她说的是瑞朝惜,白若轩嗯了一声,摸出怀中的手绢,看着它暗自出神。 洛逸冰道:“果然是她,我就知道会是她。” 少女的心思不好去猜,洛逸冰的心思很简单,不用猜便已十分明了。她深知自己比不上瑞朝惜,带着些小的自卑感默默地退出。 白若轩将手绢收入怀中,说道:“我很喜欢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归宿,我还是会如以前一样对你。” 洛逸冰还是没有回头,淡淡道:“我知道了。白大哥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白若轩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往回走。不想,刚刚转弯便遇上洛逸恒,她站在原地,含笑看着他,说道:“洛兄弟,找我么?” “才不找你,我找我妹妹。”洛逸恒不屑地看着她,说道:“伯父竟然为了你这个烂书生开了特例,允许在庄内可以切磋武艺。” 白若轩不解道:“你们以前不切磋武功的?” 洛逸恒道:“烂书生,你这就不懂了。落水剑法不是用来对付自己人的,所以洛水山庄内的人都是自行练剑,到了一定的时候庄内的长辈会出手考核,指点一二。” “原来如此。”白若轩笑了笑,说道:“洛姑娘心情不好,你可别去招惹她。” 洛逸恒道:“肯定是你这个烂书生欺负了她!” 白若轩无言,算是自己欺负了她么? 洛逸恒突然笑了,搭着她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那丫头的。看来我打赌赢了!烂书生,你做的很好。走!我请你喝酒。” 原来他曾与洛逸冰打赌,赌这个烂书生会不会喜欢她。若他知道他这个妹妹真的喜欢上了烂书生,肯定气得跳脚。 白若轩有些不解其意,问道:“打赌?打什么赌?” “赌你会不会喜欢我咯。”洛逸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快步走来,脸上无甚表情,看不出喜悲。 白若轩长嘘一口气,笑道:“洛妹妹,这样的玩笑以后可别再开了,我会内疚的。” 洛逸冰很自觉地不再去提那件事,说道:“你先住几天,我们安排好路线再带你去后山。” 洛逸恒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低声道:“这几天后山的戒备严了许多,不如我们绕道上山?” “你是说走那条路?”洛逸冰有些害怕的问道。 洛逸恒点了点头,道:“怕什么?我们两个大男人还保护不了你么?” 白若轩问道:“那条路很可怕?” 洛逸恒低声道:“大伯娘就死在那条路上,那里一般没有人敢去。可是我知道穿过那条路可以通往后山,只是路有点儿远。” 洛逸冰道:“我听他们说,那条路不时会发出鬼叫的声音。” 白若轩才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说道:“既然有路可以通往后山,我们今夜就去。” 洛逸恒道:“好!我很想念二姐姐,若是有二姐姐的指点,我的剑法肯定比现在好上十倍。” 洛逸冰虽然害怕,但是想起洛逸雪从前对她的好,也将恐惧抛到了脑后。几番讨论,几人约定三更时分在白若轩居住的水榭见面。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是日夜晚,白若轩用药迷倒了两个丫鬟,将她们挪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坐在桌旁耐心地等待。三更时分,洛逸恒两兄妹准时到达。按照白天商议的结果,洛逸恒带路,洛逸冰在中间,白若轩断后,三人结队朝后山进发。 万籁寂静,风的声音很清晰。 白若轩对洛水山庄充满了好奇,有些急切地想要知道这里到底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所以她一直耐着性子等待,她相信很快就会有个答案。很快,他们就绕到了山庄后面,白若轩手中一直提着一盏孔明灯,见离山庄已远,这才点亮了灯笼。 茫茫黑夜,斑驳的树影投下来,显得有些诡异。树枝东摇西摆,似是张牙舞爪地在倾诉着什么。 洛逸恒转而向右,往丛林深处走去。 突然,洛逸冰啊一声尖叫。她以为是什么人扯住她的脚,定睛一看,原来是被一条藤蔓绊住。白若轩连忙将之扶起,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这时,洛逸恒停住了脚步,示意二人不要出声。 白若轩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赫然见到两道影子投在对面的小片空地之上,她怕暴露行踪,连忙熄掉灯笼。 三人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没过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三人均一怔,都知道是洛纵的声音。 “已然办妥,人已经运到了庄中。”这是一把年轻男子的声音,白若轩不曾听过,扭头眼神询问洛逸冰,洛逸冰亦摇了摇头。 “很好!有她在我们手上,不怕姓白的小子不主动交出东西。”洛纵在说话,语气里透露出一丝欣喜。 白若轩心里顿时一凉,姓白的小子显然说的是她。突然,她脑里轰隆一声,只觉背脊僵硬,心道:‘能够威胁到我的人只有她。难道他们抓了朝惜!要我用玄武令去换么?’刚想出去质问,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拉出了。 只听见洛纵说道:“你先回去,密切留意南火门的动作。”过了半晌,四周又恢复了平静。三人还是不敢说话,又过了良久,确定洛纵已经不在了,他们才长嘘一口气。 “洛水山庄的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白若轩点亮灯笼,满腔怒气无处宣泄,冷声道:“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决计饶不了你们。” 洛逸恒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伯父抓了谁?” 洛逸冰虽不知道伯父要白若轩交出什么东西,但抓了谁她却是听懂了,宽慰道:“白大哥,你别担心,天亮了我帮你打听打听。” 白若轩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道:“走吧。去救你姐姐。” 当下三人收拾心情,又朝后山走去。只是气氛有些变了,三个人心里都多了一丝情绪。洛逸恒的不明不白,白若轩的烦躁不安,洛逸冰的担心疑问。 洛逸冰说得没错,这条通往后山的路很是阴森可怖。 四周传来沙沙的声响,一阵阵阴阳怪气的风刮来,几人只觉得越往前走心情越压抑,到得后来,胆子大的洛逸恒也有些胆怯了。 沙沙沙,沙沙沙,时断时续的声音响彻耳际。 洛逸冰下意识的抓紧了白若轩的手,白若轩知道她在害怕,并没有松开她的手。突然,白若轩感觉背后阴风大作,猛然转身,只看见若隐若现的树影,什么也没有,忖道:‘难道是幻觉?’ “啊……”前方的洛逸恒惨叫一声。白若轩立马奔上去查看,只见到一条藤蔓缠住了他的脚,皱眉道:“你胆子不是很大么?一条藤蔓就将你吓成这样?” 洛逸恒也明白自己是小题大做了,脸上一红,不回答白若轩的话。随着越来越往前的步伐,他的勇气也在一寸寸地流失,也暗自后悔提出走这条路的建议。洛逸冰紧紧地抓住白若轩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白若轩见洛逸恒有些退缩,心里大为恼怒。她本来就有些心烦气躁,此时更是强压怒火,不悦道:“指路。” “直走就是。”洛逸恒往后看了一眼,黑漆漆地也很可怕,比之前面更觉恐怖。他不敢断后,是以紧紧地挨着白若轩。如此,洛逸冰拉着白若轩,洛逸恒紧挨白若轩,三个人挨得极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吱嘎,吱嘎,吱嘎……一阵怪声又起。白若轩恍若未闻,大步往前走去。突然,洛逸恒又是一声惨叫,白若轩转过头去,喝道:“你烦不烦哪!鬼叫什么!” 洛逸恒面露惧色地看着上方,洛逸冰手冰凉,脸色惨白,也看着上方,白若轩心里生疑,很自然地抬头望去。 只见树干上倒挂着一个人,不,那不是人。一头长发倒垂而下,遮住了一整张脸。一身宽大的白衣挂在身上,嘴里发出阵阵粗气声。 “装神弄鬼!”白若轩将灯笼放在洛逸恒手中,飞身上前去抓挂在树干上的人。那人见白若轩冲过来,只一味地躲避。白若轩从不信鬼神,她已经十分肯定这个怪物是人装的,还是一个女人。 白若轩脚步生风,呼出一掌,打在了那人肩头。那人作势要逃,白若轩飞身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人向右逃,白若轩挡住右边的路,向左逃,她挡住左边的路。 “你走不了了。”白若轩抱手站立,眼神淡淡,声音淡淡。那人当真就不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嘀咕道:“一点儿也不好玩。” 洛逸恒兄妹吓得冷汗直冒,听到那怪物说话却是十分熟悉。洛逸冰扯了扯洛逸恒的衣衫,低声道:“哥,她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的。” 过了半晌,洛逸恒才缓过神来,道:“我也觉得很熟悉,不过想不起来了。”二人对望一眼,努力回想到底在何时何地听到过那人的声音。 白若轩觉得眼前的人无甚恶意,索性也蹲在了她身边,耐着性子问道:“你想玩儿什么?” “躲猫猫啊。” “为何要在树林中躲猫猫?”白若轩用手拨开她散乱的头发,见到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庞,似是很久很久都不曾见过阳光,白得像一张纸。 女人没有答话,嘴里兀自嘀咕着什么。 突然,洛逸冰大叫一声,颤声道:“我想起来了!是大伯娘的声音。”说完连忙跑到那女人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大伯娘,是你吗?” 闻言,女人抬头看着洛逸冰,满脸疑惑。 洛逸冰见到眼前这个满脸憔悴,神色恍惚的女人,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对白若轩道:“白大哥,你是大夫,求你救救大伯娘。” 白若轩没有说话,伸手帮她把脉。过了良久,皱眉道:“她脑内淤血未散,似是被重物敲击过。”她担心瑞朝惜的安危,心一直悬在半空中,怎么也静不下来。皱眉看着眼前的中年妇女,心道:‘她是洛纵的夫人,我大可捉了她去换朝惜。’思及此处,伸手扣住了女人的脉门。 洛逸冰大惊,问道:“白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白若轩冷声道:“洛纵捉我妻子,我要用她去交换!” 洛逸冰摇了摇头,道:“没用的白大哥,大伯娘十年前就死了。” 白若轩冷笑一声,道:“死了?你不是叫她大伯娘么?” 洛逸冰道:“是真的白大哥,十年前,大伯娘便在这片密林中自杀死了,我们每年清明都会去她坟上拜祭。但是……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此处,许是老天怜悯,让她存活了下来。” “烂书生,我觉得此事好生古怪。十年前我和妹妹虽然还小,却也亲眼见到大伯娘下葬。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何会在此处出现?不行!我要回去找伯父问清楚,问他到底抓了什么人,问他大伯娘的事。”洛逸恒这时已然完全挥去了心里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疑问。 白若轩松开了她的手,沉吟不语。她突然觉得洛水山庄不单是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觉得洛水山庄阴森恐怖。 一个明明已经死了十年的人,半夜跑出来躲猫猫。一个武功一绝的洛二小姐,精神突然失常被囚禁在后山。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楚,顿感迷茫。 洛逸冰拉住了欲走的洛逸恒,说道:“哥,你不能回去。若伯父知道我们擅闯禁地,会打死我们的。白大哥是庄内的贵客,若是给他们知道她跟着我们一起,定然不会放过她。我们是来救二姐姐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大伯娘一并救了吧。” 洛逸恒突然想起平日里庄内的种种事情,心道:‘伯父不许我们进后山,是不是因为大伯娘?大伯娘既然没有死,那二姐姐或许也没有疯。这些事情伯父到底知不知情?”思及此处,便很想快些验证心中所想,道:“走!我们去找二姐!”心道:‘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当一个人战胜恐惧后,胆子是出奇地壮的。洛逸恒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白若轩与洛逸冰扶着大伯娘紧紧地跟着。依白若轩的经验,猜测这位大伯娘是脑部受伤,以至于精神恍惚,诸多事情早已想不起来了。她同样很好奇,亦担心着瑞朝惜,更想快点完结此事去找她。 后山到了,那里有一处很大的屋子,里面灯火璀璨。 白若轩皱了皱眉,心道:‘既是囚禁,为何还要修这么大间屋子?’ 洛逸恒上前敲门,道:“二姐姐,我是恒儿。我们来看你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屋里投射出来的灯光很亮,白若轩手中的孔明灯显得有些微弱,身后的密林却是一片漆黑。 打门良久,没有人应答。 洛逸恒皱了皱眉,道:“二姐姐,你在不在里面?” 还是没有回答,洛逸恒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接着道:“二姐姐,你不开门恒儿就自己进来了。”说完伸手去推门。 洛逸恒刚推开一丝缝隙。突然,一阵劲风将他送出了门外。 白若轩稳住了洛逸恒欲跌倒的身子,呼出一掌击碎了大门。 屋内甚是宽敞,点了两排烛火,正中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脸朝里,看不到她的模样。 宽敞的屋内除了白衣女子并没有其他人,所以方才那股劲力显然是她所挥出。白若轩有些好奇,想要看看这个洛家二小姐到底长着一张怎样的脸。他们一步步的靠近那个瘦弱地白影,脚步十分轻盈,似是怕惊动那个瘦弱的女子。 白衣女子依然不说话,只见她伸出右手,并拢食指与中指轻轻一挥,桌面上的蜡烛迅速朝白若轩飞来。白若轩侧身避过,岂知烛火似是长了眼睛一般,不管她怎么躲,蜡烛始终追着她,如影随形。 “洛姑娘,我是来替你看病的。”白若轩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赶紧说明来意。她的话似是十分管用,烛火,跌落在了她的脚边。 洛逸冰道:“二姐姐,我是冰儿。”整整两年没有见过洛逸雪,如今总算是见着了,她心里很是欢喜。 洛逸雪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 洛逸冰又道:“二姐姐,这位白大哥医术极佳,我们带她来帮你诊治。” 白若轩见她听到‘白大哥’三个字时身子明显僵了僵,心道:‘难不成她认识我?’ 良久良久,在白若轩以为洛逸雪是个哑巴的时候,她开口说了三个字。 “你们走。” 声音极其冷,让人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突然,大伯娘笑嘻嘻地朝洛逸雪走去,嘴里叫着:“雪儿,你是我的雪儿。” 洛逸雪站了起来,冷声道:“恒儿,冰儿,快带你大伯娘离开这里。”由始至终她都没有转过身来,只见她身形瘦长,负在身后的手骨节分明。 “二姐姐。”洛逸恒两兄妹同时上前一步,叫道:“我们不走!” 他们心里是开心的,因为她们的二姐姐还记得他们,这就说明他们的二姐姐并没有疯。 洛逸恒道:“二姐姐,为什么?你明明没有疯,为什么伯父要将你关在后山?还有大伯娘,她明明没有死,可是全庄上下都说她死了。” 洛逸雪道:“你们若再不走,别怪我不讲情面。”声音依旧如初,冷得让人发颤。 白若轩冷笑道:“可笑啊可笑,至亲之人,竟然沦落到刀剑相向的地步。” 洛逸恒道:“二姐姐,你一定知道这些事情的原因对不对?告诉我!为何伯父要说你疯了,说大伯娘死了。还有,伯父不知道抓了什么人来庄里,说是要用来要挟姓白的小子交出一样东西,要交出什么东西?” 洛逸雪一动不动地望着墙壁上的字画,站了良久,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 白若轩似是见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般,瞳孔不断放大,满脸不可置信。她看到了什么?那是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孔。 “白青姐姐!”白若轩怔在了原地,双腿似是灌了铅一般抬不起来。 “轩儿,你终于还是来了。”洛逸雪凄然一笑,道:“我曾劝诫过你,叫你速速回雍都,为何不听?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的。” 白若轩脑里一片空白,喃喃道:“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洛逸雪道:“你想问白青怎么会变成洛逸雪,是不是?” 白若轩不答话,她确实是在想这个问题。 洛逸雪道:“他们说我疯了,呵,只不过是要我出去办事,隐瞒身份的一个借口罢了。我用白青的身份在江湖上行走,实则是洛水山庄的二小姐洛逸雪,很匪夷所思,是不是?” 白若轩问道:“为什么?” 洛逸雪道:“权利,金钱,欲望。” 白若轩思绪起伏,仿佛以往的事情有了一点头绪,问道:“三年前的事情……” 洛逸雪打断道:“三年前的事情做不得假。你只要记住,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们姐弟就行了。” 白若轩捕捉到了她脸上的一丝痛楚,问道:“我姐姐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永远不会伤害她!”洛逸雪冷着一张脸,道:“你快离开这里,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白若轩道:“朝惜呢?你们抓了她又是为了什么?” 洛逸雪道:“我不知道,洛水山庄的事情我不想再过问!” 白若轩道:“为了玄武令?” 洛逸雪道:“无可奉告!” 眼前的白青声音很冷,给人感觉很陌生,以往那个白青似是不复存在了。白若轩拳头越收越紧,终于还是软了下来,柔声道:“白青姐姐,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们好。姐姐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我也相信你永远永远不会伤害她。洛纵逼你是不是?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好?” 洛逸雪叹息道:“你们不要再问了。看到母亲的样子了么?她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由,疯疯傻傻过了十年。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所有。恒儿,冰儿,我不想你们步我的后尘。你们快走,我会当你们从来没有来过后山。” 白若轩感受到了洛逸雪的无奈与心寒。她想,也许是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无奈,对洛水山庄感到心寒吧。洛逸雪一番话说将出来,她已然知道白青还是以前的白青,心道:‘她说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所有,为什么?’说道:“不管你是白青还是洛逸雪,我相信你就是我所熟识的那个人。我要去救她,不会走的。” 洛逸雪道:“我想办法帮你救她,你快走!” 洛逸冰道:“白大哥,你快些离开!” 她不知道为什么洛逸雪要白若轩立即离开,但听到她留在洛水山庄有生命危险,也开始叫她离开。 突然,四周传来无数脚步声,似是有许多人朝这边快速赶来。 洛逸雪颓然而立,喃喃道:“晚了,你走不了了。” 白若轩见到星星点点的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心道:‘是洛纵来了吧。无论如何我都要他交出朝惜!’说道:“我一定要弄清楚洛水山庄到底在搞什么鬼!” 白若轩猜得没有错,来人正是洛纵,洛横,洛逸凡。他们大摇大摆走进屋内,笑得甚是得意,射向白若轩的眼神就如野狼看到猎物一般,贪婪而可怖。 洛纵负手而立,哈哈大笑,道:“白少侠,你想要离开洛水山庄,是我们招待不周么?” 白若轩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也不想管你们要做什么,请你们放人!” 洛纵道:“不知道白少侠要老夫放了何人?” 白若轩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捉了殷前辈,捉了我妻子,无非就是为了玄武令。你放了他们,我立马将玄武令交给你们。” 洛纵眼珠转了转,道:“哈哈哈,白少侠终于承认她是你夫人啦,老夫以为你不会承认的,毕竟能活下一人算一人嘛。”说完手一挥,人群立时两排分开,两个白衣人压着一个身着蜜色衣衫的妙龄女子走了过来。 白若轩飞身上前,洛纵伸手挡开,笑道:“白少侠无需心急,在下有事相求。只要你应允了,你们两个都可以平安离开洛水山庄。” 白若轩见瑞朝惜双手被人用绳索绑住,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冷声道:“快给她松绑!否则休想我应允你任何事情!” 洛纵嘿嘿一笑,道:“这个自然,白少侠何须动怒?”摆了摆手,瑞朝惜的双手立时得了自由。 白若轩见到她手腕处的淤青,不禁心里一痛,忖道:‘我以为留她在岸上能够平安无事,想不到还是不能幸免。’ 瑞朝惜眼中含泪,对着她摇了摇头。白若轩心中又是一酸,已猜到她被点了哑穴。 洛纵道:“白少侠,玄武令可在你身上?” 白若轩闭口不答,心道:‘果然是为了玄武令。’ 洛纵道:“白少侠不想跟老夫说话么?那么,如此你定会开口的。”说着手一挥,只见洛逸凡反手一掌,击在了瑞朝惜肩头,瑞朝惜虽纹丝不动,嘴角却立时渗出了鲜血。 “不准动她!”白若轩大怒,飞身前去救人。这次却被洛横拦住了去路。她冷笑一声,招招攻其要害。洛横也不是吃素的,他掌风凌厉,全力回击。白若轩抽出绛皓,反手倒刺,只见白光一闪,洛横衣摆被削落。 白若轩脚步生风,目的是接近瑞朝惜。洛逸凡反手扣住瑞朝惜喉咙,吼道:“住手!你若再靠近,我就杀了她!” 白若轩猛然止步,恶狠狠地瞪着洛逸凡,冷声道:“你若敢动她,我定要你洛水山庄鸡犬不留!” “凡儿,你太不懂事了,怎么可以伤了白夫人呢?”洛纵笑得意味深长,伸手解开了瑞朝惜的哑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若轩,玄武令不能交给他!”穴道一解,瑞朝惜便开口阻止。她本来自信满满的去找北水七豪商量事情,却在半路被人拦截,且拦住她的不是一个人。敌众她寡,她只有束手就擒。她手脚被束,被关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她很怕黑,却是硬咬着牙强装镇定,那样的时刻,她真的很想白若轩陪在她身边。幸好,不久后还是见到了白若轩。她对洛纵拿她要挟白若轩这一举动十分不屑,一开口便是得罪洛纵的话。与白若轩的分离竟然如此地短暂,该开心吧,毕竟分开的滋味不好受。可是如今的境况如何开心的起来?莫名其妙的受制于人,她心里很是不悦。 洛纵右掌呼出,厚实的大手掌抓住瑞朝惜瘦弱的肩头,含笑道:“白少侠,你夫人叫你别给,你的意见呢?给是不给?” “给!”白若轩生怕洛纵再伤害瑞朝惜,连忙掏出身上的玄武令,道:“只要不伤害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洛纵满意一笑,手上力道略微放松,说道:“很好!白少侠果然爽快!单是玄武令还不够,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白若轩气得浑身发抖,怒道:“快说!” 洛纵从怀中摸出一块通体血红的麒麟玉,正散发着淡淡红光。那东西白若轩再熟悉不过了,她也有。 白若轩眼神越来越冷,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冷声道:“你们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麒麟玉她们两姐妹一直随身携带,此物落入洛纵手中,白若羽的处境定然也不乐观。白若轩无比希望她的猜测是胡思乱想,但是洛纵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只见他大手一挥,人群中又走出三个人,两个白衣男子的是洛水山庄之人,另一个人是个青衣女子。 “羽儿!”“姐姐!”三个人同时呼喊。 洛逸雪满脸怒气,冷声道:“洛纵!你答应过我不动她的!” 洛纵嘿嘿一笑,道:“雪儿,父亲都不叫了?我没有动她,她不是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么?”是啊,他没有完全不讲信用。相对于瑞朝惜而言,白若羽身上没有任何束缚,毫发无伤。 洛逸雪脸色铁青,冷声道:“哼,自从你对外宣称我疯了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父亲。” 洛纵长叹一声,道:“如此,罢了!”沉吟半晌,又道:“麒麟玉是一对,我只得了一半,另一半你帮我取来,我立刻放了她!” 白若羽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丽脱俗,见到此等场面没有丝毫的慌乱,可在听到洛纵的话后却是淡定不起来了,瞪着洛逸雪道:“你若动了轩儿,我永远永远不再理你!” 白若轩看了洛逸雪一眼,道:“是你拿了姐姐的玉?” 洛逸雪道:“是!” 白若轩道:“拿来做什么?” 洛逸雪道:“我不能说!” 白若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丝微笑。突然,她手中绛皓发出一声长啸,只见白光闪动,已经纵身上前与洛纵交上了手。 洛逸雪顿了顿,随即加入战团,与她并肩作战。 白若轩会心一笑,道:“我知道你是我认识的那个白青姐姐!” 洛逸雪道:“别分心,他的命门在下盘!”告诉别人亲生父亲的命门,传将出去会笑掉别人的牙齿吧?但是她不后悔,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没有资格做她的父亲。 “好剑法!”白若轩见她使出来的剑法,不禁开口称赞。她暗自佩服,心念电转,却也不敢大意,绛皓在手,专心与洛纵交手。 洛逸雪身形如鬼如魅,人影所过之处必有人倒下。很快,她就将白若羽护在了自己身后。 瑞朝惜趁乱反手擒拿,夺过旁边人手中的兵刃,与洛逸凡打了起来。 洛逸恒两兄妹本来的目的就是救出洛逸雪,此时见她们以少敌多,知其凶多吉少,也出手帮她们。落水剑法不打洛水山庄之人的规矩瞬间土崩瓦解,场内斗争越演越烈。只听见兵刃交加之声越发密集,呼吸吐纳声越发急促。 洛逸雪护着白若羽突围,一不小心左手中了一剑,她神色不变,反手就将使剑之人震飞。白若羽一点武功也不会,但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她神色依旧。 白若轩越打越往后退,一步步地靠近瑞朝惜。洛纵的落水剑法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每一招都暗注内力,招招攻向白若轩要害。 眼见来势汹汹的一剑就要刺瞎白若轩的双眼,白若轩仰身躲过,洛纵顺势挥剑直削,白若轩只得滚落在地,躲得好不狼狈。铮铮铮铮,连续四声剑响,一柄长剑格挡开了刺向白若轩的剑锋,长剑的主人是洛逸冰。 “白大哥,你们快走!”洛逸冰一面应付洛纵一面叫道。 “死丫头!让开!”洛纵见是洛逸冰,手上的力道减了几分,吼道:“再不闪开,休怪伯父手下不留情!” 毕竟面前的是亲侄女,洛逸冰早就料到他会有一丝迟疑,于是趁着空档猛势前攻,一套落水剑法若形如流水般使将出来,倒也逼退了洛纵几步。 洛纵大怒,反手一巴掌打在洛逸冰的脸上,雪白的脸上顿时起了五个手指印,痛得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洛逸恒连忙拉起妹妹,朝门外跑出,他不想再见这个伯父了,他要跟着二姐姐。 “想逃?哼,没那么容易!”洛纵猛然一掌,掌力排山倒海的扑向洛氏兄妹。 突然,一道白影挡在了二人身前,她头发披散着,被打得飞出了几丈开外。 “大伯娘!”洛氏兄妹呼道,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白若轩连忙拉着瑞朝惜厮杀到他们身边,吼道:“快走!否则你大伯娘死不瞑目!” 洛纵一掌打死自己的结发妻子,站在原地愣了愣神,也就在他愣神的片刻,白若轩她们拼尽全力冲出了包围圈。 洛逸雪背着白若羽,飞速朝深山里跑出,洛氏兄妹连忙追上前,白氏夫妇断后。 其时一轮红日在东方冉冉升起,映照着整片森林。 白若轩见追来的敌人越来越少,一把将瑞朝惜拦腰抱起,施展轻身功夫朝前奔去。 瑞朝惜双手揽住她的脖子,道:“若轩,我们会不会死在洛水山庄?” 白若轩落在树干上,顿了顿,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随即微微一笑,又朝前追去。 洛逸雪将几人带到深山之中的一处山洞中,说道:“这里地形复杂,他们一时半刻找不到。我们先在此处歇息,养好精神再想法子出去。”她身形不稳,声音也有些颤抖,身上多处受伤,虽已点穴止血,但伤口依旧触目惊心,有些已然深可见骨。 白若羽扶她坐下,用手绢拭去伤口上的血渍,低头道:“对不起,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一定不会受伤。” 洛逸雪笑了笑,道:“傻话,帮我上药吧。”说着从怀中摸出一瓶金疮药。 六个人均不同程度地受了些伤,伤势最重的人是洛逸雪。洛逸恒兄妹受伤最轻,许是属下忌惮他们是洛水山庄少爷小姐的缘故,没有狠下杀手。白若轩与功夫最高的洛纵交手,很明显的处于下风,幸得她机灵,不顾形象不顾招式的乱打一通,打乱了洛纵有序的攻击,竟也没有受太重的伤。 瑞朝惜武功本就不弱,与洛逸凡对打也不处于劣势,奈何洛横中途插上一脚,她以一敌二,完全处在下风,后背,手臂各中一剑,加之先前被洛逸凡打了一掌,她算是六人之中受伤第二重的人。 六人中武功最高的是洛逸雪,她打前锋其实是完全行得通的,但是她要保护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使出的每一招都有所顾忌,剑法也就大打折扣。如此奋力厮杀,突围出去后已是浑身是伤。好在她保护的人没有受到一点损伤,她深感欣慰。 白若羽临危不惧,面临生死而神色自若,但是,此时却因为撕不开衣衫为洛逸雪包扎伤口而掉了眼泪。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手背上,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第一次觉得那些琴棋书画完全比不上一招半式。 白青微微叹息,沉默着用手指帮她擦着眼泪,心里有些发堵。白若轩见状,连忙褪下身上的对襟长衫,撕成一条条的碎布,分配给其他人包扎伤口。受伤最轻的洛氏兄妹守在洞口,洞内白若轩帮瑞朝惜包扎伤口,白若羽帮洛逸雪包扎伤口,没有人说话,安静地可以听到细微的抽气声。 处理好伤口,六个人齐聚洞内。各类疑问顿时如潮水般涌来,白若轩沉默了一阵,看着白青道:“我是该叫你洛姐姐,还是……” 洛逸雪淡然一笑,道:“姓名只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他们早已不当我是洛水山庄的人,你还是叫我白青吧。” 白若轩道:“如此甚好。白青姐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要我的麒麟玉做什么?” 白青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白若轩道:“就从你遇上我们开始吧。” 白青看了白若羽一眼,目光深邃而悠远,半晌,开口道:“三年前,我刚满十八岁。呆在洛水山庄觉得烦闷,很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是以偷偷跑了出去,想要去找我师父决明子。我自小跟着决明子学医术,只是他行踪飘忽不定,找到他却也不是易事。也许是上天眷顾吧,终是让我碰上了他,而后便跟他一路北上,也遇见了你们。”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一束白光撒入洞内,映衬着几人略显疲惫的脸庞。六人围成一堆,目光都停留在白青身上。 白青笑了笑,续道:“师父沉迷于医术,一生之中并不服什么人,但他却十分佩服一个不会武功的大夫,那个人就是你们的伯父,白景。我跟着他北上雍都,见识了不一样的北国风光,也知道世间最繁华的地方不是江南。我们在百善堂住下的第三天,见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进屋来,我还发了一会儿愣,两个人眼神清澈,一尘不染,便似是天上的神仙,给人一种神圣而洁净的感觉。” “胡说八道。”白若羽低声嗔怪,声音很低很低,好像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得到。她有些不好意思,思绪却依旧不受控制地飞向了初见面的那一天。她记得,那天的白青,神色冷冷,似乎有些不开心。 白若轩与瑞朝惜相视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白青和白若羽。 洛逸冰道:“二姐姐,雍都当真比江南好么?” 白青笑道:“江南秀丽,雍都宏伟,各有各的好,有机会你可以去雍都走上一遭。” 洛逸冰嗯了一声,眼神瞟了瞟白若轩,随即不再说话。 洛逸恒道:“二姐姐,你快说后来怎么了?” 白青道:“我和师父在百善堂呆了小半年,其间与白氏姐弟结识,情谊也越发深厚。在雍都生活的小半年,是我有生之年过得最开心的日子。”说后半句的时候她看着白若羽,笑容很灿烂,足以融化一颗柔软的内心。 白青省略了很多事情,半年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有些白若轩知情,有些是她们心中的小秘密。这里的人虽都是至亲至爱之人,但有些事情终是难以启齿的。她顿了顿,低头望着靴子上的血渍,道:“后来,我接到父亲召我回庄的来信就离开了雍都。” 提到洛水山庄,白青先前飞扬的神色消失了,变得十分黯淡。 洛逸恒见她如此,问道:“二姐姐,我记得你回庄后被罚面壁两个月,出来后不久伯父就说你神经失常,过了些时候就将你关在了后山。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青不答他的问题,问众人道:“你们知道九转五轮阵么?”众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白青叹道:“这是上古阵法,你们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有事情的起因皆是因为此阵,这个恶毒的阵法。” 见众人面露不解,白青笑了笑,道:“我回庄后被罚在碧水轩面壁思过,开始的一个月还能勉强坐得住,到得后来实在忍受不了太过乏味的生活。于是我打算再一次出逃,不想却撞见了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事情。” 她顿了顿,抬头问洛氏兄妹:“冰儿,恒儿,你们还记得小时候躲猫猫时发现的那个地方么?” 洛逸恒道:“连云水洞?” 洛逸冰道:“可惜被伯父发现后,我们跪了三天三夜。” 白青道:“就是连云水洞。穿过地下密室,那里有一处水幕,那日我们无意闯入只为躲猫猫,并未发现任何不对劲之处。直到我准备再次出逃的那一天,我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一时间,山洞内的空气开始凝固,只听到白青微冷的声音低低地说道:“我刚溜出碧水轩,猛然见到一个人影在眼前掠过,我心里好奇就跟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那个人是大哥,他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径直朝地下密室走去。我见他神情紧张,以为洛水山庄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偷偷地跟在他身后。” “他的功夫本就不如我,是以我跟在他身后,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跟着他穿过水幕,进了连云水洞,偷偷地躲在假山石之后……”白青目光悠远,似是回到了两年多前那个夜晚,缓缓地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凡儿,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说话的人坐在上首的大石椅之上,正是洛纵。 洛逸凡道:“爹,九个纯阴女子已然找到,一切均在计划之中。只不过……” 洛纵皱眉道:“只不过什么?” 洛逸凡道:“只不过……秦姑娘也在其中。” 洛纵骂道:“混账!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犹豫不决。” 洛逸凡忙道:“爹,孩儿是真的喜欢秦姑娘。请您再宽限些时日,孩儿一定再去找寻一个纯阴女子来代替她。” 洛纵笑道:“哈哈哈,不急,单是找齐纯阴女子还不够,你还得保证她们绝对的纯洁,不然她们的血液不纯,到时候只会是徒劳无功。这样吧,我给你两年时间,找不找得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洛逸凡喜道:“多谢爹。玄武,白虎,青龙三块令牌均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要孩儿娶了秦姑娘,朱雀令自然也是我们洛水山庄之物了。” 洛纵道:“四大令牌固然重要,麒麟玉更是重中之重。我已收到确切消息,麒麟玉就在雍都。事不宜迟,你立刻派人去雍都查访麒麟玉的下落。” 洛逸凡道:“爹,九转五轮阵开启后会如何?” 洛纵纵声大笑,道:“九转五轮阵能够开启梅月柏的坟墓,里面藏着无数金银财宝还有梅月柏一生绝学秘籍。有了这两样,我们洛水山庄便能统领整个江湖,就算是要了那皇帝的宝座也不在话下。” 白青语气淡淡讲至此处,被瑞朝惜的轻嗤声给打断了。瑞朝惜冷笑一声,道:“荒谬!” 白若轩捏了捏她的手,示意白青继续说下去。瑞朝惜心里不舒服,却在白若轩手指轻点她手背的时候逐渐平复。 白青叹了口气,道:“他们想开启梅月柏的坟墓,但是梅月柏的坟墓外布了九转五轮阵,开启九转五轮阵的方法就是需要九个纯阴女子的血液和五样东西。 白若轩道:“是四大令牌和麒麟玉?” 白青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此事荒谬,当即便出面劝阻父亲和兄长,可是他们既然蓄谋已久,又岂会听从我的劝告?我多番劝阻不成,便想为洛水山庄留条后路,所以我开始劝说庄内的人离开。” 洛逸冰恍然大悟,道:“难怪那日二姐姐叫我离开洛水山庄,只是我当初还小,听不太懂。” 白青道:“这不怪你。再之后,我被他们当做胡言乱语的疯子关在了后山。在我关在后山不久后,我发现了死去的母亲还在世,但她已经疯了。后来我在父亲口中得知,母亲也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因多番劝阻不成被他囚禁。我知道他们十分坚决,便也不再过问洛水山庄的任何事情。被关在后山的时日里,我潜心习武,也逐渐适应了后山的生活。直到三个月后,他们来找我,打破了那枯燥而平淡的生活。” 白青看了白若羽一眼,续道:“他们不知道在何处打听到我与你们相交甚笃,想要我在你们手上拿到麒麟玉。我自是一口回绝,可是洛逸凡一句无心之话让我改变了主意,他说羽儿是世上少有的纯阴女子。我知道他是想用羽儿换秦姑娘,当下也开出了条件:我可以去帮他们去找麒麟玉,但是一定不能动羽儿。” 白若轩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姐姐,难怪那日在无幽谷之时她身上多了一丝愁苦。’说道:“如此说来,秦姑娘万不能来洛水山庄。” 瑞朝惜道:“可是……可是玉妹妹已经送了书信叫她过来助我们。”这时,她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丝担忧,心道:‘姐姐是纯阴女子,那若轩自然也是,她留在洛水山庄也很不安全。’ 白若轩皱了皱眉,道:“九转五轮阵简直是荒谬至极!不行,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白青道:“据我所知,他们已经集齐了青龙,白虎二令。朱雀令在秦姑娘手上,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玄武令和玉麒麟均在洛水山庄,抓到我们夺去二物是迟早的事……”不是她悲观,是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全身而退。 洛逸恒听得一直敬重的伯父竟然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不禁大感悲愤。他靠近石壁而坐,猛地一拳打在石壁之上,竟然打穿了。这一声闷响引来了众人的注意,白若轩起身查看,随即拾起地上的石头往石壁上砸去。 石壁开了脸盆大小的一个洞,白若轩探头进去,里面很黑,看不清楚,借着洞口的光依稀可以见到里面有石桌石凳。 洛逸恒点亮了火把,往洞内探去,只见里面大概长三丈有余,宽两丈有余,里面有三张石凳,一张石桌,四周都是些碎石。 “我们进去看看。”白若轩用石块敲击石壁,直到能够容下一人通过才停了下来。 洛逸恒率先走了进去,跟着是洛逸冰,白青进去后伸出手将白若羽拉了进去,瑞朝惜紧跟着白若羽走了进去,白若轩转身看了一眼洞口的白光,举步走了进去,见到瑞朝惜站在石壁后等着她,不禁微微一笑。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洛逸恒围着石壁内的空间转了一整圈,里面空荡荡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事也没有。白若轩由始至终都牵着瑞朝惜的手,仔细观察着石壁内的一切。突然,洛逸冰呀一声叫了出来。 众人连忙将目光投向洛逸冰,只见她指着地上道:“你们快来看,这里有字。” 将尘埃与碎石清理干净,只见地上写着一首李太白的诗,正是‘登金陵凤凰台’。那首殷岩改编为凤凰游剑法的唐诗。旁边还有一幅图画,江水,花草,小径,山峰均在其中,画中处处透着锋芒。 白氏夫妇对视一眼,均蹲下身子查看。 白青道:“此处甚是诡异,不知诗画之中是否另有所指?” 瑞朝惜道:“诗里面暗藏剑招,却是与师父所教万般不同,画中所指我倒是不明了。” 白若轩皱了皱眉,眼神一直停留在唐诗与图画之上。 书写的文字是狂草,大气磅礴且凌厉万分,每一笔均是苍劲有力,陷入地面有小指指节一般深。白若轩想起凤凰游剑法,道:“我们将凤凰游剑法结合在此处领悟的剑招演练一遍,或许有所收益也未可知。” 瑞朝惜点了点头,唰地抽出长剑,白若轩亦抽出绛皓,微笑示意可以开始了。凤凰游剑法是她们第三次使将出来,由于参杂了此处图里的剑招,动作有些迟缓。瑞朝惜冷霜剑剑气所及之处冷光大作,白若轩只一味地招架,并不进攻。 突然,白青一左一右夹住了二人的长剑,道:“你们这套剑法是谁传授的?” 白若轩道:“殷岩殷前辈。” 白青皱眉道:“他是否是洛水山庄之人。” 白若轩大为不解,道:“殷前辈是北水门人。” 白青沉吟了片刻,道:“你们使的并不是北水门剑法,此剑法我曾在祖上的秘笈之上见过。” 瑞朝惜道:“如此说来,此剑法乃是你洛水山庄所出?那么,师父怎地又会使?” 白青回想起很多前私闯藏书阁翻阅到的武功秘籍,上面记载了许多残缺的剑招,她只看了个大概就因剑法不全随手丢弃了。此时见到她们使将出来的竟然与书上所载相差无几,她有些想不通。半晌,道:“你们继续……” 白若轩道:“是不是有不妥之处?” 白青道:“你们使的剑法我觉得很熟悉,想一想又觉得不怎么像。” 瑞朝惜笑道:“那就是了,北水门剑法与洛水山庄的剑法原不应该有所关联。或许你曾见过别人使过这套剑法,记混了也未可知。” 白青默然不语。 白若轩道:“使出其中招式便了,无需用上内力。” 瑞朝惜点了点头,笑道:“看招!”一旁四人见他们瞬间又交上了手,纷纷退得远远的。白若轩歪歪斜斜随便一刺,瑞朝惜随即提剑一挑,剑锋顺着绛皓直削。眼见要削至剑柄,白若轩反手一压,跟着抡起,剑尖直指瑞朝惜面门。 瑞朝惜长剑来不及收回,举剑横削其下盘。白若轩飞身退开,随即又展开攻势。不算太大的石壁内兵刃交加之声越发响亮,时间飞逝,转眼二人已斗上了两百余招。铮铮两声剑响,白若轩手中绛皓猛然脱手,直朝右上方的斜飞而去。 绛皓整个剑身没入上方石壁内,白若轩不禁大呼奇也怪哉。她们使剑之时并未用上内力,若要没入石壁是万不可能的,那么……白若轩喜道:“上面定有古怪!” 便在这时,洛逸恒又大呼:“快来看!这里也有古怪!” 他发现的是石壁上一些突出的石头,那些石头一直往上排去,到得最后一格,上面竟也有个足容下二人通过的通道。 按理说通道在上,只要往上一瞧必然会发现,只是几人的心思都放在地面之上,头顶的一切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若不是白若轩的绛皓往上飞去,她们的注意力还是会停留在地面。 白若轩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上去看看。” 瑞朝惜不想离开她,接口道:“我也去。” 当下她们施展轻松功夫,扶摇直上,一眨眼已经不见了人影。 过了很久很久,还没有她们的消息。白若羽担心她们的安危,手心开始出汗。 白青拉了拉她的手,道:“我上去看看。” 白若羽制止道:“你身上有伤,别乱动。” 正在这时,白若轩在上方探出头来,喜道:“上面有重大发现,你们快上来。” 洛逸恒一喜,连忙施展轻功爬了上去,洛逸冰紧随其后。 白若羽望着高高的石壁出了神,白青笑了笑,道:“我背你上去。” 白若羽摇了摇头,眼神停留在她受伤的手臂之上。 “我的金疮药很管用的。”白青不以为意,说完便蹲下了身子。即使身上有伤,她也不愿意丢下白若羽一个人。 白若羽十分懊恼,第二次觉得武功比琴棋书画有用,虽不想牵动白青的伤口,却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别人,几番心里斗争,还是咬牙爬上了白青有些柔弱的后背。 山洞之上又是山洞,很深,往里面走去竟然出现了两个分叉洞口。一个洞口前寸草不生,乱石成堆。另一个洞口前杂草有一人来高,洞旁有两株小树,树的顶端朝东面歪斜。 白若轩站在两个洞口中间,说道:“洞中有洞,当真是有趣。” 瑞朝惜道:“两个洞口,我们如何抉择?” 洛逸恒道:“当然是选择没有草的洞口。” 瑞朝惜问道:“为何?” 洛逸恒笑道:“你们女孩子不是怕蛇么?有杂草的地方肯定很多蛇!” 洛逸冰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蛇,嗔怪道:“哥!你不说蛇会死么?” 白若羽也怕蛇,远远地站在白青身侧,揪着她的衣袖不说话。 瑞朝惜倒是不怎么怕,但还是觉得蛇很恶心,笑道:“若轩,你来选。” 白若轩看了一眼躲得远远的洛逸冰与白若羽,笑道:“走没有杂草的山洞。洛兄弟不介意打头阵吧?” 洛逸恒腰杆一挺,朗声道:“这是自然。烂书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儿郎,我打头阵,你断后,如何?” 白若轩笑道:“妙极!” 瑞朝惜则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眼角笑意顿显,心道:‘这里其实只有洛逸恒一个男子。’ 洞口可以容下两人并排而行,六人两两相伴,举起火把朝洞内走去。越往里走越宽广,到得后来,说话都可以听到回音。 瑞朝惜紧握住白若轩的手,低声道:“郡马,你怕不怕?” 白若轩斜举着火把,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有郡主在,我什么也不怕。” 温热的呼吸拍打着耳际,瑞朝惜不禁俏脸一红,她狠狠地捏了一下白若轩的手,不再说话。白若轩见她脸红,心中一动,趁机亲了一下她的脸。瑞朝惜瞪着她,她厚脸皮的回以微笑。 瑞朝惜本来有些忐忑的心被一记轻吻缓解了不少,看着白若轩的笑,顿觉心里一阵温暖,身上的伤口也似不痛了一般,心道:‘有她陪着我,就算是死在洛水山庄也认命了。’猛然想起玉如颜,说道:“若轩,我很担心玉妹妹。那日我与她分头办事,不知怎地就被人带到了洛水山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遇到危险。” 白若轩道:“颜姑娘江湖经验比你我丰富,我相信她不会有事的。但愿她与秦姑娘不要再来洛水山庄,到时候羊入虎口便十分危险了。” 瑞朝惜嗯了一声,刚想再问话。突然,前方的洛逸恒停了下来,说道:“烂书生,我们走了这么久,为何还未到头?是不是选错路了?” 白若轩道:“洛水山庄处于岛屿之上,岛屿有尽头,山洞岂会无尽头?继续往前走。” 白若羽低声道:“轩儿,白青身子越来越凉,我们休息一阵可好?” 白青道:“不用管我,我撑得住。” 白若轩上前帮她搭脉,皱眉道:“我们就地休息一会儿。” 白若羽神色关切,问道:“她怎么了?” 白若轩道:“气血不足。” 白若羽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倏地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在手腕划了一刀,鲜血猛然涌将出来。 “羽儿,你做什么!” 她这一举动太过突然,太过迅速,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白青脸上毫无血色,语气更是冷得要命。 白若羽将手腕凑到白青嘴边,意思再明白不过。 白青偏过头不理她,心里一酸,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你若不喝,我便不理你。”白若羽将手腕凑到她嘴边,以此要挟。 白青望着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掉在地上,眼泪终是掉了下来,张口含住了她的手腕,将鲜血吞入了腹中。白若羽紧紧地按着自己的手腕,想将更多的鲜血送入她口中。 白若轩震撼之余亦担心白若羽。白若羽自小身子骨比较薄弱,若是失血过多,也跟麻烦。抬眼见她脸色越来越白,心里不禁隐隐作痛。也许是孪生姐妹的缘故,她似乎能感觉到右腕处的疼痛感。 白青偏了偏头,制止道:“够了。” 瑞朝惜连忙上前帮白若羽包扎伤口,心道:‘她们之间的情谊果然不简单。’ 洛逸恒道:“我和二姐姐是一家人,至亲之人的鲜血肯定更补。” 洛逸冰道:“我的血也可以。” 白青冷声道:“你们添什么乱,这里受伤最轻的就是你们,若遇到什么危险,你们大可以出头。” 洛氏兄妹脸色一暗,却也不敢违抗。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白青冷着一张脸靠在石壁上,眼神一直停留在地面,不去看她身边的白若羽。她心里很乱,亦很自责,如果不是她,白若羽便不会来到这个不见天日的洛水山庄。 白若羽手腕上缠着青布,隐隐可以见到渗出来的血渍,她知道白青有些不痛快,小心的看着她,用衣袖擦拭她嘴角的血渍,也不再说话。 瑞朝惜心情莫名地开始低落了,偏头靠在白若轩肩头,也不说话。 一时间,通道内安静地吓人。不知道过了多久,洛逸恒啊一声,手中的火把跌落在地上,原来是火烫到了手。 白青看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来,道:“走吧,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洛逸恒依旧走在前面。白若轩对亲姐姐的举动并不感到惊讶,她只是震惊,心道:‘姐姐一直对那些王孙公子不冷不热,应该是为了她吧。’抬眼见到前面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禁扭头看着瑞朝惜。 恰巧瑞朝惜也在看她,眼神之中满满皆是爱意。白若轩将她的手凑近嘴边吻了吻,随即大踏步朝前走去。她想,不管前路如何,她都要保护她名正言顺地妻子。 瑞朝惜笑了笑,心甘情愿地跟着她的步伐往前走。此后没有人再说话,又往前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众人的肚子都开始饿了起来。 洛逸恒刚想转过头抱怨,白若轩对着他做了个收声的姿势。侧耳倾听,貌似有风的声音传来。众人都感觉到了,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喜色。洛逸恒欣喜之色更是溢于言表,大踏步往前走去,差一点儿就跑起来了。又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前面传来一丝亮光。再往前走,终于到了山洞尽头。 举目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碧波湖水。白青声音微冷,道:“此处是连云水洞的湖面。” 众人一听大惊,均道:“岂不是自投罗网?” 白若轩却笑了,道:“所谓最危险之地便是最安全之处。我们可否躲进连云水洞?” 白青沉吟了片刻,道:“你这样想倒是可行。不过,要躲进连云水洞必须经过地下密室,相信如今的地下密室并不是那么好进的。我房间内倒有一处密室,是我平日练功之所。不如我们躲进那里养好身上的伤,寻到机会再离开洛水山庄,如何?” 六人皆认为可行,低声商量了片刻,决定让洛氏兄妹光门正大地回去洛水山庄。剩下的四人趁夜深人静之时寻机会潜入洛水山庄,然后躲进密室。 洛氏兄妹走后,白若轩问道:“他们回去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白青道:“不会。不过,他们一定会被逼问,皮肉之苦定然不会少受。” 白若轩叹了口气,道:“洛兄弟与洛妹妹本应平安无事,是我连累了他们。” 白青道:“现在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想法子出庄才是重中之重。” 瑞朝惜道:“可不可以飞鸽传书通知玉妹妹,叫她们千万不要进庄。” 白青摇了摇头,道:“没用,飞鸽飞不出洛水山庄的。秦煜是南火门之继承人,我相信她的能力,也许她就是我们唯一的援兵。” 瑞朝惜道:“但愿如此。” 白若轩突然问道:“白青姐姐,霍焱的毒解了没有?” 白青道:“解了。” 白若轩道:“好极!如今便只能寄希望于南火门了。” 经过白青的一番话语,她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洛水山庄步步为营,如今已然控制了三块令牌,差的就是南火门的朱雀令。由此推断,西金门,东木门,北水门都已经出了大事,唯独南火门安然无恙,那么所有的担子自然而然地落在南火门身上。 白若轩想起玉如颜的话,霍焱能够以一己之力挫败三大门派掌门,由此推断,四大门派之中南火门实力最强,若此役大胜,南火门毫无例外地要统领江湖,那么身为继承人的秦煜便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定然不会轻易接受玉如颜对她的感情,心道:“颜姑娘情路还很漫长啊。’ 转念一想,此时正处于危险境地之中,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的事情,不禁扯嘴一笑。 瑞朝惜问道:“笑什么?” 白若轩道:“笑我们四个啊。回头看看来时的路,突然觉得我们很坚强。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但我们可以同生共死,岂不快哉?” 白青笑了笑,道:“你倒是豁达。好!我们便携手共度难关。” 瑞朝惜笑道:“还是活着好,不过生与死我可说不准。” 白若羽担忧道:“我不会武功,会不会连累你们?” 白青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放心吧。” 是日夜晚,白若轩背着白若羽,瑞朝惜,白青保驾护航,顺利潜入洛水山庄。 白青的屋子独立独栋,在洛水山庄之东南角,紧挨着洛逸冰的小楼。白若轩的轻功极佳,背着一个人也毫不影响发挥。瑞朝惜,白青轻功也不弱,很快她们就闯入了第一道关卡。 由于白青的小楼很久都没有人进出过,这一块地守卫十分松懈。四人刚好转过回廊,猛然听到了洛逸冰的声音:“你再跟着我,我就打断你的腿!”脚步声越来越近,四人连忙躲进屋内。 不一会儿,洛逸冰推开了门,对着门外的人吼道:“我要睡觉了,你也要跟进来么?”说完很大力的关上了门。白若轩总算放了心,她们竟在无意之中躲进了洛逸冰的屋子。 瑞朝惜上前捂住洛逸冰的嘴,在她耳边说道:“别喊,是我们。” 洛逸冰很熟悉她的声音,那个让她有些嫉妒的声音。她点亮了屋里的蜡烛,示意几人躲进里间。跟着打开门,将手上的烛火摔在地上,对着侍卫吼道:“你回去告诉爹爹,他若伤了哥哥,我就去跳湖。” 洛逸冰回到里间,脸上表情很是丰富,有悲痛,有欣喜,有惆怅,有无奈。 白青坐在椅子上,问道:“他们扣下了恒儿?” 洛逸冰道:“爹与伯父本来要连我一起扣下的,哥哥怕我受皮肉之苦,一个人抗了下来。” 白青道:“他们逼问你们了,是不是?” 洛逸冰道:“问了,我们只说不知道。爹将哥哥打了个半死,他们念在我是女儿身便没有动手,不过还是派了人来监视我。” 白青道:“委屈了恒儿,男儿本该有所担当,就当是磨练吧。你故意大吼大叫,父亲与伯父反而不会搭理你,甚好。”她知道洛逸冰小姐脾气颇重,但凡她大吼大叫之际洛水山庄的人都不会搭理她,免得惹祸上身。 洛逸冰上前拉着白青的袖子,笑道:“二姐姐,你还记得呀。” 白青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自然,你是我妹妹,许多事情我都是记得的。”顿了顿,道:“我们一日未进食,是不是应该找些吃的来?” 洛逸冰嘻嘻一笑,将她平时吃的果子蜜饯拿了出来,道:“你们先吃这些,我去厨房弄两只烧鸡来。” 白若轩知道瑞朝惜喜欢吃蜜饯,便顺手喂她吃了一颗。这一举动本是十分自然的,但给洛逸冰见了顿觉心酸,她一咬牙,转身出了房门。 白青意味深长地看着白若轩,道:“冰儿对你……” 白若轩摆手道:“你别乱猜,没有的事。” 白青身上有伤,加之劳累了一天还未进食,精神较之白天差了很多,她觉得累,也不再与白若轩打趣。 没过多久,洛逸冰就回来了,两手空空地回来了。白若轩颓然地趴在桌在上,闷声道:“洛妹妹,说好的烧鸡呢?” “厨房里什么也没有。”洛逸冰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见几人神色黯然,又道:“不过嘛,我找到了这些。”说完从袖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满满都是干粮。 四人眼前一亮,一张面饼也吃得津津有味。想瑞朝惜堂堂郡主,出得江湖还不是要饿肚子啃干粮,不过她不介意,有白若轩在身边,饿肚子也是幸福的。 几人吃饱喝足,尽数挤在洛逸冰的闺房之中。 白青道:“冰儿这里始终不是长留之地,午夜后我们便去我的小楼。” 午夜后,洛逸冰突然大叫肚子疼,硬拉着侍卫陪她去找庄内的大夫,白青几人趁机溜进了落雪阁。 落雪阁是白青以前的住所,两年多没进来住过却依旧是一尘不染,想来是有人常来打扫。白青带她们转而向左去到书房,伸手按了一下书架后方的机关,书架立时往右挪开。 “进去吧。”白青等三人都进去后,抬眼打量了旧时的故居,不禁有些惆怅。叹了一口气,闪身进了密室,书架立时自行合上。 其时月色皎洁,淡淡地月光下透出一道黑影,黑夜中只见他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得很是得意。 一连七天,白若轩几人都呆在密室。到得晚上,白青就出去将次日吃的东西准备好,洛逸冰偶尔也会借打扫落雪阁之名给她们送不少吃的喝的。这日,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吓了几人一大跳。 白青与瑞朝惜身上的伤逐渐好转,精神比之刚受伤时好多了。一听到巨响,二人立时附耳倾听,只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道:“打开密室门。”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密室内不见天日,呆久了只觉得烦闷。纵使如此,几人为了养伤也咬牙忍了过来。若换作平时,她们宁愿冲出去拼个你死我活,也不会如此窝囊的躲在此处。 此时有人发现了她们的藏身之处,几人虽暗叫不好,但心里竟也闪过一丝兴奋。 那道声音白若轩忘不了,是洛纵。她示意白青与瑞朝惜退后,主动开了密室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果不其然,来人正是洛纵。白若轩神色自若地靠在墙上,笑道:“洛庄主,好久不见。” 洛纵只带了十几个门人前来,白若轩主动走出来倒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也省得他再进去抓人。他哈哈大笑,道:“白少侠,我们又见面了。不知你们这七日来过得好不好?” 白若轩心里一惊,忖道:‘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躲在此处,那为何今日才动手?’ 洛纵笑道:“白少侠不答话,是不是在想我知道你们躲在此处,为何迟迟不动手?” 白若轩微微一笑,道:“算是吧。洛庄主这是要来取东西么?” 洛纵道:“也不叫取。白少侠,老夫是来与你做交易的。” 白若轩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诡计,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挑眉道:“交易,什么交易?” 洛纵道:“自然是有赚无赔的交易。” 白若轩道:“说来听听。” 洛纵笑了笑,道:“我认识一个叫陆白的年轻人,哎,这个年轻人当真是不像话,被人抛弃后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你猜他做什么了?他竟然去打别人夫家父母的主意。嘿嘿,老夫平生最看不惯此等人,就把他杀了。” 陆白,那个瑞朝惜曾经喜欢的人。白若轩背心一凉,忖道:‘陆白被他杀了,那父亲他们……’她不敢再想下去,手有些发抖,颤声道:“洛纵,你……你卑鄙!” 房间与密室只有一墙之隔,他们的对话自然尽数落入了瑞朝惜耳中。瑞朝惜想起陆白,不禁有些难过。想到白仲与夏玉兰恐有危险,忍不住跑了出来,冷声道:“你这个变态!到底对我公公婆婆做了什么!” 这时,白青也牵着脸色惨白的白若羽出了房门。 洛纵见他要找的人尽数出现,不禁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瞧你们魂不守舍的样子,哪里还像是郡主郡马?”他开口拆穿白氏夫妇的身份,眼神却停留在白若羽身上,又道:“你们放心,白大人还没死。你若答应与我做交易,我自然会放了他。” “废话少说,什么交易?”白若轩气得全身颤抖,盯着洛纵的眼神越来越冷,恨不能冲上前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但是她不能。 洛纵道:“相信雪儿已经将所有的事说给你们听了,我要做什么你们也该猜到才是。不日前,我们找回来的纯阴女子死了一个,只要你将她交出来,你的父母自然会平安无事。”说完指了指白若羽。 白青将白若羽拉到自己身后,恶狠狠地瞪着他,冷声道:“你休想!” 白若轩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洛纵,你的话不可信,除非让我见到他们。” 她笑得很自然,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是多么的害怕,害怕洛纵会对父母不利。瑞朝惜紧握住她的手,眼里尽是关切之色。 洛纵眼神之中透露出赞许的光芒,道:“白少侠,我很欣赏你的机警。哎,若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可惜你与我为敌,可惜了。见你是个爽快人,老夫我便成全你。” “请白大人夫妇进来。”洛纵击了击掌,立时有人推门而入。进来的是两个白衣白裤的洛水山庄门人,他们身后跟着两个手脚均被铁链锁住的中年人。 白若轩最后一丝希望泡汤,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眼通红地瞪着洛纵,冷声道:“放了他们!” 洛纵道:“白少侠是应承我的条件了?” 白若轩道:“不可能!” 洛纵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能放。” 白若轩见母亲脸色惨白,眼睛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父亲神色木然,显然是神志不清,问道:“你对我爹下药了?” 洛纵道:“也算不上是药啦,区区五石散而已。” 五石散,一种能够让人上瘾的毒药,轻则精神恍惚,重则丧命。这种药身为大夫的白若轩又岂会不知道?她强忍住眼框里的泪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爹。”白若轩尝试着叫醒白仲,奈何白仲恍若未闻,看都不看她一眼。 夏玉兰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老爷,是我们的轩儿。” 白仲木然地抬头,眼里是一片茫然。 洛纵道:“你父亲是自愿服用五石散的,可怨不得我。我的条件你答不答应?一命换两命,再好也没有了。” 父母,姐姐,都是她最亲近的人,要用姐姐的性命换父母的性命,白若轩自是不会答应。 这时,白若羽挣脱白青的手,上前道:“我答应你,快放了我爹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有难做儿女的岂会退缩? “很好!你自己走过来。”洛纵笑得很是得意。 “羽儿,别过来!”孩子不愿意父母受苦,父母又岂会忍心让孩子受罪?夏玉兰连日来被囚禁,担心的就只有两个孩子,如今见到她们安然无恙,心里一块大石算是放了下来。她知道囚禁他们的人不是好人,唯恐他们对女儿不利。 与此同时,白若轩与白青不约而同地拉住了白若羽。陷入两难境地,白若轩很快就下了一个决定。她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瑞朝惜,伸手轻抚她的脸,柔声道:“朝惜,原谅我。” 瑞朝惜努力地摇头,双手紧揣着她不放。她隐隐知道白若轩要做什么,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不安感。 白若轩紧了紧她的手,随即狠心挣脱,一步一步地走近洛纵,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无甚表情地道:“我要与你单独谈谈。” 洛纵眼里闪过一丝不解,随即挥了挥手,示意门人退下。 白若轩神色淡淡,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也出去!” 白青是四人中年龄最长的,她知道白若轩肯定有她的想法,是以硬拉着不肯走的白若羽走了出去。 瑞朝惜则是一直站在那里,由始至终没有移动过一步。白若轩不去看她,不敢去看她,冷声道:“出去!” 这么久了,白若轩从未用如此冰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瑞朝惜心里一酸,紧咬着下唇忍住眼泪,却还是没有动。白若轩转身看着她,眼里有着一丝眷念,一丝宠溺,而后便是越来越冷,冷得瑞朝惜不自禁地退了一步。趁此机会。白若轩右手擒拿,抓住她的手,伸手点了她的穴道,随即拦腰将她抱到了白青身边。 所有的一切来得太快,瑞朝惜有些慌乱,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哽咽道:“若轩,你要做什么!快放了我!” 白若轩扭头不去看她,与白青耳语了几句,转身回房,然后掩上了门。 其时屋内便只剩下白若轩与洛纵。 白若轩久久面门而立,似是要透过纸窗看清外面兀自流泪的瑞朝惜,她将头倚在门框上,心如刀绞,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洛纵率先打破寂静的氛围,道:“白少侠,可考虑清楚了?” 白若轩深呼一口气,无甚表情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道:“洛庄主,我也想跟你做个交易。”声音有些哑,但是听不出情绪起伏。 洛纵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沉吟道:“愿闻其详。” 白若轩道:“明人不说暗话,你的九转五轮阵需要九个纯阴女子,死了的我来替补。” 洛纵哈哈大笑,道:“白少侠是在开玩笑吧?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何以如此……?” 白若轩收回一贯压低的声音,用本来的声音开口说话:“洛庄主,如此可行否?” “你……你是女人?”洛纵倏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白若轩道:“我和若羽是孪生姐妹,她是纯阴女子,我自然也是。玄武令和麒麟玉都在我身上,当然,以防万一,我藏在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只要你送她们出庄,我的性命与两件物事自然就归你了。这个交易洛庄主只赚不赔,相信你不会拒绝吧?” 洛纵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过了半晌,道:“此话当真?” 白若轩道:“信不信由你。若你不信,我们唯有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我与姐姐都死了,玄武令和麒麟玉你也休想再找到。那么,开启九转五轮阵也是不可能的了。” 洛纵狐疑地打量着白若轩,道:“你诡计多端,单凭声音便断定你是女儿身,未免太也草率了些。” 白若轩道:“你大可传庄内大夫过来辨明真伪。” 洛纵一想也觉可取,立时命人前去请大夫。 等待大夫的期间,白若轩一言不发,怔怔的看着地面出神,想到瑞朝惜泪流满面的模样,感觉全身的力气在逐渐流失,身上的温度也在逐渐散去,心道:‘这是她第四次掉眼泪,但愿以后不会再有。此番我葬身洛水山庄,但愿她日后忘了我,再也不要想起我,如此,可以吗?’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白若轩是女子的事实做不得假,大夫自然如实禀报。洛纵听后满眼笑意,道:“白少侠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老夫成全你就是。来人,立刻准备船只。” 白若轩冷笑道:“我要亲眼见到她们离开通州,不然……呵呵……” 洛纵脸上的笑意顿消,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权衡利弊,却也不得不同意。 白若轩道:“你准备两艘船,我不想再见她们,只需亲眼目睹她们平安离开通州即可。” 洛纵本就在担心她使诡计逃跑,如此一来,便再好也没有了。他立刻吩咐门人再备船只,心道:‘如今万事俱备,便只欠朱雀令那阵东风了。” 瑞朝惜见到大夫进了房门,猛然明白了白若轩的用意,她想冲进去阻止,奈何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急得眼泪又涌了出来。 白青宽慰道:“你别乱想,轩儿自有法子脱困,我们不要分了她心。”想起白若轩刚才所说的话,心里也升起一丝担忧。 瑞朝惜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含泪道:“白青姐姐,你快帮我解开穴道,我不能离开若轩。” 白青道:“轩儿点你穴道,自有她的道理,我答应过她不能解开你的穴道。” 瑞朝惜咬着牙,不再求人,暗自运气冲穴。 没过多久,就有人告诉她们可以乘船离开洛水山庄。瑞朝惜哭着说不走,白青只好点了她的哑穴,将她抱上了船。一艘大船载着白青,白若羽,瑞朝惜,白仲,夏玉兰几人缓缓地驶出了洛水山庄。 白若轩坐在另一艘船舱内兀自饮酒,心道:‘以我一条性命换五个人的性命,当真是划算,我该感到庆幸才是。’将所有的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遍,恍如隔世,又想:‘只要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兵,我也不一定会死。’思及此处,也不再借酒消愁,当下走出船舱,望着前方的大船出神。 白若轩望着大船靠岸,望着马车驶出通州,心里一块大石便放了下来。她唯恐洛纵又使诈抓回几人,借口在岳湖楼歇了一晚,如此一来,他们想追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追得上了。 岳湖楼是个好地方,有绝美的菜肴,绝世的佳酿,但是白若轩都没兴趣。她还是住进了上次住过的屋子,里面冷冷清清,再也寻不到那个朝夕相处的影子,空荡荡的房间剩下的她一人,一股子孤寂感油然而生,不禁一阵窒息。 洛纵怕她跑了,就住在她隔壁,门口自然守了人,她面子挺大的,守门的是洛逸凡与洛横两叔侄。 突然,床底传来一丝响动。白若轩立时提高警惕,缓缓地靠近床榻,一个纸团从床底抛了出来,她打开查看,不禁笑逐颜开。 次日一回到洛水山庄,洛纵便问白若轩麒麟玉与玄武令的下落,白若轩只不理他,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如此连续三日,洛纵终于忍耐不住,开始强行逼供,他找了几个女眷搜她的身,结果是一无所获。这日傍晚,他被白若轩的不言不语激怒,终于将之绑到了密室,架在木桩之上。 白若轩也不反抗,依旧保持沉默,抬眼望去,此处跟牢房差不多,据洛纵所述,这里是犯庄规之人服刑的地方。 一旁架起的炉火正兀自燃烧,白若轩见到右侧的牢房之中关着许多衣衫破烂的人,心想:‘他们应该就是触犯了庄规的人了吧?如无意外,我也会加入他们的队伍。’ 洛纵双手负在身后,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笑道:“白少侠,老夫不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还是乖乖说出麒麟玉和玄武令藏在何处,也免受那皮肉之苦。” 白若轩偏过头不理他,这几天来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洛纵彻底被她的态度激怒了,喝道:“白少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收拾人的法子多得是,你想一样一样在你身上试用么?” “你看不惯大可以杀了我。”白若轩无甚表情地看着洛纵,她猜得没错,洛纵在瑞朝惜她们离开通州后,立时派人前去追赶,只是一丝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洛纵眯着眼睛看着她,心道:‘杀不得,不单东西在她身上,她的鲜血也大都有用处。’相信若是白若轩乃毫不相关之人,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洛纵负手望着铁窗口投进来的黄光,过了良久,吩咐道:“把东西拿过来。” 过了片刻,进来了三个洛水山庄门人,其中一人手中放了个托盘,上面盛了几碗清水。白若轩见他们往里面倒东西,立时背心发凉,那是五石散。知道洛纵是想要用五石散来麻痹她,再趁她药瘾发作的时候逼供,不禁紧咬牙关。 “嘿嘿,白少侠,这可是用金钱都买不来的圣药,服用下之后定会让你欲仙欲死。”洛纵嘿嘿笑着,挥手示意属下上前灌药。 白若轩嘴唇已然咬出了血,誓死不张口服用五石散。 洛纵见三个人都奈何不了她,上前封了她各处大穴,亲自灌她喝药,三大碗尽数灌了进去。如此连续五日,洛纵都会亲自来地牢给白若轩灌下五石散,企图让她主动开口道出东西下落。 过量服用五石散最是容易丧失心智,白若轩连日来虽未受到肉体上的折磨,内心却是无比的煎熬,她求生欲望强烈,咬牙忍耐着熬人的折磨,依旧不开口说话。 这日,洛纵没有来,没有再喂她服下五石散。她浑身燥热难安,身体忽而发热,忽而发冷,唯有紧握拳头强忍苦痛,指夹陷入手掌,破了手心,嘴唇已被咬烂,鲜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又过了一阵,她神情开始恍惚,似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咬噬着全身,缓缓地睁开眼,似是见到了瑞朝惜,见到了那个她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的人在对着她笑。 她伸手去抚摸瑞朝惜的脸颊,努力让自己笑得好看些。突然,手上的镣铐被人打开,她只觉有人背着她,去往何处她不知道。 已近黄昏,天还是很蓝。 洛逸冰背着白若轩往庄外跑去,洛逸恒在她身后打掩护。当她见到白若轩神志不清的狼狈样时,眼泪已然掉了下来。此时,她倾尽全力往前跑,想要救白若轩脱离苦海。突然,一队人马横在了洛氏兄妹面前,那些人他们很熟悉,是至亲之人。 “你们是在找死么?”洛逸凡冷着脸看着洛氏兄妹,道:“你们想救她?” 洛逸恒挡在妹妹面前,朗声道:“大哥哥,爹与伯父实在太过分了。烂书生是庄内的贵客,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将她整成这副鬼样子!” 洛逸凡冷笑道:“你还装!雪儿不是都告诉你们了么?她身上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你们想救走她,简直是痴心妄想!放下她,不然……别怪我不念兄弟情义。” 洛逸恒喝斥道:“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人!洛水山庄迟早会毁在你们手上!” 洛逸凡道:“大胆!长幼尊卑也不分了么?我再说最后一次,放下她。” 洛逸恒唰地抽出长剑,道:“烂书生我保下了!除非我死,否则,我决计不会把她交给你!” 洛逸凡神色一凝,伸出右手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人立时一拥而上。 洛逸恒一面招架一面道:“妹妹,我挡住他们,你带着烂书生先走!” 洛逸冰发足狂奔,她准备了一艘小船,到了那里自然有人接应。身后有人追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用尽全力朝湖边跑去。 “臭丫头,你是在找死!”洛逸凡劈头一掌朝洛逸冰砸去,洛逸冰身影一闪,朝右奔去。洛逸凡脸色铁青,想要一掌将二人一起打死,奈何白若轩这个人实在太过重要,他做不了主。 洛逸冰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湖边’。终于,她来到了湖边,但是她没有如释重负,眼泪反而涌了出来。湖边的水是红色的,帮她看船的几个丫头躺在湖面上,血红的湖面,显然已经死了。岸边站着两个人,她的伯父与父亲。 “冰儿,放下她,你还是爹的女儿。”洛横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她还未满十六岁,他不想就这么让她死在自己眼前。 “为什么?”洛逸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哭道:“爹,你告诉我为什么?难道现在的洛水山庄不够好么?你们为何还要去开启什么九转五轮阵?” 洛横板着脸道:“小孩子管这么多做什么!放下姓白的小子,否则,我没你这个不孝的女儿!” 洛逸冰哭得更凶了,她不知道为何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变得如此陌生,如此不近人情。抹干眼泪,自袖口掏出一条红色的绸带,将白若轩紧紧地绑在自己身上,道:“爹,你可以杀了我,但我还是要救她!”说完提剑挺上,打算决一死战。 白若轩迷迷糊糊中听到人在哭,以为是瑞朝惜,柔声道:“别……别哭。” 洛逸冰扭头看着她,笑道:“白大哥,我不哭!”将白若轩背在身上虽成了负荷,却也着实找了一个好的挡箭牌。 与她交手的人纷纷顾及白若轩,均未使上全力,这使得她越战越勇,将毕生所学淋漓尽致的使将出来,登时剑光大作。她身上沾着洛水山庄门人的血,剑锋上的鲜血连绵不绝的顺流而下,脸上表情异常地坚定。 第50章 第五十章 其时一轮落日挂在湖面之上,血红色的光芒洒在湖边,映衬着洛逸冰坚毅的脸庞。她犹如驰骋沙场的女战士一般视死如归,身上多处受伤而屹立不倒。过不多久,洛逸恒已经赶了过来,身上也满是血渍,神色狼狈,白色的衣衫几乎处处挂红,显然也受了不少伤。 洛逸恒见妹妹无恙,脸上一喜,快步奔到她身边,与之并肩作战。 在场观战的三人均铁青着脸,洛水山庄的少爷小姐居然为了外人与自己人相互厮杀,这如何不令他们感到心寒。可他们从未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也令两个后生晚辈心寒? 白若轩熬过身上的痛楚,悠悠转醒,抬眼望去,是一片耀眼的血色,她见到了洛逸恒不要命的拼力厮杀,自然也猜到了背着她的人是谁。 “洛妹妹,你放我下来。”白若轩动了动手指,眼神停留在洛逸冰沾满鲜血的脸上,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才与同门搏杀,不禁感到一阵阵的凄凉。 洛逸冰听到她说话,一时喜不自胜,也就是这一疏忽,小腿中了一剑,立时血如泉涌。她不顾腿上的伤,解开了身上的绸带。 白若轩点穴帮她止血,随便捡起跌落在地上的剑,道:“余下的人交给我解决。” “白大哥,我还能再战。”洛逸冰将挂在腰间的绛皓递给她,笑道:“用你的剑吧。我们并肩作战,可好?” 白若轩看着她,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算是默许。 服用五石散后需行走运动,让身上发热出汗以散药性,白若轩是学医的,这些她都懂,先前苦于四肢受缚无法及时驱散体内药性,此时举剑杀敌,顿感畅快之极。只是连日来服药,手上的力道减弱了不少,毕生所学要完全发挥已是不能。 白若轩善使剑,剑法造诣不是洛氏兄妹能够与之比拟的。 洛逸恒上次在山洞中见过她与瑞朝惜比剑,那时便已经知道这个烂书生的剑法很高明,此时临阵对敌却是完全不同,她使出的剑法凌厉且狠辣,招招不留情,剑过之处,无不见血。 湖风缓缓地吹过,吹起白若轩沾满血渍的青衫,她不想洛逸冰再为自己而受伤,始终护在她身边,手中绛皓长啸不止,在冬日的黄昏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剑光,随着时间的流逝,洛水山庄门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再有人围过来,白若轩额头满是汗珠,喘着粗气,将长剑插入地面,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洛逸冰在一旁扶着她,眼神停留在对面三个人的身上,心情沉重万分。 “白少侠果然神勇,老夫佩服。”洛纵负手而立,保持着微笑,心里虽极其气愤,但称赞白若轩的话乃由衷之言。他确实很佩服这个越挫越勇的年轻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洛水山庄上百名精英武士,被三个年轻人尽数击退,死的死,残的残,没有一个还能独自站立起身的。 洛逸恒连续两次搏杀,早已精疲力竭,他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般,一步步靠近洛逸冰。 白若轩伸手去拉他,岂知自己也是站立不稳,二人双双摔倒在地,洛逸冰连忙去扶,岂知腿上受伤,也跟着摔倒在地。 “哈哈哈,老夫还未与白少侠比划比划,你这就倒下了?”洛纵言语之中透着嘲讽。 白若轩撑着地面,缓缓地站了起来,扯嘴一笑,道:“你不会杀我的。” 洛纵怒极反笑,道:“哼,看样子恒儿,冰儿与你关系不错,你告诉我东西藏在哪里,我可以不杀他们。” “洛庄主,你可否换个伎俩?威胁不是次次都管用的。”白若轩脸色苍白,使出剩余的力量拉起洛逸冰,又拉起了洛逸恒,三个人就这么无言地站着,死死地瞪着洛纵。 洛纵笑着问洛横:“二弟,恒儿,冰儿是你的骨肉,你拿主意吧。” 洛横沉吟了片刻,眼神缓和地看着洛氏兄妹,眼里虽闪过不舍,却终是背过了身。 洛纵抖了抖衣袖,冷笑道:“恒儿,冰儿,是你们公然与洛水山庄为敌,杀害了无数同门,别怪伯父不讲情面。凡儿,动手!” “是!”洛逸凡斜剑指地,举步朝三人走去。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道:“姓白的,你当真就忍心让两个舍命救你的人死在你眼前?” “少废话,动手吧!”洛逸恒虚弱的回答,他终于体会到了白青不想再管洛水山庄的心情,痛心而又惋惜。 洛逸冰扯了扯白若轩的衣袖,笑着道:“白大哥,你一定要活下去,大嫂还在等着你。” 不知怎地,白若轩心中陡然一酸,这个倔强的女子有着一种与瑞朝惜相同的临危不惧,她笑了笑,柔声道:“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扭头望向那无边际的湖面,似是看到了瑞朝惜的踏浪而来,心道,对不起郡主,我还是要先你一步而去。 那日,在岳湖楼中的纸团上写明了瑞朝惜她们已然平安,署名是玉如颜。她以为只要不说出麒麟玉与玄武令的藏身之处,洛纵便奈她不何,如此便可拖延时间等来援兵。可是,援兵迟迟未到,如今看来妥协的还得是她。 “我告诉你们东西藏在何处。”白若轩挡开洛逸凡的剑,道:“洛逸凡,秦姑娘决计不会喜欢你这种连至亲都杀的人。” 洛逸凡闻言一怔,恼怒道:“我的事不用你来管。快说东西藏在哪里?否则……”说着剑尖直指洛逸冰。 突然,洛逸冰挺身往剑尖撞去,白若轩大惊,伸手去抓,只扯下了她的一边袖子。电光火石间,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了洛逸冰面前,他面带笑容,宠溺的笑容。 洛逸冰怔在原地,眼泪唰唰地涌将出来,终于啕嚎大哭:“哥……” 洛逸恒伸手去摸她的脸,笑着说:“别……别哭,我知道……知道你喜欢烂……烂书生,不舍得她去……去死……” 洛逸凡猛地抽出长剑,鲜血喷涌到洛逸冰身上,与此同时,洛逸恒的声音也断了,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他嘴角带笑,已然死去。 “洛逸凡,我跟你拼了!”洛逸冰猛地站起,一时间身上的伤也似不再疼痛,仗剑上前与之死拼。 白若轩心里堵得慌,洛逸恒是个很有血性的男子,他不该死。绛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指洛逸凡。 洛逸凡长剑喝了堂弟的血,心里也不好受。他不想再让它再喝堂妹的血,是以一味的防守并不进攻。 白若轩来势汹汹的一剑直袭洛逸凡右肩,眼见就要削去他的胳膊,却被一道劲风卷住,剑尖一偏,居然刺向了洛逸冰。 白若轩连忙收剑,却被一掌厚实的大掌抓住了肩头,跟着手肘一麻,绛皓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洛纵嘿嘿一笑,道:“白少侠,说吧!东西现在何处?” 与此同时,洛逸凡的长剑也贴近了洛逸冰的脖颈,只需稍往前送便会立时割破皮肤。洛逸冰再次往长剑上撞去,洛逸凡连忙丢掉长剑,右手擒拿抓住她的手,左手扼住她的咽喉。 洛纵又是一阵大笑,道:“怎么样?说是不说?” 白若轩冷笑一声,道:“你们如此处心积虑,小心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呵,九转五轮阵,你们就如此笃定能够打得开?” “少废话!说!”洛纵手上的力道加重,捏得白若轩肩头骨节咯咯作响。 “白大哥,别说!说了他们会杀了你的!”洛逸冰阻止道,她不知道白若轩是女子,只道一日不说出东西在哪儿,就可以多活一日。 “臭丫头!吃里扒外!”洛逸凡骂道,见她脸颊通红,手上的力道不禁松了一分。 洛逸冰不解地看着他,眼里满是轻蔑。 白若轩想要抵死反抗,却是无能为力,道:“你先松开我。”见洛纵并不打算松手,又道:“我现在已无力再战,你松手与否应该没什么太大分别。” 洛纵终是松开了手,不过依旧做了随时出手的准备。白若轩呵呵一笑,笑容里满是轻蔑,道:“麒麟玉与玄武令就在洛水山庄,在我曾经居住过的水榭。” “不可能!”洛纵满脸不信,道:“我已派人搜过,并未发现什么令牌。” 白若轩挑眉道:“我藏的东西岂是如此轻易就给人找到的?” 洛纵道:“你带我去取!” 白若轩摇了摇头,指着自己道:“我想再走半步已是不能,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水榭。” “我叫两个人来抬你也就是了。”洛纵手一挥,洛横转身往庄内走去。 白若轩扫了一遍地上的尸体,少说也有五十具以上,剩下的或是断胳膊断腿,或是双眼全瞎,加起来也有上百人,难道洛水山庄还有不少好手还未现身? 突然,她眼前一亮,只见两艘大船正急速驶来。 洛纵见她神情有异,连忙转身,只见两条红绸在天际划过,两道红影正踏绸而来,如此轻功造诣世上能有几人?当下脸色大变!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白若轩会心一笑,沉寂许久的心瞬间澎湃了起来。她终是等来了援兵,黑夜中,藏青色的天空下,踏绸而来的是两个绝美女子,秦煜,玉如颜。 洛纵见援兵来到,条件发射的去抓白若轩,手上力道用足了十成。 白若轩热血上涌,也不再一味地妥协,伸手格挡,与之打了起来。有了后盾,一时之间只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流不完的鲜血。 秦煜在船头见到满地尸体,心里焦急,也等不及大船靠岸,施展轻功就往岸边奔去。玉如颜自然不愿意她一个人上前御敌,也如法炮制,追随而至。 洛逸凡见到秦煜,立时放了洛逸冰,连忙朝她走去,笑着道:“秦姑……” “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秦煜皱眉打断,由洛逸凡身侧走过,上前帮白若轩对抗敌人。她虽无兵刃,掌风所及之处却是劲风大作。 洛纵接了她几招,不禁暗暗心惊,忖道:‘这个秦姑娘当真不简单。’他起初以为是霍焱,见到来的是两个小姑娘,顿时不放在心上,岂知与他对战的姑娘是秦煜,他儿子朝思暮想的人。 白若轩体力终是不支,差点摔倒在地。玉如颜连忙上前扶着她,笑道:“瑞姐夫,我是不是来晚啦?” 白若轩笑了笑,道:“在我未死之前赶到,不早也不晚。” 玉如颜道:“瑞姐姐也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白若轩见她神色有异,连忙追问,不想牵动身上的伤口,咳嗽不止。 玉如颜喂她吃下一粒药丸,道:“你别急,瑞姐姐运气冲穴不当,以至真气溃散,受了很重的内伤。不过,她只是身子虚弱,暂无性命之忧,等事情一完结,我们就去找霍姑姑运功帮她疗伤。” 白若轩嗯了一声,眼神停留在船头那白色身影之上。玉如颜顺着她的眼神望去,船头迎风而立的人衣带翻飞,正是瑞朝惜。 碧湖中,有两艘大船,一艘载了上百名身着红衣的南火门人,另一艘载了许多服饰各不相同的人,甲板上密密麻麻的站了许多人,白若轩只认识两个人,白青与瑞朝惜。 洛逸冰见到白青,扑进她怀里啕嚎大哭,想要将她心中的苦闷尽数发泄出来,关于爱情亦或关于亲情。 瑞朝惜使不上内力,唯有如不会武功的常人般一步一步地靠近白若轩,她的视线已然模糊,只依稀见到那个浑身是伤的人。 玉如颜将白若轩交给瑞朝惜,转身就去帮秦煜对付洛纵。 白若轩伸手擦去瑞朝惜脸上的泪水,虚弱地笑了笑,道:“哭什么,我还在。” 瑞朝惜胡乱抹了抹眼泪,扬起手掌就想打下去,可见到白若轩带着笑意的脸庞,又怎么也下不了手。她心里有气,却也不忍心再去伤害这个伤痕累累的人。 “你欠我一个解释。”瑞朝惜冷着脸帮她擦拭额头的汗珠,眼里闪着泪光,道:“怎地清减了许多?” 白若轩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日夜都想着你,饭也没吃上几口,清减是自然。回去后你叫红烛她们多做些好吃的,我多吃些,很快就能胖回来。” 瑞朝惜抱着她,嗅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儿,心里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白若轩埋首在她脖颈处,落下轻轻一吻,柔声道:“身子怎么样了?” 瑞朝惜顿了顿,道:“没事,不痛也不痒,只要不用内力,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洛水山庄已然掌了灯,昏黄的灯光映衬着那些不同的表情的脸庞,他们或坚毅或愤慨或怒视。 突然,洛水山庄涌出一大批服饰相同的人,大概两百有余。大船上的人尽数蹿下,人数与之相差无几。一时间,双方各据一方,刀剑相向。 洛纵与秦煜交手没有讨到丝毫便宜,身上多处受伤,他退到洛水山庄人群中,笑道:“不错,霍焱的徒弟果然名不虚传。” 秦煜淡淡道:“过奖。” 洛纵道:“不知姑娘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洛庄主乃江南武学大家,何以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秦煜并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开门见山,直接提出质问。 洛纵嘿嘿一笑,道:“人各有志,以免伤了和气,还请姑娘不要轻易插手此事。” 秦煜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你们想要做什么,也管不着。此次前来只为一事,洛庄主,还请交出殷岩殷前辈。” 洛纵故作惊讶,道:“姑娘何出此言?殷前辈理应在北水门才是,何时又到了洛水山庄?” 秦煜手一挥,立时有七名黑衣男子走了过来,赫然便是北水七豪。路浩然神情略显激动,道:“我师父明明就被你们关了起来,还要在此抵赖!” 洛纵笑道:“这位少侠,你无凭无据,还请不要含血喷人!” 宁浩泉站了出来,道:“那日我亲耳听见洛水山庄的人说:抓到北水门那殷老头,日后的事就好办多了。敢问他们口中的殷老头难道不是我师父殷岩?” 洛纵干笑一阵,刚要回答便被一把声音抢白。循声望去,玉如颜领着个衣衫邋遢的老者迎面而来。 洛纵脸色一变,随即又是一笑,迎上前道:“殷前辈,近来招呼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找了许久的人,今日终于再次见到,白氏夫妇心里均是一喜。白若轩微微一笑,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脱掉靴子,在鞋垫内摸出一块牌子,递给宁浩泉,道:“这是玄武令,今日当物归原主,拿给你师父吧。”说完拉着瑞朝惜朝大船走去,物归原主,这里的许多事情便再也与她无关了。 突然,感觉后心一麻,随即被人高举起身,另一只靴子跟着脱落,麒麟玉跌落在地。 殷岩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右手成抓状,麒麟玉猛地飞起,落入了他手中。他朗声大笑,一把将白若轩甩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白若轩仿佛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摔在地上也浑然不觉疼痛。良久,她回过神来,感到身下十分柔软,抬眼便见到洛逸冰,扫了一眼瑞朝惜,连忙爬起,道:“洛妹妹,你没事吧?” 洛逸冰全身骨头都似散架一般,却还是摇了摇头。 白青皱了皱眉,上前将她扶起。这时,全洛水山庄的人均跪倒在地,呼道:“老庄主!” 白若轩终是明白了,原来由头至尾都是个阴谋,由始至终,她们都在别人的推动中行走。她一步一步地朝殷岩走去,突然纵声大笑,笑到连连咳嗽才停了下来,竖起大拇指,赞道:“殷前辈,好计谋!” “呵呵,还得多谢年轻人的古道热肠。”殷岩将两件物事收入怀中,笑道:“若不是你医者仁心,老夫也无机可乘。你很聪明,想来你已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委,雍都受伤混入郡马府是我的苦肉计,目的就是要你们涉足江湖,将麒麟玉与玄武令带入江湖。你们很好,比我预想做得还好,你宁愿不要性命也要护着玄武令,还完好无缺地送来了洛水山庄。” 白若轩其实并不完全明白,她心中还有许多疑问,问道:“你说是北水门掌门师弟,是真是假?” 殷岩道:“假的,真的已经死了。对了,还未自我介绍,我是洛天。” 白若轩冷哼一声,道:“北水七豪呢?” “死了!他们是我的弟子!”他话一说完,伸手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与此同时,那七个人亦撕去脸上人皮面具,全部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白若轩想起路浩然与宁浩泉,心里不禁十分难过。她终于明白,为何霸刀五雄如此轻易就信了她们不是北水门人,为何白青说他们的剑法似曾相识,原来这个人本来就不是北水门人,传授的自然不是北水门剑法。 “为何在雍都不取走麒麟玉?”白若轩问道,捏了捏拳头,感觉手心都在冒冷汗,这个江湖是在太令人寒心。 洛天哈哈一笑,道:“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皇亲国戚,若死在雍都,皇帝肯定会彻查。民不与官斗,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白若轩心中越发凄凉,却是在没有力气去问任何问题。洛天的模样并不苍老,红光满面,他甩了甩邋遢的衣袖,道:“今夜便是九转五轮阵开启的最佳时期,在场不想死的就自己乘船走,否则别怪老夫无情。” 骗局,一个天大的骗局,瑞朝惜气得浑身颤抖,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们一路跋山涉水,历经生死劫难,原来都是为一个大骗子卖命。 洛天是玉如颜找到的,此时她脸色铁青,上前就要与之拼命。 “颜儿,不可莽撞。”秦煜及时拉住她,拍了拍她的手臂。 事实上,是秦煜叫玉如颜带人去找殷岩的。秦煜要她办事情,她当然会认真地去办,本以为很难,却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当时她还窃喜,如今却是想哭。秦煜将玉如颜拉到身后,淡淡道:“原来洛老庄主还在世。既然殷前辈早已遇害,我们这就告辞了。” 洛天道:“所有人都可以走,你和她不可以。”说完指了指白若轩。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湖风轻拂,拂动着岸上每一个人的心弦。秦煜傲然而立,冷冷地看着洛天,道:“洛老庄主未免太也霸道了些,我南火门人岂会受你洛水山庄之要挟?” “哈哈哈,老夫已然得罪了三大门派,也不差南火门了。其实老夫并不想再去杀人,姑娘还是将朱雀令交出来吧!只要你交出来,老夫保你平安离开洛水山庄。”洛天满面红光,显得很是兴奋,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亦表明其内功深湛。 秦煜不以为意,道:“朱雀令就在我这里,有本事就自己过来取。” 突然,一阵鼓乐声传来,只见湖面青旗飘飘,白旗飘飘。青旗上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白旗上绣着龇牙咧齿的老虎,是东木门与西金门的船只。 见状,洛天又是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援兵声势够不够浩大?” 秦煜皱了皱眉,问道:“东木,西金两门与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洛天以视朱雀令为囊中物,大方地答道:“九转五轮阵开启后,让他们一同进梅月柏的坟墓。” 秦煜冷笑道:“想不到洛老庄主如此执着于此道,擅自开启别人的坟墓,就不怕栽个大跟头,甚至遭天谴么?” 洛天道:“权利地位谁不想要?老夫从来都不信命,怕什么天谴?至于栽不栽跟头,并不是你说了算。四大门派统领江湖多年,如今也该为江湖注入一点新鲜血液了。” 白若轩心情慢慢平复,望向湖面,只见十几艘大船一字排开停在湖面,将秦煜她们开来的船给挡住了。她握紧瑞朝惜的手,问玉如颜道:“有没有把握退敌?” 玉如颜面露难色,道:“洛水山庄有两百余人,大船上至少也有上千人,而我们的人数不足四百。”言下之意便是敌众我寡,难操胜算。 白若轩知道洛天要留下她与秦煜意欲何为,但这次她不打算妥协,朗声道:“洛逸凡,你爷爷想要杀了你的心上人,为何你无动于衷?” “这……这……”洛逸凡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秦煜,他乞求地望向洛天,道:“爷爷……” 洛天横了他一眼,道:“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洛逸凡迟疑了一阵,对秦煜道:“秦姑娘,你将朱雀令交给爷爷,不然你会没命的。” 秦煜嘲讽一笑,冷声道:“我说过的话不想再说第二次,你们请帮手来亦无用。” 湖面上一艘大船靠岸,十几个青衫客从船上下来,直朝洛天走来。领头的青衫客抱了抱拳,道:“洛老庄主,门主已然找到了两名纯阴女子,在下已经带了过来。” 洛天眼神发亮,连忙回礼。白若轩心里有喜有愁,喜的是她也许无性命之忧了,愁的是又有无辜的人要牺牲了。 秦煜冷笑道:“恭喜洛老庄主,很快就要富甲天下,称霸江湖了。不过,只要南火门一天立足于江湖,你们妄想改变江湖格局!” 洛天阴沉着脸,道:“本想放你们一条生路的,既然日后还要再战,倒不如现在就斩草除根。” 秦煜手一挥,数百名南火门弟子唰唰唰唰抽出手中兵刃,严阵以待。玉如颜跟着打了个手势,另外一拨人同样拔出兵刃,面露兴奋地看着一众洛水山庄门人。 白若轩也想上前应战,被瑞朝惜拉住了。瑞朝惜看着她,板着脸道:“你不要命了?你不怜惜自己的身子,也不顾及我的感受了,是不是?” “难道我们袖手旁观?”白若轩偏头看着她,明知故问道。 瑞朝惜点了点头,道:“我再也不想理江湖上的事情,江湖上的事就交给她们江湖中人去解决,你去添什么乱。” 袖手旁观的人不止瑞白二人,还有白青与洛逸冰。她们两个既不想帮洛水山庄,也不想帮秦煜,是以四人一同退到了甲板之上。甲板上风大,白若轩尽量帮瑞朝惜挡着风,眼神一直停留在岸上对峙的两队人身上。 顷刻间,两队人马已然打将起来,洛天与秦煜也交上了手。 洛天赤手空拳对阵手握长剑的秦煜,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白若轩越看越心惊,以洛天的武学造诣,当今天下怕是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白若轩想到了霍焱,忖道:‘或许只有她能够击败洛天了。’ 有时候坏的特别灵,秦煜与洛天拆到三百余招之时,败了。洛天抓住她背后几大要穴,眼神示意女弟子上前搜身,如愿搜到了朱雀令。秦煜受制于人,眼睁睁地看着朱雀令落入洛天之手。 玉如颜本与洛纵打得不可开交,见秦煜受制,立马甩开洛纵前去支援。她右手一摆,衣袖中立时飞出一条青蛇,吐着蛇信直朝洛天扑去。青蛇含剧毒,洛天为求自保不得已松开秦煜,飞身避过毒蛇。 这时,十几艘大船陆续靠岸,船上的人亦陆续下船,将秦煜与玉如颜她们团团围住,白若轩心里焦急,道:“不行啊,寡不敌众,颜姑娘她们很危险!” 白青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眼神望向后面。白若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禁激动万分,只见黑夜中的湖面闪着无数或明或暗的光辉,是船,同样是十几艘,不,后面还有更多的船。 船上同样飘着旗帜,红色的最为耀眼,上绣朱雀神鸟,栩栩如生。还有黑旗,上绣神龟与灵蛇,相互缠绕,迎风招展。还有些船上什么旗帜也没有,孤帆鼓动,正在往这边赶来。 白若轩狂喜,运起内力叫道:“秦姑娘,颜姑娘,我们的援兵到了!” 秦煜和玉如颜同时抬头望去,不约而同地面露喜色。南火门人更是精神大振,有人叫道:“是门主!”玉如颜带来的人也纷纷笑逐颜开,也有人叫道:“阁主来啦!” 洛天大惊失色,权衡利弊,衣袖一挥,带着一众人退回了洛水山庄。 一时间,作鸟兽散,岸边千余人便只剩下秦煜她们带来的三百余人。那些来增援的船并没有靠岸,在湖中心停了下来,玉如颜连忙指挥舵手将船开过去。 秦煜中了洛天一掌,受了内伤,先前暗自压制,此时一放松,体内真气顿时上下乱串,终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将玉如颜雪白的手掌染成了红色。 玉如颜急得眼泪直滚,二话不说,背起她就往霍焱的船奔去。霍焱在主船,船舱内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人,留着山羊胡子的决明子,还有一个人白若轩她们不认识,只见她三十几岁的年纪,白衣胜雪,神色淡漠疏离。 瑞白二人早就想一睹霍焱的容颜,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自然十分开心。 霍焱已然四十好几,却是依旧风韵犹存,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白若轩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心道:‘果然是武林第一美人,几十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好看。’ 霍焱广袖红衫,静静地坐在上首,见白若轩放肆地打量自己,也不恼。秦煜盘坐在她身旁,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霍焱虚指一点,戳中她后心,秦煜闷哼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霍焱右掌一翻,搭在其肩头,运功帮她疗伤。 舱内人见她运功,不约而同地的凝神屏息,生怕发出一丝响动打扰了她们。半个时辰转眼即过,秦煜苍白的脸颊逐渐恢复了血色,霍焱的额头却是渗出了密汗。 霍焱一收功,秦煜立刻跪倒在地,低头道:“弟子无能,没能保住朱雀令。” 霍焱淡然一笑,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有得必有失,何必如此看重?煜儿,为师只盼你平安。” 秦煜热泪盈眶,哽咽道:“是,师父。” 霍焱示意她起来,望着白若轩问道:“想必这位就是白少侠了?” “在下区区草莽,少侠二字绝不敢当。”白若轩抱拳行礼,模样甚是恭敬。 霍焱笑着点了点头,道:“少侠太也谦虚。一直未能相见,还未有机会答谢少侠救命之恩,听颜儿说尊夫人受了内伤,不知……” “你休息吧,她的伤我来治。”一直没有开口的白衫客说道,是一把毫无温度的声音。 “区区内伤,我也可以治!”决明子摸着他那黑乎乎的山羊胡子,挑衅地看着白衫客,道:“滕玉阁阁主身份何等高贵?这些看病治伤的事理应我们这些大夫来做,你就回你的大西北去吧。” 玉如颜死瞪着决明子,不悦道:“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么?” 决明子道:“是,我是管不着,我只是觉得南方不适合你们,大西北才是你们生长的地方,不是吗?” 霍焱笑道:“决明子,我也是北方人,我们身处同一个国家,何以如此在乎属南属北?” 白若轩赞道:“此言甚是,南北皆是一家。”话一说完,突然心里一惊,脸色登时大变。 “怎么了?”瑞朝惜见她双手不住的颤抖,连忙扶住她,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白若轩一屁股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紧咬牙关,闭口不答。 “是五石散。”洛逸冰见她如此立时明了,心里亦十分难过。白若轩如此,全怪她的家人,这让她有些抬不起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服用五石散后会上瘾,白若轩是知道的。她深知自己瘾犯了,眼下无解,唯有咬牙忍耐。 听到五石散三个字,瑞朝惜已然吓得魂飞天外。想起白仲发狂的样子,不禁心里一凉,握着白若轩的手也开始冒汗,心里焦急却也无能为力。 白青看着决明子,问道:“师父,可有解石散?” “有啊,不过在无幽谷。”决明子皱眉看着白若轩,责怪道:“你这小子有好不学好,学那些真名士真风流的脓包去服用五石散。哎,你要我怎么跟老景交代?” “是洛纵逼她喝下的。”白青已然在洛逸冰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道:“轩儿向来不是轻浮狂躁之人,或许能够抑制住。为今之计,只有火速赶回无幽谷,给她服下解石散。” 霍焱道:“舱尾较为安静,你们带她去那里静养。天一亮,我们便启程。” 瑞朝惜将白若轩扶进房间,反手关门之时没有扶稳,白若轩一屁股摔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瑞朝惜出奇的镇定,将她扶上床,将其外衣脱了,转身就去倒水。 白若轩忽冷忽热,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她不想瑞朝惜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转身朝里将身子缩成一团。 “若轩,喝了它。”瑞朝惜扶起白若轩,将碗凑到她嘴边。 白若轩一眼就认出了碗里是什么,摇了摇头,道:“我……我不喝。” 瑞朝惜眼里闪着泪光,道:“喝吧,喝了它你就不会如此饱受折磨了。” 白若轩偏过头,不再说话。碗里盛的是五石散,那是瑞朝惜在夏玉兰手中抢过来的。那日白仲药瘾大发,发狂的砸东西,甚至对夏玉兰拳打脚踢。幸得瑞朝惜与白若羽及时赶到,不然夏玉兰会伤的更重。 夏玉兰见白仲痛苦,准备让他服下五石散,被瑞朝惜一把抢了过来,还狠狠地说了她几句。如今轮到她和白若轩,她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也是,看着心爱的人饱受折磨,心里也许比她更难受,不能身受或能感同。 天知道那一碗药对白若轩有多大的吸引力,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叫她喝下,也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劝她不能喝。最后,终是后者赢了。她伸手打翻药碗,抱着瑞朝惜暗自落泪。她不想成为一个瘾君子,这对瑞朝惜不公平。 瑞朝惜强装镇定的心终于土崩瓦解,感觉到白若轩越来越收紧的手臂,眼泪也掉了下来。她恨不能立刻赶去无幽谷取解药,恨不能吸食了五石散的是自己,不过此刻,她唯有回抱着白若轩,柔声道:“别强忍,不畅快就发泄出来。” 老实说,她还真怕白若轩会起来砸东西,甚至出手打她。显然,这些都是她多想了,白若轩衣衫逐渐被汗湿透,只是紧紧地抱住她,没有一丝一毫要发怒打人的迹象。 瑞朝惜摸了摸她的后背,湿漉漉一片,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衣衫也被白若轩的汗弄湿了。抬起她的头,见到她双目紧闭,满脸皆是汗珠,已咬破了嘴唇,瑞朝惜连忙用衣袖帮她拭去汗珠,俯身吻上了她带着鲜血的薄唇。 吻,也许会缓解她的苦楚,这是瑞朝惜的想法。也许这个法子真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白若轩开始回吻她,急切而热烈。殊不知五石散亦含有少量春药成分,瑞朝惜如此无疑是引火烧身,甚至是火上浇油。 白若轩全身燥热难安,只觉得瑞朝惜的吻清凉,说不出的舒服,她不想结束,甚至想要更多。 瑞朝惜感觉到她在解自己的腰带,立时捂住她的手,低声道:“若轩,不可放肆。这是别人的船。” 白若轩似是没有听到瑞朝惜的话,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火热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瑞朝惜仰着头,任她肆意的吻接触自己的肌肤,心里却在暗自祈祷外面没有人。 突然,白若轩一手按在了她的右胸之上,另一只手则自然而然的抚上了她的臀部,隔着衣服或轻或重的动作。 瑞朝惜顿时脸红耳赤,嗔怪道:“你……不许放肆。”白若轩封住她的唇,堵住了后面的话,舌尖轻扫贝齿,跟着撬开牙关,探到那散发着清香的香舌,卷住它,吸吮。 瑞朝惜下身一紧,双手紧紧地抓着白若轩的衣衫。白若轩的吻漫长而热烈,直吻得瑞朝惜头皮发麻,手指发酸。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记深吻终于宣告结束,白若轩喘着粗气,两眼通红地看着瑞朝惜,再次吻了吻她的唇角,翻身倒在了床上。 “对不起。”白若轩捂着满是汗珠的脸,虚弱地道:“郡主,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瑞朝惜见她比先前镇定了许多,喜道:“原来这个法子真的管用。”她翻身坐起,笑着望着脸色红润的白若轩,道:“若轩,你歇息一会儿,我去问问秦姑娘有没有换洗的衣服。” 白若轩睁开眼,见到瑞朝惜整理完仪容开门出去,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了然,不禁抿嘴一笑,心道:‘傻郡主,不过,这个法子貌似真的挺管用的。’ 很快,瑞朝惜便弄了套衣衫回来,很旧的衣服,不过很干净。白若轩穿惯了锦衣绸缎,对粗布麻衣却也丝毫不抗拒,大方地穿戴。 瑞朝惜帮她系好衣带,笑道:“秦姑娘她们的衣衫都是女装,这是舵手的备用衣衫,你先将就着穿,明日上岸再去买套新的。” 白若轩拉过瑞朝惜,让她窝在自己怀里,问道:“郡主,我刚才的样子很可怕,是不是?” 瑞朝惜摇了摇头,环着她的腰,笑道:“不可怕。不过,像一只心急的猴子。” 白若轩刮了刮她的鼻子,凑近她耳边,柔声道:“这可怪不得我。郡主,是你勾引我的。等你身子骨好些,为夫就不会如今日这般手下留情啦。” “放肆!”瑞朝惜轻掐她腰间的嫩肉,不好意思地红透了脸。 白若轩一阵轻笑,瑞朝惜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因发笑而颤动的身子,仰头看着她,说道:“先别笑,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白若轩知道她所言为何,低头看着她,表情很认真,半晌,移开眼,道:“我不想你为了我而涉险,只要确定你安全了,我才有活下去的动力。知道吗郡主,离开你的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不过我想到你还在另一个地方等着我,那种煎熬便化成了一股子欲望,活下去的欲望。我想再见到你,所以苦难熄灭不了我活下去的欲望,五石散不能,地牢不能,伤痛也不能。” “呆子。”瑞朝惜无言以对,将头抵在白若轩肩头,趁她轻吻自己发丝之际,抹去了泪珠。良久,二人相依相偎,纵使一句话也不说,也是一种无言的幸福。 突然,船身剧烈地晃动起来,打门声紧随而至:“瑞姐姐,快出来!” 她们以为洛水山庄的人打过来了,连忙冲出船舱,见到玉如颜面露喜色地站在门外,问道:“怎么回事?” “跟我走。”玉如颜不多说,带着她们朝甲板走去。 其时已将破晓,放眼望去,一片雾色。 船身依旧不停地晃动,白若轩将瑞朝惜护在怀里,隐隐约约见到不远处的岛屿在不断下沉,不禁问道:“那是洛水山庄所在的岛屿?” 她的问题没有等来答案,但是她在洛逸冰的哭泣中知道了答案,心道:‘果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霍焱站在船头,看着一整座岛屿断成几大块,接二连三的沉入了湖底。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此间事情已了,立即返回南火门。”秦煜低声应了,去吩咐舵手扬帆起航。 白若轩走到洛逸冰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洛妹妹,此后我与朝惜便是你的亲人。” 洛逸冰扬着一双泪眼看着她,终于扑入她怀里放声大哭,再一次将内心的苦闷发泄出来,同样是关乎亲情与爱情,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之中,似乎带有一丝诀别。也许,那段少女的心事,也该随着岛屿的消失而消逝。 瑞朝惜就站在白若轩旁边,对于这个小女孩,她很欣赏,能够大义灭亲的女子不多见。她摸了摸洛逸冰的头,柔声道:“你白大哥说得对,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你也是大姑娘了,今日之后别再轻易掉眼泪,知道吗?” 洛逸冰愣愣的看着瑞朝惜,轻轻地点了点头。 白青叹息道:“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到头来不单是黄粱一梦,还落了个家破人亡。冰儿,日后你便跟我住在无幽谷,江湖之事再不许过问。” 江湖之事再不过问,这也是瑞朝惜所想的。她掏出手绢递给洛逸冰,道:“我们日后也不再过问江湖之事,若你在无幽谷闷着了,就来雍都找我们。”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洛逸冰与白青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这该怪谁?是自作孽不可活,还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归根结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船一靠岸,白青便带着瑞朝惜,白若轩,洛逸冰火速赶往无幽谷,至于江南的事情,很自然地就交给了南火门来处理。 所有的事情已告一段落,也不再有任何想去管的事情。白若轩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瑞朝惜挨着她静坐,车内很安静,可以清晰的听到车轮压动泥土的声音。 瑞朝惜伸手去挠白若轩的痒,意图弄醒这个有事无事闭目养神的家伙。白若轩不怕痒,稳如泰山。瑞朝惜又去对着她耳朵吹气,忖道:‘这次铁定要你睁开眼睛。’ 白若轩手指动了动,还是不睁开眼,道:“郡主,我经不起勾引的。” “哼,不要脸。”瑞朝惜轻哼一声,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扭过头去不理她。 白若轩睁开眼睛,摸了摸鼻子,突然脸色大变。瑞朝惜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白若轩来哄她,连忙转过头去,猛然见到她神色有异,急道:“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白若轩咬唇,皱眉不语。瑞朝惜一心以为她毛病犯了,急得眼泪直在眼眶打转,连忙抱住她,自责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耍小性子。” 突然,白若轩闷闷的笑了起来。瑞朝惜恍然大悟,怒目而视。这次换白若轩抱住她,制住她意图挣脱的手,笑道:“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哼,你无赖。”瑞朝惜想要挣脱,奈何身上有伤不能动武,也就妥协了。 白若轩如此轻易得逞,完全是因为近日来接二连三的发作,瑞朝惜有些神经过敏了。一见到白若轩神色有异,她就害怕地不得了。每每发作之时,白若轩都会对她动手动脚,她也在白青口中得知了五石散有春药的作用,所以她每次都很配合。这也是她买了辆豪华大马车的原因之一。白若轩很自律,每每都会适可而止,这一点瑞朝惜比较庆幸,庆幸白若轩没有在马车上要了她。 白若轩抵着瑞朝惜光洁的额头,柔声道:“郡主,回到雍都后我会参加明年的秋试。” “为何?”瑞朝惜皱眉看着她,道:“官场不比江湖简单,安安稳稳做个郡马不好么?” 白若轩抚了抚她耳畔的青丝,道:“一来了却父亲的心愿,二来……我想有一个配得上你的身份。他日我高中魁元,就是状元,你就是状元夫人。” 瑞朝惜道:“我觉得不妥,你中了状元虽是一大喜事,但你的身份……” 白若轩笑道:“我又不是贪图权势之人。放心吧,高中之后我会以身体欠佳请辞,反正皇上也嫌我太单薄配不上你。” 想到丞相府点郡马的一幕,瑞朝惜笑道:“这些个陈年旧事,你竟还记得。既然你要去做,我也只有顺着你,到时候我亲自去找皇上,叫他不让你做官,一心一意地陪在我身边。” 白若轩眯着眼睛笑,低头含住她的下唇,含糊道:“好啊,郡马本该一心一意伺候郡主的。” 瑞朝惜也笑,勾着她的脖子,浅浅的回应。车内的焚香袅袅升起,二人浓情蜜意,耳厮鬓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马车之内。 突然,车身一震,打断了这魅惑的气氛。瑞朝惜连忙挣脱,打开车门查看。车夫脸露苦色,道:“车轮陷坑里了。” 白青,洛逸冰骑马在前,这时已然返回。白青翻身下马,皱眉道:“你去搬两块石头过来。” 白若轩下得马车,道:“我来吧,区区马车难不倒我。”说完暗自运功,单手将马车拖出了大坑。 等车夫满头大汗地抱着石头回来,几人已经围成一团吃着干粮了。车夫抹了一把汗,也靠着大树吃起干粮来。 白青望了一眼天色,道:“再赶两个时辰,便可到无幽谷。只是天色将晚,我们得找地方休息。” 瑞朝惜道:“既然只需两个时辰,我们连夜赶到无幽谷再休息也不迟。” 白若轩笑道:“赶夜路不大安全,还是找地方歇一晚好些。”瑞朝惜还想再说,白若轩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其放心。 白青笑道:“轩儿服用五石散的时日不长,很容易戒除。你不信问她,近来是不是一次比一次好受些?” 瑞朝惜瞪着白若轩,心道:‘好啊你,竟然以此为借口占我便宜。’白若轩干笑两声,紧揣着那急于挣脱的手掌。 无幽谷还是原来的无幽谷,没有丝毫的改变。冬青,空青两个丫头见到白青开心得不得了,拉着她问长问短。白若轩见到白若羽,连忙询问父母是否安好。白若羽笑着道:“父亲,母亲已经回雍都了。” 白若轩道:“父亲身上的五石散戒除了?” 白若羽道:“空青说五石散的瘾只能慢慢戒除,每日定量服用解石散,三五个月后即可戒除。父亲已经决意戒除五石散,带了些解石散回雍都去了。” 白若轩长嘘一口气,心里的大石终于还是放下了。 是日夜晚,白若轩服下解石散,顿觉神清气爽,提议故地重游。 无幽谷,是她们决意携手之地,意义非凡。故地重游,以前发生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白若轩很清晰的记得迷雾中那窈窕的背影,再看看身边的人,还是那熟悉的身影。 穿过一条回廊,可以见到个六角亭,六角亭内摆着一副古琴,白若轩拉着瑞朝惜走进六角亭,笑道:“你还未听过我弹琴,我弹给你听。” 琴弦拨动,深沉而悠远。白若轩随意拨了拨弦,对着瑞朝惜笑了笑,一曲凤求凰悠然而出。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凤求凰一曲乃是后人根据汉代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谱以传承,其意多含男女情爱之意,白若轩弹将出来,将其中寓意凸显得淋漓尽致。此曲,瑞朝惜是听过的,见白若轩对着她挤眼睛,不禁笑逐颜开。 一曲毕,身后突然传来掌声。 瑞朝惜猛然回头,赫然见到白青与白若羽并肩站在她身后,立时明白了白若轩朝她挤眼睛的意思,不禁羞得双颊通红,一跺脚,快步走出亭外。 白若轩对着两位姐姐眨了眨眼睛,立马去追。 瑞朝惜紧紧地抵住门,不让白若轩进屋。白若轩在外面又是拍门又是好言相哄,瑞朝惜就是不开门,过了一会儿,门外安静下来,附耳倾听,没有了任何动静。打开一条缝查看,外门哪里还有人? 突然,身子一轻,被人拦腰抱起。白若轩笑道:“郡主不开门,我就只好爬窗了。” 瑞朝惜本就不生气,只是责怪她当着别人的面弹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曲子。此时白若轩拥她入怀,什么别扭心情都抛诸脑后了,伏在她怀里深呼一口气,入鼻之处都是熟悉的味道。 白若轩看着她裸露在外的脖子,可以清晰地看到细微的血管。她对着瑞朝惜眨眼睛,低头吻了吻她的秀发,接下来,抱着她快步朝里间走去。 已然入夜,室外一片藏青色的天幕,一轮弯月悬挂半空,冷风吹过,院内树枝摆动。屋内烛火通明,照得屋子黄橙橙一片。 白若轩将瑞朝惜放在床榻之上,没有熄灯,翻身上床,放下幔帐,隔开了与外界的联系,此间便只剩下浓情蜜意的两个人。白若轩拉着她的手,笑得意味深长,问道:“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瑞朝惜含羞低头,不去回答。这样的时刻,再笨的人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何况她不笨。 见她不答,白若轩附在她耳边,柔声道:“郡主,我想你。”温热的气息拍打着耳畔,瑞朝惜缩了缩脖子。白若轩追上去,含住她白嫩的耳垂。 瑞朝惜耳际极其敏感,被湿热的感觉包围,不禁咬住下唇。白若轩的吻落在她的脸颊,轻声道:“别害怕。”跟着扯开其衣带,分开衣领。吻,自然而然的落在其肩头。 白若轩绕到身后,含住她薄薄的肩头,将其衣衫尽数褪至腰际,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洁白无瑕的后背。 瑞朝惜看不到白若轩,但能够清晰见到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她弓身迎着如雨点般的吻,感受着细吻拍打背后的触感,双手抓着身下的床褥。 “若轩……”瑞朝惜的声音有些发抖,因为白若轩的双手已然包裹住了她胸前的柔软。白若轩的吻很轻,手上的动作也很轻,慢慢的抚摸,指腹带着电流,直击内心深处的欲望。 白若轩探过头去吻瑞朝惜,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裤头。瑞朝惜不稳的呼吸声,颤栗的身子无一不在诱惑着她。她呼吸粗重地探手进去,抚上那光滑的臀瓣。瑞朝惜下身一紧,也伸手去褪她的衣衫。 白若轩停下来,看着她红着脸褪去衣衫,笑得很荡漾。瑞朝惜不敢去看她,低着头解开了她的裤头。白若轩吻她的脖颈,强制性要其抬头,柔声道:“别害羞,我们会很快乐。”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情到浓时,某些东西自然而然地会抛开。瑞朝惜望着白若轩,笑了,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白若轩也笑,笑着将她压在身下,将毕生所有的情爱都奉献给她的妻子,虽则她不能称之为夫,但是,她会比那些称之为夫的人更加疼爱身下的人。 肚兜被白若轩丢在枕边,她的吻也紧随而至,由肩头一路往下,吻上了那耸立的雪白。顶端的花朵傲人挺立,白若轩一口含住,舌尖围着四周打圈,终是开始了或轻或重的吸吮。 瑞朝惜双手搭在她肩头,尽情的享受着白若轩带给她的麻痒感,身下逐渐溢出羞人的液体,喘息声亦越发沉重,密集。 白若轩堵住她的唇,双手力道加重,由下至上而托,爱抚着胸前的柔软。瑞朝惜全身燥热,难耐地动了动身子,想要的欲望更加强烈。 白若轩一条腿挤进她腿间,缓缓地磨蹭那略带湿意的地带,附在她耳边,魅惑道:“想要吗?”瑞朝惜红着脸不答。白若轩道:“告诉我,我想你告诉我。” 瑞朝惜眉目含春,娇羞的点了点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开口。她怕一开口,声音会变调。白若轩动了动挤进她腿间的腿,道:“在我面前不需要害羞,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瑞朝惜环着她细腰的手动了动,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道:“你……” 白若轩笑着蹭了蹭她的脸,问道:“我什么,嗯?”那拉长的语调分明是在等下文。 瑞朝惜一咬牙,道:“你无赖。” 白若轩恍若未闻,又动了动腿,磨蹭着她湿漉漉的地带。 “若轩,我难受。”瑞朝惜动了动身子,环着她脖子的手也逐渐收紧。白若轩温柔地看着她,眼神里闪着若隐若现的欲望。瑞朝惜双眼一闭,用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若轩,爱我。” 白若轩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微笑,这次的吻霸道且用力。手上的力道也时缓时急,她急火难耐地咬上顶端的娇嫩,顺着肚脐往下,伸手褪去纯白的里裤,吻紧随而至,落在腿间,落在茂密的森林。 瑞朝惜配合的张开双腿,承受着那或急或缓的穿刺与轻扫,嘴里不由自主地逸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白若轩的手顺着股间滑入,倾身上前,认真地看着瑞朝惜,柔声道:“痛就说出来,别忍着。” 瑞朝惜紧紧地抱住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内心既忐忑又幸福。 白若轩手起很利落,那一瞬间的疼痛直窜入脑海,跟着很快的蔓延至全身,瑞朝惜很不客气地在她肩头留下了一排齿印。 接下来的夜晚挠人且醉人,白若轩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引着瑞朝惜全身。瑞朝惜的每一声喘息都是最好的催情良药,白若轩也很不客气地要了她一次又一次,或轻柔的抚摸,或干净利落的穿刺。 懂医术的人就是不同,她很快了解了各个敏感部位,亦毫不留情地加以刺激,初次,彷如身经百战一般熟练。 一夜风流是要付出代价的,瑞朝惜腰酸得不得了,躺在床上根本不想动。 白若轩很负责任,亲自将早餐端进房间,亲手喂她喝粥,还很不客气的取笑了郡主大人。瑞朝惜没有精力再去理她,吃完早餐又睡下了。 过了半个月,决明子回到无幽谷,替瑞朝惜治好了内伤。伤好了的瑞朝惜精神抖擞,已在盘算着回雍都的日子了。白若轩的五石散渐渐散去,终日与白青捣鼓那些瓶瓶罐罐,做回了她的老本行,亦帮无幽谷医治了不少病人。 时间如水,流逝无声。转眼便又过了三个月,白若轩已经回到了郡马府。 白若羽留在了无幽谷,没有跟她们一起回来。洛逸冰那小姑娘早已跟无幽谷的人打成了一片,心里的那些无解的答案也逐渐淡去。 白仲辞了官,不再过问官场之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颐养天年,夏玉兰自然跟着一起去。瑞朝惜和白若轩会经常去看她们,夏玉兰倒没什么,白仲则是整天催她们传宗接代。 这一层,白若轩唯有摊手,她们无能为力。瑞朝惜无奈地看着白若轩,问道:“怎么办,你去哪儿弄个孩子出来?” 白若轩也很无奈,耸了耸肩,笑道:“要不你假怀孕,然后我们去抱养一个?” 瑞朝惜皱眉道:“那怎么成,纸是抱不住火的。”不过,随即她就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想要帮白若轩掩饰身份的最好方法就是要个孩子。而且,瑞王府那边也三天两头地催,她烦都烦死了。二人当下商议妥当,一场轰轰烈烈的假怀孕就开始了。 几日后,白若轩当着家人的面宣布瑞朝惜有喜了。三个月后,白若轩带瑞朝惜去一处僻静的地方养胎。于是乎,她们躲在穷乡僻壤‘养胎’。 其间,白若轩参加了秋试,中了举人,只等三年后的会试与殿试。 六个多月后,她们成功的有了一个孩子,取名白子琰,是个女孩儿。那是别人遗弃的婴儿,白白胖胖,甚是可爱,瑞朝惜喜欢得不得了,终日捧在手心,甚至为此冷落了白若轩。 又过了两个月,她们回到郡马府,乐呵呵地抱着白子琰招摇过市。白仲喜得孙女,整个人更是容光焕发,这让夏玉兰比较安心,白若轩既然找到了幸福,她也不再去想多年前的瞒天过海了。 白仲对官场产生厌倦,并不太支持白若轩涉足,所以她没有打算再参加会试,顶着举人的头衔整天帮人看病也算不赖。 玉如颜来雍都找过她们,带来了秦煜接手南火门的消息。东木,西金两门逐渐退出江湖舞台,南火门如日中天,势力广布,俨然成了江湖第一大派。玉如颜自己呢,还是整天跟在秦煜屁股后面,秦煜对她是又爱又恨,爱她的热情,恨她的腻人。 这日,白若轩匆匆出了百善堂,快步朝郡马府赶去。绿竹说子琰今天哭个不停,郡主哄不了,丫鬟们更是束手无策。 “怎么回事?”白若轩还未进房门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进去后便见到愁容满面的瑞朝惜。 瑞朝惜皱眉道:“你走后她就开始哭,任我怎么哄,她就是不停。” 白若轩抱起白子琰,道:“是不是着凉了?” 瑞朝惜道:“你是大夫,把把脉看。” 白若轩静心把脉,结果是一切正常,问道:“是不是饿了?” 瑞朝惜恍然大悟,道:“差点儿忘了,奶妈昨儿个跟我告假来着。”由于白若轩的强烈抗议,孩子是跟奶妈一起睡的。按照惯例,奶妈会主动过来喂养,奶妈告假,孩子自然要饿肚子了。 “哎呦,看来你还是没有当娘的经验。”白若轩抱着孩子走出门,她记得对街的陈氏有奶喂养。 瑞朝惜连忙追上去,道:“我又没生过孩子,自然没有经验。” 白若轩四下张望,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你没生过孩子,孩子打哪儿来的?” 瑞朝惜也知道失言,当下闭口不语。白若轩见到迎面而来的红烛,道:“红烛,快带琰儿去找吃的,去对街陈员外家问问。” 红烛笑着接过孩子,道:“哎,也苦了小小姐。”瑞朝惜知道红烛在说她无法喂养孩子,当即挥手赶苍蝇,道:“走走走。” 红烛摇了摇头,认命地抱着孩子走了,心道:‘郡主身子弱,没有奶喂琰儿,奶妈去了哪里?’ 白若轩抱手看着瑞朝惜,笑道:“郡主大人,出去泛舟如何?” 瑞朝惜道:“怎么?不去百善堂了?” 白若轩道:“回都回来了,再去太也麻烦。” 一叶扁舟,缓缓而行,白若轩看着环山抱水之景色,不禁心旷神怡。青山绿水,好一片大好风光,偏头看着身旁的人,一如既往的美丽。她笑了笑,道:“要不要试试踏浪而行的感觉。” 瑞朝惜望着她,道:“你别忘了,上次比试轻功,你输了。” 白若轩一本正经道:“今时不同往日。古语有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瑞朝惜道:“上次打赌你输了,我已经想好要你做些什么了。” 白若轩挑眉道:“说来听听?” 瑞朝惜看了看船夫,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今天晚上我要在上面。” 白若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瑞朝惜瞪着她,道:“不准笑,说过的话不许反悔。”这么久以来,她在上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勾着手指都可以数完。 “依你,只要你喜欢,我都依你。”说完,拉起瑞朝惜的手,道:“抓稳了黑鹰,我的轻功不比颜妹妹差的。” 瑞朝惜笑得很灿烂,原来她早就知道黑鹰的事。 碧空下,微风中,两道白色身影掠过湖边,激起一丝又一丝的涟漪。 白若轩紧握住瑞朝惜的手,微笑道:“天高地阔,有你足矣。” 瑞朝惜抿嘴一笑,紧了紧手掌,抓住那永久的幸福。 湖面涟漪阵阵,湖风徐徐而吹,白若轩施展上乘轻功掠过湖面,将将站定,便见到丫鬟绿竹匆匆忙忙赶来。 绿竹虽是丫鬟,但自幼跟着白若轩,性格亦与白若轩一般趋于平和,是以,她很少会表现得如此慌忙。白若轩见势头不对,立马迎上去,问道:“绿竹,发生什么事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郡马府,卧房之中。 白若轩神色凝重地把着脉,三根手指搭在洁白如玉的手腕上,来回按压着。半晌,她将那只皓腕放回被中,皱着眉头坐在那里,良久良久不开口说话。 床榻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胞姐白若羽。此时,白若羽脸色如常,却是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是的,翠竹之所以如此慌乱,是拜白若羽所赐。 白青带着白若羽来至郡马府,满脸憔悴,神色凝重,就好似苍老了好几岁一般。 据白青口述,白若羽半月前突然昏倒,而后便不省人事。脉象一切正常,却始终就是不睁开眼,像个活死人。白青想尽了一切办法,不吃不喝不睡,仍然无济于事。她没有办法,找不出原因,决明子没有办法,同样找不出原因。最终,她决定来雍都找白若轩。 “怎么样了?”瑞朝惜有些担忧,走到榻前,手搭在白若轩的肩膀之上,手指轻轻点了几下,以示安慰。 江南发生的事情,至今已一年有余,白若羽亦同样一年有余没有回过雍都。殊不知再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真是令人担忧。 白若轩沉默着,半晌,道:“为今之计,该当去安华山一趟。” 安华山在极北之地,甚是隐秘。 同样,那里亦有一个极其隐秘的门派,玉华门。 玉孤散人是玉华门掌门之师兄,也就是白若轩的师父。白若轩想到去找他,是因为他曾经说过的话。玉孤散人说:麒麟玉是你们的附身符,你们一定要妥善保管。玉若碎,你们性命堪忧。 她们并没有好好保管麒麟玉,且现如今麒麟玉在何处,亦一无所知。 白若羽脉象如常却不省人事,这样的状况,不得不让白若轩联想到麒麟玉。 马车不急不缓地行驶着,一路向北,一路不曾停歇。 白青日以继夜地守在白若羽身边,寸步不离,从来不曾笑过。她时常说话,说给白若羽听,说她的心情,说一些白若羽平时喜欢听的故事,有时候说着说着便哽咽了。每当这样的时刻,瑞朝惜都会主动走出马车与白若轩同乘一匹马,而后,她们便会听到一丝甚是压抑的哭泣声由马车内传来。此时,便是那样的时刻。 “若轩,你师父是否真的有法子救醒姐姐?”瑞朝惜有些无力地靠在白若轩怀里,怔怔地看着远处没有尽头的道路,声音闷闷的。 白若轩同样平时远方,良久,道:“我不知道。” 瑞朝惜道:“若是姐姐醒不来,白青姐姐怎么办?” “我不知道。”白若轩缓缓摇头,搂着瑞朝惜纤腰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半晌,道:“若是当真与麒麟玉有关,我们一定要寻回麒麟玉才行。可是那日整个洛水山庄四分五裂,沉入了湖底,要怎么去寻?”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呵,老天真的很会开玩笑。” 瑞朝惜回头看着她,说道:“你别吓我,若是真的跟麒麟玉有关,麒麟玉有一对,为何只有姐姐不省人事?我不信你这样的推论。” 白若轩轻轻拍了拍瑞朝惜的手背,笑了笑,不再说话。这些事情,谁知道呢。 瑞朝惜知道她最近心情一直十分低落,亦不去烦她,安安静静地窝在她怀中,心里祈祷着一切都与麒麟玉没有关联。 到得安华山脚下,已是半月后。 白若羽依旧沉睡,白青依旧神色憔悴。 由于担心姐姐,白若轩与瑞朝惜一路上同样很少说话,多数时候都是各自沉思,各自琢磨。 “白青姐姐,换我来背吧。”白若轩按住白青的肩膀,不再让她往前走。 上安华山,道路十分崎岖,当然不能骑马,马车更是用不上。所以,背白若羽上山的担子很自然落在了白青身上。 山路不好走,莫说背个人,就算空手上山也不容易。白青一路咬牙坚持,始终背着白若羽,倔强得像头牛。 白若轩已经不下五次说要换人,都被白青无声地拒绝了。这一次阻止,她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果然,她按住白青的肩膀不让走,白青便真的不走,只是双手仍然紧紧托着白若羽,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你这是何苦呢?”僵持半晌,白若轩败下阵来,微微叹息,让出道路。 如此,她们走走停停,在日落之前爬山了安华山。 其时天边一轮红日缓缓西下,红霞满天。可是,这样美丽的景象却让白青泪流满面。 她记得白若羽说过,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是,当初说话的人却看不到这样美的景色,亦没有再开口说话。 白若轩与瑞朝惜对望一眼,走上前,迅速点了白青的穴道,而后将白若羽从她背上抱下来。 “姐姐不会希望你这样的,白青姐姐。”白若轩怀里抱着胞姐,站在白青面前,正色道:“若是姐姐能听到我们说话呢,你这样,她会很伤心的。” “是啊白青姐姐,我们这就去拜见若轩的师父,她一定有办法让姐姐醒过来的。”瑞朝惜见证了白青的情深意重,着实感动,同时,她亦开始有了一丝不安。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好像一年多前白若轩决定孤身留在洛水山庄时她无能为力的不安。 “小师弟!” 一把洪亮的声音打断了瑞朝惜的思绪,循声望去,一个身着淡紫道袍的男人快步走来。待走近,方才发现来人也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小师兄,好久不见。”白若轩微笑着,因手中抱着人而无法行礼,她只有微微点头示意。 “咦!”小师兄十分好奇地看着白若轩怀中的白若羽,啧啧出声,道:“还真的有这样相像的姐弟啊。” 白若轩是来求助的,当下不接话头,问道:“小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可在?” 小师兄点点头,道:“前段时间师父说你不久后会回来,早就在等你呢。” 白若轩道:“如此,还请小师兄带路。” 小师兄道:“师父说了,让你自行去后山,我不用跟去。” 安华山的后山白若轩很熟悉。当初她学武,便一直和玉孤散人居住在后山。 去后山的路上,瑞朝惜终是无法忍耐蠢蠢欲动的好奇心,问道:“方才那个小道士比你小那么多,怎的你要叫他做师兄?” 白若轩笑了笑,道:“很简单啊,他入门比我早。” 瑞朝惜哦了一声,觉得解释得过去便不再说话。她扶着有些单薄的白青,白若轩抱着沉睡不醒的白若羽,在一刻钟后来到了一个甚为僻静的场所。 山林幽幽,一个身着紫灰色道袍的长须老者面带笑容,负手而立,衣摆与腰间拂尘随风而动。 白若轩不等放下白若羽便扑通一声跪下,垂头叫了一声师父。瑞朝惜见状,亦跪在了白若轩旁边,垂头不语。白青同样跪下,仰头道:“道长,求你救救羽儿。”说完就要磕头,被玉孤散人制止了。 “起来吧,进屋说话。” 屋内宽广,设施却十分简陋。 白若轩将白若羽放在榻上,再次跪倒在玉孤散人面前,道:“师父,求您救救姐姐。” “起来。”玉孤道人摸着发白的胡须,道:“上个月,为师便知道你们会来。”说着微笑打量着瑞朝惜,道:“想来这位便是小郡主了。” “是。”白若轩拉过瑞朝惜,道:“朝惜,快叫师父。” 瑞朝惜盈盈跪倒,叫了一声师父,玉孤散人锊着胡须微笑着叫她起来。而后看着白青,道:“小娃娃,你真的不记得老道了吗?” 白青没有心思去想任何事情,微微摇头。 “哎,真是时光如梭,转眼你就这么大了。”玉孤散人昂首而立,眼神悠远,道:“十八年前老道曾去过洛水山庄,也曾见过你。那个时候你很小,可是很聪明,老道还送了你一颗丹药,名为回魂丹。” 说起回魂丹,白青的记忆开始清晰,她愣了愣,喃喃道:“原来是怪老头。” 玉孤散人哈哈大笑,道:“是我,你那个时候就喜欢叫我怪老头。” “既是旧识,还请道长救救羽儿。” “天道自有轮回,为何要救?” “只要道长让羽儿醒过来,我什么都愿意做。”白青有些激动。玉孤散人问为何要救,那便是有法子相救。 玉孤散人沉默着,半晌,道:“人有三魂七魄,轩儿和羽儿的三魂七魄与常人不同,她们有一魄附于麒麟玉之中,若是麒麟玉毁,那一魄便会在人世间飘泊,不得轮回。如今羽儿神色如常,脉搏如常,应是她那块麒麟玉已毁,一魄已然离体。” 此言一出,满室鸦雀无声,瑞朝惜手心都是汗,心情十分复杂。她侧头看着白若轩,心里涌上难以言喻的不安。 白若轩没有去看瑞朝惜,却紧握着她的手,她问:“师父,是不是要找回麒麟玉?” 玉孤散人摇摇头,道:“洛水山庄沉入湖底,麒麟玉亦随之消失于湖底,找不到了。” 白若轩道:“师父,徒儿想不明白,为何一年多后才出事?” 玉孤散人道:“所谓劫数难逃,羽儿命中该有此劫。” 白若轩捏着拳头咬着牙,不再说话。 白青道:“不用找回麒麟玉,如何救醒羽儿?” 玉孤散人道:“招魂。” 几人同时看着玉孤散人,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玉孤散人淡淡一笑,道:“方才是吓唬你们的,不必惊慌,哈哈。轩儿羽儿先天不足三魄是真,不过老道那时恰巧遇上她们那一魄,便将她们收容在麒麟玉内,再转赠给她们,让她们随身携带,时日一久,三魂七魄自然会归位。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归位是归位了,却还是不十分稳定。哎,如今麒麟玉不在她们身边,她们定会有诸多不适,时间一久,难免会有性命之忧。” 瑞朝惜神色凝重,开口道:“师父,请告知招魂之法。”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经玉孤散人一提,瑞朝惜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自江南回来后,白若轩的身体便大不如前,之前甚少生病,如今却是时常有之。有时候很贪睡,睡多久都觉得不够,还是她怕她睡死过去,硬拉起来的。如今想来,倒是觉得后怕。若是白若轩也像姐姐那般不省人事,她要如何是好? 当今之计,定要想个法子让那一魄稳定下来,以保性命无忧。 玉孤散人道:“招魂需要三样东西,找齐后,便可布阵。” 白青道:“哪三样?” 玉孤散人道:“追魂伞,绝魂刀,锁魂剑。” 白青道:“这些东西在何处?” 玉孤散人道:“追魂伞在瑞王府。其他两样,我暂时只知道滕玉阁持有锁魂剑,绝魂刀却不知去向。” 几人神色凝重,均沉默不语。 这三样东西她们都未曾听说过,天大地大,要去哪里寻找不知去向的绝魂刀? 玉孤散人道:“你们也无需伤怀,绝魂刀与锁魂剑本是一对,若你们能成功取得锁魂剑,它便能够感应到绝魂刀之所在。” 白若轩道:“师父,没有其他法子么?” 玉孤散人道:“事到如今,为师只有这一个办法。” 白若轩看了看神色欣喜的白青,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胞姐,抱拳道:“师父,徒儿愿意只身前去。” 瑞朝惜瞪了白若轩一眼,道:“你知道的,你若去,我非去不可。” 白若轩道:“此去前途未卜,你……”顿了顿,道:“罢了,一起便一起。” 瑞朝惜笑了笑,道:“这还差不多。” “我去找,你们留下。”白青走到榻前,握着白若羽的手,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你不行。”玉孤散人笑了笑,道:“为了留住羽儿漂泊在外的一魄,必须要有一个她极其牵挂之人时常陪伴左右,你是不二人选。” “是啊白青姐姐,你留下来照顾姐姐,我和若轩一定寻来绝魂刀与锁魂剑,救醒姐姐。”瑞朝惜紧了紧手掌,而后与白若轩相视一笑。 白青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玉孤散人道:“既然如此,为师要嘱咐你们一些事情。” 白若轩道:“请师父明言。” 玉孤散人道:“据我所知,锁魂剑一直都是滕玉阁的镇阁至宝,你们要寻,需去滕玉阁。不过,滕玉阁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你们要小心。至于绝魂刀……”说到此处,他看着手中的拂尘出神,半晌,开口道:“绝魂刀煞气太重,一般都会在极阴极寒之地,你们可以朝这个方向去寻找。若是锁魂剑感应到绝魂刀所在,刀柄上的红宝石便会泛起光芒。切记,绝魂刀上的煞气太重,拿到了立刻用木盒封起来,别冒然挥刀。” 白若轩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可动身。” 玉孤散人道:“麒麟玉离开主人的时限为三年,如今已过一年有余,你们的时间不足两年,一定要快去快回。” 其时正值盛夏,蝉鸣阵阵,荷花绽放。 如此美景,瑞朝惜与白若轩并无心思欣赏。 未知的前路,未知的一切,她们心里有恐慌,有惆怅,最终看着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便是相视一笑。她们想,不管未来如何,只要相互陪伴着,便足够了。 昼夜不停地赶路,终于来到了西北。如今已近黄昏,便找了一间客栈歇脚,顺便打探打探消息,了解了解滕玉阁的情况。 客栈名为鑫鑫,瑞朝惜曾经调侃说这家客栈的老板一定姓金。经过白若轩的考证,鑫鑫客栈的老板真的是姓金,而店内的两个小二,一个叫招财一个叫进宝。 在客栈住下的第三天,瑞朝惜突然觉得肚子疼,白若轩把脉后开了一副方子,叫招财出去帮忙抓药。岂知招财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而瑞朝惜已经疼得脸色苍白,这让身为大夫的白若轩不得不带着她前去附近的医馆就医。 医馆名为百草堂。 进得馆内,白若轩看见的是一片狼藉,招财抱着头躲在墙角,浑身都在颤抖。 最醒目的是百草堂的大夫,他被一个神色不善的姑娘揪着衣领,吓得直打哆嗦。 “今儿这里不看病,出去!”那姑娘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白若轩与瑞朝惜,凶巴巴的道。 白若轩有些看不过眼,道:“既然是医馆,哪有赶病人走的道理。” 那姑娘冷冷一笑,道:“百草堂的大夫就是个庸医,你们最好别在这里看病。” 白若轩也不想惹事,道:“我本是大夫,来这里只是来抓药的。” “你是大夫?”那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像是不相信的再次确认:“你真的是大夫?” 白若轩笑了笑,道:“当然。” 那姑娘松开揪着大夫衣襟的手掌,快步朝白若轩走来,上下打量着她,开口道:“既然你是大夫,自然是要救人的,跟我走吧。” 白若轩皱眉道:“救人可以,我得先治好我夫人。” 闻言,那姑娘这才侧头去看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瑞朝惜,道:“她就是你夫人?”见白若轩点头,又道:“倒是好相貌。”说着转头瞪着方才脱离束缚的大夫,冷声道:“杵着做什么,赶紧帮她抓药!” 瑞朝惜只是有些水土不服,喝了两剂药,很快便恢复了。 而那个姑娘则一直跟着她们,且住进了鑫鑫客栈,住在了她们隔壁的房间。 如此看来,她是铁了心等瑞朝惜好了便要白若轩去救人。 可是,白若轩在招财口中听说了那位姑娘最近的诸多事迹。大概意思就是四处抓大夫让他们去救人,若是治不好,那大夫的医馆便会如百草堂一样,被打砸一通。 当然,白若轩答应了要救人,便不会食言。 这日见瑞朝惜好了许多,便敲响了那姑娘的房门。 “姑娘,我们可以去救人了。” 那姑娘露出了笑容,道:“如此,我们走吧。” 事实上,姑娘长得挺好看的,眉毛细长,双目有神,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俏皮。 白若轩想着这两天来时常见面,却不知其姓名,忍不住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玉。”她一直在前面带路,说话时不曾回头。 瑞朝惜与白若轩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她们来到西北,对玉之一字非常敏感,因为滕玉阁的阁主姓玉。之所以知道滕玉阁的阁主姓玉,还得拜决明子所赐。事实上,她们曾经见过滕玉阁的阁主。只是那位阁主基本上没有说过话,加之白若轩突然被五石散所累,如此,便忽视了。 如今时隔一年多,她们早就忘记了那位阁主的模样。所幸的是,她们认识玉如颜,虽然不知道玉如颜跟那位阁主的关系,但是,她们能够猜得出来那位阁主很宠玉如颜。如此,她们出发前便飞鸽传书给了玉如颜,请求帮忙。 几转几拐,她们被带到一处有些简陋的屋子。推开房门,是一股霉味儿。 “她病了,可那些庸医一个也治不好。”玉姑娘走到一张极其简陋的榻前,上面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看样子八九岁。 白若轩静心把脉,片刻后,问道:“小姑娘,是否时常腹痛难忍?” 女孩点了点头。 “来,伸出舌头给我看看。”说着教女孩张口,见其舌苔暗黄便已确诊。她看着玉姑娘,道:“是痢疾。”顿了顿,道:“想来是小姑娘吃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所致。那个,这个病有会传染,也难怪那些大夫不愿意医治。” “哼,贪生怕死的庸医!”玉姑娘冷冷地看着白若轩,道:“你不会也不愿意治吧?” 白若轩笑了笑,道:“我开副方子,你去抓药。” 闻言,玉姑娘展颜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白若轩微笑不答,到处找纸笔写方子未果,不禁无可奈何。玉姑娘见状,出去一会儿便拿了纸笔回来,道:“快写,我去抓药。” 痢疾会传染,白若轩不怕,玉姑娘更不怕,晚上睡觉都与小姑娘同塌而眠。 这一点,深得白若轩佩服。 治痢疾,药石只是辅助,她每日都会帮小姑娘针灸,如此七日后,小姑娘便已能活蹦乱跳。 小姑娘的痊愈,致使那位玉姑娘对白若轩的态度转变极快,由往日的你称变成了白大哥。 医者救人,本就是理所应当的。虽是背井离乡,这一点习惯却是丢不掉的。既然病人已痊愈,白若轩便打算告辞,去寻找她们等着救命的东西。 这日,阳光正好。白若轩起身告别,道:“玉姑娘,我们还有要事,这便要告辞了。” “你们去哪里?”玉姑娘放下筷子,撑着下巴问道。 白若轩想了想,觉得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找也不是办法,问道:“我们想去滕玉阁,不知玉姑娘是否知道滕玉阁在哪里?” 玉姑娘夸张地啊了一声,问道:“你们当真要去滕玉阁?” “玉姑娘知道滕玉阁在何处?”白若轩有些欣喜,连忙问道。 “当然知道,而且我还认识滕玉阁的阁主。” 白若轩喜道:“如此,可否请玉姑娘带我们前去?” 玉姑娘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为难,半晌,咬了咬唇,道:“好吧,既然你们不是坏人,我带你们去也无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白若轩问道。 玉姑娘道:“只不过若是给我娘知道了,我会被责罚的。” 白若轩忍俊不禁,道:“原来玉姑娘怕母亲。” “哼,我才不怕呢!”玉姑娘扬了扬脖子,道:“别以为我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不管了,我带你们去!”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官道上,三匹骏马疾驰而过。 当先的马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骑坐在上面的人身形单薄,竹青色的衣摆在风中翻飞,正是那位玉姑娘。白马后跟着两骑棕色大马,自然是要去滕玉阁的白若轩与瑞朝惜。 经过将近半月的相处,白若轩她们终于知道了玉姑娘的名字,玉玲珑。 玉玲珑年纪不大,将将十六岁。据她口述,这次出远门是瞒着母亲偷偷跑出来的,若是去滕玉阁,定会被母亲抓到,那个时候便会受到关禁闭的惩罚。 可是纵然如此,她亦选择做个知恩图报的人,冒着被惩罚的风险带她们去滕玉阁。 将近午饭时分,她们勒马停步,打算休息片刻。 六月的天气,最热的时候便是正午。 “白大哥,估摸着三日后我们能到达滕玉阁。”玉玲珑抚摸着白马,就好似摸着自己孩子一样,模样甚是疼惜。 白若轩接过瑞朝惜递过来的水壶,就着壶口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抱拳道:“多谢玉姑娘仗义相助,否则我们没有那么快找到滕玉阁。” 玉玲珑撇撇嘴,道:“算了吧,我可不要你谢。”说着上前拉着瑞朝惜的手,笑道:“嫂嫂,你们去滕玉阁做什么呀?” 在近日来的相处中,瑞朝惜已经习惯了玉玲珑叫她嫂嫂,虽有心事,却也时常被活泼可爱的玉玲珑所影响。听闻她问起,便道:“我们有要事拜见阁主,特意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只是不知道滕玉阁具体所在,这才麻烦玲珑妹子。” 玉玲珑状似明白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嫂嫂,你们一定没有来过西北,不知道滕玉阁的规矩。” 瑞朝惜道:“何以见得?” 玉玲珑道:“滕玉阁其实并不隐秘,只是滕玉阁外布有九重机关,很少人能够闯得进去。而且,你们想要见阁主,若是过不了机关是见不到她的。”顿了顿,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进去。嗯,只要是滕玉阁的人,拥有滕玉阁特有的令牌,便能够自行出入。” 瑞朝惜很自然地望向白若轩,见她侧头凝思便不去打扰,开口道:“玲珑妹子,我心中有一个疑问。” 玉玲珑道:“有何疑问?不妨说来听听。” 瑞朝惜想了想,道:“你说只需令牌便可进去滕玉阁,我们可以去偷或者是去抢。这样,九重机关便不用闯了。” 玉玲珑摇头道:“嫂嫂有所不知。滕玉阁那么大,驰骋西北那么多年,并不是所有阁中人都能进去滕玉阁的。滕玉阁有十三处分舵,十三位舵主持有令牌,阁主亲传弟子可以自行出入,其他能够进去的,当真是少之又少。” 瑞朝惜道:“如此,阁主不出滕玉阁,她怎么打理偌大的产业?” 玉玲珑嘻嘻一笑,道:“每个月,滕玉阁都会有一场会议,阁主会在滕玉阁别楼处理事务。” “别楼?”许久没有说话的白若轩走过来蹲下,嘴里蹦出两个字。 玉玲珑道:“嗯,有什么疑问吗?” 白若轩道:“阁主不是不出滕玉阁的吗?” 玉玲珑道:“是啊。” 白若轩道:“那别楼……” 玉玲珑俏皮地眨眨眼,笑道:“别打别楼主意,别楼就在九重机关后。开大会那天机关会自行打开两个时辰,不过,那时也是滕玉阁戒备最森严的时刻,阁主亦不会露面。” 此言一出,白若轩与瑞朝惜同时皱眉。玉玲珑见了,安慰道:“别灰心呀,阁主也不是没有主动出过滕玉阁。只要是那个人,她一定会出来的。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别打那个人的主意了。嗯,当今之计,便是你们加入滕玉阁,赶在每月大会之际混进去,能不能见着阁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白若轩道:“要如何加入滕玉阁?” 玉玲珑道:“只要做一件事不敢做的事,便能够加入。” 白若轩道:“什么事?” 玉玲珑道:“那我就不清楚了,考核官会出题的。” 瑞朝惜有些不甘心,问道:“方才玲珑妹子说有让阁主主动走出滕玉阁的法子,可否详细告知?” 玉玲珑道:“当然可以,这已经是江湖上公开的秘密,说出来也没什么。”她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才小声问:“你们知道南火门吧?” 瑞朝惜点点头,道:“南火门如今是江湖的霸主,不知道都难。” 玉玲珑道:“她们的门主,不不不,她们的前任门主,便是滕玉阁阁主的意中人。” 白若轩与瑞朝惜同时看着玉玲珑,半晌才缓过神来,问道:“此话怎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滕玉阁阁主应该是个女人。”问话的同时,她隐约记起那个声音冰冷的白衫客,却是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模样。 玉玲珑道:“是啊,阁主还未做阁主的时候便对外宣布终身不嫁。同时,她也光明正大的说她喜欢武林第一美人霍焱。”说到这里,她调皮的吐吐舌头,道:“是不是很不可思议?我听母亲说,当初引起轩然大坡,因为阁主乃是世家大族之后,这件事情便被压了下来,没有人公开讨论,久而久之便成了公开的秘密。也就是说,若是霍焱要阁主出去,阁主一定会二话不说的跑出滕玉阁。若是霍焱有难,不用人请,她便会自行走出滕玉阁。” 离乡背井,出门在外,住是一个时常都会想到的问题。 从安华山到大西北,是一段很长的路程。期间她们住过客栈,在别人家里借宿过,运气不好找不到客栈亦找不到人家的时候她们也露宿过。幸好是在夏季,非但不冷,且还可以在一片蛙声中入睡。与白若轩在一起,怕黑的瑞朝惜似乎也不那么怕黑了。一堆篝火,一个怀抱,同样能令她十分满足。在荒郊,她总是会在白若轩怀里睡着,在白若轩怀里醒来。如此,便足够了。 今晚,她们在一处山野客栈休息,说明运气还算不错。 有风,无月,寂静的夜晚。 白若轩倚着窗,看着黑漆漆的窗外,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要借到锁魂剑,便一定得见到滕玉阁阁主。可是,据玉玲珑所言,要见到阁主本人着实不易。怎么办呢?如今她觉得最快的法子便是玉如颜。玉如颜是阁主的亲传弟子,能够自由出入滕玉阁,若是她愿意帮忙传话,便有见到阁主的可能。 问题是,飞鸽传书出去那么久了,玉如颜还没有传来消息。那么,是等待,还是如玉玲珑所说的那样主动争取呢? 近来,白若轩时常会独自出神,神情忧虑。瑞朝惜微微叹息,走上前去关上窗,看着她,问道:“想什么呢?” 白若轩抿了抿嘴,问道:“朝惜,你说我们是等颜姑娘来呢,还是主动争取机会呢?” “你在想这个啊。”瑞朝惜笑了笑,卷起白若轩垂在胸前的发丝把玩,漫不经心道:“等啊,边争取机会边等。” 白若轩道:“对哦,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这样保险很多。” 瑞朝惜道:“我看你最近精神恍惚,人也变笨了。” 白若轩摸了摸鼻子,笑道:“如此说来,郡主是嫌弃我了?” 瑞朝惜忍俊不禁,手指戳着白若轩的肩膀,道:“嫌弃归嫌弃,我也不会抛弃你,放心吧。” 白若轩反手握住戳她肩膀的手掌,将瑞朝惜拥入怀中,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最近都在想姐姐的事,有时忽略了郡主,会不会怪我?” 瑞朝惜双手搭在白若轩的肩膀之上,垂着眼帘不去看她的眼睛,半晌,闷声道:“我不怪你,可我担心你。” “怎么了?”听声音不对劲,白若轩强行抬起她的下巴,看到的是瑞朝惜紧咬牙关,眸中带泪。如此模样,是很久没有见过的,她有些紧张,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唯有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瑞朝惜是真的担心,她担心白若轩会丢下她一个人,像白若羽那样沉睡不醒。此刻,感受着白若轩身体的温度,她的心稍微放宽了些。伸手抓着白若轩的衣衫,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绝魂刀和锁魂剑,我不要你不稳定的一魄离开你的身体,我不要你离开我,不要你丢下我一个人。” 白若轩抚摸着她乌黑浓密的发丝,看着她认真地神色,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不禁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说得对,为了姐姐,为了你,为了我自己,为了父亲母亲还有琰儿,我们都一定要得到绝魂刀和锁魂剑。我要活下去,和你一起活下去。” “这还差不多。”瑞朝惜终于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她揪着白若轩的衣襟,不悦道:“既然我们都这样想,你日后就别老是闷闷不乐了。总之我们要找到那两样东西,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人生苦短,你我何不开心一些?” 白若轩点点头,道:“郡主言之有理,我会朝着好的方面想,不怨天怨地。” 瑞朝惜孺子可教般的点头,还像奖励叼着骨头回来的小狗一般摸了摸白若轩的头,道:“真听话,比琰儿还听话。” 白若轩道:“我比巴掌大的孩子还听话?” 瑞朝惜道:“对呀,琰儿整天哭,我叫她别哭,她从来都不听。你就不同了,我叫你做什么,你从来都不会拒绝。” 白若轩忍俊不禁,道:“其实我也想拒绝的,就是不敢。” “你想拒绝什么?”瑞朝惜瞪大眼睛,脸上满是威胁的意味。 “哎呀,我刚刚说了什么,怎么突然忘记了?”白若轩开始装傻充愣,摆出无辜的眼神卖乖,“那个,我的好郡主,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寝吧。”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经过一番交流,白若轩终于明白了瑞朝惜最近偶尔流露出来的不安之来源。她不想再让瑞朝惜半夜被噩梦惊醒,也不想瑞朝惜抓着筷子不夹菜反而忧心忡忡地唉声叹气。所以,她选择往好的方面想,选择尽自己的努力去完成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此一来,若是当真努力了亦找不到东西,她们亦无怨无悔。 玉玲珑毕竟还是个孩子,玩心很重,到了市镇听说有烟花晚会,怎么也要看了再带她们去滕玉阁。 逼于无奈,白若轩只好顺着她。想着第一次在大西北看烟花,心里也有一丝雀跃。她拉着瑞朝惜的手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紧紧地跟着背着手活蹦乱跳的玉玲珑,生怕玉玲珑被人群给挤没了。 可是,纵使如此小心翼翼,她们还是跟丢了玉玲珑。 “怎么办,她一个小姑娘,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白若轩皱着眉,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玉玲珑的影子。 瑞朝惜踮着脚尖看,结果同样是没有看到想找的人。她们已经找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人影子都没找到。 “先别急,她能够孤身离家出走,武功肯定不弱,一般人欺负不了她。她那么爱看热闹,我们去人最多的地方找找。” 白若轩觉得有理,点了点头,侧头道:“你抓紧我,别走丢了。” “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瑞朝惜轻嗤,脸上却挂着温柔的笑容。 白若轩回以微笑,拉着她继续穿越人海,大海捞针似的寻找玉玲珑。 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正当她们有些沮丧的时候,天边爆开一朵徇烂的烟花,跟着是两朵,三朵,而后整个漆黑的夜空均被烟花充满,人们驻足,仰头凝望,欣赏着夏日的烟花。 “朝惜,快……”白若轩有些激动,指着爆开的烟花让瑞朝惜看,想要分享心中的喜悦,转过头时,却被惊出一身冷汗。她牵着的姑娘很陌生,并不是瑞朝惜。 白若轩甩开握在手中的手掌,转头就回去找人。方才感觉到瑞朝惜的手掌动了动,以为握得太紧致使她不舒服,便稍微松了松,如今想来,定有古怪。 突然,她停住脚步,转身,果然看见方才牵着的姑娘跟着她,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是谁?”白若轩瞪着陌生女子,神色不善。她想,能够不知不觉偷梁换柱,武功绝不在她与郡主之下。 “你猜呀?”陌生女子一袭鹅黄色衣衫,笑起来十分天真无邪。 “我不想猜。”白若轩一面琢磨着陌生女子意欲何为,一面靠近她,想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她,逼她说出瑞朝惜的下落。可是,陌生女子好像看出了她的意图。她跟着白若轩的步伐后退,直到撞上一个身材十分魁梧的大汉。 “哟,小妞长得不错嘛!”魁梧大汉一把抓住陌生女子的胳膊,拎小鸡一般把她提起来,笑得十分奸诈。 突然起来的变故,倒是白若轩没有想到的。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去抓魁梧大汉的手,而且牢牢地抓住了,喝道:“放开她,死胖子!” 事实上,白若轩的个子并不算矮,放在女生当中,属于高挑清瘦的,丢在男生堆中,亦属于中等偏瘦的。可是,如今在魁梧大汉面前,她突然觉得自己矮了很多。而魁梧大汉呢,他则像一座移动的山,且还是一座能够迅速移动的山。 “别装了,快用轻功!”此时,白若轩正扯着陌生女子飞奔。而陌生女子则像被拉着的风筝,任由摆布。耳听声如洪钟的喝骂声,白若轩真的不想再与胖子交手,见陌生女子气定神闲地模样,不禁开口吼道。 “你若嫌我慢,大可背着我跑。”陌生女子丝毫不理会身后的谩骂声,笑得十分香甜,就好似现在不是在逃跑而是在酒宴上喝着她最喜欢的佳酿。 情况紧急,白若轩只好将她扛在身上,像扛着一个麻袋般迅速消失在了魁梧大汉的视线中。 选择逃跑,是白若轩条件反射下做的决定。拉着陌生女子逃跑,是白若轩良心过意不去而下的决定。在她的心目中,若是一个姑娘落入那样魁梧且奸诈之人的手中,简直比死还要惨。所以,她暂时忘记了瑞朝惜被换掉的事情,拉着她跑了。当然,她也是笃定这个陌生女子掌握着瑞朝惜的消息才如此而为。 “说吧,你把我夫人弄到哪里去了?”一脱离危险,白若轩立刻放下陌生女子,顺便伸手扣住了她的脉门。 “哦,哪个是你夫人呢?”陌生女子俏皮地眨眼睛,丝毫不在乎脉门被扣,凑近白若轩冷冷的面孔,笑道:“我抓了两个人,哪一个是你的夫人呢?” 白若轩道:“管你什么事!快点放了她们,否则我杀了你!” 陌生女子装作害怕的样子,央求道:“公子饶命。” 白若轩从未见过如此刁钻顽皮的姑娘,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眉头紧锁不语。突然,她空着的右手微微一动,点了陌生女子的笑腰穴,威胁道:“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我便代替你的父母教训教训你。你若不说把她们藏在何处,我便不解开穴道。你何时愿意说,我何时解穴。” 陌生女子自然是极其倔强的角色,硬是笑得眼泪出来了都没有开口求饶,更别说说出瑞朝惜她们所在之地了。可是,她终是没有熬过白若轩的下一个招数。 当白若轩学着魁梧大汉一样奸笑着去解她腰带和那一刻,她终于大声辱骂。当白若轩扯开她腰带的那一瞬间,她开口说出了瑞朝惜她们的下落。 月朗星稀,湖风扑面。 瑞朝惜与玉玲珑分别被绑在两棵大树上,嘴被堵住,身后分别站着两个黑衣黑裤的蒙面人。 见白若轩押着陌生女子快步走来,瑞朝惜与玉玲珑同时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白若轩驻足不前,对上瑞朝惜的眼神,并没有看到慌乱,她微微放宽心,开口道:“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抓我妹妹掳我夫人?” 不能再往前走,这是她在瑞朝惜眼神里读到的信息。也许说出来会不可思议,但是,她真的能够读懂瑞朝惜的眼神。惊慌的,愤怒的,温柔的,威胁的,嗔怪的,不管怎样的眼神都包含着不同的信息,且能够了解一个人隐藏的心情,这就是她喜欢看瑞朝惜眼睛的原因。瑞朝惜所有的情绪都是外露的,偶尔憋在心里,眼神却骗不了她,这就是白若轩爱上她后逐渐学会的技能。 陌生女子夸张的大叫白若轩力道太重弄疼了她,其实白若轩根本就没有使多大的力气。既然别人冤枉她,她也不想被冤枉,索性真的狠下心将陌生女子的手给弄脱臼,道:“放了她们。” 陌生女子疼得眼泪直在眶里打转,哭喊道:“欺负弱女子,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白若轩道:“我欺负你?真是可笑。我只问你一句,放是不放?” “不放!” 是一把男声,有些稚嫩的男声。白若轩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衫的男童站在瑞朝惜身侧,双手抱着胸,眉毛倒竖,非常不悦地看着她。 “又来一个臭孩子!”白若轩终于有些明白瑞朝惜叫她不要过去的原因,微微一笑,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不想活了是不是?” 男童道:“活着好得很,当然要活。” 男童看起来十二三岁,模样与陌生女子有几分相像,白若轩猜想他们是姐弟,且是刁钻任性的姐弟。她看着男童,开口道:“既然想活,我想我们可以谈个交易。” 男童道:“什么交易?” 白若轩道:“你放了她们,我放了她。” 男童道:“好!不过,只能换一个人。” 白若轩想了想,道:“可以。” 男童笑道:“换谁呢?” 白若轩想都没想,道:“放了玲珑。” 男童愣了愣,道:“你为什么不救你的妻子?” 白若轩选择不答,笑道:“我数三声,大家一起放人。” 男童挥挥手,站在一旁犹如雕像的黑衣人便上前去解玉玲珑身上的绳子,且扯开了她嘴里的碎布。 “白大哥,小心前面的陷阱!”玉玲珑被一股大力推出去,白若轩立刻将陌生女子推出去,与此同时,玉玲珑被丢进了她口中所说的陷阱里,是一处被杂草所隐藏住的泥潭。 白若轩去拉玉玲珑,身后却飞来数十枚暗器,她尽数挡开,一把拉起玉玲珑,跟着足尖轻点,跃到泥潭另一边,冷冷地看着陌生女子与紫衣男童,道:“我不想与小孩子动手,你们却处处与我为难,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抽出腰间长剑,一步步便她们走去。 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白若轩心里一惊,忖道:“难道还有帮手?” “年轻人够胆识,舍己为人,甚好甚好!”说话之人很快便到了白若轩面前,来回打量着她。 白若轩皱着眉,问道:“你是谁?他们的帮手?” 来人中等身材,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他摸着短短的胡须,笑道:“他们三,是我的亲骨肉。” 白若轩瞪大眼睛,来回看着满身是泥的玉玲珑,抱着胳膊抱怨的陌生女子和一脸稚气的紫衣男童,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与此同时,瑞朝惜被松绑,来到白若轩身边,开口道:“你们什么意思?” 第60章 第六十章 是的,瑞朝惜想问他们姓玉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才在人潮中她被人点了穴,被带到了这里,被绑在了树上。她被抓来的时候玉玲珑已经被绑在了树上,紫衣男童则是笑吟吟地看着她,摆摆手,她便被绑,嘴也被堵上。然后,她亲眼看着紫衣男童吩咐人布置陷阱。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被抓,所以她才问他们什么意思。 看起来老奸巨猾的中年人负手笑道:“没什么意思,在下只是跟你们来开个玩笑。” 他步伐极快地来回踱步,接着道:“嗯,我们家玲珑调皮得很,背着我们跑出去玩,我们怕她遇上歹人,这才决定试探试探。”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白若轩找不到什么漏洞。既然瑞朝惜没什么大碍,她选择息事宁人。可是,她心里还是有气的。被牵着鼻子走,任谁也开心不起来。 玉玲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拉着瑞朝惜的手,解释道:“嫂嫂,你别怪我,我也是被我爹威胁的。他说我若是不配合他,他便在我娘面前告我的状。” 瑞朝惜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道:“放心吧,我不怪你。只不过,总得介绍一下你的家人们吧?” 玉鹏山的名字很多人都听过。他是西北玉家的家主,为人豁达,不拘小节。实际上则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经常性和自家的几个孩子出去恶作剧,没有一点家主的样子。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孩子们,同样继承了他的各类技能,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顽皮孩子。 玉玲珑是他的长女,前不久刚刚满十六岁。而那个被白若轩弄脱臼的陌生女子则是她的次女,玉嫣然,据说中秋后也十五了。紫衣男童名为玉沐风,才十一岁。 白若轩觉得脑袋大,一大家子人都这么闹腾,真是不可思议。到得后来,她居然有些同情玉玲珑的母亲。她想,伺候这些个老顽童大顽童小顽童,真是辛苦了。 此刻,她与瑞朝惜并排坐在一张长凳上,听着玉家四个大小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娓娓道来,偶尔对望一眼,想笑不能笑。 玉鹏山看起来真的像个大孩子,说话的时候喜欢挥舞着手,像是在说评书一般。玉玲珑是三姐弟中相对安静的,她身为长姐,在弟弟妹妹面前喜欢端着架子,像个小大人。可是白若轩知道,她很想立刻离开这里,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比如手舞足蹈地看一场烟花。 玉嫣然这个名字却是很适合她本人。她喜欢笑,笑得十分俏皮,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她记恨着白若轩把她胳膊弄脱臼,于是乎亲手端出一个盘子,说是亲手为白若轩准备的宵夜。可是,当白若轩打开的时候,里面赫然盘着一条花花绿绿的长蛇,当时就吓得白若轩一身冷汗,条件发射地把揭开的盖子飞了出去,成功惹来玉嫣然银铃般的笑声,这才化干戈为玉帛。 至于玉沐风,他长得十分可爱,笑起来十分无害。可是,他绝对是个小恶魔。那条吓着白若轩的蛇就是他的宠物,他喜欢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动物,喜欢饲养它们,征服它们,有这种爱好的小孩子,当真是少之又少。白若轩只能抱拳,笑说佩服。 桌上的菜肴很丰富,很多都是西北的名菜。 瑞朝惜没有动筷子。她觉得机会来了,于是她决定试一试。 “玉伯伯。晚辈想求您一件事,不知……” 玉鹏山打断道:“尽管说来。在西北,还没有我玉鹏山办不成的事儿!” 瑞朝惜心中一喜,道:“您能不能带我们去见滕玉阁的阁主?” 玉鹏山沉默了。他脸上带着几分尴尬,欲言又止。 玉玲珑就坐在瑞朝惜右侧,她小声道:“嫂嫂。你有所不知,姑姑她很多年前便被玉家除名了,就是因为她喜欢霍焱那件事。” 心里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瑞朝惜有些失望。她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玉鹏山似乎终于想到该怎么回答问题,开口道:“哎,恕在下无能为力。” 他再次叹气,接着道:“玲珑说的没错,清秋她的确已经不是我们玉家的人了。很多年前,便已经不是了。当然,在下并不是如此迂腐之人,父亲死后在下曾提起过让她重归族谱,被她拒绝了。清秋是个好孩子,只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哎,冤孽啊。” 白若轩举起酒杯碰了碰玉鹏山手中的杯子,道:“玉伯伯无需伤怀,清秋前辈自有她的打算。” 玉鹏山仰头喝干杯中酒,哈哈笑道:“你说得对,清秋虽不见玉家人的面,她的属下们却对玉家客客气气的,想来都是她吩咐的。如今她是一阁之主,比我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主强多了。” 白若轩帮他把酒满上,笑笑不语。 玉鹏山道:“你们可以趁着滕玉阁每月十三的议事大会溜进去,看看能不能见着清秋。” 白若轩道:“玲珑也这样说。可是,听说要加入滕玉阁才行。” 玉鹏山道:“那就加入啊。” 白若轩道:“我们也正打算这么做。” 滕玉阁与玉家本是同源。滕玉阁创始人乃是玉家一位离经叛道的奇才,他与玉清秋一样,是被逐出玉家,且从玉家族谱除了名的。可是,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自立门户,取名滕玉阁,且同样扎根西北。久而久之,历时近百年,滕玉阁逐渐发扬光大,玉家反而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玉玲珑说了,要加入滕玉阁,必须通过考验,至于是什么考验,只有到时候才知道。 瑞朝惜不担心,白若轩亦不担心,因为她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无论如何,只要不分开就行。 就好像那晚玉沐风要白若轩选择救谁,她毅然选择救玉玲珑一样。只因她们心知肚明,能够一起面对便是,不管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有时候,缘分来得恰到好处。 瑞朝惜遇到了莫风。 莫风是谁?莫风便是曾经前去打探洛水山庄消息的探子。她是玉如颜身边的人,瑞朝惜记得她。 莫风还是原来的样子,黑色衣衫,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瑞朝惜在她口中得知玉如颜正在回西北的路上,让她们耐心等待。 玉如颜真的是一个特别仗义的姑娘,她收到消息,立刻推掉所有事情,单枪匹马往西北赶。只是,她在路上遇到了仇家,耽搁了不少时日。 较为雅致的别院,西北特有的盆栽。 瑞朝惜住在别院里,坐在石凳上看着西北特有的盆栽。白若轩靠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树干上,看着她,眼里满是宠溺。 最终,她们选择了等待。 她们去过滕玉阁考核的地方,考核的题目是去杀一个人。她们不想杀人,所以选择了等待玉如颜。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若是往日,瑞朝惜可能会发脾气。她不喜欢等待。可是现在,她静静地坐着,没有发脾气。 脾气改了不少,这也许就是成长。 郡主在逐渐成长,郡马很是欣慰。 “看了那么久,看出什么来了没有?”白若轩走到瑞朝惜跟前,蹲下,抬头看着她。 瑞朝惜深深呼出一口气,道:“五天了,玉如颜怎么还不回来呀?” 是的,她们在莫风安排的院落里住了五天。可是,她们等的人还没有回来。 白若轩道:“你叫我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却在这里干着急。” 瑞朝惜咬了咬嘴唇,皱眉道:“你感觉怎么样?我是说你的身子。” 她这样问,自有她的理由。白若轩变得很嗜睡,昨夜亥时睡,今日中午都不醒,最终是她连拖带吼给弄醒的。说也奇怪,每隔那么一段时间,白若轩便会有此种症状,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别担心,别乱想。若我下次赖床,你打醒我。” “我怎么能不担心?”瑞朝惜双手抓着膝盖上的衣料,骨节捏得泛白。 她看着白若轩好看却失去了往日光彩的脸庞,接着道:“你知道的,自从麒麟玉沉入湖底后,你的身子便大不如前。贪睡的毛病亦日渐严重,睡的时辰也越来特多,这肯定是留在你体内的那一魄不稳定的缘故。” 白若轩笑了笑,双手覆上她的手背,柔声道:“别瞎想,等找到那两样东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瑞朝惜道:“正因如此,我才着急。” 白若轩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岔开话题道:“看你整日闷闷不乐,我将个笑话给你听,如何?” 瑞朝惜微微叹息,强颜欢笑道:“什么笑话?” 白若轩想了想,道:“从前有个剑客,他姓冷,他的人很冷,眼神很冷,剑也很冷。有一天,他冷死了。” 瑞朝惜撇嘴道:“一点也不好笑。” “那再讲一个。”白若轩干脆坐在地上,将瑞朝惜拉过来,让她坐在她的腿上,抱着她,一个接一个地讲着不怎么好笑的笑话。直到夕阳西下,直到华灯初上,直到玉如颜出现在她们面前。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院子里第一盏灯笼点亮的时候,玉如颜风尘仆仆地出现了。 一袭红衣,黑发如墨。她的脸上有些一丝疲倦,眼神停留在坐在地上你一句我一句正在聊天的白氏夫妇身上。 瑞朝惜自然也看到了玉如颜,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她快速从白若轩怀里钻出来,上前拉着玉如颜的手,笑道:“好你个玉如颜,等得我们好辛苦!” 玉如颜嫣然一笑,道:“我看你们你侬我侬,不见得辛苦。” 瑞朝惜嗔怪道:“哪有?别开我玩笑。” 玉如颜挑挑眉,看着坐在地上不动的白若轩,道:“腿麻了吧?难消美人恩哟。” 白若轩揉着有些麻痹的腿,笑道:“甘之如饴。” 玉如颜哼了一声,不去看她。 瑞朝惜收起笑意,正色道:“实不相瞒,我们有要事想请妹妹帮忙。” 滕玉阁每月十三都会有一次例行大会。九重机关打开,阁主亲临,处理事务。 这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白若轩与瑞朝惜混在人群中,手持玉如颜给的特有令牌进入滕玉阁。 不管什么时候,有关系就有特惠。所以,出门靠朋友这句话真的是真理。 玉如颜得知事情的整个经过,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帮忙。她给了白若轩两块令牌,然后就率先回了滕玉阁。 此时,她们站在烈日下,眼前是座较为陈旧的阁楼。十三位舵主已经上了楼,她们与许多属下一直在楼外等候。滕玉阁没有特有的服饰,所以在场众人服饰各异,不过,通通都配有兵刃。 白若轩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经常有人巡逻,每个关口都有人把守,当真是戒备森严。 “这个滕玉阁当真是重兵把守,丝毫不亚于王府的戒备。”瑞朝惜扯了扯白若轩的衣袖,低声说道。 白若轩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她们,一手环着腰一手捂着嘴道:“哎,也不知道他们阁主有什么苦衷,竟然真的不想与外界人有所接触。” 瑞朝惜道:“我猜肯定是为情。” 白若轩道:“或许吧。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我们。” 瑞朝惜咬牙道:“她若不见,我就……” 一语未完,突然劲风大作,一道雄浑有力的大笑声自远而近。 瑞朝惜白若轩同时转身,抬头,便见到那座大石墩上立着一个披散着头发,满脸胡渣的中年汉子。 她们对望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读出了什么情况的信息。白若轩拉着瑞朝惜退到自以为安全的地带,望着中年汉子,低声道:“勿动,我们静观其变。” “大胆狂徒,胆敢擅闯滕玉阁!”一群护卫拔刀围在石墩周围,神色戒备地看着中年汉子。 “我不想和你们说话,快叫你们阁主出来,我有话跟她说。”中年汉子看起来很邋遢,后背上背着一个破旧的斗笠,腰间悬着一把看起来很破旧的剑。他说话很大声,神情看起来很激动。 “阁主从不见外人,请你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讲道理。” 阁楼里走出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导的男人,摇着折扇,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中年汉子突然纵身一跃,站在了说话之人的脸上,不悦道:“元翊,你说的都是屁话!” 被称作元翊的人用折扇挑开指着他鼻子和手,悠然笑道:“袁十三,一别数年,你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 袁十三,难道是数年前以绝命十三剑纵横江湖的袁飞龙? 是的,此人正是袁飞龙。他因绝命十三剑成名,故而又名袁十三。只是,江湖中人皆知袁十三已于十五年前退隐江湖,如今重出江湖来到滕玉阁,到底所为何事? 瑞朝惜轻声道:“若轩,我知道他,他的绝命十三剑很厉害的。” “小姑娘,你年纪轻轻,怎么知道我的绝命十三剑很厉害,你见过吗?” 突然而至的袁十三,吓了瑞朝惜一大跳,条件发射地退后了几步,指着袁十三半天说不出话来。 袁十三一脸邋遢,看不清容貌,突然凑近,真的挺吓人的。 “怎么?我很可怕吗?”他继续逼近瑞朝惜,却被白若轩挡住了。 “前辈……”白若轩抱拳,想帮瑞朝惜挡着袁十三。 “我又没跟你说话,一边去一边去!”袁十三不耐烦地摆摆手,伸手拨开了白若轩。 事实上,白若轩有运功抵挡,却被另外一股强大的外力所压制,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见袁十三继续朝瑞朝惜走去,立刻便又往前冲去。 瑞朝惜受了些许惊吓,很快就回了神,她朝白若轩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不要动。转而看着袁十三,笑道:“前辈也说我年纪轻了,自然无幸得见名动天下的绝命十三剑。不过,我听师父说起过。他老人家说绝命十三剑以快著称,没有人能够躲得过十三剑。” 袁十三眼睛很亮,听瑞朝惜夸他,眼睛变得更亮了。他朗声大笑,道:“我看你古灵精怪的,说话倒是中听得很。你师父是谁?” 瑞朝惜转了转眼珠子,故作神秘道:“师父她老人家淡泊名利,从来不许我说她的名号。” 袁十三道:“哼,你不说这也能试出来。”说着双手一伸,朝瑞朝惜肩头抓去。 瑞朝惜刚想躲,面前横出一只手帮她挡下了。不是别人,正是元翊。 元翊还是摇着折扇,面带微笑。他的右手抓住袁十三的手腕,道:“袁十三,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袁十三道:“这是清秋说的吗?” 元翊道:“是我说的。” 袁十三道:“你说的算个屁,我要去见清秋。” 元翊道:“阁主不见外人。” 袁十三甩开元翊的的手,大声道:“外人!哼,我是外人?无暇神功是滕玉阁的无上神功,我练成了,你说我是不是外人?” “什么?”元翊面露惊恐,颤声道:“你当真练成了无暇神功?” 袁十三挺挺腰杆,昂然道:“自然。不是我练成,难不成你这个入门最迟的小师弟能练成?” 元翊摇头道:“不可能,无暇神功,你怎么会练成无暇神功!” 袁十三不答话,手腕转动间,那座他曾经立足的石墩便被他隔空打碎。 白若轩拉着瑞朝惜跃开,避过飞溅起来的碎石,低声道:“估计阁主会露面了。” 瑞朝惜点点头,继续静观其变。 元翊终究还是信了袁十三的话,他叫袁十三等着,便快步走入阁楼,想来是去传话了。 过不多久,元翊出来了,身边跟着一个人,却并不是玉清秋。 玉如颜抱拳行礼,开口道:“袁前辈,家师身体抱恙,今日不见客。” 袁十三立刻紧张起来,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玉如颜道:“家师请袁前辈七日后再来。” 袁十三沉吟片刻,终于微微点头,他转身便走,却在众人毫不留意之际以极快的身法掳走了瑞朝惜。 风中飘来他雄浑有力的声音。 “七日后,以锁魂剑交换这个女娃娃!” 夜晚,灯火通明。 白若轩终于见到了玉清秋。 本该开心才是,可她开心不起来。袁十三掳走了瑞朝惜,她很担心。 瑞朝惜被掳走之时,她立刻追了出去。结果当然是跟丢了。她没有袁十三那么好的武功,没有保护好她的妻子。 玉清秋负手而立,目光停留在窗外,久久不语。 白若轩不得不承认,玉清秋很漂亮,已然四十了,还是很漂亮。 由见面到现在,已经一刻钟了,玉清秋没有说过半句话。由此断定,她是个少言寡语的人。 白若轩没有打扰她,只静静地站着,等待玉清秋开口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玉清秋坐在了她该做的位置上,示意白若轩入座。 她眼神有些冷,有些淡漠,看着白若轩的时候有几分抱歉。半晌,她开口道:“今日之事,实是抱歉。”说着不再看白若轩,接着道:“方才你也听到了,袁十三是我大师兄,只不过早年因偷练无暇神功被我师父逐出师门。他离开师门五年后来到滕玉阁,强行闯入我师父闭关之地,打算抢走无暇神功之秘籍。那时我师父正在修习内功,被打断,当即吐血昏倒。我与他打了一架,没有打赢。” 玉清秋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声音跟她的表情一样,冷冷的。白若轩静静地听着,不去打断。 “为了滕玉阁着想,我把无暇神功的秘籍给了他。想不到他对武学如此痴迷,当真花费十五年的光阴去研习无暇神功。如今他学会了,便想要锁魂剑,当真是人心不足。”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玉如颜始终站在玉清秋身后不远处,她垂手而立,目光中有敬意,有担心。 她是玉清秋的关门弟子,无父无母,名字亦是玉清秋取的。可以说,她目前拥有的一切都是玉清秋给的。她的武功,她的地位,还有秦煜。如果不是玉清秋,她不会认识秦煜,更不会喜欢上秦煜。所以,她很敬重她的师父。 如今袁十三找来,她很担心,只因玉清秋一直都有内伤,好不了的内伤,这就是她一直不出滕玉阁的原因。 玉清秋是个明白人,她明白自己已经不再是袁十三的对手,所以她选择赌一把。 “我记得你,你曾经救过霍焱。”玉清秋不再讲过去的事情,转而看着白若轩,道:“颜儿说你想要借锁魂剑,我本是不答应的。事到如今,我已想不到别的法子。”说着站起身来,“跟我来。” 剑冢,是剑的坟墓。 滕玉阁的剑冢在地下,长长的通道,尽头是宽广的石室。 石室不大,当中有一个圆台,上面摆着五把剑,形状大不一样。 白若轩一眼便认出了锁魂剑。剑鞘有些陈旧,剑柄上有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它在五柄剑的中间,静静地躺着。 玉清秋上前,拿起锁魂剑,拔剑而出,剑锋如冰,十分夺目,果然是一柄好剑。 “这柄剑,是滕玉阁开派祖师玉和的兵刃,亦是我派镇派之宝。袁十三想得到它,便是因为学会了无暇神功。无暇啊神功乃绝世无双的内家功夫,有了锁魂剑这把祖师爷当年横行江湖的名剑,在武林之中便难逢敌手。” 白若轩心如明镜,却还是开口问道:“阁主愿意借剑于我,想要我做些什么?” 玉清秋道:“替我杀了袁十三。” 白若轩道:“我一个人?” 玉清秋道:“我会让颜儿帮你。” 白若轩道:“你为何不出手?你的武功绝对不在袁十三之下。” 玉清秋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很久,她还剑入鞘,将另外一柄剑拿起来,给了玉如颜。 “师父,这……”玉如颜接过剑,脸色却有些发白。 玉清秋道:“你知道的,为师活不过四十五岁,如今算来,也不远了。” 玉如颜神色悲切,咬着嘴唇不说话。 “好了,这么大的人了,别再如此眼浅。”玉清秋抚了抚玉如颜的头,眼里有些少有的情绪。给玉如颜的那柄剑,是她的兵刃。自内伤不治后,她便没有再用过,如今给了徒儿,那便是不打算再握剑了。 玉如颜点点头,咬牙道:“师父,徒儿一定杀了袁十三,替滕玉阁清理门户。” 玉清秋道:“凭你一己之力,还不行。” 白若轩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玉清秋说她活不过四十五岁,那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是难言之隐自然不好再问,抱拳道:“晚辈愿助颜姑娘一臂之力。” 玉清秋道:“这本是我的意思。我愿意借你锁魂剑,便是要你帮助颜儿清理门户。我知道你担心被掳走的姑娘,放心吧,袁十三只是个武痴,心肠并不坏,不会伤害她的。三日后我将传位于颜儿,你们武功不如他,可以利用九重机关清理门户。” 玉如颜道:“师父,无暇神功有没有克星?” 玉清秋道:“万物相生相克,自是有的,不过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袁十三并没有练成无暇神功。当时情况紧急,我不得已要交出无暇神功秘籍,却也当机立断撕掉了最后一页。后来我师父告诉我,最后一页才是无暇神功的关键。最关键的步骤没有学,他便没有练成。颜儿,你的外家功夫已有了七成火候,有白少侠相助,加之九重机关,为师希望你能帮为师完成祖师之心愿,清理门户,杀了袁十三这个叛徒。” 夜晚总是思念最浓的时候,会让人不能入眠,不能入梦。 白若轩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幔帐顶端,想着瑞朝惜。她想瑞朝惜那么怕黑,没有她陪着,肯定会不习惯。她亦在自责,为什么如此大意,让袁十三有机可乘。 过了很久,她换了个姿势侧躺着,原本属于瑞朝惜的位置,如今空荡荡的。她总是喜欢搂着瑞朝惜入睡,如今少了个人,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思。 她握紧拳头,想要时间跑快些,快些到七日后。 破破旧旧的山神庙,里面唯一的光源便是那支烧了一半的蜡烛。 瑞朝惜不满地看着奇奇怪怪的袁十三,终于开口问道:“你这个怪人,为何要掳走我?” 袁十三随意躺在一堆枯草上,手肘撑着脑袋,翘起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闻言转头看着瑞朝惜,笑道:“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很合我胃口。不如你拜我为师,如何?” 瑞朝惜有些想笑,道:我拜过很多人为师的。” 袁十三道:“那又如何?只要你拜我为师,你以前那些师父教你的武功通通派不上用场。” 瑞朝惜摇头道:“我不拜!” 袁十三翻身坐起,蹲在瑞朝惜面前,扬起手掌威胁道:“你拜不拜?” 瑞朝惜瞪眼道:“不拜!你打我吧,让我见识见识一个武林前辈是怎么欺负小辈的。” 袁十三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摸着乱糟糟的胡子道:“我说小娃娃,你越是如此激我,我越是不上你的当。” 瑞朝惜道:“那你送我回去!” 袁十三道:“七日后再说!” 瑞朝惜道:“我又不是滕玉阁的人,你抓了我也没用的。” 袁十三道:“我不信你的话。这些年来我虽然不在江湖上走动,却也知道清秋弄出来的鬼把戏,什么不轻易走出滕玉阁啊,什么每月一次的议事会议啊。所以呢,我是知道不是滕玉阁的人是不能够进滕玉阁的。” 瑞朝惜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她咬着嘴唇,半晌,问道:“袁前辈,你为什么抓我呢?” 袁十三喜道:“这个问题你问了两遍了,真烦人!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嗯,我看你机灵,还夸我武功好,不然我才不抓你呢。哈哈哈,我袁十三天不怕地不怕,绝对不会做威胁人的事情。抓走你,只不过觉得一个人太闷。” 瑞朝惜心中一喜,笑道:“袁前辈果然是正人君子,佩服佩服!” 袁十三不屑道:“你说我是正人君子,那就错了。二十年前,我偷学不传武功被逐出师门。十五年前,我便因为一本武功秘籍整死了我师父。如今为了锁魂剑,我可能会杀很多人。” 瑞朝惜故作惊讶道:“锁魂剑?” 袁十三笑道:“不知道了吧?嘿嘿,锁魂剑是把很有名的剑,乃是滕玉阁开派祖师所用兵刃,有了它,再配合我的无暇神功,我便可以横行江湖,你说厉不厉害?” 瑞朝惜道:“前辈已经很厉害了,为何还要去要锁魂剑?” 袁十三道:“所谓山外有山,只有不断提升自身的武功,才可以保持不败的地位。更何况,我苦练无暇神功十几载,便是要去杀一个人。有了锁魂剑,我有九成把握能杀了她。” 瑞朝惜问道:“前辈要去杀谁?” 袁十三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答道:“这个人名头很响,你应该你听说过,霍焱。” “霍焱?南火门的霍焱?”瑞朝惜有些吃惊,想不明白袁十三为什么要去杀霍焱。 袁十三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不是霍焱,师妹一定会喜欢上我,我也不会被逐出师门。哼,她毁了我的一生,我便要取她的性命。” 昏暗的灯光下,袁十三被毛发遮挡着的脸有几分诡异,眼神里带着怒火,笑着说出的话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瑞朝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选择闭口不语。恩怨情仇,果然是江湖不变的法则。一个人可以将仇恨埋在心底十几载,也当真是不简单。这个袁十三,恐怕不容易对付。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入破庙,将本就黄橙橙的枯草照得更黄了。 瑞朝惜还是靠在昨天晚上的位置,不曾有太大动作。她面前的枯草上摆着两个冷馒头,是袁十三给她当早餐的。馒头很大,却很脏,她没有打算拿来吃。 “干嘛?嫌脏?”袁十三手里同样拿着馒头,同样很脏,可他似乎毫不在意,正在往嘴里塞。 瑞朝惜摇头道:“我不饿。前辈饿的话便一并吃了吧。” 事实上,她饿,而且饿的很。不过,若是要吃这么脏的东西,她宁愿不吃。出门这么久了,她从来就没有挨过饿,如今白若轩不在身边,没有人迁就纵容,她觉得有些不习惯。 袁十三不答话,真的将瑞朝惜那份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他满足的打个嗝,笑眯眯地道:“小姑娘,这么好的馒头都不吃,我看你是被人娇纵惯了。实话跟你说吧,我并没有钱买鸡鸭鱼肉给你吃。” 瑞朝惜笑了笑,道:“前辈说得没错,我从小娇生惯养,吃不惯这些东西。前辈没有钱,我有啊,我可以请你吃山珍海味。” 其实她身上并没有钱,说是请客,实际上是想袁十三带她到人多的地方。她敢肯定白若轩在四处找她,若是去到人多的地方,就算看不到白若轩,却可以让别人看见,这样,打听起来有这么个人曾经出现过,可以间接性地报个平安。 可是,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袁十三摇摇头,道:“我对山珍海味没兴趣。你不吃东西,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自然不会勉强。”说着站起身,扭扭脖子,伸伸懒腰,接着道:“起来吧,陪我过几招。” 瑞朝惜无言以对,只得站起身来。几个时辰相处下来,她发现袁十三真的对武学很痴迷。一有空就要练功,提到武功就会很兴奋,总想打听她的师父们,且还想找他们比试。 在平辈当中,瑞朝惜的武功算中上水平。在袁十三面前,她的武功简直就不值一提。索性她学得很杂,招式多,总能见招拆招,勉强应付。 “小姑娘,你果然没说谎,我看你的师父真的挺多的。”袁十三闲来无事,总喜欢研究研究武功。十几年来都是他独自练习,如今瑞朝惜陪他练,他绝得很新鲜,很高兴。 瑞朝惜道:“我本来就不喜欢说谎。” 袁十三笑道:“不说谎才是乖孩子。你学的东西太多,太繁复,对付二三流江湖混混还行,遇上高手可就要吃亏了。” 瑞朝惜道:“我这个人比较贪心,总觉得越多越好。前辈,不打了。” 说完也不管袁十三同不同意,立刻收手。 袁十三笑道:“我猜你是饿了,打不动了。” 瑞朝惜道:“是这样没错。” 袁十三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去打些野味给你吃,你吃饱了,我们再来比划比划。” 瑞朝惜皱眉道:“前辈武功高出我几倍,何必戏弄于我?” 袁十三道:“比的只不过是招式,我又没有用劲,你见招拆招便是了。” 面对这样一个武痴,瑞朝惜真的是无语了。她咬了咬嘴唇,道:“说了去打野味的,前辈为何还不走?” 袁十三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要走的。” 话音未落,伸手一指,便点了瑞朝惜的穴道。他将瑞朝惜藏在树上,笑道:“我知道你想趁机逃跑,偏就不如你意。乖乖在这里等着,很快就有好东西吃了。” 鸟鸣阵阵,树叶簌簌。 瑞朝惜有些无助地倚在树干上,动惮不得。她试过冲开穴道,并没有成功。袁十三铁了心不愿意带她去人多的地方,她竟然没有绝望,想着待会儿再想其他法子,总之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个没有半个人的鬼地方。 正在思索间,忽闻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什么爬行动物穿过草丛,有些诡异。没过多久,一条花花绿绿的长蛇盘上她的腿,吐着蛇芯,慢慢往上爬。 被蛇缠着,胆子小的早被吓惨了,可是瑞朝惜没有,她反而有些雀跃。 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怕蛇,而是这条蛇她认得。 “嫂嫂,我们来救你。” 玉玲珑纵身上树,伸手解穴,动作一气呵成。而那条蛇,早已在她上树之际溜了。 瑞朝惜随着玉玲珑下树,看见的便是白衣如雪的玉嫣然背着手,面带微笑,紫衣裹身的玉沐风抱胸而立,同样笑容满面,肩头还停着一花花绿绿的蛇。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瑞朝惜拉着玉玲珑的手,神情有些激动。上次在小酒楼分别后,已经有些时日,她还真的有想起过玉氏三姐弟,亦万万没想到救她的人会是这几个鬼精灵。 玉玲珑道:“那个老怪物很快就会回来,先离开这里再说。” “想走?没那么容易。” 袁十三的声音近在耳边,却不见人影。 玉嫣然道:“他还在很远的地方,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 玉沐风道:“来的路上我看见有个山洞,我们躲进去。老怪物若进来,我就让我的小花咬他。” 玉玲珑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快走!” 后有追兵,他们当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玉沐风年纪最小,轻功竟然也不弱,他在前面带路,很快便到了山洞。目的地一到,他们想都没想就拉开草丛钻了进去。 洞口很窄,里面的空间却很大,玉沐风让小花守在洞口,跟着掏出随身携带的夜明珠,漆黑的洞内便有了一丝光亮。他一双发亮的眸子来回打转,低声道:“大姐二姐,老怪物就快追来了。” 玉嫣然瞪着他,同样压低声音道:“把夜明珠收起来,别让他看见有光。” “咦?”突然,玉玲珑面露疑惑,伸手一指,道:“那边还走路,沐风快过去看看。” 玉沐风人小鬼大,也不怕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神色兴奋地往里面跑。过不多久,传来他雀跃的声音,几人连忙跑进去,见到的是一间大石室,里面很简陋,却看得出来有人居住过。 瑞朝惜毕竟是这里面年纪最长的,她首先起了疑心,在石凳上摸了摸,竟然没有一丝灰尘。她大惊,正想要开口说话,却在转身之际瞪大了眼睛。 “嫂嫂,你说……”玉玲珑想问瑞朝惜这里是什么地方,却也在转身的时候呆住了。玉嫣然发觉不对劲,同样转身,同样呆住。只有玉沐风转过身来的时候大连出声,声音震彻山洞,回音阵阵。 有了玉沐风手中的夜明珠,整个山洞都有着微弱的光亮。微光照在地上,照在墙上,墙上有五个影子。 明明只有四个人,何来的五个影子? “哈哈哈,欢迎你们来我来做客。可是怎么办呢?我没有好吃的招待你们。” 说话的声音很熟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为,他们刚刚还听到过,此声音正是袁十三发出来的。 “前辈,原来这十几年你从未离开过西北。”瑞朝惜很快回过神来,将玉沐风护在身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 袁十三缓缓走近,微笑道:“你说得对,我从未离开过。”他的目光在玉嫣然与玉玲珑身上来回打转,沉默半晌,接着道:“几个小鬼头想带你去哪里啊?” “自然是脱离魔爪!”玉嫣然瞪着袁十三,不悦道:“你这么大年纪了,欺负小孩子,真不知羞耻!” 袁十三道:“哎哟,她可不是孩子,她已经成亲了,说不定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说着面向瑞朝惜,笑道:“我说的对不对?” 瑞朝惜正想着脱身之法,是以皱眉不答。 玉嫣然道:“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你就是欺负小孩子,欺负弱女子。哼,他日我定要把这些说出去,让江湖上的朋友评评理。” 玉玲珑附和道:“正是如此。武林前辈欺负小辈,传出去可要笑掉别人的牙齿了。” 袁十三也不恼,笑眯眯地道:“激将法么?我就是不上你们的当!嘿嘿,本来无趣得紧,来多几个人陪我玩,倒也不是件坏事。” 嫣然与玲珑对视一眼,看看身侧的瑞朝惜,再看看对面的袁十三,选择了闭口不语。 瑞朝惜突然笑了笑,道:“前辈,你是如何进来的?” 袁十三道:“自然是走门。” 他含笑看着瑞朝惜,双手背在身后,微笑道:“本来我是想当场抓住你们的,可看到你们跑的方向,我便打消了主意。果不出我所料,你们躲进了这个山洞。哈哈哈,哎呀,我怎么可以如此神机妙算呢!”说着拍拍脑门儿,揉揉头发,还摆出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模样摇摇头。 瑞朝惜终于明白他们能顺利逃跑的原因。如今自投罗网,也不知道是天意难违,还是自认倒霉。她眼波微动,笑道:“前辈料事如神,当真是佩服。”说着低头作揖,与此同时,由她身后射出数十枚钢针。 玉嫣然见状,手臂微抬,暗器陡然而出。玉玲珑迅速将夜明珠收起,用暗器打翻了石室内唯一的煤油灯。 如此一来,四周瞬间变黑,犹如夜晚。 袁十三内力深厚,却也没有黑夜辨物的技能。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 正在这时,他感觉小腿一痛,全身竟然开始酥麻起来,不禁喝道:“死小鬼,你们搞什么鬼?” 石室内有煤油灯,表明袁十三需要照明,而不能黑夜辨物。瑞朝惜就是这样想的,她孤注一掷,居然成功了。 “前辈,你中毒了。”怕袁十三听声辩位,瑞朝惜说完一句话立刻移位。 袁十三果然听声辩位,到了瑞朝惜方才说话的地方,伸手一抓,居然什么也没抓着。想他袁十三过了大半辈子,居然被几个孩子耍得团团转,当真是气死人了。他随意呼出一掌,立刻听到碰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是打碎了什么。 山洞内突然飘着一阵淡淡的香气,袁十三努力嗅了嗅,却没闻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觉得小腿开始泛起一阵痛意,同时,手脚也开始发麻。他运功抵挡,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玉沐风突然嘻嘻的笑了出来,跟着山洞立刻光亮了起来。 “哎呀,前辈,你的腿怎么发黑了呀?”玉玲珑手中握着夜明珠,笑得如花般好看,问出来的话却带着些许惊讶。 袁十三低头一看,小腿果然开始发黑。他暗骂一声,喝道:“好你个小杂毛,居然敢对老子用毒。若是给老子抓到了,老子定要把你们全杀了!” 玉玲珑笑道:“好啊,那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哟。” 玉嫣然悄声道:“趁老怪物还没运功逼毒,我们快走。” 玉沐风道:“是啊,小花毒性不大,他那么厉害,很快就会把毒逼出体外的。” 瑞朝惜拍了拍玉沐风的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快离开此地。” 风吹动路边小茶馆的帆布招牌,飘飘荡荡,呼呼作响。 天很黑,似乎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茶馆老板并一个伙计正在手忙脚乱的收拾杯盘碗碟,嘴里骂骂咧咧的,似乎在抱怨该死的鬼天气。 还未到午时,天便黑了下来。天黑,便没有多少人赶路,也就意味着没什么生意,难怪他们骂骂咧咧。 店老板正要关上有些破旧的木门,却看见远处两人两骑正朝这边赶来。马是良驹,很快就好了茶馆门口。 只见一人翻身下马,便店老板抱了抱拳,道:“店家,我们要歇脚。” “客官请进。”店家嘴一咧,笑得很是憨厚,待两人一进门,扯着嗓门儿吼道:“看什么看,快准备茶水啊!” 店小二闻言,立马往厨房跑,很快便拎了一壶热水走出大堂,走到两位客人的桌旁。 店老板夺过他手中的茶壶,瞪眼道:“快去切两斤牛肉来。”说完转身看着两位贵客,道:“小店只有牛肉和茶水,客官将就着些罢。” 他之所以如此殷勤,全拜客人的衣着打扮所赐。他觉得如此干净,不染一丝尘埃的打扮一般都是有钱人家,若是伺候好了,说不定可以一个月不用干活呢。 “无妨。我们等大雨过后便会离开。”红衫女子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推到店老板面前,笑道:“茶壶放下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有了银子还不用伺候,店老板求之不得。连连道谢后,便喜滋滋地退到了厨房。拿起银子放在嘴边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笑得像个捡了便宜的大傻瓜。 “老板,那两个女的好像不是一般人。”方才切牛肉的店小二举着菜刀凑近店老板,神秘兮兮的如是说道。 店老板横了他一眼,道:“自然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能什么都不要就给你一大锭银子么?” 店小二道:“好像不会。” 店老板道:“不是好像,是根本不会。你看看,她们两个长得那么漂亮,肯定是名门之后,我猜定有人来接她们。嘿嘿,那个时候说不定又有银子进账呢。” “师父,真的有人要对滕玉阁不利么?”红衣女子为对面素衣裹身的女人斟茶,模样甚是恭敬。 素衣裹身的女人点点头,说道:“煜儿,你不该跟着为师来西北的。” 被唤作煜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南火门现任掌舵人,秦煜。而她对面的女人,便是她的师父,霍焱。 秦煜执掌南火门已近半年,许多事务逐渐上手,已有了一派之主的气派。不久前玉如颜突然说有要事要回滕玉阁,她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便随她去了。 几日后霍焱出关,她便将玉如颜急急忙忙往滕玉阁赶的消息如实相告。本以为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却致使霍焱神色大变。霍焱担心滕玉阁出事,便立刻差人备马,打算前去帮忙。 她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跟着师父从千里之外的南方赶到大西北。如今大雨将至,左右无事,她便打算问一问。 “师父担心清秋姑姑,徒儿也担心她呀。反正最近门内无事,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霍焱沉默片刻,说道:“颜儿走得如此匆忙,定是滕玉阁有要事发生。”说着叹了口气,接着道:“清秋她总是不愿意让我知道她的事情,以为那样就不会连累我,不会影响到我。可是,由始至终,我都是关心她的。当年她为了让我赢得其他三大门派,偷偷跑去东木门行刺其掌门,以至于受了内伤,且至今未愈,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她虽躲着我,可知道南火门有难便立刻赶来救援,如今滕玉阁恐有变故,我不能坐视不理。” 秦煜愣了愣,道:“可是师父,万一滕玉阁没事呢?” 霍焱微微一笑,道:“没事那便再好也没有了。” 秦煜道:“若是清秋姑姑还不愿意见师父呢?” 霍焱看着杯子里淡绿的茶叶,似是看到了从前,看到了那个曾经总爱粘着她却很少说话的姑娘。可是现在呢,那个姑娘总是躲着她,原因是什么只有她知道。她想,应该是时候了。沉默良久,她喃喃道:“多年前我便答应过她,她等了这么多年,我也该兑现诺言了。” 许久没进食,瑞朝惜很饿。跑出那座大山后却迟迟没有见到有茶馆之类能够提供饮食的地方,她很惆怅。 “玲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为了不让肚子饿影响她们逃命的进城,瑞朝惜决定靠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玉玲珑背着手倒着走,笑道:“这个得多谢小花。”说着朝那边停在玉沐风肩头的小花蛇眨了眨眼睛。 玉沐风嘻嘻直笑,也不开口说话。玉嫣然道:“嗯,是这样的。昨夜我们想偷偷出城,走到一个转角,正好看见你被一个脏兮兮的人扼住手腕。我们见你眉头紧皱满脸不情愿,猜到你可能遇上了麻烦,于是便让小花跟着你。” 此时,玉玲珑接口道:“小花是沐风养的,他自然有法子找到它。” 玉沐风扬了扬脖子,神色有几分得意,道:“你们的脚程很快,二姐便猜想那个脏兮兮的人武功挺高的,所以我们不敢离得太近。哼哼,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成功脱险了!” 瑞朝惜笑道:“多谢你们仗义相助,他日若去雍都,你们可以去西街碧湖畔去找一个叫王朝的人,那时我与你们的白大哥一定盛情款待你们。” 她说的西街碧湖畔便是白若轩那座私宅,而王朝呢,便是她曾经与白若轩称兄道弟用过的化名。不是她不愿意告诉玉氏姐弟真实身份,只是出门在外,确实不方便透露。 玉嫣然撇嘴道:“原来你们是雍都人。哼,我们若去雍都,你款待我们就是了,什么白大哥就免了吧!” 瑞朝惜笑了笑,道:“嫣然,那日若轩对你出手是她的不是,我替她道歉。” 玉嫣然不自然地动了动胳膊,道:“其实我也没怪她,我又不是个小气的人。” 瑞朝惜道:“如此便再好也没有了。”话音刚落,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惹得她红了脸颊。 玉沐风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叫道:“小花你听见没有,好响哦!” 玉玲珑一拳敲在玉沐风脑袋上,道:“嫂嫂,前面不远有一家茶馆,我们待会儿在那里歇歇脚,不单是你饿了,我也饿得很。” 瑞朝惜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的,我们赶路要紧。” 玉玲珑抬头望天,摇头道:“怕是不能再赶路了。” 玉沐风叫道:“黑云压顶,要下大雨了哟!” 玉嫣然道:“我可不想淋雨,快赶路,去那什么小茶馆避雨。” 雨下的很大,有些不安分的雨珠还从窗外飘进来,屋内同样湿了一大片。 店老板正在数钱,一遍接一遍地数。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从未有过今日这样大的收获。桌上摆着一锭金子和一锭银子,还有他兜里的碎银,其实用不着数,金子是十两,银子是十两,他兜里总共是五两四钱三分。可是,他就是要数,仿佛数了才会安心。 店小二也很开心,老板有了钱,就不会克扣工资。他还是在切牛肉,低声问道:“老板,你说方才进来的四个人跟先前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店老板头也不回,答道:“肯定是一家人。” 店小二道:“老板怎么知道的?” 店老板白了他一眼,道:“你没听见啊,那个小姑娘扑在大美女怀里叫小姨呢。” 店小二用手背擦了擦额头,道:“可是我看那位大美女年纪不怎么大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侄女哦?” 店老板道:“你懂个屁,有钱人家的女人都很会保养,人家出手就是金子,你说她懂不懂得保养?” 店小二这才点点头,不再问话,一心一意切他的牛肉。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有时候,相遇真的是一种缘分。 当推开一扇陌生的门,发现里面坐着曾经风雨同舟之人的时候,那种心情不单是雀跃一词能够形容的。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瑞朝惜见到了一年多没有见面的秦煜,她很开心。 可是,玉氏姐弟似乎更开心。她一开始有些不明白,待到玉玲珑一声小姨叫出口,她才恍然大悟。 此时此刻,玉玲珑正趴在霍焱怀里,泪眼婆娑。玉嫣然亦变得十分乖巧,站在一旁含笑不语,而玉沐风则是瞪着一双无害的眸子看着眼前难得一见的一幕。 “玲珑,许久不见,你长大了。”霍焱很美,四十好几看起来并不像四十好几的人,她的眉毛细长,嘴唇不厚不薄,五官精致得不像话,而她笑起来,便似冬日的暖阳。此刻她拍了拍玲珑的肩头,眼神停留在玉嫣然身上,招手叫她过来,道:“嫣然,怎么不说话?” 嫣然笑了笑,道:“小姨,母亲很惦记你。” 霍焱点点头,眼神停留在一脸迷茫的玉沐风身上。 玲珑见状,拉过玉沐风道:“沐风,这就是母亲经常提起的小姨,快叫人。” 玉沐风眼睛转了转,恭恭敬敬叫了声小姨。 霍焱本已猜到了七八分,得到证实便是微微一笑。只听玉玲珑介绍道:“小姨,这是玉沐风,你没见过他。” 霍焱道:“看你们有几分相似,我便猜到了。对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玉玲珑看起来很高兴,简单扼要的将事情的始末说了说。 霍焱听完皱着眉,问瑞朝惜道:“白夫人,那个人真的是袁十三?” 瑞朝惜点点头,道:“昨日他闯入滕玉阁想要见清秋前辈,并未得见。清秋前辈让他七日后再去滕玉阁,他走时掳走我,并要求清秋前辈以锁魂剑交换。” 霍焱沉吟片刻,喃喃道:“他为何突然出现?” 瑞朝惜想起袁十三说过的话,道:“他说他要报仇,找霍前辈你报仇。” 霍焱道:“找我报仇?” 瑞朝惜点头道:“他说若不是你,清秋前辈便会和他在一起,他说你毁了他的一生,他要杀了你报仇。对了,他可能知道苦练十余载亦打不过前辈,这才想要去夺锁魂剑。” 霍焱听后看着窗外肆意的大雨,良久良久不说话。 秦煜正待说话缓解气氛,忽闻马蹄声响,她立马走到窗前查看,见到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大雨中,两人两骑,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骏马如风,很快便到了酒馆门外。 店老板今日显得格外热情,他连忙迎出去,殷勤地接过缰绳,将马儿系在有些漏雨的马棚里。他准备回屋的时候惊觉气氛不对,立刻躲在柱子后面,不敢出去。 一路马不停蹄,玉如颜发丝有些凌乱,有些湿润。此刻,她神情冷冷地看着秦煜,说道:“你来西北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回去。” 事实上,她是得到瑞朝惜的消息才赶来城外的,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秦煜。如今要对抗袁十三,她不想秦煜跑来搭上一脚。 “颜儿,你也要我回去吗?”霍焱不知何时站在了秦煜身后,微笑着看着玉如颜。 玉如颜有些吃惊,问道:“霍姑姑,你不是在闭关么,怎么跑来这里了?” 霍焱道:“我来找你师父。” 玉如颜顿了顿,道:“师父可能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到霍姑姑。” 霍焱道:“我若存心要见她,她亦没有法子阻拦。” 玉如颜无言以对,选择保持沉默。她虽是玉清秋的的关门弟子,可其私事她知道的不多。一则是因为玉清秋本就是少言寡语的人,二则是她从来都没想过要过问。她只知道玉清秋很爱霍焱,愿意倾其所有,包括生命。她亦知道玉清秋这次是肯定不愿意见到霍焱的,因为她要杀了袁十三,不让袁十三去找霍焱的麻烦。 清理门户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了袁十三不给霍焱带来麻烦才是玉清秋的真正理由。这是玉如颜猜的,以她的聪明才智,以她这么多年对玉清秋的了解。 白若轩昨夜一整晚都没有合眼,无论怎么安慰自己,她就是睡不着。她曾准备偷偷溜出滕玉阁出去找瑞朝惜的下落,最终被玉如颜给拦了下来。 玉如颜安慰她,说袁十三不会伤害滕玉阁的人,瑞朝惜不会有危险。可纵使如此,她还是担心。如今见到瑞朝惜平安无事,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算是安稳了,她朝着瑞朝惜笑了笑,露出了瑞朝惜被掳走后的第一抹笑容。 瑞朝惜也笑,指了指白若轩,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白若轩会意,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水渍,对玉如颜道:“看来这雨还要下一阵子,我们进去歇会儿,等雨住了再走,如何?” 有霍焱在,玉如颜不敢走,便点头答应。待霍焱转身之际,秦煜偷偷递块手帕给她,眼神示意她擦干脸上的玉珠。她瞪了一眼秦煜,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并不打算领情。 白若轩见状,偷偷调侃道:“秦姑娘,你好像惹毛了颜姑娘哦?” 秦煜笑了笑,道:“你别取笑我,总归我有办法哄她。” 白若轩挑挑眉,笑得是意味深长。 玉如颜与白若轩来的时候,玉氏姐弟并没有迎出去,瑞朝惜也只是远远的站着,与白若轩眼神交流。如今一桌已不够用,店小二便将两张桌子拼起来。现在的情况便是七个人一条蛇围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过了很久,气氛被玉沐风打破。 她挤到玉如颜身边,笑嘻嘻地道:“颜姐姐,你还记得小青啊?” 玉如颜敲了敲玉沐风的脑袋,说道:“那可是你的宝贝小青与小花,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玉沐风道:“那你怎么知道我让小青给你送消息来了?” 玉如颜道:“我找到你们就是了,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 玉沐风撇嘴道:“哎呀,你真没劲。” 玉如颜道:“对啊,我最没劲了,所以准备把你那条小青蛇给煮来吃了。” “不要啊!”玉沐风苦着脸叫道:“你真是没有良心,人家千里迢迢给你送信,你恩将仇报。” 玉如颜挑眉不语,神情有些得意,可眼神扫过秦煜之时便立刻变成了冰块脸。 秦煜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有些无奈,苦笑道:“我和师父千里迢迢赶来西北,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 玉如颜身子细微地抖了一下,开口道:“我只是心情不好,你想哪里去了。” 秦煜就是笃定她怕霍焱,这才拿来唬唬人。知道她心里有些不快,虽不知道原因,却还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拉了拉她的手,算是私底下服软。 霍焱正想着玉如颜不愿意她们去滕玉阁的原因,并没有看见她们的小动作。她思索了片刻,说道:“颜儿,你可知道袁十三是怎样的人?” 玉如颜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愣,说道:“师父说他是个武痴。” 霍焱道:“就这些?” 玉如颜道:“我只知道袁十三曾经是滕玉阁的人,因犯错被逐出师门。其他的师父并未提起,我不是很清楚。” 霍焱道:“听说他去过滕玉阁?” 玉如颜道:“他来要锁魂剑。不过,师父说他欺师灭祖,要清理门户来着。” 霍焱沉吟道:“你师父打不过他。” 玉如颜道:“师父也知道打不过袁十三,已想出了一条良策。” 霍焱道:“是何良策?” 玉如颜道:“霍姑姑,这是滕玉阁的机密,我不能说的。” 霍焱道:“罢了,我自己去问她。” 玉玲珑道:“小姨,你得先去玉家,母亲可是想你得很。” 霍焱道:“你清秋姑姑便是玉家的人,我去滕玉阁也是一样的。” 玉嫣然道:“小姨去了滕玉阁,要怎么和母亲见面?” 霍焱道:“等我处理完一些事情,自然会去见她。” 玉嫣然道:“小姨要去找清秋姑姑,我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扫了桌上所有人一眼,在霍焱耳边轻声道:“小姨,其实你不用在意什么表姐妹关系,只要你喜欢清秋姑姑,清秋姑姑也喜欢你,就可以啦。” 霍焱有些诧异,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玉嫣然道:“母亲啊。她成日唉声叹气,说是苦了小炎,苦了清秋。还说什么要是你们能看开一些便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霍焱笑了笑,道:“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得。” 玉玲珑道:“小姨,嫣然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你和清秋姑姑这样若即若离太可惜了。江湖中人都知道清秋姑姑喜欢你,也没有人说什么呀,总而言之,就是你们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霍焱笑而不语。不错,她就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尽管她与玉清秋早已有了肌肤之亲。多年前的醉酒,她便得到了玉清秋。可是她佯作醉酒不知,玉清秋也没有以此来要挟她。她们是表姐妹,单是女子相恋便有违伦常,再加上亲人这一层,她有些害怕。 当初她要玉清秋等她,玉清秋真的等,而且一等就是这么多年。如今什么都可以丢开,便没有什么好顾忌得了,这便是她笑而不语的原因。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回城后已近黄昏,玉如颜作为东道主,很快便帮霍焱她们安排好了住处。走的时候让玉氏姐弟回家,并嘱咐他们七日不准出府,然后就带着瑞朝惜与白若轩回了滕玉阁。 霍焱是个明白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便不会冲动行事。她之所以愿意留在别院,是想让玉如颜先跟玉清秋打个招呼,别突然出现吓着人。秦煜则是对霍焱言听计从。她觉得,无论如何,只要跟在师父身边就好,危险的时候帮把手,无事的时候陪着。 而玉氏姐弟则是对玉如颜言听计从。玉如颜叫他们不准出门,他们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爱闹腾爱找麻烦的玉氏姐弟突然如此顺从,瑞朝惜一开始还不怎么理解,最后玉如颜一句师父跟他们说过,我的话就相当于她的话,他们很听师父的话,自然便要听我的话。 滕玉阁一如往常,进去的时候同样需要通过重重关卡。 玉如颜一回阁便跑去找玉清秋,毫无疑问,是去告诉她霍焱的事情。 夜色朦胧,一场大雨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泥土的味道。 滕玉阁的厢房之内,瑞朝惜正在吃着白若轩给她买的糕点,吃相很斯文,却在掩饰不住饿得发慌的窘态。 白若轩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见她嘴角沾上了一粒芝麻,便伸手帮她弄掉。大拇指拂过嘴角,轻轻柔柔,自然而然。 瑞朝惜抬眼看着她,瞪着眼睛,鼓着腮帮,模样有几分滑稽。 “吃吧,肯定饿坏了。”白若轩收回手,拎起茶壶帮她倒茶。 瑞朝惜道:“那个袁十三真是讨厌,居然给我吃脏兮兮的冷馒头。” 白若轩道:“我就知道,不然你不会选择饿肚子。” 她一直都知道瑞朝惜不是个挑嘴的人。若是选择饿肚子,一定是食物不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瑞朝惜喝茶漱了口,道:“你怎么不问我怎么逃出来的?” 白若轩道:“问不问你都会说的。” 瑞朝惜撇撇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说了。” 白若轩笑道:“可我很想知道呢。” 笑容很熟悉,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瑞朝惜看着这张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的面容,不知怎的突然心里一酸,随即低头看着地板,一声不吭。 察觉不对劲,白若轩单膝跪地,侧头去看,正好一滴眼泪落在了她的右颊。她微微叹息,一把抱起瑞朝惜,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声道:“别哭,我在这里。”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瑞朝惜眼泪掉得更凶。突然灵机一动,竟然偷偷笑出声来。 这招果然奏效,瑞朝惜快速抹干眼泪,揪住她的衣襟,不悦道:“好啊你,竟然敢取笑本郡主。” 白若轩挑眉道:“哎哟,都已经是当娘亲的人了,还喜欢哭鼻子,日后我便告诉琰儿她娘亲是个爱哭鬼。” “你敢!”瑞朝惜揪住衣襟的手加强力道,威胁道:“姓白的,你大可以试试!” 白若轩笑了笑,突然便亲了亲瑞朝惜的眼角,道:“哭的时候虽然好看,但生气的时候更好看。郡主,别说我矫情。分开时间并不长,我真的很想你,昨晚我一宿没睡。” 瑞朝惜眉毛动了动,眼睛眨了眨,半晌,道:“白若轩,你可真矫情。” 白若轩道:“胆敢直接呼喊夫君的名字,三从四德不需要遵守了么?” 瑞朝惜不屑地哼了一声,嫌弃道:“就你?” “我怎么了?”白若轩挺了挺身子,不服气地扬着脖子。 瑞朝惜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查看,片刻后,点头道:“嗯,有点像本郡主养的小白脸。” 白若轩笑着的嘴角一僵,道:“啊,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我相中了一个小丫鬟,不知郡主大人能否帮我买下来,那个,让她伺候我,如何?” 瑞朝惜一拳捶在她肩头,一字一顿道:“想得美!” 转移注意力的奸计得逞,白若轩索性陪着瑞朝惜耍嘴皮子。适当的时候服个软,偶尔装装可怜,倒也乐在其中。 瑞朝惜自然知道白若轩如此顺从是不想她掉眼泪,勾着她的脖子,笑道:“郡马,你可曾觉得委屈?” 白若轩点头道:“是有那么一丁点儿。”说着低头含住瑞朝惜的下唇,伸出舌头舔了舔,笑道:“别当真,我开玩笑的。”话音刚落,便是一记深吻,温热的触感,熟悉的味道,都是一种诱惑。 瑞朝惜闭着眼睛,刚伸出舌头便被卷住,放在她腰间的手亦开始动作,到后背,到后脑勺,到脸颊。她喜欢被珍视的感觉,特别喜欢被白若轩捧在手心的感觉。一记深吻,似乎让她忘记了方才生出的不安,她逐渐投入,渐入佳境。 一吻结束,双方都有些气息不稳。瑞朝惜脸颊有些泛红,娇艳动人。白若轩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问道:“郡主,我们有多久没有行房事了?” 这样露骨的问题要人怎么回答?瑞朝惜垂下眼睑,把自己当成聋子,当做哑巴。 白若轩忍住笑,在她耳畔轻声道:“出门至今,有一个多月了。”说完含住她的耳垂,道:“我要你,现在。” 身子一轻,已被拦腰抱起。瑞朝惜自然知道现在去的方向是通往床榻,并没有反抗。因为,她也想。 幔帐轻落,衣衫尽褪,赤诚相对,相视一笑。白若轩总是喜欢瑞朝惜薄薄的肩头,几乎每一次都是由后背开始,吻落在肩头,落在后背,使得瑞朝惜身子有些颤抖,抓着被褥的手逐渐收紧。 白若轩的手似有魔力,所及之处均能撩起瑞朝惜的欲望,手掌包裹住胸前的柔软,收拢,放松,如此反复,直到手指划过顶端,成功激起瑞朝惜忍耐已久的迷人音调。 瑞朝惜脸颊泛着潮红,全身犹如被火焰烘烤着,有些难耐。她低头看着自己被白若轩按住的双腿,看着白若轩埋在她身体里尽情取悦她,感觉很幸福。 醒来的时候,白若轩并没有睡在她的身侧。掀开被子一看,衣衫完整,只不过换了一套。瑞朝惜皱了皱眉头,连忙跳下床,打开门,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这到底是哪里?白若轩去了哪里?她怎么会到了这里?所有的疑问瑞朝惜都想立刻知道答案,可是转了一圈,整个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心里越发不安,快步走出院落,只见外面更加宽广,且有人来回走着。有人意味着有希望,她连忙拉住一个手端盘子的丫鬟,问道:“这是哪里?” 丫鬟明显惊了惊,随即笑道:“姑娘,这是玉府。” 玉府?哪个玉府?瑞朝惜继续问道:“你们的家主是不是叫玉鹏山?大小姐是不是叫玉玲珑?” 丫鬟点头道:“是啊。姑娘认识家主与大小姐,想必一定是玉府的贵客。” 瑞朝惜皱眉不语,心里很是疑惑。她松开手,不再阻拦端着盘子的丫鬟。 这时不远处走来四个服侍差不多的人,她们在瑞朝惜面前停下,恭恭敬敬的行礼。 瑞朝惜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丫鬟道:“姑娘请跟奴婢们走,一切便见分晓。” 瑞朝惜警惕道:“去哪里?” 丫鬟道:“大小姐请姑娘过去用早点。” 厅内人已到齐,入座的人,除了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瑞朝惜全都认识。 玉玲珑拉瑞朝惜坐她旁边,开口道:“嫂嫂,这位就是我娘亲。” 瑞朝惜心里有千万个疑问,却也忍住没有问。这样的场合,不能失了礼数。她微笑着朝玉玲珑的母亲点了点头,道:“玉夫人。” 玉夫人笑了笑,道:“听玲珑说白夫人端庄大方,天姿国色,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瑞朝惜道:“夫人缪赞了。” 玉夫人道:“想必姑娘有很多疑问,我们是吃了早点再说还是说了再吃?” 瑞朝惜道:“先用早点吧,大家都饿了。” 事实上,她很想立刻知道原因,可是那么多人等她吃早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玉府当家的是玉鹏山,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正当家的是玉夫人。 瑞朝惜看出来了,所以她单刀直入,理了理思绪,直接问:“玉夫人,是颜儿送我来这里的?” 玉夫人看起来很端庄大方,点头道:“你猜得很对。不过,可以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吗?” 瑞朝惜道:“其实不难猜,因为玉家安全。” 玉夫人面露讶色,不过转瞬即逝,她微微一笑,道:“白夫人怕是想偏了。” 瑞朝惜皱眉道:“你们不必瞒我,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请你们送我回滕玉阁。” 玉夫人沉默不语,脸上却是一副兴趣很浓的样子。 瑞朝惜道:“她们为了护我周全,才将我送来玉府。可是我不需要,请你们送我回去。” 玉夫人看了看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玉鹏山,道:“既然你知道,就该好好在这里待着,别给她们添乱。” 瑞朝惜一时语塞。是啊,她们为了护我周全才送我来这里,我若回去,是不是真的只会给她们添麻烦? 她咬了咬嘴唇,半晌,道:“既然如此,滕玉阁是不是出事了?” 玉夫人道:“消息早已传开,今日清秋会将阁主之位传给颜儿。” 瑞朝惜心里一宽,道:“这是件好事,没有必要送我来这里的。” 玉夫人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袁十三突然回滕玉阁,并不只是为了锁魂剑那么简单。” 瑞朝惜道:“这个我知道的,他想要报仇。” 玉夫人摇了摇头,道:“这是其中一个。还有第三个原因。” 瑞朝惜皱眉道:“难道……?” 玉鹏山道:“对,他还想要阁主之位。当初若不是被逐出师门,滕玉阁阁主之位本来就是他这个大师兄的,他现在想拿回他想要的,所有的一切。” 瑞朝惜道:“你们如何得知?” 玉鹏山道:“最近城内多了许多外来人士,我们查探过了,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许多年前与袁十三交好的武林同道。” 瑞朝惜道:“如此,袁十三怕是不会等到七日后,他要在今天行动!”说着霍然站起,快步往门外走去。此刻她脑内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白若轩有危险。突然她顿住脚步,回头看着追出来的玉氏三姐弟,开口道:“有南火门帮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玉玲珑刚想说话,紧随而至的玉夫人对她摆了摆手,道:“白夫人说的不错,有南火门两任门主助拳,胜算很大。” 城郊三百里外,一声骏马嘶鸣声划破长空。 霍焱神色变得十分凝重,道:“我们回去。” 秦煜不解道:“师父,我们还没到镖门。为何突然回去?” 霍焱道:“小小镖门,为何要我们去处理,其中定有蹊跷。” 秦煜道:“师父不是说是清秋姑姑的亲笔信么?为何不信?” 霍焱道:“就是因为是她的亲笔信,我才不信。我们回去,滕玉阁肯定出大事了。” 秦煜也不多问,立刻调转马头,往来时的路急速返回。 此前不久,他们接到玉如颜送过来的书信,乃玉清秋亲笔所书。大概意思就是滕玉阁最近跟镖门有很多不愉快,希望南火门出面,帮忙解决其中的问题。 当时霍焱还很开心,因为玉清秋愿意开口让她帮忙。可是,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越来越觉得很奇怪,原因正是玉清秋从来都没有开口向她提出过任何要求,如今突然开口,定有古怪。 霍焱不说还好,她这一说秦煜也觉得玉如颜今天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好像有几分诀别的意味。她心里担心,打马急行,道:“师父,难不成是袁十三提前动手了?” 霍焱道:“袁十三这个人极其古怪,提前动手也是有可能的。” 秦煜道:“他不是中了毒么,应该没那么快动手的。” 霍焱道:“小小蛇毒,制住他一时半会儿倒还可以,时间一久,也就没什么了。” 耳边北风呼啸,霍焱的声音很平静,传入秦煜耳内,却让她更加担心起了玉如颜。她有些生气,明知道有危险,却还要想办法把她们支走,这样的一意孤行,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滕玉阁今日很热闹,九重机关打开,张灯结彩,身处西北的阁内之人基本上算是到齐了。 五米高台上,玉如颜红衣飘飘,伸出洁白的手掌接过滕玉阁阁主信物,还未拿稳,便被一股力道夺了去。 远处,袁十三已经换了个形象,胡子修剪过,衣衫是崭新的,看起来像是量身定做的。他手握滕玉阁历代相传的信物,微笑道:“师妹,你就不打算出来见见我这个大师哥么?” 玉如颜捏紧拳头,皱眉道:“叛徒!请将信物归还!” 袁十三笑道:“哎,身为后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呢。小心年纪,想要当滕玉阁阁主,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玉如颜道:“阁主之位向来都是上任阁主指派,你无权在此胡言乱语,请你出去。” 袁十三道:“你是清秋的爱徒,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将锁魂剑给我,我便饶你一命。” “锁魂剑我已送人,此刻已不再是滕玉阁所有物,恕不能从命。” 声音由旁边阁楼之上传来,冷冷清清,毫无温度。 袁十三面露喜色,道:“师妹,你终于还是愿意跟我说话的。” 玉清秋在七重纱帐之后,神色依旧冰冷,闻言,淡淡道:“很多年前,你我便不再是同门,请阁下注意自己的言行。” 袁十三愤恨道:“师妹,我为何会被逐出师门,你是知道的。若不是我害怕失去你,又岂会生出偷学禁书之意。哼,一切都怪霍焱,若不是她,你便不会变得对我不理不睬,甚至拒绝我的心意。” 玉清秋道:“前尘往事,无需再提。今日,滕玉阁便要清理门户。” “你要杀我?”袁十三神情变得十分激动,大叫道:“你怕我去找霍焱麻烦,想要借清理门户来除掉我?”说着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险些掉下来,他努力克制自己,道:“你为了她,倒是真的什么都愿意做。我呢,什么也不是。” 玉清秋朝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白若轩点了点头,白若轩会意,抱着锁魂剑走出九重纱帐,站在阁楼的栏杆处,举起锁魂剑,大声道:“锁魂剑在此,想要,便自己来拿。” 袁十三本来有些黯然神伤,听到锁魂剑三个字,立刻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玉清秋道:“你最在意的始终是武功是否能够独步天下,所谓情感,相对于武功,真的是微不足道。是不是?袁十三,不要再为自己找借口,你想要杀了霍焱,只不过是想要迅速名扬天下。毕竟,能够打赢她的人不多了。” 袁十三怒目圆睁,愤恨道:“没错!我就是想要杀了她,我就是想要一雪前耻,就是想要名扬天下。哈哈哈,我韬光养晦这么些年,就是为了杀了她!” 玉清秋道:“当年你与她比武输了,便去偷学本门不传秘籍,害师父走火入魔。欺师灭祖,偷盗本派不传秘法,这些,今日便一并算清罢。” 袁十三冷哼一声,突然变拳为爪,朝玉如颜攻去。 玉如颜冷冷一笑,足尖轻点,跃出高台,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跟着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袁十三微微皱眉,侧头去看,方才站在阁楼栏杆后的白若轩也不见了,冲上阁楼查看,玉清秋亦不见了踪影。由阁楼望出去,阁内的人正在井然有序的退出滕玉阁,然后,九重机关豁然合上。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玉清秋意欲何为。 什么传位,只不过是想引他入局,好来个瓮中捉鳖。一开始,玉清秋就只想杀了他,并无他意。他握紧手中的信物,微一用力,便碎成了粉末。果然,信物也是假的。 他笑了笑,抬头看着天空,低声道:“师妹,你不仁我不义,我们走着瞧!”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九重机关内,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白若轩不敢有半分怠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严阵以待。 玉如颜见她如此,不禁笑了笑,道:“你很紧张啊?” 白若轩道:“当然,袁十三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对了,万一他不进机关阵怎么办?” 玉如颜道:“师父说袁十三狂妄自大,定然不会将我们这些小辈放在眼里,也许也不把九重机关放在眼里,所以,他一定会进来的。” 白若轩道:“话是这样说,却也不敢保证。” 玉如颜道:“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其他的师父自有安排。她既然让我们在机关阵内等着,自然会有办法让袁十三进来。” 白若轩微微点头,抬头看着蓝得有些晃眼的天空,心里想的是瑞朝惜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反正,她已经做好了被批斗的心理准备。 烈日炎炎,已近晌午。 玉清秋静静地站在树荫处,眼神一直停留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之上。那棵树是她和霍焱一起种下的,许多年前还是一株小树苗,如今已是森天大树。岁月真的是不饶人,等待也真的是漫长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种心情却从未改变过,爱上一个人的心情。 袁十三说的很对,为了霍焱,她真的什么都可以去做。比如现在,她要引袁十三进入机关阵,方便玉如颜她们下手。 袁十三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立刻闯入机关阵,而是悠闲地靠在阁楼的柱子上,仰头望天。那模样,便是在等着什么一般。等什么呢,玉清秋是知道的。城内突然多出的武林人士,八成跟袁十三躲不了干系。但是,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想杀了袁十三,如此,袁十三才不会去找霍焱麻烦,霍焱才能够安安稳稳的,平平安安的。 霍焱来西北找她,她很开心,开心归开心,她还是支走了她。留下霍焱,也许胜算更大,可她不愿意让霍焱与袁十三碰面。当初因为她,霍焱与袁十三打了一架。最终自然是赢了,可却埋下了祸根,怎么说事情也是因她而起,自然要她来处理。 “师妹,我以为你不会出来见我呢。”玉清秋的突然出现,袁十三并不惊讶,反而觉得是意料之中的。 玉清秋看着袁十三,道:“你好像变了,没有以前那么狂妄那么自大。” 袁十三笑道:“这么多年了,脾气自然应该改一改。你不是喜欢沉稳一点,善良一点的人么,我愿意为你而改变。霍焱呢,她为你做了什么?呵呵,她抛弃你,去做她的南火门继承人,你就一点也不怪她?” 玉清秋道:“她有她的路要走,我没有权利去干涉。” 袁十三捏紧拳头,不怒反笑道:“听说霍焱来了西北,怎么没看见人?” 玉清秋道:“这不关你的事。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动手吧。” 袁十三道:“我在这里,便是等着你出手清理门户。也好,你这么些年深居简出,让我这个当师哥的看看你都练了些什么武功。” 玉清秋不答话,手掌一翻,迅速攻向袁十三面门。掌法凌厉,掌风如飓。 “不错,好掌法。”袁十三不接,只一味地躲。面对这样凌厉的掌法,躲起来自然不敢怠慢。 玉清秋不言不语,一味进攻,每一次进攻都将袁十三逼近九重机关一些,终于,她停了手。然后,地面冒出铁墙,将他们围在了里面。 袁十三一拳打在铁墙上,沉声道:“你骗我,又骗我!” 玉清秋道:“我要清理门户,在哪里都一样。” 袁十三突然笑了,道:“你知道打不过我,这才借用机关,是不是?” 玉清秋没有回答。 袁十三哈哈大笑,道:“你打不过我,以前是,现在也是。方才你招招力道不足,我还以为你念及同门一场手下留情。如今看来,你是身上有伤,还是很严重的内伤。” 玉清秋依旧不答,突然身形一动,便不见了人影。 袁十三没来得及阻止快速合上的板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玉清秋在他眼前消失。 突然,正前方的铁墙朝他逼近,不快,却让人倍感压力。九重机关他是知道的,这是玉清秋深居简出后设置的机关,目的就是防着那些想要闯滕玉阁的人。前两次他能进来,均是在九重机关打开的情况下,如今身陷其中,而他对机关亦不甚了解,自然不敢怠慢,只得一步步后退。 后退归后退,他亦知道铁墙逼他后退必有后招,所以他的注意力大多数放在后心。果然,铁墙加快速度的同时,身后飞出无数铁锥,密密麻麻,来势凶猛。他抽出腰间长剑,一阵格挡,手臂却还是被铁锥划了一下,划破了崭新的衣裳,划破了衣裳遮挡的皮肤。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笑声,如银铃般,动听得很。袁十三有些愤怒,见来者是玉如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何必借用机关来破坏了名声。” 他这话自有他的道理。名声,之于江湖人而言是极其重要的。袁十三名头颇响,玉如颜若是杀了他,便会立刻名声大震。若是靠九重机关杀了他,便会大打折扣,兴许还会背上诡计多端的骂名。 玉如颜完全不吃袁十三那一套,脸上一直挂着微笑,见他捂着受伤的手臂,故作讶然,道:“哎呀,你好像受伤了。” 袁十三微微皱眉,道:“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少在我面前虚情假意。” 玉如颜道:“既然如此,跟我走吧。”说着转身欲走。 “去哪里?” “自然是去个适合施展拳脚的地方。”玉如颜回头上下打量着袁十三,眨眼道:“难不成你很喜欢这里?” 袁十三微一沉吟,道:“你最好别耍花样!” 玉如颜道:“你可要小心了,我是一定会耍花样的。” 袁十三活动活动受伤的手臂,心里一宽。伤是皮外伤,并不影响他出拳出掌。 玉如颜也不说话,径直往前走,挡在她前面的铁墙似是长了眼睛一般,她走到哪里,铁墙便自行移动,走过了,便自行合上。 吃了一次亏,袁十三不敢掉以轻心。方才与玉清秋切磋,他虽猜测玉清秋身上有内伤,却没有得到证实。如今,他完全有理由相信玉清秋是故意招招留情,制造出有伤的假象,想让他放松警惕,然后趁机除掉他。再加上突然出现的玉如颜,他觉得更加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否则,极有可能栽跟头,极有可能死在九重机关内。 很快,玉如颜带着他走出来铁墙阵。 眼前是一片丛林,有些薄雾,看起来像是披着轻纱的姑娘,带着一丝丝神秘,带着一点点诡异。 “沼泽林!”袁十三没有再往前走,使劲捏着剑柄,眉毛竖起,满脸怒容。 他知道沼泽林是滕玉阁的一处极其阴凉的地方,很久以前它只是一片无人问津的沼泽林。可是,现如今已然被玉清秋融入了九重机关内,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西北滕玉阁,在莫城外东边六十几里处,地势较矮,不如西北绝大多数地方那样干燥,这些都得归功于这片隐藏在丛林里的沼泽。 “不错,就是沼泽林。”玉如颜微笑着回答,显得十分泰然自若。她之所以带袁十三来这里,便是仗着轻功好。这里只有树能够落脚,树的下面全是沼泽。哎,不愧是鬼斧神工的大自然。 袁十三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怕的就是玉清秋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偷袭。确定四周无人后,他稍微吐了口气,道:“你们想我死在这里,我偏不如你们的意。”说着转身欲走,打算离开这个鬼地方。当初他还在滕玉阁的时候便很讨厌这个阴气森森的沼泽林,如今亦然。他一刻也不想呆着这里,只想要离开。 玉如颜一如既往的笑着,眼见着袁十三消失在眼前也不去追赶。片刻后,袁十三竟然退了回来,且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白若轩手中长剑已然出鞘,斜横在胸前,做守势。她面无表情,俨然一副对敌的姿态,垂在一侧的左手却正在淌血。 袁十三冷冷一笑,道:“想不到还有帮手。呵,不过好像不怎么管用。” 见白若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受伤,玉如颜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如常,笑道:“这样不好吗?证明我们不敢怠慢,算是看得起你这个绝命十三剑。” 袁十三笑了笑,道:“这位不知名的小兄弟能够接下我九招,且能逼我退回来,却不知玉清秋的关门弟子能够接的住我几招!”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轻飘飘一挥,人已经跃上半空,伸手一引,一道淡黄色的剑气陡然而出,直朝玉如颜打去。玉如颜不敢硬接,施展轻功躲避,手中银针如密雨般射向袁十三,趁袁十三还在躲避,她连忙奔至白若轩身边,问道:“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我没事。”白若轩神色坚定,已经做好随时攻击和准备。她就埋伏在玉如颜她们来时的路上,见到袁十三,想都没想便出手偷袭,也正是因为偷袭,她才受的伤。 正面交锋时,她也意识到跟前辈高手之间的差距,能够挡住袁十三九招绝杀已经用了她七成的功力,最后是倾尽全力才将他逼回了沼泽林。 当初玉清秋只说要借助九重机关来除掉袁十三,可是,九重机关也不是完全派得上用场的,有些地方需要人操控,有些地方根本就只是起囚牢作用,要想杀了袁十三,必须接近他,所以,玉如颜想到了这个沼泽林。她和玉如颜轻功都不错,在这里既能约束内家功夫极佳的袁十三,又能方便她们藏匿,是个不二选择。 白若轩瞪着袁十三的一举一动,轻声道:“他很厉害,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办?” 玉如颜咬了咬嘴唇,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了他!”说着手一挥,一颗钢珠打在不远处的石柱上,周围的假山立刻动了起来,将袁十三包围,将他送到了离沼泽林最近的地方。 见是好时机,白若轩飞快冲出,将其他地方的通道门全部关闭,如此,她们断了袁十三的退路,也断了自己的退路。 玉如颜见状,大声道:“好!我们便与他斗个你死我活!” 白若轩看了看天,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帮你杀了他,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够拿到锁魂剑的机会。” 玉如颜道:“那把剑对你很重要?” 白若轩道:“很重要。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脱掉外衫,撕开一块布,将受伤的手臂裹住,用牙齿咬住打结,再动了动手臂,看着玉如颜道:“一定要杀了他,我们可以的!”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瑞朝惜始终是坐不住的,因为她的眼皮一直在跳。 “嫂嫂,你真的要去呀?”玉玲珑拉着瑞朝惜的袖子,脸上也写满了担心。 瑞朝惜道:“我心里总是担心她,再等下去我会发疯的。” 玉玲珑眼珠子一转,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我刚才听娘说她跟我爹要出去,好像是滕玉阁在莫城的几个重要据点出了麻烦,他们要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如果嫂嫂一定要出去,就等我爹娘出去了以后,到时候我陪你去。” “哼,大姐真没义气,我也要去滕玉阁,我要去帮姑姑!”玉沐风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肩膀上还挂着小花。 “我也要去。”玉嫣然就站在玉沐风身后,手臂上缠着条竹青色的小蛇,想来便是去通知玉如颜的那条青蛇。 瑞朝惜自然是欢喜的,她感激地看着玉氏三姐弟,道:“谢谢你们。” 玉嫣然道:“怎么说那姓白的也是个好人,我们玉家不会让好人出事的。” 玉沐风笑道:“对呀!我们玉家跟滕玉阁本来就可以说是一脉相承,滕玉阁有难,玉家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嘿嘿,爹娘不是也要去帮忙对付那些坏人吗?我们若是能够帮上姑姑的忙,娘亲一定不会责罚我们的。” 玉玲珑瞪着玉沐风,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上,正色道:“你懂什么!”抬头看着玉嫣然,道:“然儿,你和沐风待在家里,不许乱跑!” “不要!”玉沐风大叫出声,一张脸跟苦瓜似的,又青又皱。 玉嫣然道:“姐,为什么我不能去?就让沐风留在家里,我们三个去,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量,而且我可是懂机关术数的,九重机关我还真想见识见识呢。” 玉玲珑想了想,觉得还真的应该带上这个平时喜欢研究机关术数的妹妹,于是她恐吓玉沐风,让他不敢出声,然后成功带走了玉嫣然。 莫城内乱了。大白天的城东火光冲天,且还传来刀剑相交的刺耳声音。 玉鹏山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突然,他大手一挥,身后一众人齐刷刷冲入场中。场内打架的是不明人士与滕玉阁的人,他们帮的当然是滕玉阁。 如玉沐风所言,他们玉家与滕玉阁本来就算是一脉相承,第一任阁主是他们玉家的人,现在的阁主还是他们玉家的人,滕玉阁除了乱子,他们自然是要帮忙的,而且是义不容辞。 不日前,他们便已经察觉到莫城有许多的不对劲,突然多出来的人,偶尔发生的命案。莫城发生的几桩命案,死的均是黄花闺女,且还是被人极其恶劣的手法蹂躏致死。玉鹏山听到这些消息后十分愤怒,他去查,居然让他找出了多年前为祸江湖的采花大盗章程。他本想杀了章程,为江湖除害,章程却为了保命说出了许多能够解答他心中疑问的话。最后,他只是废了章程的武功,挑断了他的手筋,算是履行承诺,留了他一条命。 章程告诉他滕玉阁要易主了,那个许多年前被逐出师门的袁十三要回来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袁十三找回了许多以前结交的江湖朋友,以滕玉阁有不传秘法相诱,要求他们帮助他,若是他能够拿下阁主之位便将不传秘法双手奉上,若是不能拿下,那便毁了滕玉阁,自行去找,谁先到谁要。 现如今,莫城三处据点均被纵火,想来那些人都不想不传秘法被分享,都想选择后者,自行去找。 这是玉鹏山的猜测。然而,此刻他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他抓住了看起来很像头目的一个彪形大汉,大汉此时已经被他揍得满脸红肿,叫道:“玉大侠,手下留情!” 玉鹏山冷哼一声,揪着他的衣领,道:“雷老二,你们烧了滕玉阁的产业,就不怕他们援兵赶到弄死你们?” 雷老二本是隔壁涪城的一方霸主,雷氏三兄弟,人品好武功好的两个都英年早逝了,如今便只剩下他。他也是一个不愿安于现状的人,他想要雷家振作起来,想要证明没有哥哥弟弟他也能将雷家发扬光大。刚好有人告诉他滕玉阁有不传秘法,得到它,想称霸一方便是犹如反掌。起初他是不愿意的,滕玉阁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低,一般人绝对不敢动。可是后来别人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在奋斗,还有许多帮手会陆续赶到,而且他们胜算很大,如此,他才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莫城,担任了先头部队。 “怕,怕,玉大侠,我这就回我的涪城,请你大人大量,放了我。”本来以为稳操胜券,却还是跌了跟头。他打不过玉鹏山,也没想过要反抗,只得认命。 玉鹏山道:“你们为何要烧了滕玉阁的产业?” 雷老二道:“他们说再等下去不是办法,说不定袁十三会独吞了不传秘法,便决议杀入滕玉阁,不传秘法归谁,全凭个人本事。” “蠢货!”玉鹏山一巴掌甩在雷老二脸上,道:“一群蠢货,你们都被袁十三给利用了!” 雷老二捂着脸,疼的要命却不敢吱声,怯生生地问了句为什么。 玉鹏山瞪眼道:“也只有你们这些草包相信他。滕玉阁确实有不传秘法无暇神功,却早在十几年前便被袁十三抢了去。呵,夺秘法是假,骗你们帮他造势帮他攻击滕玉阁才是真。” 雷老二愣了愣,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玉鹏山反手又是一巴掌,喝道:“还不快去把那些往滕玉阁赶的人给追回来!” 雷老二立马翻身爬起来,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喃喃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沼泽林有很大的雾气,白茫茫的,好像永远都不会消散。 白若轩身上已经多处挂彩,右手衣袖只剩下半截,露出来的半截手臂有三条深可见骨的爪印。这些当然是袁十三的杰作,他一副肉掌便可当做兵刃,当他徒手抓去手臂上血肉的时候,白若轩竟然感觉不到疼痛,她只觉得恐怖。是的,袁十三虽然也受了些伤,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皮外伤。她与玉如颜倾尽全力,却只能让袁十三受些皮外伤。 玉如颜好些,甚至没有没有掉下一滴血。按照袁十三的说法,便是玉如颜是玉清秋的关门弟子,他不愿意伤害她。所以,他将所有的愤怒,怨恨,通通发泄在了白若轩身上。如此,白若轩受到了有生以来最残酷的肉体打击。 此刻,她躲在一颗树干之上,浓密的树叶遮挡着她,加上薄雾,应该是很难被发现。她需要休息一会儿,她很累,伤口也很痛。 突然,一道红影从天而降,砸在她身上,然后,她们双双朝沼泽地落去。 袁十三站在树梢,捂着腰间的手已然被鲜血染红,冷冷道:“我本不想伤你,你却发了狠要杀我,找死!” 玉如颜嘴角鲜血直冒,看着白若轩,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白若轩咬了咬牙,凌空一个翻身,抱住玉如颜,用尽身上的力气朝一个大树撞去。 袁十三被玉如颜刺中一剑,大为恼怒,自然起了杀心。可当白若轩抱着玉如颜去撞树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立刻冲过去把她们揪起来,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一样。到了沼泽林的边缘,他又向丢垃圾一样把她们丢在了一起,自然是将玉如颜丢在了白若轩身上。他不想她们死,她们还有用,因为玉清秋还没有出现。 白若轩意识开始模糊,却还是下意识地探了探玉如颜的鼻息,感觉到还有呼吸,她欣慰的笑了笑。袁十三救了她们,也就证明她赌赢了。她故意抱着玉如颜去死,就是笃定袁十三不想杀了玉如颜,赌一赌,她们便活了下来。 袁十三突然仰天大笑,叫道:“师妹,你看到了吗?我的武功真的比十几年前高了很多,我一定能够杀了霍焱,哈哈哈,你出来啊,出来求我,求我别杀了你的心上人。”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亢奋,可是,他也已经热泪盈眶。他是真的爱着玉清秋,只不过玉清秋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玉清秋的心不大,早已被霍焱填满,没有他袁十三的一丁点位置,一丁点也没有。所以,他要杀了霍焱。 事实上,什么武功,什么阁主,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只在乎玉清秋。可是玉清秋说他只看中武功,看中地位,看中什么名利。这些,要如何解释清楚?如果说偷学不传秘法,努力修炼武功,是想要打赢霍焱让玉清秋重新认识他,她会信吗。如果说想要杀掉霍焱是因为妒忌而不是名利,她会信吗。如果说设计让外人毁掉滕玉阁是为了玉清秋一句话,她会信吗。玉清秋曾经说过,若是可以,她愿意毁掉滕玉阁,隐居深山,不再出世。这些,袁十三从来都没有忘记。 与此同时,玉清秋已然被一群闯入滕玉阁的武林人士团团围住,与她背靠背的,是被她支走的霍焱。 玉清秋没有说过任何话,霍焱也不问。因为,这样的时刻并不是讨论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刻。 霍焱看着这些或相识或陌生的面孔,开口道:“你们闯入滕玉阁,便是为了莫须有的不传秘法?” “不错!识相的就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他刚说完话,便被人打了一巴掌。 霍焱拉住还欲动手的玉清秋,问道:“我是谁?”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是谁?”谁字还未吐全,便有一人打了他一巴掌,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南火门前任掌舵人,霍门主。” 霍焱点点头,道:“既然知道,为何还不速速离开?” “这是西北,也轮不到你们南火门来管。” “对对对,管她天王老子,找到不传秘法要紧。” 这些武林人士多数是不认识霍焱的,认识她的都没有说话,态度还算恭敬。方才说话之人曾经受过霍焱的恩,他微微叹息,朝着霍焱抱了抱拳,道:“霍女侠,想来在下与不传秘法无缘,这便告辞。” 霍焱笑了笑,道:“知恩图报,甚好。” 那人走了后,跟着也有几人碍于颜面离开。但是,在他们走后的一盏茶功夫之内,竟然陆续多出了二百余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在意料之外,尽管滕玉阁做足了准备,却还是被人强行攻入。玉清秋此刻不担心霍焱,她担心正在与袁十三战斗的玉如颜二人,哪里还愿意多待片刻,开口道:“你们要不传秘法,自己去找,但是你们用火药毁我九重机关,定要你们血债血偿,恕不奉陪。” 第70章 第七十章 瑞朝惜一直都心神不宁,在由莫城到滕玉阁的途中,她的眼皮还是一直在跳。看着不远处的滕玉阁牌坊,她马鞭挥得很勤,恨不得立刻马上飞到白若轩身边,见到她一如既往的笑容。 牌坊还是以往的牌坊,高高耸立,滕玉阁三个漆黑的大字还是深深陷入石碑中,龙飞凤舞。 往里走就是另外一番景象,瓦片满地,碎石粉末四处散落,有些地方冒着烟,有些地方还有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的味道。 瑞朝惜心里一沉,快步往里走,不分东南西北,抓到一个正在扑火的人便问白若轩在哪里。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玉玲珑与玉嫣然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担忧。玉玲珑拉住瑞朝惜,宽慰道:“没事的,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玉嫣然道:“我们往人少的地方去找。” 玉玲珑道:“为什么?” 玉嫣然道:“姑姑喜欢清静,一定不会待在人多的地方。” 人越少的地方越显得凄凉。她们没有找到白若轩,却找到了秦煜。秦煜像只无头苍蝇般,东飞西撞,看起来有几分急躁。 瑞朝惜像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拉住她便问有没有消息。秦煜竟然也懂她问的消息是什么消息,摇头道:“这里很奇怪,我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瑞朝惜道:“为什么?” 秦煜道:“想来是机关。” 瑞朝惜道:“方才那边硫磺味很浓,机关不是被炸了吗?” 秦煜道:“九重机关,他们炸的是进滕玉阁偏门的路。” 瑞朝惜道:“他们怎么知道滕玉阁的偏门在那边?” 一旁的玉玲珑开口道:“袁十三以前是滕玉阁的人,对滕玉阁很了解。” 玉嫣然道:“若是他有地图,去哪里都轻而易举的。” 秦煜道:“有许多人闯入滕玉阁,要找什么不传秘法,师父与清秋姑姑正在那边处理。”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飘然而至,不理正在说话的四人,径直朝不远处的道路走去。瑞朝惜连忙跟上,心却一阵阵地发凉。 玉清秋走得非常快,瑞朝惜用上轻功才勉强追上,穿过很长的一条道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大片丛林。薄雾重重,凉气阵阵。 拐过假山,瑞朝惜便愣在了原地,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下一秒,她发疯似得冲向袁十三,却被袁十三抓住了手掌,跟着用力一推,她便摔倒在地。 袁十三看都不看她一眼,问玉清秋道:“怎么样?你的弟子你的门人,一个也打不赢我,联手都不行。” 玉清秋不说话,走到玉如颜她们躺着的地方,扶起躺在白若轩身上的玉如颜,见她没事,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伸手去扶白若轩。 白若轩可以说是全身是伤,可是她还是在笑,她一直都醒着,看着天,想着瑞朝惜。此时她笑着,眼神停留在跪坐在她身前的瑞朝惜身上。片刻后,她挨了由出生到现在的第一记耳光。瑞朝惜打的,打的很重,她的脸上很快便起了掌印。 可是瑞朝惜哭了,哭得很伤心,她抱着白若轩,失声痛哭。白若轩咬了咬干裂的嘴唇,艰难的伸出手,握着瑞朝惜冰冷的手掌,食指动了动,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像是安慰,亦像是在赔罪,在乞求原谅。 玉清秋有些动容,迅速封了白若轩几处大穴,喂她吃了几颗药丸,然后扶玉如颜站起身来,将她交给赶过来的秦煜,看着袁十三,冷声道:“她还只是个孩子,你也下得了手。” 袁十三不以为然道:“孩子?哈哈哈,那不是她妻子么?哪有孩子娶妻的。” 玉清秋道:“我知道你想杀了霍焱。我带你去找她。” 袁十三笑道:“你又在骗我。” 玉清秋道:“霍焱就在滕玉阁,见与不见,随你。” 袁十三道:“好啊。不过,你得先把滕玉阁阁主信物交给我,我要当阁主。” 玉清秋道:“休想。” 袁十三道:“想来我带来的人都已经进了滕玉阁了,你迟早都是要给我的。” 玉清秋道:“袁十三,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袁十三道:“不错,我就是个疯子,我要毁了滕玉阁,毁了霍焱,毁了我自己。可是师妹,我唯独不想伤害你。你看看,你的弟子我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就算她刺了我一剑,我也只是给了她一掌,且不至于丧命。” 玉清秋道:“如此,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袁十三道:“那倒不必。” 玉清秋道:“走吧,去见霍焱。你要打,我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不过你若伤了她,我会加倍还给你的。” 袁十三拳头紧握,忍住怒气,道:“我若杀了她呢。” 玉清秋道:“我便陪着她。” 袁十三一拳打在一旁的假山上,假山顿时四分五裂,而他的拳头同样渗出了鲜血。他双眼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你们都去死!” 一语未毕,他血淋淋的拳头挥出,竟然攻向躺在不远处的白若轩。 瑞朝惜死死的抱着白若轩,却没有想过要反抗。她想,让他打我一拳,我便能陪着她一起痛了。 可是,期待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她转过头,便看见了霍焱。 霍焱单手接住袁十三的拳头,云淡风轻地道:“袁十三,好久不见。” 白若轩睡了三天,醒来的时候只有瑞朝惜陪在她身边。她觉得喉咙很干,吞了两口唾沫,开口叫了声瑞朝惜的名字。 瑞朝惜没有说话,放开她的手,去倒了杯水喂她喝下。 白若轩喝完水又叫她的名字,瑞朝惜还是不答。直到叫到第三十八次的时候,她终于站起身来,不耐烦道:“你烦不烦呐,我又没死,你叫魂啊!” 白若轩笑了笑,道:“我叫我的妻子。” 瑞朝惜眉头一皱,立刻背过身子,捂着嘴,任眼泪肆意的流。这三天怎么过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很痛苦,很绝望。 白若轩昏倒之前对她说了三个字,带我走。她听了,也真的带她走了。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民宅,租的,里面只有一条狗和一个瞎了眼的老太太。 她知道白若轩不愿留在滕玉阁的原因,所以她自己亲自动手,帮白若轩包扎伤口,照顾高烧不醒的白若轩,日日担惊受怕,不敢睡觉,不敢走得太远,就连熬药也搬到了房门前。如今白若轩终于醒来,一如既往叫着她的名字,她很开心,以至于控制不住眼泪。 白若轩看着瑞朝惜微微抖动的肩膀,知道她在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沉默着,强行下床,从后面抱着她,轻声道:“对不起,原谅我。” 感觉到瑞朝惜的挣扎,她强行收紧手臂,却导致身上的伤口爆裂,止住的血复又染红了绷带,染红了中衣。 “白若轩,放开我。”瑞朝惜不再动,感觉到脖颈处温热的呼吸,心却很痛。 白若轩忍住疼痛,道:“原谅我。” “不!”瑞朝惜眼泪再次流出,大声吼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不!” 脖颈处有些湿润,瑞朝惜知道白若轩在哭,可她绝对不想原谅白若轩再一次的自作主张,害得自己差点死掉,害得她担惊受怕。所以,她沉默着,任由白若轩抱着她,无声的落泪。 时间过得很快,本来将近黄昏,如今已然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对面居住的老太太是个瞎子,所以她不需要灯。瑞朝惜眼前一片漆黑,眼泪流干了,白若轩却还是抱着她,怎么也不放手。 终于,白若轩亦再一次昏倒换来了冷战结束。 玉如颜找来这间小屋的时候已然是七日后。她带着玉氏三姐弟,拉了一大车营养补品。 在外人面前,瑞朝惜还是那么的侃侃而谈,优雅大方,举手投足没有给人带来半点不适,看起来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白若轩裹着被子躺着床上,含笑听着几人说话,心里却在苦思如何哄回瑞朝惜。 瑞朝惜这次是铁了心不愿意原谅她,除了应有了照顾,她很少听到瑞朝惜说话。吃饭的时候说声起来吃饭,睡觉的时候说声我要熄灯了,帮他清理伤口换药的时候则是一声不吭。这段时间,瑞朝惜跟那位瞎眼太太说的话最多,其次便是那只叫做小黄的狗,白若轩的话,一天不超过十句。 今日玉如颜的到来,是这段时间以来瑞朝惜说话最多的一次。 玉如颜拉着瑞朝惜的手,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白若轩,道:“都卧床不起了,还死要面子不肯看医生?” 瑞朝惜嫌弃的看了白若轩一眼,道:“管她呢,死要面子活受罪。” 玉如颜道:“姐姐,回滕玉阁吧。” 瑞朝惜摇了摇头,道:“不了,等她伤好了我们便要离开西北。” 玉如颜皱了皱眉,道:“霍姑姑已然将袁十三关入了水牢,走之前要不要进去报仇。师父说了,袁十三是死是活交由瑞姐夫抉择。” 瑞朝惜道:“死了太便宜他了,挑了他的手筋脚筋,关他一辈子,关死他。”说完眼神扫向白若轩,皮笑肉不笑地道:“相公,你说是不是?” 白若轩缩了缩脖子,哪里还敢有异议,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 话音刚落,玉沐风大声叫道:“哎哟,又是个怕媳妇儿的。” 此言一出,惹来哄堂大笑,就连瑞朝惜也忍不住抿嘴偷笑。白若轩见她笑了,顿时觉得所有的伤痛都算不了什么,心里是满满的爱意。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玉如颜说白若轩好面子,这是瑞朝惜说给她听的。她知道白若轩之所以不愿呆在滕玉阁养伤是害怕身份暴露,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里虽是江湖,可没有不透风的墙,白若轩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傻到主动告诉别人她是女的。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愿意无条件相信谁的。 所以,说白若轩全身是伤不好看,影响她玉树临风的形象,完全是瑞朝惜随口杜撰的。不过,玉如颜和玉氏姐弟都信了。 那一天他们都看到了,白若轩真的是全身带血,确实不怎么好看。瑞朝惜背着她走出滕玉阁的时候,他们都有些不明所以,瑞朝惜执意要走,他们怎么也拦不住。 白若轩将被子往上拉,遮住眼睛以下的所有部位,然后侧头看着笑得很欢乐的几个人,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瑞朝惜上前帮她掖了掖被子,站起身,对屋里的其他人道:“我们出去说话,让她休息。” 玉如颜点点头,带着玉氏姐弟走了出去。瑞朝惜刚迈开一步,衣袖便被扯住,她侧头,见白若轩对着她笑,不禁有些心软。 “别走太远。”白若轩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比平时好很多,却还是有些虚弱。她身上的伤真的很重,虽没受内伤,外伤却触目惊心。单是手臂上深可见骨的指印和被挖去的肉,便足以让瑞朝惜心疼得大哭一场。 经过短时间的恢复,能够如常的吃饭睡觉,还能开口闭口哄她,想让她原谅,已经让瑞朝惜觉得十分欣慰。 她看着白若轩发亮的眼睛,沉默着,却还是不愿意开口跟她说话,拨开她的手放进被窝,站起身就走,脚步很快,因为她感觉到一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她怕会心软,怕不坚持原则这么轻易饶了白若轩后,白若轩会再次自作主张。 屋里有一束泛白的阳光,照在窗台下的长桌上。细微的灰尘在白光中肆意飞扬,尽情飘荡。 白若轩看着那束光,听着客厅时强时弱的交谈声,眼皮开始变得很重,直到那束光越来越小,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瑞朝惜很固执己见,却也很听话。白若轩不要她走远,她口头上没有答应,却还是选择了客厅,隔了一道门一道帘。 那日她急于帮白若轩包扎伤口,匆匆忙忙的走,错过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此时,她与玉如颜含笑不语,正听着玉沐风绘声绘色的描述那日他的所见所闻。他手舞足蹈地说着,甚至还模仿霍焱如何制服袁十三的绝杀招式,只是学得不像,看起来有些滑稽。 在他口中,瑞朝惜知道了霍焱是如何打败袁十三,知道了袁十三宁死不屈被强行关入水牢,知道了滕玉阁的水牢是只许关进不许放出的,若要出去,除非死。 “小姨说,袁十三,你知不知道为何你的武功不及我?想必你也知道,武学的成就与天资有关。但是,天资聪颖的人未必便是武学大家。武功不是用来杀人的,学好了武功,便要救人,你的妒忌心太深,怨念太重,且没有一颗平常心,若是让你称霸武林,武林怕是不会太平。我要废了你的武功,就算是为死在九重机关内的武林同道报仇。”玉沐风学着霍焱的口气,负着手,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玉玲珑一拳敲在他头顶,道:“你偷偷跟我们去滕玉阁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滚回去好好儿坐着。” 玉沐风揉着头,满脸不情愿的走到玉嫣然身边,躲在她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玉嫣然不管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和瓷瓶递给瑞朝惜,道:“嫂嫂,这是我们家独创的金疮药,你留着。” 瑞朝惜将瓷瓶握在手心。道:“谢谢你。嫣然。” 玉嫣然道:“这没什么,白大哥也救过我的。” 瑞朝惜笑了笑,垂着眼帘,不再说话。看着瓷瓶,她想起了白若轩身上的伤,心里自然难受,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玉如颜见她如此,心中明了,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瑞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瑞朝惜强颜欢笑道:“但愿如此。” 玉玲珑道:“嫂嫂,白大哥那么爱你,绝对不舍得让你整日整夜的服侍她,所以她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如常,你就放心吧。” 话虽如此,事实却让人心寒。 送走玉如颜他们,瑞朝惜照例熬好药端入房内,见白若轩睡着了便叫她起来,叫了几声不见答应,她立刻便紧张害怕了起来。每一次她叫白若轩,白若轩都会很快答应,即使睡着了,多叫两声她便会醒来。可是现在,拍白若轩的脸,捏她身上的肉,都不见她醒来。 她颤抖着手去把脉,学着白若轩教她的那样,尽量心平气和。脉象如常,神色如常,呼吸如常,就是沉睡不醒,白若羽便是如此。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瑞朝惜保持着把脉的动作,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她就这样坐在床沿,直到天明。 不能没有希望,这是白若轩经常说的话。现如今,瑞朝惜有希望。她希望白若轩只是短暂地睡着,希望她醒来,所以她等了三天。 第三天天刚亮,她便将白若轩背上了一辆马车,带她回安华山。 她没有哭,走的时候甚至还笑着跟瞎太太告别。她还有希望,安华山,玉孤散人,白若轩的师父。 一路上,她都握着白若轩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有一丝宽慰。有体温,便证明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上山的路真的不好走。她背着白若轩,额头渗着密汗,咬着牙,一路向前。 半山腰的凉亭前,玉孤散人迎风而立,他看着朝他走来的人,不禁微微叹息。见瑞朝惜欲跪,手中浮尘一挥,瑞朝惜便没跪成。 “不必多礼,她还能醒的。”玉孤散人抱起白若轩,微微笑了笑,道:“走了这么久的山路,累不累?” 瑞朝惜摇了摇头,内心却是止不住的狂喜。她还能醒的,这五个字一直在她脑海里打转,仿佛除了这五个字,其他任何字都与她无关。 玉孤散人道:“我早料到轩儿有此一劫,她下山之前我便给她服下了大还丹。你们在山下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之所以不来帮你,是想看看你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如今看来,我也是多虑了。” 还是后山的林间,还是以往那般清幽。只是,林间多了个小木屋。 木屋是玉孤散人亲手搭建的,给白青和白若羽住。此刻,瑞朝惜也在里面。她看着床榻上躺着的两个人,心里难受得很。白青就站在她身旁,精神较之刚上山之时好很多,她侧头看着瑞朝惜,开口道:“郡主,轩儿怎地伤得这般重?” 瑞朝惜余怒未消,道:“她自找的。” 白青道:“在滕玉阁的事情不顺利?” 瑞朝惜道:“顺利啊,锁魂剑借到了,已然交给师父辨明真伪。” 白青点点头,道:“郡主,在你们下山的第七日,羽儿曾经醒转过。” “真的?”瑞朝惜显然有些惊讶,问道:“那怎么又睡过去了?” 白青微微叹息,道:“道长说那一魄极不稳定,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在羽儿未沉睡之前,他给羽儿吃了颗大还丹,说是等你们回来自然有法子让她再次醒来。” 大还丹,方才在山下的时候她从玉孤散人口中听说过,至于有什么用途,她一无所知。玉孤散人是世外高人,懂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瑞朝惜相信他能够让白若轩醒过来。她不再说话,看着床榻上的人,等着玉孤散人。 夜幕降临,玉孤散人终于进屋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麻袋,破破旧旧的,看起来有些年份。他让白青在屋外守着,避免外人打扰,让瑞朝惜留在屋内,帮他打下手。 白青二话不说便出去守着,瑞朝惜同样一声不吭地看着玉孤散人,等着他发号施令。 麻袋里是毛笔,红色的毛笔。玉孤散人叫瑞朝惜脱掉白若轩姐妹俩的鞋袜,而后他将毛笔摆在她们的脚边,笔尖对着她们的脚底板。摆在脚边的毛笔均是小号的,玉孤散人手中的毛笔却是大号,他割破手腕放了一小碗血,沾着血在白若轩姐妹俩的脚底板画符,鲜红的血液逐渐形成怪异的图案,血液竟然不流淌,像油漆一般粘在脚底板上。 瑞朝惜看着觉得新奇,不禁有些发愣。她从来都不信鬼神一说,可是她现在宁愿相信。 玉孤散人从腰间抽出四根一尺来长的棍子,在白若轩姐妹俩头顶架了一个井字,然后摊开她们的手掌,在她们手心画符,他一面画一面道:“开右边的窗,其余的门窗全部关闭。” 瑞朝惜连忙照做。 玉孤散人画完符,毛笔上的血液一丝不剩,笔尖白如纸张,就像新的一样。而碗里的血,也是一滴不剩,碗也像是刚刚洗涤过一般。瑞朝惜再去看他刚刚划破的手腕,见没有留下伤口,不禁惊讶地捂住了嘴。看着玉孤散人高瘦的背影,瑞朝惜有种他是神仙的错觉。 屋内烛火微黄,随风摇荡。 玉孤散人手中浮尘一挥,袖中立刻飞出许多黄色的符纸,它们贴在屋内各个角落,显得格外耀眼。片刻后,他让瑞朝惜站在他身边,贴了一张符纸在她的后背,道:“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瑞朝惜咬了咬嘴唇,而后点了点头。 玉孤散人笑了笑,随即将浮尘搭在左手,左手捏着手诀,嘴里喃喃而语,全部都是瑞朝惜听不懂的,就像是在念经。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玉孤散人的所作所为,让瑞朝惜目瞪口呆。同时,她亦很开心。这样的能力虽然怪异,但能够让白若轩醒过来,她一点都不怕。 窗外竹林传来簌簌的声音,有些吓人。 白青手中捏着玉孤散人给她的两道符纸,眼神一直停留在黑漆漆的竹林前。片刻后,空中漂浮着许多一团团的东西,红色的居多,却只有两团是白色的。红色的形状各不一样,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围着白色的云状物体,不停地打转,像是围攻,像是饿狼盯着食物。 突然,一道道黄色的符纸自窗内飞出,打在红色物体上,与此同时,白色云状物迅速飞起,飞进屋内,围着白若轩姐妹俩打转。 瑞朝惜捂着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咬了咬大拇指,却感觉到了疼痛。她眼睛瞪得很大,心跳很快,快得就好像要跳出胸腔。 窗户外飞来许多红色的物体,有些恐怖,瑞朝惜甚至听到了一丝怪异的吼叫。她看着玉孤散人抽出白若轩用惨痛代价换来的锁魂剑,举在半空,横在榻前,那些红色物体便也停在半空,仿佛定格了一般,不再动作。 玉孤散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伸出空着的手摸了摸白色的物体,道:“魂兮,归来。” 只眨眼功夫,两团白色物体几乎同时进入了白若轩姐妹的身体,片刻后,瑞朝惜看见白若轩的手指动了动,知道她醒了,眼泪不自禁汩汩而下。 玉孤散人拂尘一挥,那些摆在白若轩姐妹脚边的毛笔便飞回了布带,而那些红色物体迅速被锁魂剑吸收,剑发出红色的光芒,剑柄上的红宝石,格外地刺眼。 山林环境很好,清风徐徐,落叶飘飘。 瑞朝惜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缓步走进木屋,至榻前,放下要碗,扶起白若轩,见她抿嘴傻笑,不禁撇了撇嘴。 这是白若轩醒来的第三日,人醒了,伤还在,她还是得照顾。 “不准动!”白若轩刚想抬手去摸瑞朝惜的脸,立刻被喝止。 “嗯,我不动。” 瑞朝惜瞪了她一眼,空出的手端起药碗,凑近白若轩嘴边,冷声道:“张嘴,喝药。” 白若轩不吭声,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苦药,眉头都没皱一下。 就不怕苦而言,瑞朝惜很佩服她。若是换成她,要一日喝三大碗苦药,恐怕早已发脾气摔碗了。 “不要走,可不可以?”白若轩靠在瑞朝惜怀里,不敢动,静静地靠着,低低的说着。 瑞朝惜心中一酸,咬着下唇不说话,手臂却环上了白若轩的腰,轻轻的,生怕碰到正在愈合的伤口。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半晌,道:“若轩,快点好起来。” “好。” “别以为答应这么爽快我就会原谅你。”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白若轩握住瑞朝惜递过去的手,轻声道:“锁魂剑是不能借给外人的。我们运气好,刚好碰上袁十三回来找麻烦,刚好玉阁主想要杀了袁十三而无能为力。玉阁主答应借锁魂剑给我,条件便是帮助颜姑娘杀了袁十三。所有的一切我们都计划好了,送你去玉家,是找到你的时候决定的。玉家很安全,我想着有玉氏姐弟陪着你,你也不会太闷。我们计划好了所有的一切,却无法估量袁十三的武功。他真的很强,我与他第一次交手便败了,他的剑很快,以至于我不敢和他比剑。他很自大,我利用他这一点要他和我比试拳脚,手臂上的肉就是这么被挖去的。不过,也就在那个时候,颜姑娘刺了袁十三一剑……” “别说了,我不要听。”瑞朝惜冷声打断,眼泪却掉了下来。 白若轩笑了笑,道:“我还活着,会好起来的。” 瑞朝惜哽咽道:“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白若轩冷声道:“无论如何,一切等我好起来再说。你不可以孤身下山,绝对不可以。” 瑞朝惜道:“你的伤至少要修养三个月,可师父的术法只能维持九个月,我已决定和白青姐姐前去寻找绝魂刀。” “不行!” 瑞朝惜低头看着她,道:“我会回雍都找父王,借用王府的力量寻找绝魂刀,你放心吧。” 白若轩挣扎着坐起身来,眼神很坚定,缓缓地道:“你若下山,我死也会跟着你。” 瑞朝惜心中难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的,玉孤散人确实很有能力,会有许多常人不会的东西,懂许多难懂的道理。他救醒了白若轩姐妹,却也缩短了找到绝魂刀的时间。本来有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只剩下九个月,若是等白若轩养好伤,那便又要缩短三个月。时间这样紧迫,她们连绝魂刀在哪里都不知道。若是九个月内找不到绝魂刀,白若轩姐妹便又要沉睡,什么时候醒来,取决于什么时候找到绝魂刀,且还要冒着醒不过来的风险。瑞朝惜不想那样,所以想要提前下山,争取早日找到。可是,白若轩不许,怎么办? “郡主,我会尽快好起来,等我一起。”白若轩拉着瑞朝惜的手,感觉到她手心冰凉凉的,不禁有些心疼。 瑞朝惜沉默良久,道:“好吧,我去问问师父可不可以让你快些好起来。” 白若轩道:“不用去了。” “为什么?” 白若轩笑了笑,道:“师父来了啊。” 瑞朝惜侧头,刚好看见玉孤散人踏进房门的一条腿。 玉孤散人长须垂胸,一头银发,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缓步走近床榻,缕着胡须,笑道:“你们很想快些下山?” 瑞朝惜道:“师父,我们已没有太多的时间。” 玉孤散人道:“你不是已经飞鸽传书回王府,让你父王帮你打探消息么?王府的力量不容小觑,相信会有结果的。” 经过三日前的所见所闻,瑞朝惜已经相信玉孤散人有能够扭转乾坤的能力。如此,既然玉孤散人说有结果,那便八成是有结果,可是毕竟关乎白若轩姐妹的性命,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父王真的能够探到绝魂刀的下落?” 玉孤散人道:“王府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可不是吃素的。郡主姑且放心,在我这里潜心修习武功,他日下山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白若轩心中狂喜,轻轻撞了撞瑞朝惜的胳膊,道:“还不快多谢师父。” 瑞朝惜自然也明白玉孤散人的意思,当下跪地行礼。 玉孤散人点头受礼,微笑道:“你学了许多杂七杂八的武功,虽有益处,坏处却大得多。塞北孤雁的刀法固然精妙,你已青出于蓝,可是,她的刀法却也有三处破绽,晚些时候为师自然会指点于你。” “多谢师父。” “不必谢我,这也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林间之山,溪水潺潺,青山渺渺。 溪水畔三里处,有一山洞,洞门上用草书写着无上古洞四个大字。 洞内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瑞朝惜仰头看着石壁上的图案,只觉得十分有趣。她收回视线,问她身后的玉孤散人道:“师父,这是武功秘籍?” 玉孤散人点头道:“不错。它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绝魂刀法。” 瑞朝惜讶然道:“绝魂刀法?” 玉孤散人神色悠然,背着手笑道:“你不用惊讶,绝魂刀,锁魂剑,追魂伞,多年前本就是我安华山的东西。只不过,拥有者带出了安华山便再也没有拿回来了。” 瑞朝惜道:“敢问师父,这是为何?” 玉孤散人道:“你将墙壁上的所有图案文字记熟,我自会说与你听。” 瑞朝惜瞪大眼,问道:“所有?” 玉孤散人道:“所有。”他伸手指了右墙壁,前墙壁,地上,笑眯眯地道:“这些你都得记熟,一个字都不能少。即日起,除了照顾轩儿一日三餐,你便要独自来无上古洞记熟这些,为师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瑞朝惜险些崩溃,整了整心神,终于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想,为了白若轩,怎么都行。 玉孤散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学会了这些,日后下山定有用处。” 瑞朝惜道:“谢师父。” 玉孤散人道:“你也不必皱眉头,不难的。你这么聪明,武学方面悟性很高,待记熟了,为师会毁了无上古洞。” “为何?” 玉孤散人道:“不该存在的,始终不该存在。” 瑞朝惜撇嘴道:“怎么又开始神叨叨的?” 相处了几日,玉孤散人总会说些不明不白的东西,瑞朝惜私底下赐了他个外号,神叨叨道长。当然,这些不能告诉玉孤散人。 玉孤散人突然问道:“你想不想为白家留后?” 瑞朝惜毫无准备,被这么一问,立时羞红了脸。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玉孤散人忍俊不禁,道:“若是想,那便要记熟。” 瑞朝惜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开口道:“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孤散人道:“天机不可泄露。” 瑞朝惜咬了咬牙,捏着拳头道:“不说拉倒。” 玉孤散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够了才看着脸红的瑞朝惜,道:“时候到了你自会明了。” 瑞朝惜咬了咬嘴唇,暗骂玉孤道人不厚道,转移话题道:“师父,为何要姐姐和白青姐姐要去玉华门居住?” 玉孤散人道:“羽儿不会武功,单靠为师画的符,极有可能镇不住那不稳定的一魄,所以为师托师妹帮我看着羽儿。” 玉华门掌门是个女的,瑞朝惜有些好奇,问道:“师父,为何你不做玉华门的掌门?” 玉孤散人道:“这个嘛,为师要喝酒,玉华门门规严,不怎么允许。” 瑞朝惜才不会相信,不过她也不想再去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隐私,都有难以启齿的时候。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如玉孤散人所言。瑞朝惜每日除了服侍白若轩,还要抓紧时间跑去无上古洞背武功秘籍,背内功心法,日日都累得要死,可是她还是坚持着,为了白若轩,为了知道玉孤散人答应过要说给她听的事情。 时光荏苒,半个月很快便过。 白若轩伤口好得很快,已经能够下床行走,这得多谢玉孤散人炼制的丹药。 瑞朝惜自然很忙碌,每日都是沾床就睡,半月来,也没什么心思管白若轩,除了照顾她的衣食住行,话也说不上几句。 这日她照旧去无上古洞,刚走进去,便见到了玉孤散人。她用了半月时间,将山洞内所刻的武功秘籍尽数装进了脑海里,甚至是倒背如流。 玉孤散人盘腿坐在一个破旧的蒲团上,见瑞朝惜来到,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的蒲团上。 瑞朝惜依言而行,端坐在蒲团上等着玉孤散人开口。 玉孤散人清了清喉咙,道:“可记熟了?” 瑞朝惜道:“记熟了。” 玉孤散人道:“如此,我便遵守诺言,告诉你为何要你记下这些武功秘籍。”他扫了一眼山洞,缓缓的道:“右墙壁上的是锁魂剑谱,左墙壁上的是绝魂刀谱,地上的是无暇神功。” “无暇神功?”瑞朝惜有些惊讶,她曾经听袁十三说过无暇神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无暇神功是滕玉阁的不传秘法。 玉孤散人道:“你很惊讶,是不是因为无暇神功是滕玉阁的不传秘法?” 瑞朝惜点头。 玉孤散人笑了笑,道:“知道梅月柏吧?” 瑞朝惜道:“知道,许多年前的武林盟主。” 玉孤散人道:“梅月柏便是玉华门的弟子,滕玉阁的开派祖师玉和也是,还有一个人,名叫鬼裕安,也是玉华门的弟子。他们三个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梅月柏拥有追魂伞,玉和拥有锁魂剑,鬼裕安拥有绝魂刀,他们出师闯荡江湖,均有一番作为,却都死于非命。” 瑞朝惜道:“为何会如此?难道玉华门的人不可以出去闯荡江湖?” 玉孤散人道:“也不是。他们都是太贪心了。这三样宝物均是旷世奇珍,得之便已能够横行天下。可是,他们三个都觉得全部活着对彼此是个威胁。” 瑞朝惜道:“难道他们同门残杀?” 玉孤散人点头道:“是的。那个时候梅月柏已经是武林盟主,玉和也已经是一阁之主,鬼裕安则是横行西南,刀法已然是天下无敌。他们三人性格不同,拥有的武器亦随他们的性子。玉和性格乖张,梅月柏为人仗义,鬼裕安也是狂傲不羁。他们同门学艺,一起相处了很多年,彼此都了解自己的性格,正是因为如此,玉和与鬼裕安合计先一起杀了为人仗义的梅月柏,再约时间决生死。最后梅月柏被玉和与鬼裕安合力杀死,而鬼裕安与玉和几乎是同归于尽。从那以后,锁魂剑安然留在滕玉阁,世代相传,追魂伞被你曾祖父意外获得,绝魂刀却至今毫无下落。” 瑞朝惜听完唏嘘不已,问道:“然后呢?” 玉孤散人道:“追魂伞,锁魂剑,绝魂刀,三样宝物若放在一起便是三魂,若懂其中妙用,可起死回生。” 瑞朝惜喜道:“如此说来,师父懂得其中妙用了?” 玉孤散人微笑道:“若是找回这三样宝物,为师自有法子让羽儿轩儿的魂魄今世安稳。不过,这三样宝物的妙用只能用一次。” 瑞朝惜很认真地听,很认真地问:“师父可有十成把握?” 玉孤散人道:“十二成。” 瑞朝惜听完忍不住笑了,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绝魂刀还没有下落。 玉孤散人猜到她的心思,道:“还有时间,无需太过担心。我告诉你为何要你记这些,你别胡思乱想。” 瑞朝惜勉强笑了笑,点头道:“师父请说。” 玉孤散人道:“为师说过了,你的悟性很高,特别是对刀法的悟性。绝魂刀有很重的煞气,轩儿性子比较软,很难控制它,若是你的话,一切都会不同。你处事果断,说一不二,这与绝魂刀刚好吻合,他日寻得绝魂刀,你一定要控制它,不能被它所控制。” 瑞朝惜道:“要如何控制绝魂刀?” 玉孤散人笑道:“那便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学会绝魂刀法。还有,你要同时要修习无暇神功,这里的无暇神功是全本,你每日花两个时辰修习便可。至于锁魂剑法,你大可传给轩儿。” 瑞朝惜道:“她的伤还没好,不可以舞刀弄剑。” 玉孤散人道:“那你自己学吧,反正你刀剑都懂。” 瑞朝惜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再说话。 玉孤散人沉默半晌,道:“接下来的日子你便开始修习绝魂刀法,如何控制绝魂刀,下山之时为师自会说与你听。现在为师要替你彻底打通任督二脉,准备好了没有?” 瑞朝惜道:“师父是说我的任督二脉尚未全部打通?” 玉孤散人道:“自然,为师五十岁的时候才彻底打通任督二脉。” 瑞朝惜狐疑地看着玉孤散人,问道:“师父如今大多岁数了?” 玉孤散人干咳了一声,道:“不单只是女人的年龄不能问,老人家的年龄也不可以问。” “小气。”瑞朝惜撇了撇嘴,满脸嫌弃。 玉孤散人道:“好了,转过身。过程会有些痛苦,需忍耐。” 瑞朝惜咬牙道:“我才不怕。” 玉孤散人哈哈大笑,大声道:“如此,看招。”话音未落,中指食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个圈,指尖便有一团若隐若现的白光。下一刻,手指点中瑞朝惜肩头。 瑞朝惜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停在肩头,不禁有些身子不稳,不过,她马上就咬牙挺直身子,拳头紧握,承受着千斤重的压力。 玉孤散人微微一笑,双掌一翻,抵在瑞朝惜肩头,道:“平心静气,随心而动。” 瑞朝惜深呼吸口气,闭眼,尽量放松身子,尽量什么也不想。 树林幽幽,溪水清清。 溪水畔,瑞朝惜以竹做刀,很认真地苦练绝魂刀法。玉孤散人在一旁指点,偶尔点头微笑,偶尔缕着胡须摇头。点头的时候自然是瑞朝惜舞得精妙绝伦,摇头的时候则是有瑕疵。 一个月了,瑞朝惜早已将绝魂刀法学了个遍,只是有些地方还是不到位,发挥不出刀的威力。 玉孤散人以掌对竹,十招之内便夺下了瑞朝惜手中的细竹。 “师父。”瑞朝惜有些不高兴,不明白玉孤散人为何要打断她练习。 玉孤散人握着细竹,笑道:“这样空练可不行。” 瑞朝惜道:“师父,我已经很用功了。” 玉孤散人道:“为师知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你日后去那里练。”说着转身就走。 瑞朝惜心中不解,连忙跟上,心想定要看看怪老道耍什么花样。沿着小溪一路走去,尽头竟是一个天然瀑布。 玉孤散人朝着瑞朝惜笑了笑,突然纵身一跃,挥起手中细竹,以刀法砍向瀑布。 瑞朝惜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她看见细竹砍断了瀑布,虽然很短暂,她却是真真实实地看到了。 玉孤散人身上干爽,没有被水打湿,他将细竹递给瑞朝惜,道:“砍断瀑布,你就可以出师了。” 瑞朝惜愣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和表情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无奈,不知道是苦笑还是灰心。 她咬了咬牙,学着玉孤散人的身法跃至半空,刚想挥动细竹,却因为跳得太高离瀑布太近,被倾泻而下的大水冲下了潭底。 她冒出水面,有些幽怨地看着玉孤散人,并没有游上岸的打算。 玉孤散人忍住笑,故作正经道:“如此,你继续练习,午饭我让轩儿送来。” 安华山的日子平淡而舒心,白若轩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她想,日后也要与瑞朝惜过这样的日子,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 一个半月,她身上的伤逐渐好转。事实上,她手臂上的伤是最轻的,此时已经长出了新肉,只是非常难看。背上同样被撕走了一些肉,亦有剑伤,最严重的伤是穿腹而过那一剑,不过现在已经愈合,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她便能够生龙活虎地乱跑乱跳了。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没有死,她感到很幸运,所以,她下了一个决定。 正想要去找玉孤散人,便见他缓步走来。 “师父。”白若轩迎上去,欲言又止。 玉孤散人缕着胡须,沉吟道:“你想要为师帮你取出金针?” 白若轩点头道:“当日徒儿年少,师父怕我不懂事伤及无辜,封我右臂穴道。如今我已能明辨是非,师父便帮我解开吧。” 玉孤散人道:“你天生神力,为师确实不该封你穴道。只不过……”说到此处他住了口,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就这么看着她。 白若轩不解其意,垂首抱拳道:“请师父明言。”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白若轩七岁拜玉孤散人为师,至今已十三载。玉孤散人自然教她武功,更多的时候还是传授修身养性的理念,如此自幼修身养性,才有了现在的白若轩。 七岁那年,白若轩病重,雍都名医束手无策,白仲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地跑来安华山找送玉的道长,结果竟奇迹般地好了。病好后,白若轩便住在安华山后的小竹林里,日日与玉孤散人相伴,聆听教诲,顺便学习武功。七岁,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这样的生活肯定不习惯。 所以,白若轩很自然地就想溜到人多的地方去玩。她私闯玉华门,被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群殴,那时她才学了半月呼吸吐纳的功夫,自然打不过。被揍惨了,她发狠反抗,竟然一拳打飞了一个人,而飞出去的那个人则刚刚被来找徒弟的玉孤散人接住。 正是因为如此,玉孤散人知道了她天生神力的潜能。于是开始开发她的潜能,除了日日平心静气的呼吸吐纳,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白若轩握起来像个包子的小拳头上。白若轩善用剑,可她第一次学的武功并不是剑法,而是拳法。七岁那年她学会了一整套拳法,在后山一拳打死了一只山猫。此后,每年上山玉孤散人都会传授许多拳法给她,直到十六岁那年。她怎么也想不到玉孤散人会在她十六岁上山的时候用金针封了她的穴,然后开始教她剑法,并且嘱咐她不可再用拳头。 玉孤散人背着手看着绿油油的竹林,似乎也在想很久以前的事,他侧头看着白若轩,笑了笑,道:“轩儿,为师封你穴道,不让你使用拳法,以前说是怕你伤及无辜,你信不信?” 白若轩道:“信啊。” 玉孤散人道:“那么现在呢?” 白若轩摇头道:“不信。” 玉孤散人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为师是有些害怕。你的拳法是为师一手培养出来的,且你天生神力,当今武林已没几个人的拳法能胜得过你。为师也想你大放异彩,却也担心你会如所有世间人一般贪心不足,这样反而会害了你。” 白若轩道:“徒儿一直都谨记修身养性四个字,师父大可不必担心。” 玉孤散人道:“你是怎样的人,为师心里清楚。” 白若轩道:“徒儿不贪图荣华富贵,也不想争名夺利,只想找到绝魂刀,救姐姐性命,也救自己一命。” 玉孤散人道:“等你伤好了,为师便帮你取出金针。”他的目光回到了青竹之上,闭眼听着风吹竹叶的声音,渐渐的露出一丝微笑,道:“轩儿,可还曾记得第一套拳法是怎样打的?” 白若轩道:“自然记得。” 玉孤散人道:“那么后来学的呢?” 白若轩道:“也记得。” 玉孤散人道:“如此,你便将我教给你的拳法由头到尾演练一遍。念在你伤势还未痊愈,大可不必用力。” 白若轩笑了笑,摆起架势就要开始演练。忽然白影一闪,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便来到了他们身边,正是白若轩的小师兄。他对着白若轩挤了挤眼睛,对玉孤散人道:“师父,师叔让你去趟玉华门内殿。” 玉孤散人缕着胡须,缓缓道:“清修,你又骗为师。”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日前,他一时兴起,也曾要求白若轩将袁十三如何出掌的情形演练一下。还未开始,清修便蹦出来说师叔有事找,他跑去玉华门赴会,却哪里有人找他?所以,这次他不信。 瑞朝惜很有魅力,不仅仅是白若轩爱得要命,这个小师兄也很喜欢她。所以,在瑞朝惜不在白若轩身边的时候,他一直都是瑞朝惜的眼线。玉孤散人要白若轩练习拳法,这本来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若给瑞朝惜知道她带伤练武,便有许多的不妥之处。瑞朝惜觉得不妥便会发脾气,发脾气的时候就没人以十八般武艺和他切磋武功了,他不想这样。 清修眼珠子一转,笑道:“师父,徒儿这次真的没有骗你。”说着伸手一指,“你看。”他只是随手一指,想着玉孤散人往那边看时便带着白若轩开溜,却没料到远处青石板路上真的走来一个白衣白裤少年,后背负着长剑,看起来真的是来找玉孤散人的。 白若轩来了精神,道:“莫不是绝魂刀有消息了?” 玉孤散人道:“是也未可知。” 白衣白裤少年很快便来到三人面前,行了行礼,道:“师伯,掌门有请。” 玉孤散人点点头,道:“走吧。”刚走出两步,转头对着白若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带着午饭去瀑布,会有惊喜的。” 初秋,正午时分,太阳有些刺眼。 白若轩穿过山林,沿着小溪一路往上走,耳听风声阵阵,片刻后,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她快步走去,便见到瑞朝惜坐在岸边的一块岩石上,背对着她,好像是在抱着膝盖发呆。她屏气凝神,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打算吓她一吓,却不想瑞朝惜突然转过头,倒是把她给吓着了。 “干嘛呢?浑身都湿透了。”白若轩拨开瑞朝惜额头上一缕湿哒哒的头发,轻声问道。 瑞朝惜心情很低落。玉孤散人走后,她不知道试了多少次,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她咬了咬嘴唇,看着白若轩道:“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 白若轩噗嗤一声笑了,道:“干嘛这样问?” 瑞朝惜道:“师父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我做了一个早上都没有进步。” 白若轩笑了笑,道:“师父要你做什么?” 瑞朝惜拾起身旁的细竹,随手挥了一下,道:“用这个,劈开瀑布。” 白若轩愣了愣,道:“不会吧?你确定?” 瑞朝惜道:“虽然只有那么一瞬,我确实亲眼看见师父用细竹劈开了瀑布。” 白若轩喃喃道:“倒是有趣。” 瑞朝惜突然来了兴致,拉白若轩坐下,道:“若轩,你说师父到底多大了?” 白若轩道:“不知道。不过,我七岁的时候师父是这个样子,现在师父还是这个样子,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瑞朝惜道:“是了,师父一定是什么得道高人。” 白若轩点头道:“这是事实。” 一阵风吹过,瑞朝惜身子抖了一下。白若轩见状,道:“现下阳光正好,衣服脱下来晾干?” 瑞朝惜摇了摇头,道:“不了,待会儿还是要掉下去的。” 本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却要来荒山野岭受这份罪,白若轩有些内疚,有些心疼。她沉默着,脱下外衫帮瑞朝惜擦未干的头发,道:“郡主,辛苦了。” 瑞朝惜撇嘴道:“管好你自己吧。别擦了,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 手臂上已经长出了新肉,却还是凹着的,疤痕十分明显,刺痛了瑞朝惜的眼睛。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别忘了,我可是大夫,这点疤痕我会想办法让它消失的。”白若轩不想瑞朝惜再眼浅落泪,连忙放下衣袖,打开食盒,道:“快吃些东西,不然待会哪里有力气劈开瀑布?” 瑞朝惜深呼吸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白若轩将午饭摆在岩石上,接过她递过来的碗筷,戳着碗里的米饭,喃喃道:“不知道绝魂刀有消息了没有。” 滕玉阁,地下水牢。 袁十三无力地靠在坚硬无比的铁壁上,面朝水牢大门。四周都是湿哒哒的,铁牢的下面是水,空气中有着难闻的气味,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低低地唱着歌,调子显得有些凄凉,歌声沧桑,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门哗啦一声被打开,歌声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袁十三,你可以出去了。”走近水牢的是元翊,他手中拿着折扇,没有打开,只放在左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折扇的边缘。 袁十三毫不理会,继续哼他的歌,就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元翊微微皱眉,道:“袁十三,你走吧。” 歌声停了,过了许久,袁十三扶着墙壁站起身,道:“是了,她本该杀了我的。” 元翊命下属放下机关,让人扶着袁十三走出水牢。阳光正好,有些刺眼,袁十三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阳光,嘴角居然挂着笑意。 元翊微微叹息,道:“师姐准备了酒席为你践行。” 袁十三眉头跳了跳,微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滕玉阁很大,水牢离花厅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袁十三没了几十年的修为,走起路来有些喘。待走到花厅,他额头已是冒出了汗珠。 厅内坐着玉清秋,她的身旁坐着霍焱,桌子上摆了美味佳肴,看起来好像很不错。 袁十三自顾自地坐下,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看着玉清秋道:“为何不杀了我?” 玉清秋道:“阁内没有人因你的所作所为而亡故,你罪不至死。” 袁十三道:“那师父的仇呢,不报了?” 玉清秋道:“如今你没了武功,便是一介凡夫俗子,对于武痴的你而言,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袁十三笑了笑,转头看着霍焱,道:“你中的毒可有药可解?” 玉清秋闻言,心中大惊,侧头看着霍焱,想在她眼中找到答案。 霍焱则只是微微一笑,不说话。那日她与袁十三打的那一架是她平生第二次记忆犹新的战斗,第一次则是多年前对战其他三大门派时的那一战。当时的袁十三便如出鞘的利刃,每一招都想取她性命。她打败了袁十三,自己自然也付出了代价。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正如江湖传闻一样,霍焱性格较软,品行纯良,她相信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请求玉清秋不要挑袁十三的手筋脚筋,改为废了武功,最后还干脆放了他。若是她心狠一点点,袁十三便已经被挑断手筋脚筋,将终身禁锢在滕玉阁的水牢之中。 许多年前她就知道袁十三喜欢玉清秋,且不是一般的喜欢。同时,她亦知道袁十三对她的敌意,是那种恨之入骨的敌意。就是因为玉清秋的心里眼里只有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长年喜欢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生怕磕着碰着伤着摔着,到头来却给别人做了嫁衣。可悲的是,喜欢的人眼里从来就没有你。袁十三便是如此,可是能怎么样呢? 玉清秋很自私,她由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护霍焱周全。如今霍焱安然无恙的坐在她身边,本是她想要的结果。可是,袁十三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袁十三纵身大笑,拿起桌上的酒壶就着壶嘴一口气喝干。他脸涨得通红,笑容中带着一丝兴奋,“还记得师父教的六道飞针吗?” “你……”玉清秋豁然站起,拳头紧握,身子发颤,一张脸白如纸张。 袁十三道:“不错。我就是在六道飞针上淬了毒,还是世间无解的毒。若是不信,大可以看看她的手,是不是已经蔓延到胳膊肘以上了。” 玉清秋立刻挽起霍焱的衣袖,便见到一条红如血的细线横在白如雪的手臂上,看起来是那么的碍眼。费尽心思,最后还是让袁十三伤害到了霍焱,她很愤怒。 霍焱拉住想要发作的玉清秋,微微叹息道:“无解的毒,能解也未可知。” 中了毒,她自己当然最清楚。当时她旧招将竭,新招未出,袁十三衣袖内突然飞出几道银光,刹那间她躲开了五枚,却也被其中一枚打中了胳膊。事后逼出银针,手腕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般地疼痛,那时她才知道自己中了毒。 袁十三咧嘴笑了笑,道:“你倒是乐观得很。哎,我早知道会有和你再交手的一天,也猜到了有可能打不过你。我觉得一个女人最在意的莫过于自己的容貌,若是她的身上脸上布满血丝,最后血尽而亡,想必是一个不错的死法。” “你呢?想怎么死?”玉清秋手中匕首早已架在了袁十三的脖子上,她手有些抖,不是害怕,是生气。 袁十三看着玉清秋,原本兴奋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他笑了笑,道:“师妹,为何你就不相信我呢?为何你不相信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做的这些事呢?” 玉清秋冷声道:“信你?为什么要信你,我连自己都不相信。” 袁十三大声道:“你连自己都不信,却还是相信她。”他手指着霍焱,“她到底哪里比我好了?” 玉清秋不答他的问题,面无表情道:“解药给我。” 袁十三道:“我说过了,没有解药。呵,就算她内力再高,也终有一天会抑制不住毒性蔓延,到时候定然会死得非常好看。”他朝霍焱笑了笑,道:“黄泉路上,我等着你。”说着哈哈大笑,眨眼间,喉咙已经被匕首刺穿。他的死相很难看,眼睛却有着柔和的光芒。能死在心爱之人的手里,此生无憾。 袁十三是自己撞上匕首的,他想死,想死在玉清秋手中。这是在元翊说玉清秋要为他饯行的时候决定的。他已经失去了玉清秋,若再没有了武功,那便什么也没有了,倒不如死了干净。 很多人说玉清秋是个冷血动物,事实上也是如此。袁十三那么爱她,她却从未正眼瞧过他。如今人死了,她竟然可以若无其事地擦着手上沾到的鲜血。 霍焱没有说话,为袁十三默哀。 她知道玉清秋一向都是如此,冷冷清清的,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们最后一次分别的场景。那是一个黄昏,天上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白的雪落在玉清秋洁白无瑕的衣衫上,几乎是融为了一体。玉清秋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她有些冷的眼睛看着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一句再见也没有。当时她选择遵从师父的遗命,回南火门继承门主之位,说了句保重便毅然转身。她走得很慢却没有回头,她怕回头看见独自立在风雪中的玉清秋,怕后悔,怕不能完成师父的遗命。可是她能够猜到玉清秋冷冰冰的表情,亦能猜到她正在刺痛的心,但她还是狠心地走了,把玉清秋独自留在了寒风中。 她不知道的是,玉清秋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像一只被遗弃了的猫咪。毕竟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远去而不能挽留,便如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要跳一般,是那么的残忍,那么的无可奈何。 霍焱陷在回忆里,越想越心疼,越想拳头握得越紧。她抬眼看着玉清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玉清秋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她的声音依旧很冷,说道:“中了毒不告诉我,你想怎样?” 霍焱瞪着玉清秋,不答反问:“受了内伤不告诉我,你想怎样?” 玉清秋愣了愣,道:“你怎么知道的?” 霍焱道:“你的事我自然知道。如今我中毒,你有内伤,看来都是短命鬼了,要不要一起归隐山林?” “你……” “我是认真的。” 安华山,木屋内,饭厅。 “师父,徒儿有事请教。” “说吧。” 白若轩用筷子沾了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圆,道:“假如说这是一块坚硬无比的圆石,若要击碎它,该从何入手?” 玉孤散人意味深长地看着白若轩一眼,道:“万物归一,自然是找到圆心,一击即碎。” 白若轩朝瑞朝惜使了个眼色,瑞朝惜立马会意,问道:“师父,若是将内力凝聚在细竹之上,瀑布能不能劈开?” 玉孤散人道:“你试过没有?” 瑞朝惜摇了摇头。 玉孤散人道:“明天大可以试试看。” 次日瑞朝惜起了个大早,径直往瀑布走去。 瀑布下玉孤散人负手而立,仰头望天,一副我欲乘风归去的模样。 瑞朝惜刚走到他身边,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着她,使得她动惮不得。 “感觉如何?”玉孤散人转身看着瑞朝惜,笑着问道。 瑞朝惜道:“很压抑。” 玉孤散人道:“这就是内劲的力量。” 方才玉孤散人手不抬,脚不动,内劲是什么时候发出来的瑞朝惜不得而知。可是,能够隔空使用内劲使别人动惮不得便已是武学大家。她笑了笑,道:“好俊的功夫。” 玉孤散人道:“那你想不想学?” 瑞朝惜道:“当然想。” 玉孤散人道:“再等三十年你就可以如此。” 瑞朝惜失望的垂下头,半晌,道:“师父,你是想告诉我不可以好高骛远是不是?” 玉孤散人摸着胡子笑了笑,道:“你的悟性果然很高。凡事都讲究一个过程,你付出了多少自然会得到多少。为师用细竹可以劈开瀑布,你不可以。为师可以隔空使用内劲,你不可以。并不是你笨,亦不是为师教的方法不对,而是你太过急于求成。想要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这段时日你的努力为师都知道,可是你的急于求成为师也颇为担心,昨日带你来瀑布让你劈开它只不过是为了挫挫你的锐气,如今你既已知道这样是不对的,那便心平气和地一步一步来。” 瑞朝惜自然是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一想起术法只能维持九个月,且时日一日一时逐渐缩短,她心里就着急得要命。此时玉孤散人语重深长,她甘心受教,闷声道了句明白便垂首不语。 玉孤散人微微叹息,道:“时候未到,急也没用。”半晌还是不见瑞朝惜抬头,喃喃道:“哎呀,师妹告诉我西南出了个杀人狂魔,也不知道跟绝魂刀有没有关系。” 这招果然很有用,瑞朝惜立马抬头,拉着玉孤散人宽大的袖袍,兴奋道:“真的有了绝魂刀的下落?” 玉孤散人道:“估计你现在脑海里装的就只有绝魂刀。” 瑞朝惜道:“自然,找到了绝魂刀若轩便有救了。” 玉孤散人道:“瞧你说的,好像羽儿就不重要似的。” 瑞朝惜道:“哎呀师父,你就别再逗我了,快告诉我绝魂刀的下落。” 玉孤散人道:“嗯,其实也没有下落。师妹叫我去内殿,只是为了商议是否派个人去查探一下西南杀人狂魔的事情。” 瑞朝惜一把甩开衣袖,不悦道:“骗子!” 玉孤散人微微一笑,叹息道:“不过,那个杀人狂魔所用的的武器……” “是绝魂刀?”瑞朝惜复又变得十分开心,一张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玉孤散人摇头道:“为师只是怀疑,不敢肯定。” 瑞朝惜捏着拳头,咬牙道:“管它是不是,我都要去看看,总比在这里干着急得好。” 玉孤散人点头道:“话虽如此,轩儿的伤却还得养上个把月。”他缕着胡须,沉吟道:“这样吧,我派清修去一趟西南,让他先去打探,你们就先留在这里,静观其变。”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清修一去不复还,杳无音讯。瑞朝惜有些担心,却也只有干着急。这已是一个月之后,她的刀法已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每日修习两个时辰无暇神功亦觉得神清气爽。 “想什么呢?”白若轩从屋内走出来,将一件外套披在瑞朝惜身上,在她身侧坐下。 瑞朝惜撑着下颚看着黑漆漆的树林,半晌,道:“为何清修还不带消息回来?” 白若轩道:“许是耽搁了,再等等吧。” 瑞朝惜道:“可是,父王那里也没有半点消息。” 白若轩道:“总会有的。” 瑞朝惜有些不悦地看着白若轩,道:“我担心的要死,你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气死人了。” 白若轩笑了笑,道:“着急也没用啊,若是你着急我也着急,那谁来哄你呢?” 瑞朝惜语塞,死死瞪着白若轩。 白若轩一把揽过她,笑道:“瞪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瑞朝惜一把拍开她的手,将外套丢在她身上,道:“我要去玉华门看看,你别跟过来!” 白若轩哪有不跟过去的道理,她只不过没有立刻跟过去。她回房放下衣服,拿起日间在山林里采摘的秋花,快步走出木屋,追赶已经走远的瑞朝惜。 如今已然是深秋,冬天不远了,天气自然有些冷。瑞朝惜其实并不想去玉华门,她只是有些生气,暂时不想和白若轩呆在一块儿。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白若轩可以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一样。自己的性命还只剩下六个多月,她竟然还可以吃得好睡得香,闲余时候还抚琴奏箫,搞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干着急,这种感觉很不好,她很不喜欢。 也许是山风有些凉,瑞朝惜揉了揉单薄的肩头,忽然一把鲜艳的花束横在她眼前,而握着花束的手的主人正在微笑,不是别人,自然是随后追出来的白若轩。她笑着将花束推到瑞朝惜手里,柔声道:“请郡主大人大量,原谅我不识好歹,好不好?” 瑞朝惜并没有马上去接。白若轩总是这样,惹她生气便会想很多花样来哄。她不知道这些花是从哪里来的,不过看起来好像很漂亮。她的头微微侧着,白若轩便侧头去看她,笑道:“郡主,这些花可是我专程上山采的,你真的不喜欢?” 瑞朝惜没有去看她,道:“不喜欢,拿开。” 白若轩悻悻然收回手,状似失落地垂着头,转身欲走。瑞朝惜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她拉着白若轩的衣袖,半晌才挤出两个字:“别走。” 白若轩转身拥她入怀,在冷风中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傻啊,我的郡主。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走,怎么舍得走。”顿了顿,又道:“郡主为我忧心,我很清楚亦很明白,可是终日唉声叹气总不是办法。更何况,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这样就足够了。绝魂刀已有下落,一切只等清修的和王府的消息,只要消息一到,我们立刻启程,你说好不好?” 瑞朝惜搂着白若轩的腰,额头抵在她的肩头,沉默着,良久不语。 白若轩笑了笑,道:“这样吧,我们明日下山,不管清修有没有消息,我们自己去看看,总比坐以待毙好,你说是与不是?” 瑞朝惜这才抬起头来,她咬了咬嘴唇,踌躇道:“师父会允许么?” 白若轩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相信他老人家不会阻止的。” 瑞朝惜道:“没错,我就是想早日下山,这样坐以待毙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可是师父不让我们走自然有他的道理……”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白若轩,叹息道:“你总是顺着我,怎样都顺着我。哎,还是再等等吧。” 白若轩道:“如此,郡主会心安吗?” 瑞朝惜道:“我尽量。” 白若轩拉开些距离,看着她的眼睛,道:“明日师父便会出关,我去跟他说,看他老人家怎么想的。” 屋内燃着香,缕缕青烟缓缓升起,有些一股淡淡的香气。 玉孤散人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他闭关一月,刚出关不久。片刻后,他睁开眼,看着跪坐在身前的白若轩与瑞朝惜,微笑道:“去吧,是时候了。” 白若轩道:“不知师父可否推测此去吉凶?” 玉孤散人道:“一切自有定数,劫难在所难免。” 瑞朝惜道:“师父,不知清修他怎么样了?” 玉孤散人道:“清修命中当有此一劫,你们若有能力,可以帮他渡劫。” 瑞朝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玉孤散人说劫难在所难免,那便是说她们没有性命之忧,能够平安无事。她相信玉孤散人推测无误,同时亦相信自己能够平安度过劫难。 白若轩道:“小师兄因我们而遇劫,若他有事需要我们帮忙,我们义不容辞。” 玉孤散人道:“那便好。伸出手来。” 白若轩伸出手,撩开衣袖,露出一截白花花的手臂,手臂虽白,却有三条狰狞的伤疤,显得恐怖。 瑞朝惜每次看到这个伤疤就有些生气,生白若轩的气,气她一意孤行。可是这次她还没来得及生气便见到玉孤散人并起食指中指,沿着白若轩手臂往下滑动,片刻后,白光一闪,三枚金灿灿的细针便自她中间三根指尖飞出,落在案台上。她心中有疑问便不会不问,于是她疑惑的看着玉孤散人,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玉孤散人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开口道:“若有疑问便回去问轩儿。”说着对白若轩道:“你先出去,为师有话要跟郡主说。” 白若轩笑了笑,起身退出门外,看着手臂出了会儿神,随意活动活动,便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她握紧拳头,心中自有一番定论,却也很好奇玉孤散人有什么话要单独跟瑞朝惜说,侧耳听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瑞朝惜走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她用手戳了戳白若轩的肩膀,嫣然道:“师父说让我管着你,你服不服管呢?” 白若轩往房内看了看,见玉孤散人正在喝茶,不禁笑了笑,道:“自然是服,一定要服,不可不服。” “嗯,这十二个字我喜欢。”瑞朝惜笑得更好看了,背着手点头,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白若轩道:“喜欢就好,你喜欢我就开心。” 瑞朝惜撇撇嘴,道:“回去收拾东西,待会儿再过来跟师父辞行。” 白若轩哦了一声,转身就走,瑞朝惜连忙追上去,边走边问:“你手里飞出的金针,是怎么一回事?”说着执起她的手查看,却没有见到任何伤口,不禁有些疑惑:“咦,金针明明是从指尖飞出来的,为何没有针孔?” 白若轩道:“哦,你很想我的手再添几个针孔?” 瑞朝惜瞪了她一眼,道:“是啊,我很想呢,想得不得了。” 白若轩苦着脸道:“郡主,你好狠的心。” 瑞朝惜道:“嫌我狠心,你还喜欢我做什么?” 白若轩握紧她纤细的手掌,放在唇边吻了吻,笑道:“喜欢就是喜欢,怎样的你我都喜欢。” “住嘴,油嘴滑舌,讨厌得很。” “是是是,遵命。” 瑞朝惜满意的点头,再次问起金针的事情。白若轩如实回答,不敢有所隐瞒。瑞朝惜觉得十分奇特,抓住白若轩的手看了又看,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自然十足十的信了。她眨巴着眼睛,喃喃道:“胳膊也不粗啊,怎么就能是天生神力呢。” 白若轩笑道:“所谓真人不露像。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本郡马很厉害?” 瑞朝惜轻嗤道:“马马虎虎啦。” 山林里间吹来一阵风,吹拂起她们的衣摆,吹拂起她们的发丝。白若轩忽然停住脚步,瑞朝惜跟着停住,侧头看着她,脸上自然是询问的表情。 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一片黄叶由天空中飘荡而下,刚好从落在白若轩肩头,瑞朝惜伸手帮她拿开,待要抽出手时便被紧紧握住。白若轩吻了吻她大而发亮的眼睛,微笑道:“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瑞朝惜抿嘴笑了笑,道:“什么问题?” 白若轩道:“我更喜欢你了。” 瑞朝惜挑了挑眉,道:“如此说来,你以前没那么喜欢我咯?” 白若轩这才警觉,连忙握住准备抽开的手掌,陪笑道:“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越来越爱你,已经无法自拔。” 瑞朝惜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反正她现在的表情的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她瞪了白若轩一眼,反手扣住她的手掌,快步朝她们住的地方走去,心里是甜的,就像吃了蜜糖一样。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往往辞行都是一件比较伤感的事情。可是,安华山半腰的凉亭上的辞行却是个例外。 瑞朝惜扯着玉孤散人的胡子,笑道:“神叨叨道长,我们走了哦?” 玉孤散人早就知道瑞朝惜在他面前装乖,背着他就叫他神叨叨道长。他本以为瑞朝惜会一直装乖到底,却没想到临别之际打破了他的梦想。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眨着眼睛道:“一路顺风,早日归来,为师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瑞朝惜收起笑容,顺了顺玉孤散人的胡须,认真道:“真的很谢谢你,师父。” 玉孤散人本还在无限抱怨中,忽然听到瑞朝惜这样说,不禁有些感慨,她摸了摸瑞朝惜的头,叹息道:“为人师表,本是应当,不必言谢。去吧,万事小心。” 他话刚说完,瑞朝惜与白若轩便双双跪倒在地,同时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我们走了。” 已是午后,阳光明媚,白云飘荡。 白若轩身后背着两把剑,她自己那把绛皓,从滕玉阁借来的锁魂剑。锁魂剑包得很严实,用破布包的,为的是掩人耳目。毕竟,锁魂剑这样的好武器是可以令许多人心动的。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识货,但是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她们还是选择藏起锁魂剑。 瑞朝惜还是带着她最喜欢的凝霜剑,悬在马鞍上,通体白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眼前出现了一条岔路,白若轩勒住缰绳,马儿便停了下来,她侧头看着瑞朝惜,问道:“左还是右?” 瑞朝惜没有回答,拍了拍马儿,问道:“左还是右呢?” 马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嘶叫了两声,前蹄飞起,朝右边的路疾驰而去。 白若轩笑了笑,立刻打马跟上。 两边是杂草横生,青黄交错,深浅各异。赶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茶寮。白若轩看了老天,打马跟上一路往前不曾停歇的瑞朝惜,道:“休息一阵,待会儿再赶路。” 瑞朝惜道:“我不累。” 白若轩道:“我累呀,我们下去歇会儿吧,赶路也不急在一时。” 瑞朝惜道:“若是不在日落前找到歇脚的地方,我们可又得露宿啦。” 是的,昨天,前天,她们都在荒郊野岭睡的觉。出了安华山才两天,她们便在外露宿了两天,瑞朝惜不想再睡在冰冷的郊外了,毕竟这已经不是夏天,白若轩大伤初愈,总是睡那些阴冷的地方也十分不妥当。 白若轩很明白瑞朝惜急着赶路的原因,却也担心她这样赶路会吃不消,这才决议休息休息。她笑了笑,征求意见道:“休息一刻钟?” 瑞朝惜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们走近茶寮的时候吸引了茶寮所有人的目光,不是因为她们如何貌美如何英俊,相反的是,她们真的很丑陋。 店小二并没有因为她们不好看而反感,他立刻迎了上去,热情的打着招呼,热情的端茶递水。 对于旁人的眼光,白若轩一直都是满不在乎的,瑞朝惜却撇了撇嘴,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她们下山的时候都带上了人皮面具,很丑陋的,很让人恶心的。 邻桌的是三个模样普通的人,看起来很年轻,估摸着二十几岁的样子。其实瑞朝惜并不想留意他们,只是他们中本来面对她们而坐的人突然换了位置,坐在了背对她们的地方,而且瑞朝惜的耳朵很灵,她听到了那个人嘀咕她们的话语。 “哎哟,真是世风日下,狗眼看人低。”她撑着脑袋让着对面那几个人,心里很不爽。哎,看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还是有好处的,毕竟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死丫头,你说什么?”方才换座位的人果然转身,凶巴巴地瞪着瑞朝惜,看样子非常生气。 瑞朝惜若无其事地倒上一杯热乎乎的茶,放在眼前你看了看,突然就泼在了说话之人的脸上,嫣然道:“我说你是狗,怎么了?” 白若轩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她很清楚瑞朝惜的脾气,只是微微叹息。 虽说是别人先出言不逊,率先动手的却是瑞朝惜。她泼茶的举动已然惹怒了邻桌的所有人,此时他们已经抄着家伙围住了瑞朝惜。方才被泼茶的人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满面怒容,喝道:“哪里来的丑八怪,居然到这里来撒野。” 瑞朝惜笑道:“你管不着。” 那人狞笑道:“我管不着,手中的刀管得着。” 他话音未落依然连续攻出了七招,刀光在简易的大棚中闪动,直逼瑞朝惜面门。眼见刀锋就要砍中瑞朝惜的脑袋,突然噔一声响,他手中的刀已经断成了两节。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挥刀大汉猛然止步,目光中已然有些怯意。他并未见到瑞朝惜有什么动作,刀为什么会突然断了呢? 白若轩笑了笑,站起身走到他身前,一巴掌拍在他肩头,那人竟然稳不住身跪在了地上。他惊愕地瞪大瞳孔,满脸不可置信。他虽并不是什么高手,却也并不是三流角色,方才白若轩只不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大力压下来,就好像一块大石头。 “记住了,日后别以貌取人。”白若轩松开手,微笑着道。 那人仍然跪在原地,似乎已经被吓傻了。他的两个同伙连忙扶起他,对白若轩抱了抱拳,朗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江湖中人如此问话,必定打算来日复仇,一雪前耻。白若轩自然知道,她挑了挑眉,再看了看瑞朝惜一眼,缓缓地吐出两个字:“黑鹰。” 三人对望一眼,似乎感到很陌生,半晌,那人道:“如此,告辞了。” 白若轩道:“恕不远送。” 目送三人打马远去,瑞朝惜突然开口道:“今晚有地方住了。” 白若轩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 瑞朝惜道:“你冒用我的名字惹麻烦,自然要一并处理了。”她突然微微一笑,低声道:“跟上去。” 一路跟随,待到停下脚步已然是黄昏。落日余晖洒在集满落叶的道路上,金黄一片。 白若轩与瑞朝惜对视一眼,不禁露出了微笑。现在她们都觉得跟过来是正确的选择,既然解决了住宿问题,还可以见识见识红枫山庄是否如传闻中的那样慷慨大方,那样公正严明,那样大公无私。 凡是在江湖上混过两年的人都应该知道红枫山庄。这样一个专门为捕杀江洋大盗武林败类的人提供赏金,每年都会处置许多作恶多端之人的山庄,江湖中也只有这么一间。传闻红枫山庄产业遍布全国,且是江湖中最有钱的。庄主宅心仁厚,重情重义,视金钱如粪土,最憎恨卖友求荣,为祸江湖的人,是以许下诺言,不管是谁,若是能够杀掉他们红枫山庄罪恶榜上的人,便能够得到相应的奖金。 当然,作恶越多,武功越高,越难捕杀的人奖金越高。还有就是,红枫山庄热情好客,广结天下武林同道,任何人都可以在庄内白吃白喝白住,不管多久都可以。只不过有个条件,便是你必须得签下生死状。因为住在庄内的人三教九流,死伤是常有的事,红枫山庄并不想负任何责任,他们只提供住宿饮食,所以签下生死状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红枫山庄果然跟它的名字一样,红枫片片,叶落满地。庄外种着大片的枫树,落叶亦随地而落,主人并没有要清扫的意思。庄内同样种着枫树,不同的是,地上的落叶很少,显然是有人时常打扫。 瑞朝惜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着红枫山庄的一花一草一木,有几分好奇,几分兴奋。 白若轩安静地走在她的左侧,微笑着看着她,眼里满是宠溺,像是不想错过她的任何动作,任何表情,又像是要将她所有的一切装进心里,印在脑海里。这样的眼神,只有在情人眼中才会看得到。 内院门口有个三尺来长的桌子,桌子上摆着厚厚一叠写满字的纸张,上面书写的格式都是一样的,只留下了人名没有填。桌上有个红色的木盒,里面的东西也是红色的,自然是印泥。此时桌后的书生打扮之人递上生死契约,微笑道:“二位,请签下生死状。” 瑞朝惜与白若轩对望一眼,同时执笔,在人名一栏填上了一样的两个字,黑鹰。 书生打扮之人愣了愣,问道:“二位的名字……” 瑞朝惜笑了笑,道:“我们都是黑鹰。” 白若轩亦露出了笑容,道:“不错,黑鹰是两个人。” 书生再次愣了愣,随即笑道:“如此,二位请按下手印。”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江湖豪客喜欢饮酒,所以红枫山庄从来都不会少了酒。步入内院,里面凉亭水榭数座,草棚木屋亦有,简陋的显得破旧,奢华的显得华丽,对比很鲜明。不曾想,这里也分三六九等。 瑞朝惜她们被带进了一间木屋,里面有一个宽广的大厅,内室有许多隔间,显然是有许多人居住。 “这位大哥,我们想要独立的房间。”白若轩拉住准备走的带路人,如此说道。 她这话一出口,大厅内正在喝酒畅聊喝人纷纷看着她,目光中有诧异,有不屑。 那人停住脚步,微笑道:“阁下若是想住单间,便自己去找。这里管吃管住,凭武功高低论住所,凭武功高低论酒的优劣菜的好坏。阁下看中哪间,便自己去抢。” 白若轩挑了挑眉,摸着下巴做思量状,不再说话。 瑞朝惜则是笑得很意味深长,喃喃道:“有趣,真是有趣。”她抬眼看了屋内一眼,接着道:“嗯,这里太邋遢,我们要住最好的屋子。” 带路的人上下打量着她们,只见她们面容丑陋,无甚特别之处,开口道:“二位当真要住这里最好的屋子?” 瑞朝惜笑了笑,不说话。 那人微一沉吟,道:“这里最好的便是东边的云水榭,你们可以去那里拜访如今的主人。” 云水榭,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漂亮。不过,比之方才类似四合院的地方要好得多。 白若轩看着云水榭三个字,开口道:“这里好吗?” 瑞朝惜道:“不算太好,凑合。” 白若轩转身叫住了还未走远的带路人,道:“红枫山庄怎么大,此处应该不是最好的住处吧?” 那人道:“这里是黄字排间最好的屋子。” 瑞朝惜道:“黄字排间?” 那人道:“天地玄黄,黄字排位最低,你们在这里好好呆着便是。红枫山庄最好的屋子是天字排间天一阁,你们住不起的。” 瑞朝惜眼珠转了转,说道:“我们要住天字排间。” 那人明显吃了一惊,随即皱皱眉,道:“二位是来红枫山庄找麻烦的,是不是?” 瑞朝惜道:“我们只不过是想找个舒服的地方过夜。” 那人道:“如此说来,你们是真的要住天字排间咯?” 瑞朝惜道:“不错。” “你们……” “朋友,看来你们是看不起云水榭咯?” 一道嘹亮的声音由高出传来,打断了那人欲说出口的话。 循声望去,水榭楼上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摇着折扇,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瑞朝惜似乎愣了愣,随即嫣然一笑。她侧头去看白若轩,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信息,冤家路窄。 楼上贵公子身后站着的人她们认识,就是在午后的那个小茶棚里,说她们是丑八怪的那三个人。 白若轩不再去看楼上的人,转身就走。她走,瑞朝惜也走,带路人见状以为她们怕了,便也忍住笑跟着走。 刚走出没几步,一道身影闪过,那贵公子便站在了她们身前,神色傲然地摇着折扇,笑道:“朋友,这是要到哪里去?” 方才在水榭之上,他已在护卫口中听说了小茶棚的事,自然是想要帮他们一雪前耻。再者,他自恃是黄字排间功夫最好的,见瑞朝惜她们面相丑陋,更加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 白若轩看着他,沉默了半晌,道:“这里有狗,在下平生最讨厌的便是狗,所以打算离开此地,前往天字排间。” 贵公子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怔了怔,随即皱眉道:“兄台,恕在下愚钝,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公子,这两个丑八怪十分狂妄,不必跟他们客气,直接杀了他们,反正已签了生死状,死了也没关系。”午后与瑞朝惜结下梁子的那人此刻已然站在贵公子身侧,他脸色不善地看着瑞朝惜,如是说道。 瑞朝惜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要报仇?” 那人冷哼一声,道:“是又怎么样?” 瑞朝惜道:“不怎么样。” 她云淡风轻地说着,突然抽出长剑指着他,接着道:“动手吧。” 那人已经吃过一次亏,知道她的厉害,当然不会去接招。他往后退了一步,双唇紧闭,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贵公子见状,猛然合起折扇,挑开瑞朝惜的长剑,笑道:“下人不懂事,姑娘切莫见怪。你们既然到了云水榭,自然是想要挑战在下,如此,在下便斗胆请教姑娘的剑法。” 瑞朝惜点头道:“好说。” 贵公子抱了抱拳,手中折扇陡然飞出,直打瑞朝惜面门。瑞朝惜撇了撇嘴,随意挥剑一挑,想要挑开飞来的折扇。不想长剑刚碰到折扇,几道寒光突然从扇内飞出,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与此同时,贵公子接过折扇,顺势往前,已然连续攻出八招。 眼见银针便要刺中瑞朝惜各大要穴,她居然不躲避,一动不动的站着,手中剑轻飘飘一横,几道剑光闪过,银针便被她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而贵公子同样被剑气逼退了几步。 “好剑法!”贵公子将将站定,话刚刚说出口,瑞朝惜的剑便已指着他的喉咙,不偏不倚,刚刚在他滚动的喉结处。只见他的喉结微微颤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对剑并不陌生,反而用他手中的折扇折断过许许多多的剑。剑法他也不陌生,同样也见过许许多多的剑法。可是,他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她几乎没有看见瑞朝惜是怎么出的剑便已被制服。如此,他是再也不敢小看这两个丑八怪了。 瑞朝惜只要把剑往前再刺半分,贵公子便会立刻血溅当场,可是她没有,她只是微微一笑,道:“我们可不可以走了?” “姑娘请便。”贵公子额头一滴汗珠悄悄滑落,表面上故作镇定,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这样的时刻,她真的怕瑞朝惜一剑往前刺来,要了他的命。 瑞朝惜道:“你觉得我们丑,很恶心,看不惯,想要杀之而后快?” 被说中心思,贵公子心下一沉,忙道:“没……没有的事。” 瑞朝惜道:“我知道的,你不必解释。”她突然笑了笑,接着道:“人人都喜欢漂亮的人,好的事,精美的物,这也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你们不喜欢也别在别人的面出言不逊,我不喜欢。” 贵公子连连应声,是是是连续说了七八次,斜眼看着吓得脸色发白的护卫,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姑娘赔不是!” 护卫连忙跪倒在地,刚要磕头,瑞朝惜便打断了。她收回长剑,冷冷地道:“本姑娘觉得还是长得漂亮有优势,所以,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 话音未落,她反手一撕,丑陋的人皮面具被扯开,露出一张美如画,白如雪的脸蛋。她笑了笑,接着道:“怎么样,本姑娘漂不漂亮?” 贵公子已然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瑞朝惜见他如此,不禁撇了撇嘴。她转身看着一直未走的带路人,道:“现在可以带我们去天字排间了吧?” 带路人也还在发愣,他活到这个岁数,见过的美人不在少数,可他真的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白若轩对如此场景早已见怪不怪,她拍了拍带路人的肩膀,开口道:“这位仁兄,你再这样看着在下的夫人,在下可要生气了。” 带路人被吓了一跳,立刻收回眼神不敢再看瑞朝惜一眼。他不笨,既然知道瑞朝惜带了人皮面具,自然猜到这个丑陋的少年亦是带了面具,他只是没有想好她们是夫妻而已。他偷偷抹了一把汗,战战兢兢道:“二位请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庄主。”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排位最低的黄字排间在红枫山庄的西面,最高的天字排间在东面。带路人没有直接带她们去天字排间,而是带她们去了天地玄黄排间之后,去见红枫山庄的庄主。 听说红枫山庄的庄主只会亲自接待他想接待的人,难道他想接待瑞朝惜与白若轩? 红枫山庄的规模很大,比瑞朝惜从小居住的王府还大,庄内的一花一木都很名贵,亭台楼阁亦很有派头,凡此种种,足以证明江湖中最有钱的是红枫山庄的传言并不是虚的。 花厅之中很热闹,有人正在喝酒,酒香四溢,香气扑鼻。瑞朝惜不喜欢江湖中人喝酒的方式,大碗大碗的喝,酒洒在衣服上也不在乎,甚至可以连续喝上几天几夜。她毕竟是出生皇族,品行还是有些贵族的傲气,只觉得喝酒应该浅酌,他们如此喝酒只能算作牛饮,她觉得十分没有品味,所以她皱了皱眉。 白若轩始终离瑞朝惜很近,见她皱眉,便握住了她的手,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背。她的目光停在正向她们走来的锦衣公子身上,心中正猜想着他是谁。 锦衣公子很快来到她们身上,只见他相貌堂堂,身上的穿戴都很精致,帽子上的绿宝石如鹅蛋般大小,晃眼得很。他抱了抱拳,微笑道:“欢迎二位来红枫山庄小住,在下游航生,红枫山庄庄主乃是在下的父亲。” 白若轩眼珠转了转,笑道:“原来是少庄主,不知为何要见我们?” 游航生道:“家父最喜欢结交英豪,是以听闻二位想要入住天字排间便想见见你们。” 白若轩道:“不知庄主此时人在何处?” 游航生道:“家父在内殿与许多侠士正在商议如何捕杀杀人狂魔,一会儿便会接见阁下,不知阁下是否赏脸,与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小酌几杯?” 他虽是在跟白若轩说话,但他的目光始终停在瑞朝惜身上,目光中似乎很兴奋。 瑞朝惜皱了皱眉,道:“抱歉,夫君不喜欢喝酒。” 她故意点明已是嫁做人妻,实乃是提醒游航生注意分寸,管好自己的眼睛。 游航生不是傻子,当然听出了弦外之音,陪笑道:“不喝酒便不喝酒,总该过去坐坐,也多结识一些武林同道,日后在江湖行走亦方便许多,你说是与不是?” 游航生很聪明。方才的话,他说得说话很大声,自然传入了花厅内饮酒的江湖同道耳中,若是白若轩不进去坐坐,那便是瞧不起那些人,也就得罪了那些人。如此,她们便不得不进去坐坐。 白若轩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笑了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花厅内有一张很大的圆桌,上面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围着桌子坐着七八个人,服饰各异,面容各异,却有一样是相同的,那便是他们都是男人。 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喜欢漂亮的女人。所以他们看到瑞朝惜后,一张张因喝酒而兴奋的脸显得更加兴奋。他们不知道白若轩是带了人皮面具,心中均想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为什么会跟着一个丑八怪? 瑞朝惜不想跟这些人同桌,便没有落座,站在白若轩身后,一声不吭。她现在有些后悔摘掉面具,丑一点让人瞧不起,总比被一群不喜欢的人盯着看要好受得多。 游航生显得兴致很高,他爽朗一笑,举杯道:“来来来,各位朋友,在下敬你们一杯。” 桌上的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游航生微微一笑,道:“这两位方才力挫黄字排间公孙羽,实乃少年英豪,各位大可以亲近亲近。” 他说亲近亲近的时候笑得很意味深长,似乎带着嘲讽,带着戏谑。在场的都是久经江湖的好手,听他如此说来,领会其中的意思,纷纷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 其中一个身着绛袍,头戴金冠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来,举杯道:“在下纪梧越,敬这位少侠一杯。” 白若轩眼皮都没抬,淡淡道:“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纪梧越举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滞,仰天打了个哈哈,板着脸道:“阁下是不愿给在下面子咯?” 白若轩这才抬眼看了看他,道:“不是不愿,是我的确不会喝酒。” 游航生笑了笑,插嘴道:“既然这位少侠不愿意喝酒,各位便不要勉强了罢?” 他刚说完,席间另外一个虬髯大汉愤然起身,大声道:“哼,不会喝酒来这里做什么,快走吧,老子看着碍眼。” 白若轩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拉着瑞朝惜就往门外走,她走得极快,用上轻身功夫,转眼已出了门,转出走廊,往红枫山庄大门走去。 席间之人万万料不到她会如此而为,纷纷面露讶色。游航生最先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追出去,却哪里还有人影?他连忙唤来下人,吩咐速速拦住她们。 红枫山庄大门外有一张丈余长的罪恶榜,上面挂着的都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江洋大盗,杀人不眨眼的武林败类,每一张告示上都有标有相应的奖金。 白若轩拉着瑞朝惜到了这里,一把撕下杀人狂魔的告示,笑道:“二十万两黄金,我们要发横财了。” 瑞朝惜笑了笑,道:“我们还是走吧,我宁愿露宿街头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山庄留宿。” 白若轩拂了拂她因为走得太急而有些凌乱的发丝,柔声道:“那些人有意羞辱是他们的事情,我并不在乎。方才他们说有许多武林前辈在内殿商议杀人狂魔的事情,待在这里,对我们有好处。” 瑞朝点点头,刚想说话便听到许多脚步声。她转身去看,便见到十几个人相继走出红枫山庄,朝她们走来。 当先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个头很高,双目闪着精光。此时这对眼睛正在打量着瑞朝惜与白若轩,他还未来得及说话,瑞朝惜便与他擦肩而过,扑倒在一个中年妇人的怀里,连续叫了两声师父。 她这一举动再一次让在场的众人愣了愣,而她却当所有人都不存在一般,拉着中年妇人的手,神情激动地道:“师父,徒儿好想你。” 中年妇人脸上也挂着微笑,她轻轻拍了拍瑞朝惜的肩膀,道:“惜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瑞朝惜道:“我们出来江湖走走,本打算在这里借宿的,可是这里太多讨厌的人,我们已经改变主意了。” 中年妇人不是别人,正是瑞朝惜的师父,塞北孤雁。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许多年没见面的徒弟,久别重逢,她心里自然是开心的。瑞朝惜开口闭口我们我们的,她很自然的将目光移到了不远处的白若轩身上。 瑞朝惜见她看向白若轩,连忙拉过她,道:“师父,想必你已知道我成了亲,这是我夫君。” 塞北孤雁确实知道瑞朝惜成了亲,只不过她听说瑞朝惜嫁的是相貌堂堂的白府公子,是以见到白若轩的时候有些意外。她勉强笑了笑,道:“你就是白府公子?” 白若轩微微点头,道:“前辈,久仰大名。” 瑞朝惜道:“还不快摘了面具,师父会起疑心的。” 出门之前戴面具的意图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故意隐瞒相貌的意思。此时摘下,倒也没什么。白若轩反手撕开人皮面具,抱拳行礼道:“前辈,若轩并不是有意隐瞒,请见谅。” 塞北孤雁弟子不多,瑞朝惜是她最钟爱的弟子,自听说她已成亲的消息后,便一直都想要见识见识这位传闻中的郡马,此时见到,倒也没有令她失望。她笑了笑,道:“很好,我很喜欢你。” 白若轩道:“多谢。” 塞北孤雁含笑点头,见她手中握着的告示,问道:“是你接了杀人狂魔的告示?” 白若轩道:“是。” 塞北孤雁道:“如此说来,你有把握杀了他?” 白若轩道:“他非死不可。” 塞北孤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伸手一引,道:“这位是此间主人,游宗堂游庄主。” 白若轩笑了笑,抱拳道:“游庄主,有礼了。” 游宗堂哈哈一笑,道:“年轻人不必多礼。方才犬子多有得罪,老夫替他赔礼道歉。” 他之所以会出现,是为了游航生。原来游航生是看中了瑞朝惜,想要强留她在此,随即略施计谋踢走丑八怪,占为己有。游宗堂一向宠爱独子,本想帮他达成心愿,却没料到瑞朝惜居然是塞北孤雁的弟子。他看了看身后脸色铁青的儿子,喝道:“孽障,还不快来跟这位白少侠赔不是?” 游航生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父亲,当下出列抱拳,赔礼道歉。 白若轩看出了他的虚情假意,微笑道:“游兄不必客气,是在下的错,在下不该戴这么丑的面具,脏了你们的眼。” 第80章 第八十章 红枫山庄天字排间果然与黄字排间天差地别,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透着奢华,透着贵气。 瑞朝惜与白若轩此时在塞北孤雁所居住的阁楼里,吃着可口的饭菜,喝着顶尖的茶水。 塞北孤雁也在席间,她没有怎么动筷子,只一味地喝酒。白若轩见她钟爱喝酒,自己也倒了杯酒,举杯道:“前辈,若轩敬你一杯。” 瑞朝惜见状,亦连忙举杯,嫣然道:“师父,徒儿也敬你。” 塞北孤雁笑了笑,扬了扬酒杯,一饮而尽。她放下酒杯,看着瑞朝惜道:“惜儿,为师也不瞒你。此次南下,便是为了你。” 瑞朝惜道:“莫不是父王的意思?” 塞北孤雁曾经受过王府的恩惠,虽不是王府的幕僚,却也甘愿为王府赴汤蹈火。瑞朝惜是她的徒弟,徒弟有难处,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是以瑞王来信要她多照顾照顾出门在外的瑞朝惜,她并没有丝毫犹豫便从遥远的塞北赶来了西南。瑞朝惜的事她也知道了不少,她看了看白若轩,道:“方才游宗堂的话你们想必也听到了,杀人狂魔并不是如此容易对付的。王府派出三十六天罡深入江湖,已然掌握了杀人狂魔的诸多信息。之所以没有通知你们,也是王爷的意思。王爷不愿意你们涉险,已经下令要三十六天罡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绝魂刀,所以,你们便留在红枫山庄,不准去找杀人狂魔。” 瑞朝惜眼眶有些湿润。她出门将近半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如今听闻父亲如此为她着想,不禁有些心酸。可是,她绝不会留在红枫山庄坐以待毙。她当下筷子,神色认真地看着塞北孤雁,道:“师父,徒儿一定要亲自去寻杀人狂魔。” 塞北孤雁道:“为何?” 瑞朝惜道:“若轩的师兄为了查探杀人狂魔的消息,已然与我们失去联系,我们要找到他。” 塞北孤雁道:“这是小事,可以交给三十六天罡去办。总之你们的安危是最大的事,我不会让你们外出涉险,你们亦不必再提此事。”说完看着瑞朝惜,接着道:“惜儿,你是王府唯一的血脉,你的命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可明白?” 瑞朝惜一时语塞,垂着头不再说话。 夜晚,月悬中天。 瑞朝惜窝在白若轩怀里,看着远处的烛火出神。不久前塞北孤雁说得十分明白,不会让她们再去找杀人狂魔,要她们待在红枫山庄,直到找到绝魂刀为止。她当然不会听,此时正在想着脱身之法。过了半晌,她抓紧白若轩的衣襟,仰着头看着她,道:“若轩,你是怎么想的?” 白若轩道:“你呢?” 瑞朝惜道:“我当然不会留在这个假仁假义的红枫山庄。” 白若轩道:“我也是。” 瑞朝惜突然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曾经有一个梦想,你想不想知道?” 白若轩点了点头,道:“说吧。” 瑞朝惜看着她,道:“我从小就不喜欢女红刺绣,只喜欢舞刀弄枪,为了这事,没少跟母亲斗智斗勇。那时很羡慕江湖中那些无拘无束的游侠豪客,只想着学好武功,有朝一日也能像他们那样畅游江湖,行侠仗义。可是,经过玄武令那件事,这个念头便淡了下来。” 白若轩道:“现在呢?” 瑞朝惜道:“现在我想去实现这个愿望。我记得你说过,人活着,就是为了实现愿望。我想要实现这个愿望,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白若轩刮了刮她的鼻子,搂着她道:“想就去做,没有可笑一说。” 瑞朝惜嫣然一笑,搂着她的脖子,道:“若轩,我现在觉得很快乐。” 白若轩道:“我也是。” 她认真地看着瑞朝惜的眉眼,接着道:“其实我并没有把握能够找到绝魂刀,但我愿意去努力。只因我想活着,陪着你,好好的活着。最近我时常会想,若是我真的不在了,你要怎么办呢?” 她云淡风轻地说着话,却勾起了瑞朝惜的眼泪。她用大拇指抹去瑞朝惜眼角的泪珠,叹息道:“别哭。这些都是要去面对的,不是吗?” 瑞朝惜紧紧咬着下唇,喉咙哽咽,久久说不出话。她突然吻上白若轩的嘴唇,带着苦涩的泪水,吻得十分用力。 白若轩手指揉入她的发间,轻轻摩挲着,回应着,认真地回应着。她说的这些话实在是有些残忍,可正如她所说,这些都是她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瑞朝惜拉开她的衣襟,狠狠地咬在她的肩头,终于低低地哭出声来。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说出来,我不愿去想,你偏偏要说。”她含糊不清地说着,声音有些颤抖,心脏在收缩,有些发疼,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白若轩迫使她抬起头,吻上她的嘴唇,手掌往下,解开她的腰带,探入怀中,握住挺立的柔软,顺势倒在床榻上,做着最亲密的事,感受属于她的温度。 幔帐垂下,微微飘动。 瑞朝惜身子在颤抖,她半眯着眼,手掌紧紧抓住被褥,微微抬起腰肢,迎上白若轩有力的手指。她的喘息声是最销魂的催情药,白若轩空出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柔声叫着瑞朝惜的名字,停在她身体里的手指也并没有停止。 瑞朝惜眼角淌着泪水,她突然坐了起来,紧紧地抱着白若轩,身子有规律地颤抖着,瘦弱的肩头已然有了一丝薄汗。 烛火过半,芙蓉帐内有着一阵阵醉人的芬芳。 瑞朝惜面朝里,背对着白若轩,咬着嘴唇,眼泪已经将崭新的枕头打湿了一大片。 白若轩抱着她,在她耳边柔声道:“郡主,我答应你,我会努力地活着,不会放弃一丝一毫生存下去的机会。” 瑞朝惜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道:“我还有许多事没有为你做,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若你轻易放弃,那便是对不起我。” 白若轩笑了笑,道:“是了,我不会对不起你,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瑞朝惜这才破涕为笑,道:“你呀,真是讨厌。” 白若轩道:“不哭了?” 瑞朝惜道:“我才没哭。” 白若轩笑道:“没有?” 瑞朝惜握紧拳头,一拳打在她肩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白若轩突然紧紧地搂着她,柔声道:“时候还早,莫要浪费了大好的时光。”说着脑袋已经缩进了被窝,嘴唇已然含住瑞朝惜胸前的柔软,吸吮着,轻轻地揉着。瑞朝惜有些时候真的拿白若轩没有办法,这样的时刻,她只有配合。此时,她一手捧着白若轩的脸颊,一手托着自己胸前的柔软,主动将之送去白若轩的口中,然后透过微微掀开的被褥看着她,嘴角荡开幸福的笑意。她喜欢白若轩这样对她,舒服的同时,她亦感受到了白若轩对她的珍视,就似捧在手心,揉进心里。 在山庄住下的第三天,瑞朝惜留下一纸书信,躲过塞北孤雁,带着白若轩离开了红枫山庄,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南。 她们首先到达的是湘西。而这里有着她们的旧仇人,湘西霸刀门。她们其实并不想来湘西,毕竟霸刀门的人十分讨厌。可是,她们那日在游宗堂口中得到了消息,杀人狂魔最近在湘西连续杀了二十八人,且都是用的一柄形状怪异的长刀。所以,湘西她们是非来不可。 客栈位于城市的中心地带,价位自然不低。瑞朝惜睡不着,坐在桌旁瞪着跳动的烛火,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白若轩把玩着在市集买来的泥娃娃,突然递到瑞朝惜眼前,晃着泥娃娃,压低声音道:“诶,这位姑娘,星月朗朗,可否赏脸一同出去走走?” 瑞朝惜被她逗乐了,夺过她手中的泥娃娃,含笑道:“念在你态度诚恳,这便走吧。” 白若轩笑了笑,道:“反正没有杀人狂魔的消息,倒不如四处逛逛,说不定有收获的。” 瑞朝惜点头道:“有道理。” 白若轩道:“杀人狂魔一般二更后行动,我们深夜在外晃荡,说不定有机会碰到他。” 瑞朝惜道:“有道理。” 白若轩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 瑞朝惜嫣然道:“你就这么了解我?” 白若轩道:“你的所有表情都写在脸上,我看得出来。” 瑞朝惜拉着她的手,道:“若轩,谢谢你。” 白若轩道:“傻话。走吧,找不到杀人狂魔也可以赏赏月。” 瑞朝惜道:“你倒是有闲心。” 白若轩道:“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既然要过,为何不好好地过?” 瑞朝惜撇嘴道:“你总是有你的理由,不过,这话倒也真的有道理。” 白若轩笑道:“既然如此有理,那便走吧。”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深夜的街道显得分外冷清,尤其是在深秋的夜晚。风不大,却很冷。 门口挂着的灯笼,是夜晚的一道风景。 白若轩她们并没有真的在街上走,她们并肩站在一间很高的屋顶,迎风而立,仰望着朗朗星空。 瑞朝惜轻轻拉过白若轩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目光还是定在深秋的圆月之上。此刻她的心是平静的,没有想太多的事情,只想着牵着白若轩的手,与她一起赏赏月,在屋顶吹着有些凉的秋风。 白若轩看着她的侧脸,一股暖意在心头蔓延开来,似湖心的涟漪,慢慢荡开,无边无际。 突然,东边传来嘶吼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突兀。 若是一般人在深更半夜听到这样的惨叫声一定吓得要死,可是,瑞朝惜眼里却燃烧着兴奋的光芒。她看了白若轩一眼,嫣然道:“看来出来散步没有错。” 话音方落,纵身而起,几个起落已经在几丈开外。 白若轩笑着摇了摇头,背着手轻松跟上。 头顶是皎洁的月,足下是整齐排列的青瓦。她们脚步轻盈,在月下急行,寻着发出声音的方位而去。 近了,有愤怒的呵斥声,掺杂着稚嫩孩童的叫喊声。 白若轩率先跃入院内,但见花草残枝散落一地,地上四处溅着鲜血,一群人手握兵刃,团团成圈,呵斥怒骂。 走近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她拨开人群,看着场中的姑娘与孩童,开口道:“玲珑,沐风,你们怎么在这里?” 玉玲珑手中长剑上还有未干的鲜血,她抬头看着白若轩,咬着嘴唇,眼眶内闪着泪光,道:“白大哥,他们不识好歹,冤枉好人!” 玉沐风连忙拉着白若轩的衣袖,大声道:“白哥哥,我们救了他们,他们却把我们当坏人围了起来,还说要杀了我们。” 白若轩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别怕,万事讲求一个理字。”她一扫人群,抱拳道:“在下是他们的兄长,不知各位为何将他们禁锢在此?” 看起来领头的人满脸怒容,大声道:“他们杀了我女儿!” “我们没有!”玉沐风瞪着那人,仰着脖子道:“我们是跟踪凶手来到此地,如果不是你们碍手碍脚,凶手就不会跑了!” 领头的人道:“胡说!我亲眼看见她杀了我女儿!” 玉玲珑咬牙顿足道:“你女儿已经中了金蚕蛊,若我不杀她,她会死得更惨。更何况,是她自己叫我动手的。” 听到金蚕蛊三个字,本来喧闹的院子瞬间鸦雀无声,那领头的人突然跪倒在地,双手不住地捶打着胸膛,哭喊道:“儿呐,我苦命的儿呐!” 白若轩皱了皱眉,道:“玲珑,你们怎么跟养蛊的人结怨了?” 玉玲珑道:“最近城里死了不少人,我们一路追查,前几天才知道是金蚕蛊搞的鬼。好不容易才追到这里,却被这些不识好歹的人给阻了去路,给那人逃跑了。” 突然,领头那人不住地朝玉玲珑磕头,边磕便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奶奶抓到那放蛊之人,替我苦命的女儿报仇。” 转变实在太快,玉玲珑杵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若轩扶起那人,问道:“你们知道蛊毒?” 那人哭丧着脸,点头道:“这段时间城里有很多人突然七窍流血而死,一开始还以为是他们得了什么怪病,后来听一位道长说来,才知道是中了蛊毒。”他说着又哭了起来,想来是想到女儿惨死,悲从中来。 白若轩沉默半晌,道:“既然中了蛊毒,不可土葬,只能火葬。” 瑞朝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玉玲珑身边,她扫了人群一眼,开口道:“诸位放心,我们一定找出养蛊人,还你们一个太平日子。” 客栈内,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昨夜回到客栈已经很晚,玉沐风在途中便已开始打瞌睡,到了客栈,也不管床是谁的,倒头就睡。玉玲珑受了委屈,心里不好受,瑞朝惜好言安慰了一阵,她倒也开始昏昏欲睡。于是乎,白若轩是趴在桌子上睡的,玉玲珑与瑞朝惜则是打地铺,床便被玉沐风四仰八叉地霸占了。 早点端入房中,用餐期间谁也没有说话。待碗筷一放,白若轩便准备弄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玉玲珑,道:“我猜啊,你们姐弟三人定是偷偷溜出来的,嫣然呢?” 提到玉嫣然,玉玲珑与玉沐风同时垂着头,默不作声。白若轩已然知道事情不简单,皱了皱眉,道:“若是你们相信我,便不要瞒着我。” 玉玲珑抬起头,眼眶内如昨晚被人冤枉时一般,闪着泪光。她突然起身就要跪倒,却被瑞朝惜拉了起来。没跪成,她眼泪簌簌而落,哽咽道:“白大哥,嫂嫂,嫣然与小道长被那养蛊人抓走了。” 玉沐风也哇一声哭了出来,扑在白若轩怀里,抽泣道:“白哥哥,你快救救二姐,她一定很危险。” 白若轩眉头紧蹙,半晌,开口道:“你们太过顽皮,私自跑来这种地方,吃亏多了才会知道江湖险恶。”她摸出手帕给玉沐风擦眼泪,道:“我还以为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养蛊人,原来是嫣然被养蛊人抓了去,也难怪你们半夜三更都要出来追查。事已至此,哭着没用,只有找到养蛊人,逼他交出嫣然。” 说这话时她心里很没底,只因养蛊人整日与蛇虫鼠蚁打交道,性格定然怪异至极。她担心养蛊人丧心病狂,会拿玉嫣然来练蛊。 玉玲珑咬着下唇不说话,心里难受的同时自然是后悔。月余前她们三姐弟私自跑出玉家,再私自跑出西北,在路上听说西南出了个杀人狂魔,商议之下便决定南下来长长见识。谁曾知江湖阅历浅,着了养蛊人的道。如今妹妹生死未卜,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待两人情绪稳定,瑞朝惜问道:“玲珑,你方才说的小道长是怎么回事?” 玉玲珑道:“是我们途中结识的一位高人,不过他为了救嫣然,也被养蛊人一同抓了去。” 瑞朝惜问这个问题,白若轩立刻醒悟过来,方才她没法留意,如今想来却是十分有这个可能。她正了正身子,问道:“既然你们一路同行,可知道那小道长的名字?” 玉沐风从白若轩怀里抬起头,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道:“清修,他说他叫清修。” 玉玲珑点头道:“是这个名字。” 瑞朝惜与白若轩对望一眼,纷纷明了,难怪清修一直没有消息,原来是落入了养蛊人手中。她沉吟半晌,道:“你们是怎么遇到养蛊人的?” 玉玲珑道:“差不多一月前,我们和小道长便到了这里。有一日我们正在吃晚饭,旁边桌突然有人倒下,口吐白沫,像发羊癫疯一样。清修道长觉得事有蹊跷,便上前查探,却说是中了蛊毒。此后城中陆陆续续死了许多人,清修道长心中不平,誓要找出施蛊人,几番追查,终于让我们逮到了那施蛊人,可是我们没法制住他的蛊,清修道长与嫣然为了保护我和沐风,相继闯入他的蛊阵内,此后便没了消息。不日前我们打探到城中又死了人,猜想是那养蛊人出来害人,便处处留意。昨夜终于找到了他,却被他给逃了。” 白若轩道:“那养蛊人可有透露他是何门何派?” 玉玲珑摇了摇头,垂头不语。 白若轩道:“养蛊是一定会放蛊出来害人的,否则蛊便会噬主,我们耐心等待,他定然还会出来的。” 瑞朝惜道:“听说苗人执着于练蛊,不知是真是假?” 白若轩道:“是真。我曾见过中了蛊的人,那放蛊的人便是苗人。西南多苗人,多半是他们搞的鬼。” 瑞朝惜垂着眼帘,沉默半晌,道:“我曾听师父说湘西有个九里洞,听说洞主便是苗人,洞内人皆是用毒高手,不知是否也练蛊?” 白若轩道:“是与不是,去看看便一切明了。” 玉沐风展颜道:“是了,我们去那里看看便知。说不定就是他们抓了二姐和清修小道士。” 白若轩一拳捶在他脑门儿上,正色道:“你们不能去,在客栈好好呆着。” 玉玲珑道:“不行,我们一定要去。嫣然一个人在一边,定然十分害怕。”说着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瑞朝惜微微叹息,道:“让他们去吧。如今城内人心惶惶,也不见得安全。让他们还在身边,反而放心些。” 白若轩站起身来,在房内踱步,停在步子后看着窗外整齐排列的房屋,点头道:“那便一起。”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九里洞并不难找,在城外两百里的一处山坳之中。 烟雾迷绕,四周寂静无声。抬眼望去,竟有良田几亩,人家几户。九里洞并不是一个洞,它是隐藏在山坳深处的亭台楼阁。只不过是吊脚楼,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吊脚楼。 白若轩几人光明正大地进入九里洞,看见的是许多身着苗族服饰的大姑娘小伙子,他们都用新奇的眼光看着她们,似乎很奇怪她们会到这里来。 吊脚楼在两边,中间是一条不是很宽的河流。她们此时坐在船上,逆流而上。摇船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主动带她们去上游的尽头找洞主,白若轩没有推脱,什么也不问,便跟着他上了船。 远处飘来阵阵歌声,婉转如水,料想应是苗族民歌。 越往上划,人越少,雾越大。 突然,一阵嘶嘶嘶的声音响起,玉沐风大叫一声,一脚将一条通体花色的长蛇踢入水中。 瑞朝惜大惊之下已经拔出了长剑,与玉玲珑背靠背,准备随时应战。而白若轩,她早已扣住了摇船之人的脉门,冷声道:“继续划船,找不到你们洞主,你便会陪着我们死在这里。” 船的四周已经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长蛇,它们吐着蛇芯,双目发着绿光,幽幽地看着船上的人,像是想要饱餐一顿的饿死鬼。 摇船的年轻人瞪着白若轩,道:“你们来九里洞,想要做什么?” 白若轩道:“我们只不过想要拜访你们洞主,求证一些事情,没有别的意思。” 年轻人道:“可有拜帖?” 白若轩从怀里摸出一封帖子,道:“我们是霸刀门的人,拜访洞主有事相商。” 她们来之前已经打探清楚,知道九里洞与霸刀门一向交好,便伪造了一封拜帖,以备不时之需,不想这么快便用上了。 年轻人抖开拜贴,看完后放入怀中,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个奇怪的调子,围着她们的蛇便陆续退开,也不知道是去了水里还是何处。 往前划了两里左右,船靠岸。眼前出现的是一条直通上山的蜿蜒石板路,很多阶梯,隐在浓雾中。 下船便有两个腰悬弯刀的武士迎上来,他们上下打量着几人,对年轻人道:“阿武,你怎么又来了?” 阿武陪着笑,从怀里掏出那张拜贴,恭恭敬敬递给其中一位武士,道:“她们霸刀门的人,前来拜见洞主。” 其中一个武士看了看拜贴,道:“昨日才来了几个霸刀门的人,怎么今日又来了?” 白若轩心里咯噔一声,随即笑道:“两位大哥,门主有要事要我们立刻前来禀告洞主。”说着她拉开武士走到一边,小声道:“实不相瞒,是关于蛊毒的事。” 武士斜眼瞄了白若轩一眼,道:“这样啊,那你们自己去跟洞主说去。” 白若轩嘿嘿陪笑,道:“有劳了有劳了。”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大哥就拿去打两斤酒喝罢。” 武士挑了挑眉,假意推脱两次便收了。他拍了拍白若轩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还挺会做人的,哈哈哈,走吧,带你上山去。” 沿着蜿蜒的阶梯一路往上,她们渐渐隐在了迷雾之中。迷雾之后,是一座高高的殿堂,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高大,雄伟。路上每隔一段路程便有两个武士把守,到得殿堂门口,便是两排武士把守。 领白若轩几人上山的两个武士将她们带到门口,将那份拜贴交给殿堂门口的武士,便转身往回走。 白若轩几人再一次被领着走,这一次进入了殿堂,被带进了一间石室。 石室在地下,越往下走越潮湿。白若轩心里起疑,早已提高警惕。可当石室们迅速合上的一刹那,她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 瑞朝惜看了看四周,开口道:“他们将我们关在这里,难道是那封拜贴有问题?” 白若轩道:“或许吧。” 玉玲珑道:“白大哥,现在怎么办?” 玉沐风仰着脖子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怕。” 瑞朝惜被他害怕却不愿意承认的样子给逗乐了,笑道:“沐风,这里可能会有蛊虫,你怕不怕?” 玉沐风咽了一口口水,道:“不怕。” 瑞朝惜挑了挑眉,道:“真的?” 玉沐风往白若轩身边靠了靠,道:“当然是真的。” 白若轩笑了笑,道:“别怕,我们能出去。” 她摸了摸石室的墙壁,敲了敲,突然右拳紧握,一拳挥出,墙壁立刻裂开,顷刻间,一堵墙便塌了大半。 玉沐风兴奋地抓着白若轩的手看了又看,激动道:“白哥哥,你的拳头好厉害。” 玉玲珑刚想说话,却是愣在了当场。眼前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而蟒蛇后方的十字架上则绑着一个人,正是清修。 瑞朝惜也看到了清修,只见他紫色和道袍已然破烂不堪,双手双脚被铁链绑着,垂着头,头发蓬松,像个受尽折磨的乞丐。 白若轩皱着眉,开口道:“玲珑,看好沐风,别轻举妄动。” 玉玲珑点点头,拉着玉沐风推到了墙角,狠狠地瞪着哪条几乎霸占整个石室的大蟒蛇。 瑞朝惜抽出长剑,道:“杀了这畜生。” 白若轩道:“打蛇打七寸,我制住它,你攻它七寸。” 瑞朝惜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副金丝手套,道:“这是下山前师父让我交给你的,说是刀枪不入。”她看着白若轩戴上,接着道:“小心些。” 白若轩笑了笑,道:“袁十三那样的人我都不怕,何惧这凶悍的畜生。你也要小心。” 她们说话的时候,大蟒蛇也一直盯着她们看,没有提前张开血盆大口,倒是有风度得很。 白若轩与瑞朝惜对望一眼,脚步微移,分别往反方向跃开。蟒蛇虽大,动作却很快。它蛇头一摆,直追白若轩,张来血盆大口,就要将白若轩吞入腹中。白若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将真气汇聚于拳头之前,一拳敲在蟒蛇那个巨大的獠牙之上,顿时蛇血四溅,漫天飞舞。 与此同时,瑞朝惜长剑挥出,几道剑光在石室内闪过,直切蟒蛇七寸。白若轩一拳一出,二拳紧随而至,击向蟒蛇的头颅,毫不留情,疾如闪电。 只一瞬间的事,蟒蛇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声,倒地不起。 瑞朝惜怕蟒蛇死而不僵,随后又补了几剑,这才放了心。 白若轩立刻徒手扳开铐住清修的锁链,手掌按在他的额头,注入一丝真气。 片刻后,清修悠悠转醒,见到白若轩,他欣慰地笑了笑,哑着嗓子道:“师弟,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白若轩也笑了笑,道:“小师兄,你没事吧?” 清修道:“我没事,只不过他们喂我喝了不少迷药,现下我全身无力,提不起精神。” 瑞朝惜道:“你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嫣然呢?” 清修叹息道:“九里洞的人毒药蛊虫厉害得很,我一时疏忽便着了道。”他顿了顿,看向身侧的玉玲珑姐弟,道:“别担心,嫣然被一位唐门的姑娘救走了,应该没有危险。” 玉玲珑长嘘一口气,道:“谢天谢地,嫣然没事便再好也没有了。”她掏出丝巾替清修擦拭脸上和污渍,接着道:“这些人抓你做什么?难道要用你来练蛊?” 清修道:“那倒不是。听说他们洞主要练一种很邪门的功夫,需要我这种功力精纯之人的内力。他们不杀我,说明我还有用。” “你说的很对,你很有用,我舍不得杀你。” 方才落下的石室门应声而开,门外走近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苗族人的服饰,背着手,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门口的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若轩几人想见的九里洞洞主。 此刻他不眨眼地看着白若轩,兴奋道:“你的拳头很硬,功力亦十分精纯,我也很喜欢。” 他转头看着瑞朝惜,接着道:“你的剑法也很好,只可惜是个女子,否则对我也很有用的。” 瑞朝惜上下打量着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道:“素闻九里洞洞主朱七是个侏儒,我还道是江湖传闻,原来是真的。” 朱七确实是个侏儒,虽然留着胡子,看起来却像个贴着假胡子的小孩儿,他的身高竟然没有十一岁的玉沐风高。他最讨厌别人说他矮,如今瑞朝惜这样取笑他,他竟然笑了。半晌,他含笑道:“你尽管笑好了,很快你就不会有机会取笑我了。” 瑞朝惜道:“难不成你想杀了我?” 朱七道:“当然不是。你长得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瑞朝惜神色一寒,冷声道:“你休想打我的主意。” 朱七道:“等我练成神功,恢复七尺身高,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瑞朝惜厌恶道:“妄想!”她突然愣住了,喃喃道:“怎么会?恢复七尺身高?” 朱七肆意狂笑,道:“没错。等我吸收七个精纯男子的内力,喝下十三个婴孩儿所熬成的弄汤,便能够恢复七尺身高。” 瑞朝惜忍不住一阵干呕,瞪着朱七,冷声道:“原来城内消失的婴孩儿是你掳走的,简直是丧心病狂。” 朱七道:“要不然呢?我为何要杀那么多人?” 瑞朝惜撇过头,不再去看朱七,似乎再多看一眼她就会忍不住作呕。 白若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那便恭喜洞主了,能够恢复七尺身高,扬眉吐气,再也不用躲在九里洞不敢出去见人了。” 朱七瞪着白若轩,道:“你很好,尽管取笑我就是,等我得了你的内力,便将你扔进蛇窟,给你一个好的死法。” 白若轩道:“真的吗?我很期待你长高后的样子。你可要快些长高才行。” 朱七道:“快了,十五月圆之夜,便是你的死期。” 白若轩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怕是等不到月圆之夜的。” 她话音未落,人已霍然弹起,拳头跟着挥出,狠狠砸下。不想,拳头砸在朱七胸口,却砸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突然,软绵绵的东西内冒出一只漆黑的大蜘蛛,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迅速离开。 白若轩眼睛一花,险些跌倒。 朱七朗声大笑,道:“中了我的黑蜘蛛之毒,你的拳头就算再神奇也使不上力气。你们就在这里给我好好待着,月圆之夜我取了你们的功力,再纳两位小美人儿为妾,当真是双喜临门。哈哈哈,双喜临门哪!” 瑞朝惜扶着白若轩,咬着牙,瞪着朱七离开石室,这才查看白若轩手臂上被黑蜘蛛咬过的地方。只见手臂上一点殷红,犹如守宫砂一般大小,看起来格外耀眼。 白若轩立刻封死穴道,开口道:“别怕,帮我把毒逼出来。” 瑞朝惜咬着嘴唇,立刻运起内力,打算将毒血逼出体外。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才逼出十来滴紫黑色的血。她大急之下不禁恨极了朱七,恨声道:“若是有机会,我定要亲手杀了他。” 清修这时由玉玲珑扶着坐起,开口道:“师弟,师父给你的丹药应该有解毒丸才是,你服了它,不能驱毒亦能抑制毒性发作。” 瑞朝惜眼前一亮,喜道:“是了,临走之前师父不是给了你几瓶丹药么,看看里面可有解毒丸。” 白若轩道:“我使不上力气,药在我怀里,你找找看。” 瑞朝惜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一包硬硬的东西。她刚想拿出来,忽觉不妥,想着朱七极有可能没有走远,当即皱眉道:“哪里有药?你是不是记错了?” 白若轩眼波一转,懊恼道:“好像留在客栈了。” 瑞朝惜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地不随身携带?” 白若轩道:“昨夜洗澡拿出来后便不记得了。” 玉玲珑几人见她们一唱一和,刚开始还不明所以,待听到白若轩说昨夜洗澡时便明白了几分。昨夜她们露宿郊外,哪里可能洗澡,定是在胡言乱语,打马虎眼。她眼波流转,突然放声大哭,含糊不清道:“白大哥,都是我害了你,你杀了我吧。” 瑞朝惜见状,险些笑出声来,捂着嘴偷笑,由着她闹,不再开口说话。 玉沐风见姐姐放声大哭,也跑来凑热闹,大叫道:“方才那个死矮子当真是该死,我要去杀了他。” 石室内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小孩儿的咒骂声,听起来着实太过烦人。朱七皱着眉转身,吩咐道:“你们守在门外,一日三餐不可少了他们的,养得白白胖胖,我看着也舒服。” 石室内在朱七走后迅速恢复了安静,瑞朝惜找到解毒丸,喂白若轩吃了一颗,递一颗给玉玲珑,让她喂清修服下。 玉孤散人执着于炼制丹药,解毒丸是他花了不少心思练成的,虽不能解百毒,却也有抑制毒发的功效。 白若轩服后果然恢复了些力气,靠在瑞朝惜怀里闭目养神,盘算着要如何脱险。 清修中的只是迷药,吃了解毒丸,很快就恢复如初。他盘膝而坐,开始调理内息,运行一周天,顿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玉玲珑见他睁开眼,忙问道:“清修,嫣然怎么会被唐门的人救走的?” 清修道:“那日我们闯进蛊阵,很快就被许多蛊给围住了。那些蛊虫,杀多少来多少,恶心得要命。嫣然倒是很勇敢,她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顾性命去冲出去,攻击那控蛊之人。不过,她半路被人截住了。拉住她的人自称是唐门四小姐,说自己百毒不侵,养蛊人交给她对付。说也奇怪,那些蛊虫真的不敢靠近她,她走过去,蛊虫便自行让开。许是养蛊人知道唐四小姐不好招惹,不敢再动。可是,他还是抓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我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然后就被他们关在了这里。” 玉玲珑喃喃道:“唐门四小姐……难道是唐紫衣?” 瑞朝惜接口道:“听说唐门中有一位自小在毒药罐里泡大的小姐,善制毒下毒亦善解毒,且百毒不侵,又精通机关术数,暗器轻功,当真是江湖中的奇女子。我想清修说的应该是她。” 玉玲珑道:“原来嫂嫂也知道她。” 瑞朝惜道:“我是在秦姑娘那里听说的。” 玉玲珑点头道:“是了,秦姐姐与她年龄相若,素来交好。” 瑞朝惜道:“既然如此,嫣然的安危便不必担心。”她低头看着仍然闭着眼睛的白若轩,道:“想到什么法子没有?” 白若轩睁开眼,摇了摇头。她坐起身来,看着清修,道:“小师兄,你怎么看?” 清修道:“朱七因生得极矮,曾经被许多人瞧不起,亦吃了不少苦,所以他的心里十分扭曲。我只是知道他在练一门及其恶毒的功夫,需要七个精纯内力的男子辅助,却不知道他竟还要喝下十三个新生婴儿熬成的浓汤。如今知道他做这一切只不过是怀着恢复七尺男儿的痴心梦,当真是荒唐。”他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接着道:“师父说过,学武功是为了救人。无论如何,我要阻止他,所以我不会离开这里,我要等到月圆之夜,救出所有婴儿,救出那些被囚禁在这里的其他人。” 白若轩笑了笑,道:“果然是同门,我也是这样想的。” 瑞朝惜沉默着,从袖口里摸出一直做工精致的响箭,握紧拳头,道:“不错,学武功是为了救人,我们不应该袖手旁观。”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瑞朝惜抱膝坐在石室的角落,垂着头,看着脚上的靴子。就在一刻钟前,白若轩与清修被带了出去。她与玲珑,沐风被留在了石室。今夜是月圆之夜,她知道朱七想做什么,也打定了主意要阻止这个丧心病狂的恶徒。 这几日她们都很安分地呆在石室内,朱七没有亏待她们,给她们吃的喝的都是上等的。唯一令她们不满意的便是剥夺了她们的自由。 玉玲珑靠近瑞朝惜,低声道:“嫂嫂,我们该行动了。” 瑞朝惜点了点头,面朝里,侧身睡在地上。玉玲珑对玉沐风使了个眼色,亦同样侧躺在瑞朝惜身后不远处。 “快来人呐!要死人了!”玉沐风扯着嗓门大叫出声,连哭带吼,成功招来了看门的武士。他眼泪汩汩而下,带着哭腔道:“不好了,姐姐她……她……她快不行了。” 武士见躺在地上的二人,心里疑惑,问道:“她们怎么了?” 玉沐风擦着眼泪,哽咽道:“她们突然就这样了,我好怕,你们快叫大夫来。” 武士皱着眉,心里十分为难。他们知道洞主留着这两个姑娘是想收做妾室,却也不敢擅作主张。正在他们左右为难之时,腰间一麻,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玉沐风拍了拍手,笑道:“哈哈哈,笨死了!” 瑞朝惜与玉玲珑同时站起身来,迅速冲出门外,击杀相继而来的武士。她们目光坚定,遇神杀人神遇佛杀佛,很快便出了石室。 天上一轮圆月,为苍茫大地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 她们如此顺利得手,实属偶然,亦得多谢朱七。 朱七将所有重心都放在今夜的仪式上,是以把守看管石室没有平时那么严密。 瑞朝惜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摸出腰间响箭,轻轻一拉,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苍青色的空中爆开,显出一把伞的模样。 玉玲珑不解道:“嫂嫂,你这是……?” 瑞朝惜道:“希望他们就在附近,若是他们能赶过来,我们的胜算会更大。” 玉玲珑欣喜道:“原来嫂嫂是在搬救兵。” 瑞朝惜道:“相信朱七已经知道我们逃了出来,快走。” 玉沐风突然伸手一指,喜道:“姐姐,我好像看到二姐了。” 玉玲珑抬眼望去,两道人影沿着长长的石阶疾驰而上,月光下,穿鹅黄衣衫的女子身影十分熟悉,却是将近半月没见的玉嫣然。玉嫣然平安无事,她很开心,可是她突然板起了脸,这里如此危险,嫣然为什么还要回来? 瑞朝惜也看到了玉嫣然,同时亦看到了她身后的紫衣女子。这样的时刻,她居然很庆幸见到了传闻中百毒不侵的奇女子。 唐紫衣没有带任何兵刃,赤手空拳地站在瑞朝惜身前。她眼角带着笑意,逐渐蔓延至嘴角,而后开口道:“方才的响箭是你放的?” 瑞朝惜道:“是。” 唐紫衣道:“我知道朱七要在月圆之夜做什么,来这里的目的也许跟你们是一样的。你放响箭,想来是在等救兵?” 瑞朝惜道:“不等,他们也许看不到。” 唐紫衣道:“如此,不如和我一起行动?” 瑞朝惜沉默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祭坛之上,火盆里的火烧得正旺。 朱七神色兴奋地瞪着被绳索捆绑在木桩上的白若轩,激动道:“很快,很快你就不会再瞧不起我了!” 白若轩依旧装作没有什么力气一般,道:“你不是人,是魔鬼。” 朱七微笑道:“你错了,我不是魔鬼。不过,魔鬼也是我朱家的人。嘿,想来你们也听说过杀人狂魔吧?如今被江湖中人称作魔鬼的人,他是我的亲哥哥。” 白若轩差点惊呼出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半睁着眼,冷笑道:“你哥哥?呵,真是会吹牛。想不到啊,世上的矮子都喜欢吹牛。” 朱七道:“你就当我吹牛好了。” 白若轩道:“若是杀人狂魔当真是你哥哥,定然也是个矮子。” 朱七道:“他不矮,我们七兄弟,只有我矮。不过,我马上就会长高了。待会儿我吸收你们的内力,再喝掉十三个婴儿所熬成的浓汤,便能够恢复七尺身高。到那时,我要羞辱过我的人都死在蛇窟里,哈哈哈哈。” 清修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他看着天空,掐着时候。他之所以选择今夜动手,一则是可以避开看守石室的武士,直接与朱七正面交锋。二则是他并不知道其他人关在哪里,今晚朱七会行动,自然会将他们聚在一起。可是,他还是有些担心瑞朝惜她们找不到被困的婴儿。突然,他看到一道红光升上半空,爆开,变成一把伞的形状,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瑞朝惜那支响箭有两个作用,一是孤注一掷,希望能够招集附近的王府天罡。二是起了隔空通讯的作用,他们已约定好,成功逃脱便已响箭为讯号。 白若轩时不时都会看向天空,她也看到了天空中那把红色的伞。她看到了,朱七也看到了,他不知道是瑞朝惜放的响箭,却也知道不是九里洞的人放的,所以他立刻派人催促熬汤的尽快,以防有变。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便被坚硬的物事顶住了。 他没有转身,笑着道:“我劝你呀,最好还是离我远一些。” 白若轩手中长棍往前一顶,冷声道:“若是我偏不呢?” 朱七道:“那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咯。”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竟然突然膨胀,腰带都快要被挤爆,顷刻间,他的腰间突然冒出一条长蛇,两只蜘蛛,三只蜈蚣,硬是将白若轩吓退了一大步。 朱七转过身,笑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你偏不信。” 白若轩吃过一次亏,深知毒蜘蛛的厉害,此时她手握着负在身后的剑柄,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清修身上的兵刃已被朱七给收走了,他拾起白若轩抛在他脚边的木棍,凭空掷出,正好击中朱七腰间长蛇的头颅。不等朱七动作,他手中金针暴雨般射出,打蜘蛛的大蜘蛛,射蜈蚣的射蜈蚣。 朱七大喝一声,愤怒道:“你们竟然骗我!” 白若轩笑了笑,道:“你虽然心肠歹毒,思想却很单纯,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当上洞主的。” 朱七道:“你们不识好歹,我就先收了你们的功力!” “你敢!”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月色朗朗,凉风徐徐。 瑞朝惜独自一人立在初冬的冷风中,发丝飞扬,衣袂飘飘。她神色冷冷,似冬日里清晨的寒霜。 “你若伤了她,我杀了你。”她手中长剑豁然出鞘,指着朱七。 朱七虽三面受敌,他的武士们却也将白若轩三人团团围住,手中弯刀闪着寒光,蓄势待发。他有后招,有恃无恐,背着手靠近瑞朝惜,笑道:“小美人儿,你是不是等不及,想要嫁给我做小老婆了?” 瑞朝惜冷着一张脸,根本就没打算再说话。她手中剑准确无误地刺出,刺破了朱七肩头的衣料,“若是再出言不逊,下一剑便刺穿你的喉咙。” 朱七活了整整四十年,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他皱眉看着瑞朝惜,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她出自何门何派,为何一个小姑娘剑法能如此快捷,快得他都招架不住,躲避不及。事实上,他最拿手的并不是武功,而是蛊毒之术。蛊毒蛊毒,他善用蛊,亦善用毒。此时他手掌一挥,外围十余人同时将笛子凑近嘴边,四周立刻便响起一阵诡异的调子。 火盆里的火仍然很旺,风吹过,火苗东倒西歪,像是在舞蹈。 调子响起的同一时间,瑞朝惜以最快的速度跃到了白若轩身边,清修亦然。三人背靠背而立,共同面对未知的变数。 朱七身材矮小,双腿自然很短,可是,他移动的速度却也不慢。他退到武士阵营最前方,目光里满是愤怒。本来,他有十足的把握今晚能够顺利完成祭祀,能够顺利喝下用婴儿熬成的弄汤,所以才耐心地等待。如今知道白若轩没有中毒,清修佯作无力,瑞朝惜快如闪电的剑法,他便没有了十足的把握。可纵使如此,他也没有想过要放弃,他还有七成胜算。 不断有蛊虫接近,最多的却是蛇。 在未上山之前,瑞朝惜已经见识过通过怪异音调控制毒蛇的一幕。腥臭味儿越来越浓,她觉得有些恶心,握紧剑柄的手不自禁紧了几分。 清修眉头紧皱,沉声道:“上次我和嫣然便是被这样围攻的,那些畜生有毒,不要轻举妄动。” 白若轩道:“我们对他还有用,且看他想怎么样。” 朱七见他们不不敢动,不禁放声大笑,道:“你们不动,是不是害怕了?” 白若轩道:“我们不动,只是想让你先动。以静制动,难道你不懂?” 朱七道:“我只知道凡事要掌握主动权。那些婆婆妈妈的道理,我不懂。” 他自小受人白眼,深知凡事都要靠自己,是以行事一向以自我为中心,他能想到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抓住白若轩与清修,尽快吸收他们的内力。 风还在吹,吹起朱七绛紫色的衣摆,他手掌一翻,袖袍中突然射出七八条小蛇,直挺挺朝瑞朝惜三人打去。 吐着蛇芯的小蛇来势凶猛,三人为了躲避,不得不分开。可是,就在三人分开的一霎那间,所有的蛊虫极快地将他们分别围在了三处地方。 瑞朝惜咬着牙,紧握着长剑瞪着立在她身前不远处,朝她吐血蛇芯的花蛇,忍不住一阵恶寒。她怕蛇咬她,完全不敢动。 白若轩与清修的处境跟她差不多,心里气愤非常,却是对这些畜生束手无策。 朱七手掌一挥,诡异的音调再次响起,同时,围着白若轩与清修的蛇虫立刻往他们身上扑去,长蛇缠住他们的四肢,昆虫爬在他们身上,彻底地将他们定在了原地。 瑞朝惜见状,怒吼一声,也不管蛇虫是否恶心,会否咬她,不要命地想要冲出去。可是,她低估了朱七的能耐。朱七虽没有让蛇虫扑向她,却放出了迷药,早在她移动步子的时候,一条蛇便咬在了她的足踝。蛇没毒,却可以令被咬的人浑身无力。她身子一软,不禁摔倒在地。 朱七命武士将她绑起来,咧嘴笑道:“我很喜欢你,是一定要让你做我小老婆的,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看你未来的夫君是如何变成七尺男儿的。” 瑞朝惜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扭头看着来时的路,只希望唐紫衣她们尽快找到婴儿,尽快赶来帮忙。方才因为担心白若轩,她提出兵分两路,她去祭坛拖住朱七,唐紫衣几人救出婴儿后再前来援助。唐紫衣本是不愿意的,对付朱七这种用毒控蛊高手,她这个百毒不侵的人比瑞朝惜有用得多。可是瑞朝惜坚持要自己去,她也不好强人所难。 直到现在,瑞朝惜也没有后悔自不量力地跑来祭坛。不管怎么样,白若轩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的心才会不那么的慌乱。白若轩现在被蛇虫缠身,她甚至没有那么担心她的安危,只想着这件事了结以后,一定要让她洗很多次澡,洗掉她身上的腥臭味儿。 她生死攸关的时刻这样想,自然是有恃无恐的。因为她看到了希望,她看到了身着黑衣,面带黑巾的三十六天罡。 王府有得力助手两支,一为三十六天罡,二为七十二地煞,此次派出王府的便是三十六天罡。 瑞朝惜是聪明的,她知道天罡在调查杀人狂魔的事,而杀人狂魔最新的消息在湘西,如此,天罡自然也在湘西。她放出响箭,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三十六人齐刷刷出现在瑞朝惜身前,跪地行礼道:“属下来迟,望郡主赎罪。” 瑞朝惜哪里还顾得上礼仪,吩咐道:“快些去救郡马,小心那些蛇虫,有毒的。” 她由一名天罡搀扶着站起身,身上还是没有力气,目光却一直在场内打斗的人群身上。 天罡训练有素,进退有序,祭坛的火盆被踢翻,摆在祭坛上用来照明的手把被天罡取走,火及之处,蛇虫退散。 瑞朝惜这才明白,原来这些恶心得蛇虫是怕火的。 朱七气得直跳脚,方才天罡叫瑞朝惜郡主,那么多人同时发声,他不聋,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惹了大人物,他第一反应就是逃。可是白若轩追着他,没有给他逃的机会。 “朱七,你且站住。”白若轩拦住他,笑道:“怎么?朱七爷不想长高了?” 朱七往后退了一步,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手中暗器并发,腰间黑蜘蛛飞出,硬生生逼退了白若轩。 朱七纵身跃起,迅速没入后山林间,踪迹难寻。 白若轩狠狠一跺脚,暗骂一声,不禁懊恼万分。她在朱七口中得知了杀人狂魔的消息,想着抓到他便能够问出杀人狂魔所在何处,却不想被他逃了。 如今,她只知道杀人狂魔是朱七的亲兄弟,可朱七有七兄弟,会是谁呢?在哪里呢? 夜凉如许,残局难收。 唐紫衣几人来到祭坛的时候见到的是一片狼藉,地上摆着无数蛇虫死尸,许多武士倒地不醒,火焰还在燃烧,瑞朝惜被人扶着,看着远处的白衣公子。 她走过去,看了眼瑞朝惜,道:“你被蛇咬过了?” 瑞朝惜回过神来,微笑道:“唐姑娘好眼力。” 唐紫衣道:“这样的蛇毒,很容易看出来的。”她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接着道:“服了它,半个时辰后能行动自如,稍作调理,一个时辰后便能恢复如初。” 瑞朝惜道:“多谢。” 唐紫衣道:“我与朱七有仇,你们帮我教训他,我不知道多开心。若要谢,也是我谢你们。” 瑞朝惜道:“不知朱七如何得罪了姑娘?” 唐紫衣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他的属下杀了我一个在外历练的侄子,恰巧我在此地逗留,顺便找朱七讨个说法。”说着看了眼一旁站着的玉嫣然,接着道:“机缘巧合遇到这位小姑娘,几番调查知道了朱七犯下的种种罪行,也就想着顺便为民除害而已。” 瑞朝惜点了点头,见白若轩与清修正走过来,道:“唐姑娘,我为你介绍,这是我夫君,姓白。” 白若轩微笑点头。 瑞朝惜手引她身旁的清修,接着道:“这是我夫君的师兄,清修。” 清修爽朗一笑,伸出手掌,道:“这位美丽的姑娘,你好。”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却摆出一副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样子,显得有几分滑稽。 瑞朝惜见状,险些笑出声来,忍住笑道:“小师兄,这位是唐紫衣唐姑娘。” 她话音未落,清修立刻收回手掌退后半步躲在白若轩身后,探出头道:“你就是那个用毒解毒百毒不侵精通机关术数暗器例无虚发轻功一绝的唐四小姐?” 唐紫衣饶有趣味的看着清修,嫣然道:“公子这样的反应,是不是怕我身上有毒啊?” 被说中心思,清修尴尬一笑,道:“姑娘说笑了。” 唐紫衣挑了挑眉,目光在白若轩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瑞朝惜,道:“那些孩子玲珑与沐风看管着,我要把他们送回家,你们呢?” 瑞朝惜道:“我们也要离开此地。” 唐紫衣道:“那便走吧,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酒楼内宾客满座,楼上楼下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楼上最大的包厢内已经上菜完毕,伙计放下酒壶,退了出去。 无疑,唐紫衣是那种你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女人。清雅而不拘小节,洒脱而心思缜密,这是许多认识她的人给出的评价。她们已经离开九里洞有些时辰了,昨日晚间稍作休息,清晨她便受到瑞朝惜的邀请,一起共进午餐。 当然,她不会很天真的以为瑞朝惜只是单纯的想请她吃饭。她们已经将朱七的事件谈论了一番,此刻正说起杀人狂魔。 瑞朝惜在白若轩口中得知杀人狂魔的线索,当机立断要请唐紫衣吃饭,顺便请教问题。她深知唐紫衣江湖阅历深,在她口中打听消息,比让天罡调查要快得多,且极有可能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 她为唐紫衣倒满酒,说道:“唐姑娘,实不相瞒,我们找你是有事相求。” 唐紫衣捏着小巧精致的酒杯,眉目带笑,嫣然道:“我知道的,请说。” 瑞朝惜道:“我们想打听朱七几位兄弟是谁,现在何处。不知唐姑娘知道不知道?” 唐紫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看着瑞朝惜,道:“不知朱家兄弟是不是得罪了你们?” 瑞朝惜道:“我们得知杀人狂魔乃是朱七的哥哥,可他有六位哥哥……” 唐紫衣道:“如此说来,你们要找杀人狂魔?” 瑞朝惜点头道:“我们一定要找到他。” 唐紫衣道:“近来西南被杀人狂魔搅得天翻地覆,我也有所耳闻,却不知你们是从何处打听到的消息?” 瑞朝惜道:“是朱七亲口说的。” 唐紫衣笑了笑,道:“朱七这个人虽自卑懦弱,这爱胡扯的毛病却还是老样子。” 她喝干杯中酒,放下酒杯,纤细的手掌放在桌面上,食指轻轻点了点,道:“朱七的确是七兄弟,可早在三年前,其余六位已相继死去。如今活在这世上的,只他一人而已。” 夜晚,屋内寂静无声。 白若轩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上方的纱帐出神。 日间唐紫衣说得很清楚,朱七的兄长们在三年前已经死绝了。如此说来,那晚朱七是在吹牛。可是她总觉得不对劲,那晚朱七的表情有几分得意,并不像是在说谎。 瑞朝惜伸手在白若轩眼前晃了晃,瞪着她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发呆。” 白若轩握住她的手,笑道:“这月黑风高的,你说是什么时候了?” 瑞朝惜道:“依我说嘛,是你皮痒想想挨揍的时候。” 她把玩着白若轩的手掌,又道:“我已让天罡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朱七,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白若轩道:“我总觉得朱七没有说谎。” 瑞朝惜道:“如此说来,是唐姑娘在说谎咯?” 白若轩道:“唐姑娘自然也没有说谎。” 瑞朝惜沉吟道:“你是说朱七的兄长并没有死?” 白若轩道:“至少还有一个存活在这世上。” 她目光突然变得十分肯定,笃定道:“一定是这样的。”说着她翻身爬起,边穿鞋子边道:“我有一件事要向唐姑娘求证,你先睡吧。” “我也去。”说着连忙穿起鞋袜,取下挂在床头的凝霜剑。 白若轩道:“拿剑做什么?” 瑞朝惜道:“傍身。” 白若轩笑了笑,道:“唐姑娘就住在隔壁,几步远的路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瑞朝惜不理她,坚持带着剑,率先出门,敲响了唐宁的房门。 唐紫衣依旧是白天的模样,笑着让她们进门。 “这么晚了,有事吗?” 白若轩道:“唐姑娘,我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请教。” 唐紫衣随意坐在一张凳子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道:“但说无妨。” 白若轩道:“午间你说朱七的兄弟已经死光了,我自然是相信的。不过,那晚朱七在我面前说的话倒也不像假话。我知道苗族有一个很特别的秘术,不知是真是假。姑娘见多识广,不知有没有听说过借尸还魂这一说法?” 唐紫衣沉默半晌,问道:“你是怀疑朱七会这一门秘术?” 白若轩道:“他那样的人,会也不奇怪。” 唐紫衣道:“这个说法我也曾听说过。大概是在十年前,苗族一位叫那辛的长老因病去世,不久后他的儿子也死了。奇怪的是就在准备出殡的当天,他儿子竟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就这么活了过来,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那辛。” 白若轩道:“不错,方才我也是想到了这个故事。不知是真是假?” 唐紫衣道:“我也只是听说,未曾亲眼见过。” 白若轩道:“总而言之,我目前不改变心中的猜测。” 唐紫衣笑了笑,道:“你倒是固执得很。” 白若轩看了眼身侧的瑞朝惜,笑道:“有人比我固执得多。” 瑞朝惜没有搭腔,问唐紫衣道:“唐姑娘,这些定然是她胡思乱想的,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不对?” 唐紫衣饶有趣味地笑了笑,道:“你怕?” 瑞朝惜放在腿上的拳头紧了紧,垂头不语。 唐紫衣轻笑出声,道:“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事情的确很诡异,很难以解释,却又不得不承认是个事实。若是朱七真的懂得借尸还魂的秘术,那他说的话便极有可能是真的。如此推算下去,那杀人狂魔便是一个借尸还魂的傀儡。朱七指使他去杀人,为的是什么呢?” 知道瑞朝惜在害怕,白若轩伸手握住她有些冷的手掌,道:“朱七心理扭曲得可怕,说不定只是单纯的想杀人罢了。” 唐紫衣道:“或许吧。” 她突然站起身来,笑道:“我要去霸刀门打探消息,你们去不去?” 瑞朝惜抬起头,不解道:“去霸刀门打探什么消息?” 唐紫衣道:“朱七与霸刀门素来交好,说不定就藏在霸刀门。” 瑞朝惜欣喜道:“唐姑娘愿意出手相助,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日间她们请求唐紫衣出手帮忙,唐紫衣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如今主动查探朱七的下落,那便是用行动证明她愿意帮忙。 唐紫衣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朱七这种人不能留在这世上,于私,他杀了我侄子,于公,唐门在西南一带存活,离湘西并不远,有朱七这样的对手在,倒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算是帮你们。” 霸刀门驰骋湘西,在湘西是数一数二的大派。因此,霸刀门所在地的宏伟程度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瑞朝惜曾经见识过霸刀门之人的为人处世,心中百般不愿意再与霸刀门之人打交道,可为了尽快得到朱七的下落,她还是主动来到了霸刀门的朱漆大门外。 灯笼高挂,大门紧闭。 唐紫衣并不打算不走前门,转身向左,走偏门。 跃过高墙,白氏夫妇头一遭看见唐紫衣出手。只见她手微微一扬,暗器并发,百发百中,中了暗器的门人吭都没吭一声便倒地不起,也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 唐紫衣身上没有带刀剑,却胜似带了刀剑,因为你不知道她会使暗器还是使毒,不知道她会施展轻功逃离还是空手套白刃暂借别人的兵器一用,她可以在谈笑间杀人,亦可以在绝境逢生。这些都是江湖传闻,到如今,瑞朝惜觉得传闻未必便不是真的。 唐紫衣率先跃进花园,待白氏夫妇落地后,轻声道:“霸刀门偏门的机关是百变竹林,过了竹林,便进入了核心地带。前门没有机关,却有许多高手坐镇,大晚上的走前门,太过招眼。” 她一路上话并不多,开口说话便解答了白氏夫妇心中疑问。 瑞朝惜道:“今夜如何行动,姑娘安排便是,我们相信你。” 白若轩道:“小小竹林,想必唐姑娘并不放在眼里。有机会目睹唐姑娘破阵,是在下的荣幸。” 唐紫衣微微一笑,道:“其实呢,你们也别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我每次闯阵都是凭感觉,没有十足把握的。” 瑞朝惜眉毛跳了跳,但笑不语。 唐紫衣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空,沉默半晌,低声道:“走吧,去见识见识霸刀门摆的百变竹林有多厉害。”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百变竹林果然称得上的百变,诡异变化的竹子,会在不知不觉间改变方位,原本笔直的道路亦会在顷刻之间变得弯曲,且变幻出多条岔路。 若不是唐紫衣带路,白氏夫妇自问走不出此阵。 百变竹林只不过是困人的阵法,是以阵内并没有任何威胁到生命的利刃。有精通机关术数的唐紫衣,阵法只不过是个摆设。 夜探霸刀门,找朱七的行踪。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偷偷的进行,可是,她们一出百变竹林便被人给截住了。 阻挡她们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与白氏夫妇有过节的绝命三刀费恒。 此时费恒正看着白若轩,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夜闯霸刀门,原来是你们。” 白若轩道:“自洛水山庄一别,费大侠可还好?” 费恒道:“不劳你费心。”说着踏前一步,接着道:“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我们就新帐旧账一起算。” 白若轩笑了笑,道:“很好。却不知费大侠要怎么个算法?” 费恒喟然道:“哎,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算。让我想想我们到底有什么仇怨……” 他当真侧头做思考状,半晌,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道:“啊,我想起来了。第一次呢,是你伤了霸刀门的人,接着使诈伤了我的腿,然后以一块假的玄武令来欺骗我们,再之后便是在洛水山庄恶意中伤霸刀门。如此看来,白少侠倒是与霸刀门很有缘分。不过嘛……” 他突然面露凶光,冷笑道:“既然今日来了,那便不用走了!” 费恒在此装模作样,瑞朝惜早已觉得十分厌恶,不过,她还是颇有耐心的等费恒说完才道:“那正好,我们根本就没想过要走。” 费恒道:“哦,那你们是想单挑还是群殴?” 白若轩道:“在下愚钝,不明白费大侠的意思。” 费恒道:“单挑呢,就我们在场的兄弟挑你一个人。群殴呢,自然是在场所有的兄弟殴你们三个。怎么样?” 唐紫衣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此时忍不住开口道:“素闻霸刀门不单是善于控刀,亦善于恃强凌弱,今日一见,倒也不假。” 费恒本来就在暗地里打量着唐紫衣,他没见过这个人,自然不知道是谁,可看她一副悠闲的模样,倒是像不把他们看在眼里一般。他心中有几分恼怒,反而微微一笑,道:“不知这位姑娘从哪里来?” 唐紫衣道:“自然是从来处来。” 费恒狞笑道:“既然姑娘不愿意说,在下自然有法子知道。”说着手中大刀一指,大声道:“给我拿下她们,我要活口。” 刀,是霸刀门人最拿手的武器。 此时几十把散发着寒光的利刃迎面而来,瑞朝惜几人却没有动。 动的是隐在暗处的三十六天罡的其中几位。自九里洞事件后,天罡中有几人便一直在暗地里保护着她。她并不是喜欢逞英雄的人,这样以少敌多的时刻,该用的人她一定会用。 唐紫衣见不用她出手,乐得清静,在一旁观了会儿战才道:“趁援兵未到,我们去做我们的事。” 瑞朝惜点了点头,拉着白若轩的手便闪出包围圈。 唐紫衣并没有去猜测瑞朝惜的身份,她深知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越麻烦,她不喜欢麻烦,所以她一直有个闲事莫理的习惯。如今,她只要知道白氏夫妇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江湖败类便已足够。 她走起路来始终是那么的悠闲自在,在打斗的人群中同样如此,她没有用轻功,却没有人能近她的身。她慢慢走出人群,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表情,眼角带着三分笑意,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突然,三道寒光自她身后斩下,瑞朝惜与白若轩同时惊呼出声。 唐紫衣却只是微微扬了扬手,指尖立刻冒出三枚暗器,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攻过来的刀锋却突然偏离轨迹,斩向正在奋力打斗的霸刀门人。 霸刀门外,街道冷冷清清,灯火星星点点。 玉玲珑刚想往大门走便被玉嫣然拉住了,她转身,问道:“嫣然,你拉着我做什么?” 玉嫣然道:“白大哥她们绝对不会走前门的。” 清修道:“你怎么知道?” 玉嫣然道:“你想想,她们大半夜出门,会光明正大地走前门?既然她们选择深夜行动,自然是准备夜探。” 清修懂了似的点着头,突然咬着牙道:“师弟真是太不厚道了,这么有趣的事情都不带上我。” 缩在玉嫣然身后的玉沐风附和道:“就是,白哥哥带着老婆偷偷溜出来,一点也没有义气。” 玉玲珑道:“那又如何?我们不也跟着出来了么?” 方才她本打算歇息,正在脱鞋袜,与她同住一间房的玉嫣然却一直倚在窗子旁边的柱子上发呆,突然见窗外有人影闪过,连忙打开窗户查看,却见到一抹紫色的衣角消失在拐角处。 玉嫣然十分肯定看到的是唐紫衣,于是打算去追,看她要做什么。不想这个时候门响了,玉沐风兴奋地跳进房内,激动道:“二姐,有好玩儿的事情要做,去不去?” 听到有好玩的事情,玉玲珑连忙又穿起鞋袜,蹦到门口,问道:“怎么回事。” 清修突然从门口探出头,笑道:“方才我见到师弟她们出去了,也不知道她们去干什么,我们追上去看看怎么样?” 玉玲珑当然愿意,于是便有了四人在霸刀门在的街道之上徘徊的一幕。 玉嫣然受了唐紫衣的恩,一直想要找机会报答,只因她不想承别人的情,欠别人什么。如今有可能会有报恩的机会,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看了看冷清的街道,她低头想了想,半晌,道:“既然她们不走前门,我们也不能走,免得给她们添麻烦。这样吧,我们找找,这么大的霸刀门定然有好几个入口。” 玉沐风兴奋道:“找路我最擅长了,看我的。” 他伸手抚摸着肩头的小白貂,接着道:“好貂,我们去找路。” 小白貂乃玉沐风所饲养,没什么人在的时候就趴在他肩头,人多的时候就藏在他的布袋子里,它很听话,也很聪明。玉沐风要它去找路,它倏地窜落在地,叫了两声,便如闪电一般快速移动。饲养各类动物是玉沐风的爱好,当然他不会喜欢些没有用的动物,这小白貂很聪明,动作如疾风骤雨,从西北到湘西,小白貂经常帮玉沐风寻找出路,不过都是在荒郊野外,也不知道在城里管不管用。 他们跟着小白貂东窜西走,很快进入一座宅子,宅子破破烂烂,像是荒弃已久。几人正百思不得其解间,小白貂突然嘶叫一声,扑向角落的柜子后面,不一会儿,嘴里叼了条蛇,喜滋滋地走出来。 玉沐风气得直跺脚,骂道:“小东西,就知道吃吃吃吃吃!” 清修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哎呀,原来是只贪吃的小白貂。” 玉玲珑也忍不住笑了,三人叽叽歪歪你说我闹甚是热闹。玉嫣然却没有参与,她心中存疑,缓步走向那口一米多长的柜子。 屋子是破旧不堪的,柜子却是崭新的,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她站在柜子旁,盯着柜子看,下定决心伸手去开柜子,却怎么也打不开,去推,柜子居然动了。 柜子一动,玉玲珑,清修,玉沐风便立刻围了过来。大家看着地上一米来长的黑洞,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对方眼里看到或兴奋或疑惑的光芒。 玉氏姐弟中玉玲珑最长,而清修则比玲珑长几个月,他是这里年龄最大的,所以他挺身而出,笑嘻嘻地道:“我先下去,若是没有危险,我再上来叫你们。” 玉玲珑道:“很好。快去快回。” 清修跳下了黑漆漆的洞,半炷香后笑容满面地回来,道:“下面是个地牢,你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玉玲珑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下去看的。” 地牢里很空,几人转了一圈,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没有碰到。 走到最尽头的位置,清修道:“我查看过了,这里什么也没有,回去吧。” 玉嫣然不动,看着那堵墙,伸手去推,不动,飞起一脚,竟然给她踢出了一个窟窿。 与此同时,窟窿的后面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喊声。 他们由窟窿进去,看到的竟是人间炼狱。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玉嫣然年纪虽小,却很聪明,她的武功不能算得上是最厉害的,脑袋却很灵光。与唐紫衣一样,她喜欢的是一些靠脑力的东西,比如机关术数。 正因为如此,她很善于观察。她看见墙角有裂痕,有些地方很明显有凹凸不平的痕迹,所以她伸手去推。没有推动,她便将真气凝聚在脚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青色的砖头四处散开,他们愣在了原地。 与方才的地牢一样,这里也是个地牢。 不同的是外面地牢里面没有人,这个地牢里却关了很多的人。 他们有的被绑在十字架上,有的被按在老虎凳上,有的被掉在半空,有的被关在牢里。他们有的正在被鞭挞,有的正在被炮烙,有的正在被杖责,有的正在哭天喊地。 此刻,由于玉玲珑几人的闯入,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见有人来,被关押的人纷纷大喊救命。许多种凄厉的叫喊声充斥着整个封闭的空间,玉玲珑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她咬着嘴唇,很想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里不是官府,为什么会有个地牢,为什么会有人动用私刑,难不成已经没有王法了吗? 清修站在最前方,他的额头已经暴起了青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显然很愤怒。他活了将近十七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场景太过残酷,太过血腥,太过恶心,他很看不过去。 他咬着牙,大踏步往前走去,腰间长剑已经拔了出来,他决定放了这些人。 “站住!” 声音响起的同时,地牢的拐角处走出一个人。很年轻很英俊的一个人,他身着绸缎锦袍,头戴紫金玉冠,摇着折扇,缓步走着,脸上带着七分笑意三分寒意。 清修没有站住,他挥剑斩断锁链,打开牢门,道:“你们快走。” 可是,牢内的人抱团缩在角落,哆哆嗦嗦,方才还在大叫救命,如今却没有一个人走出牢笼。 清修以为他们没听到,提高音量道:“你们没事了,赶快离开这里。” “他们不能离开,你倒是可以留下。”还是刚才的声音,而此时,说话的人已经站在了清修身后不远处。他眉毛似乎跳了跳,瞪着清修的脸,似乎要瞪穿他的皮肤。 清修愤恨道:“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为何要这样对他们?” 锦衣公子淡淡一笑,冷声道:“你管不着。”他微微抬眼,瞟了一眼玉氏姐弟,接着道:“我问你,你们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清修依样画葫芦,学着锦衣公子傲慢的模样,冷声道:“你管不着。我问你,你到底放不放人?” 锦衣公子脸色一沉,压低声音道:“奉劝你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清修还是学着他的样子,道:“不好意思,我不怎么喜欢喝酒。不过,我也奉劝你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锦衣公子不再说话,眼睛瞪得很大,气得浑身发抖。他只是微微侧身,身后的属下便抡起大刀扑向清修,大有一番恶鬼见着红烧肉的气势。 清修手中长剑轻轻一挥,人已迎上。他的剑没有瑞朝惜的快,却比瑞朝惜的剑狠,每挥出一剑,必有人受伤。剑光闪动间,他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越战越勇显露出来的兴奋。总之,在玉氏姐弟还没有出手相助之前,他已孤身撂下了一十八条大汉。 玉沐风只有十一岁,可他出手却与他的年龄有些不相符,他临阵对敌丝毫不退宿,倒是边打边笑,看起来开心得很。 玉嫣然一直在玉沐风身后不远处,保护他的同时亦观察着地牢里的摆设。她的眼睛像猎豹一样四处搜寻着,所以她第一个发现走进地牢的朱七。 也就在看见朱七的一瞬间,她的足尖轻点,很快便到了他身前。她脸上没有十五六岁少女应有的天真烂漫的表情,有的只是鄙夷与寒意,她瞪着朱七,冷冷地道:“我就知道,只有你这种心里极其扭曲的人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朱七仰头看着玉嫣然,嘿嘿狞笑道:“啧啧啧,这么水灵的姑娘真是少见,你愿不愿意做我的老婆呢?” 玉嫣然突然笑了笑,道:“其实你长得不丑,若是要我嫁给你,我当然不会不乐意。不过,曾经发过毒誓,绝对不嫁比我矮的男人。”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朱七,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道:“在我眼中,你已不是矮字能够形容的一个人,你是个侏儒,一个人人见了都会恶心得侏儒。” 这样恶毒的话足以气得朱七面露凶光,可是,他却笑了,他笑得很开心,就像玉嫣然方才不是在羞辱他而是在夸他。笑够了,他又连续叹了几口气,似是惋惜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我关在这里?” 玉嫣然不说话。 朱七接着道:“这里所有的人都曾经犯了一个错误,所以他们才会被我关在这里。” 玉嫣然忍不住问道:“什么错误?” 朱七道:“这个错误你方才已经犯过了。” 玉嫣然心中一沉,闭口不语。 朱七笑道:“他们跟你一样,都曾经羞辱过我。哎,我这个人记性很好,也很懂得知恩图报,别人怎么对我,无论好坏,我一定十倍地还给他。若是别人给了我一两银子,我便给他十两。若是别人打了我一个耳光,我也一定会打他十个耳光。这些人曾经想杀死我的不在少数,我本该杀了他们,可是我没有,他们还好好儿地活着。你说,我是不是很仁慈。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这样对你。你跟他们这些人不同,你很年轻也很漂亮,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不会把你关在这里,我打算把你关在我房里,你意下如何呢?” 玉嫣然还未答话,玉玲珑已经跳了出来,大声道:“死怪物,你休想打我妹妹的主意!” 朱七眼里闪着光,盯着玉玲珑道:“哎呀,你也来了,真好,所谓好事成双,不错,真不错!” 玉玲珑瞪着他,手中长剑同时挥出,快而准地连续攻出了七八招,剑势凌厉,她想杀了朱七。 朱七身材极其矮小,可他总是将背脊挺得笔直,此时笔直的背脊突然弯曲,他的人已如一支箭矢般飞了出去,迎上玉玲珑锐不可当的攻势。 玉嫣然见状,手中扣住的暗器并发,同样想要杀了朱七。 可是,朱七并没有死,他矮小的身子在半空中急速翻了两个跟头,竟然踩在了两个属下的肩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玉嫣然和玉玲珑。 他双手负在身后,仰天长叹:“可惜啊,你们都太年轻了。年轻人难免毛躁,这是大忌。日后与人交手,千万别意气用事,知道吗?” “可惜啊,你太矮了。矮子难免自卑懦弱,这是为人处事的大忌。日后与人打交道,千万要自信,别再自惭形愧,知道吗?”声音在墙的另一边传来,话音未落,方才朱七进来的暗门同时打开,一个垂着头的年轻人便带着唐紫衣与白氏夫妇缓步走进了地牢。而说话的人,正是唐紫衣。 朱七脸色变了变,眼神如刀般瞪着垂着头的年轻人。半晌,冷声道:“公孙羽,早知今日,我当时就该一掌打死你。” 瑞朝惜微微一笑,道:“可惜啊,没有早知道。” 朱七道:“就算没有早知道,我现在也可以杀了他。” 他话音未落,袖袍中便飞出无数毒虫。瑞朝惜长剑挥舞,挡开毒虫,却没想到朱七突然又连续挥出两道寒光,一道击向白若轩,一道打向唐紫衣,他的腰间同时飞出两枚毒锥,一枚射向瑞朝惜,另一枚则直直钉入了公孙羽的咽喉。 白若轩捏紧拳头,冷冷地道:“朱七,你好狠的心。” 朱七狞笑道:“我的心若不狠,你觉得我能够平安无事地活到四十岁吗?” 白若轩道:“公孙羽怎么说也是你挚友的儿子,你杀了他父亲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杀了他!” 朱七道:“他带你们来这里,就注定是要死的。嘿嘿,他会死,都怪你们。你们若是不逼他带你们来这里,他便不会死了。” 唐紫衣突然道:“找不到朱七爷竟会借尸还魂的秘术,当真是当世第一高人。”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地牢里阴森诡异,衬得朱七的笑容更加妖异。他竟然不否认,开口道:“果然是唐门主的掌上明珠,你很聪明哪。” 唐紫衣心中一沉,笑道:“你杀了霸刀门掌门公孙绿柳,再使用借尸还魂的秘术,让你的亲哥哥借尸还魂,真是一条控制霸刀门的妙计。” 她其实并不十分确定借尸还魂真有其事,突然发问,也只是想探探虚实。不想朱七有恃无恐,竟然不否认。她想不到朱七这样做的理由,便主动为他找了一条合理的理由。 朱七道:“你错了,其实我并不那么想杀了公孙绿柳,毕竟他对我还不错。”他微微叹息,道:“他无意中得到一把好刀,自以为能够借用好刀练成绝世武功,不想那刀煞气太重,加之他利欲熏心,便在一次练刀中走火入魔,被煞气所侵,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到处去杀人。我不忍见他死得太惨,便做好人杀了他而已。” 白若轩与瑞朝惜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好刀,煞气太重,那是不是绝魂刀呢? 瑞朝惜按耐着激动的心情,故作镇定道:“总而言之,你杀了公孙绿柳,利用你哥哥控制霸刀门,这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原因你也不必解释,那么好的刀,你肯定很眼红,公孙绿柳死了,刀自然归你咯。” 朱七冷哼一声,道:“我不用刀,也不在乎什么刀,我只想惩罚曾经羞辱过我的人,如此而已。” 瑞朝惜道:“哦,刀原来不在你这里。” 朱七道:“刀对于我而言一文不值,自然不在我这里。我看三哥喜欢,就送给他了。” 瑞朝惜打听到刀的下落,沉吟不语,开始琢磨如何夺刀。 白若轩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朱三爷三年前就死了,公孙绿柳却是几个月前似的,时隔两年多的借尸还魂是绝对不可能的。呵,你骗别人可以,却骗不了我。” 唐紫衣道:“不错,我记得朱三爷是在三年前死的。” 朱七道:“错了,三哥三年前并没有死,只不过变成了活死人。我用药物养着他,可他还是在半年前死了。” 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接着道:“一个月后公孙绿柳也死了,我便借着他的尸体让我三哥活了下来。这样说来,你们是不是已经很清楚了?” 白若轩知道朱七为人虽狠辣,却并不狡诈,反而没有什么城府。她只不过想要旁敲侧击,了解事情的真相。朱七也并没有让她失望,短短几句话,便已经解答了她心中的疑问。 她笑了笑,道:“朱七爷说的话再清楚明白不过。” 朱七微笑道:“那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些事呢?” 白若轩道:“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们?” 朱七道:“看来你并不笨。” 白若轩道:“这里虽是霸刀门的地盘,我们却还是可以怎样来怎样回去的。” 朱七直笑:“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他脚下的板砖突然陷落,朱七整个人便掉了下去。很快,板砖自行合上,严丝密缝,怎么打也打不开。 白若轩暗叫不好,大声道:“快,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一切都晚了。所有的暗门已经被关得严丝密缝,白若轩企图用拳头打碎墙壁,却像打到了铜墙铁壁之上,手震得发麻,很快就肿了起来。 朱七一个人溜了,留下了他的属下们。锦衣公子突然淡淡地道:“朱七怕这些人逃跑,用钢板铸造的牢房,你省省力气吧。若是没人从外面开门,我们是出不去的。” 玉嫣然突然往方才来时的路跑去,跃上下来的洞口,用尽全力也推不开那块石板。她失落地稳稳落地,咬着牙,沉默不语。 “你们是从这里进来的?” 唐紫衣不知何时已经跟了过来,见玉嫣然杵在原地不动,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玉嫣然点点头,道:“洞口已经被封死了,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唐紫衣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着,就有出去的可能。” 玉嫣然抬眼看着唐紫衣,半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白氏夫妇也跟了过来,她们同样有种失落的情绪。唐紫衣这样一说,她们同样点了点头。瑞朝惜笑了笑,道:“总会有法子的。” 白若轩道:“既然从外面才能打开暗门,我们除了等待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希望天罡失去你的消息后能够尽快想到这里,不然朱七不给吃不给喝,我们熬不了多长时间。” 瑞朝惜道:“是了,我们还有天罡。” 唐紫衣道:“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再想想有没有别的法子才行。” 玉嫣然突然道:“若是有什么神兵利刃就好了。哎,我知道滕玉阁有一把绝世无双的宝剑叫做锁魂剑,若是有它在,铜墙铁壁根本算不上什么。” 瑞朝惜与白若轩对望一眼,开口道:“嫣然,你怎么知道滕玉阁有锁魂剑的?” 玉嫣然道:“嫂嫂难道忘了?滕玉阁的首任阁主玉和是我们玉家的人,他的兵刃便是锁魂剑,现任阁主是我姑姑,我没有不知道的理由。” 瑞朝惜犹豫半晌,低声道:“许是老天有眼,剑在我们这里。” 自她们得到锁魂剑后就一直十分小心,从来就没有暴露过锁魂剑的踪迹。这样的神兵利刃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若是知道剑在她们手上,定然会惹来许多麻烦。事实上,若不是锁魂剑与绝魂刀是一对,且能够相互感应,她们是绝对不会带下安华山的。如今陷入绝境,锁魂剑能够救她们脱困,她唯有冒着暴露锁魂剑踪迹的危险,孤注一掷。 玉嫣然只是突然想到锁魂剑,却万万没想到剑真的在这里。她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问道:“难道你们上次去滕玉阁便是为了锁魂剑?” 瑞朝惜点了点头。 玉嫣然也不说话了。她想起了白若轩在滕玉阁只剩下半条命的惨状,自然亦联想到她们拿到锁魂剑所付出的代价。她很聪明,不愿提起别人的伤心事,所以选择沉默。 唐紫衣道:“锁魂剑乃百年前武林中的至宝,若是重出江湖,后果不堪设想,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瑞朝惜身子顿了顿,抬眼看着白若轩。 白若轩透过那个被玉嫣然踢开的大窟窿看过去,叹息道:“说句老实话,我一百个不愿意冒这个险。可是关在这里的至少也有上百人,冒一次险,能够换来百余人的性命,为什么不去做呢?” 唐紫衣盯着白若轩看了很久,突然也叹了口气,道:“我答应你,唐门绝不打锁魂剑的主意。” 白若轩道:“多谢。” 地牢内沉闷异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瑞朝惜在安华山上学会了锁魂剑法,绝魂刀法,还有无暇神功。剑法与刀法的一招一式她记得十分清楚,若是勤加练习,慢慢领悟吸收,假以时日,她便能在江湖上打横走。至于无暇神功,她遵从玉孤散人的叮嘱,每日都会打坐修行两个时辰,几个月下来,她的武学造诣已远超往日。她已经决定要用锁魂剑劈开铜墙铁壁,却并没有马上行动。 她们放了所有关在牢笼里的人,让他们休息,恢复元气。直到次日辰时,她们抓住了一直缩在一旁的锦衣公子,逼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霸刀门的各个出口。 白若轩站起身,抱拳道:“各位,东南西北的偏门角门你们想必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待会儿出去后你们自行寻找出路,祝你们好运。” 她说完侧头低声道:“待会儿肯定会十分混乱,你们先走,我和小师兄断后。” 清修道:“没错,这些人都被关疯了,做梦都想出去,我们还是不要太仁慈的好。” 唐紫衣道:“我断后吧。” 清修道:“哎哟,你用毒虽然厉害,却也拦不住这些莽汉,我们断后足矣,你带着他们先走就是。” 唐紫衣不可置否,却也没有再说话。 主意已定,几人缓步朝那道暗门走去。清修与白若轩一左一右充当门神,玉氏姐弟与唐紫衣站在瑞朝惜身后,已经做好随时冲出去的准备。 瑞朝惜一层一层的打开裹着锁魂剑的青布,缓缓抽出锁魂剑,手紧紧握住剑柄,深呼吸,只求一定要成功。 在昏暗密闭的空间里,锁魂剑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耀眼而夺目。 瑞朝惜运起真力,全部集中在锁魂剑上。她缓缓举起锁魂剑,迅速挥出两剑,铁壁立刻被剑气削出两道深痕。她心中欢喜,伸出剑沿着深痕刺出,剑立刻没入了几寸。 方才挥出的两剑只不过是在试探,如今知道锁魂剑能够割开铜墙铁壁,瑞朝惜信心大增。她咬着牙,飞身纵起,锁魂剑在她手中连续挥了七八下,顿时白光发作,剑气逼人。 她脚尖刚落地,唐紫衣和玉嫣然同时飞起一脚,只见一大块铁门被踢飞,很快便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与此同时,玉玲珑拉着玉沐风迅速窜出,唐紫衣和瑞朝惜紧随其后。 白若轩猜得不错,有路出去,便有人抢着往外跑。她见瑞朝惜她们已经安全撤离,朝那边大吼大叫的清修点了点头,随即一个箭步,也冲出了被锁魂剑削出的门。 一大群人跟着迅速涌出,清修被两个人夹在中间,硬生生拖了出来。自由果然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他只不过慢了那么一丁点儿,就被渴望自由的人挤扁了。 第90章 第九十章 霸刀门乱了。百余人疯狂地往东南西北门逃窜,霸刀门人自然是要阻止的。所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仍然留在霸刀门的另外几人。 白若轩一开始就想出了这招以乱治乱的法子。只有这样,她们才有更多的时间去找那个拥有绝魂刀的假公孙绿柳,也有更多的时间找出朱七,报仇雪恨。 走出地道尽头,但见冬日的暖阳斜斜照下,落在树梢,洒在青石板路上。 唐紫衣抬头看了看天,道:“我去找朱七。” 玉嫣然道:“我也去。” 唐紫衣道:“你不怕他?” 玉嫣然道:“你不怕,我自然也不怕。” 由唐紫衣对付朱七,是最好的办法。一个擅长用毒的人遇到百毒不侵的人,想不头疼都难。 白若轩沉默半晌,道:“这样吧,唐姑娘和嫣然姐弟一起去找朱七,我和内人与小师兄一同去找公孙绿柳。” 唐紫衣眼波流转,似乎有些明白他们去找公孙绿柳的原因。不过,她并没有开口去问。她只是淡淡一笑,道:“无论找不找得到,我们亥时在老地方碰头。” 白若轩道:“一言为定。” 昨夜白若轩无意发现曾经在红枫山庄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孙羽,在下人口中得知他是霸刀门少主,于是便抓了他。唐紫衣用了一刻钟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得知朱七真的在霸刀门,唐紫衣便用解药逼得他带着她们去找朱七。不想,却就这样送了性命。 此时此刻,他们站在庭院一个不甚惹眼的角落,相对无言。 白若轩突然有些后悔没有问公孙羽他老子的问题,若是问了,就不会毫无头绪,也不会在这里干瞪眼。 瑞朝惜垂头看着脚尖,半晌,突然抬起头来,嫣然道:“我想到了。师父曾经说过绝魂刀喜阴凉,我们就朝这个方向找。” 白若轩摸着下巴,喃喃道:“霸刀门哪里比较阴凉呢?” 清修抱着手臂,悠闲的靠在树上,笑道:“我也想到了。绝魂刀不是和锁魂剑是一对么?你把锁魂剑拿在手上,看它有没有反应就知道了。” 瑞朝惜点头道:“有道理。” 白若轩道:“你们说最阴凉的地方会不会是祠堂?” 清修道:“祠堂供着祖宗牌位,阴气确实比较重。” 白若轩眼睛一亮,含笑道:“我们就去祠堂。” 霸刀门的祠堂不单只是供着霸刀门历任掌门的牌位,还供着许多为霸刀门做出巨大贡献的元老级人物的牌位。 白若轩负手打量着外表看起来辉煌,事实上透着股阴森之气的祠堂。眼及之处是排列得十分整齐的排位,排位的后方是一座金碧辉煌的佛像,排位在低处,佛像高高在上,她仰头看着佛像,心道:“世人皆信佛,佛真的就那么灵验?若是佛祖真的灵验,可不可以保佑我与郡主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思及此处,她不禁跪倒在暗黄色的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心里默念佛祖能够显灵保佑。她一向都不怎么相信神鬼之说,可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见闻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的事情,她有些相信了。此刻,她宁愿相信真的有神有佛,她真心实意地在祈祷。 拜佛,自然是要磕头的。她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头来时霍然站起,伸手撩开垂在香案下的暗黄色布帘。 白若轩突然跪地拜佛,瑞朝惜与清修本来还在觉得新奇,见她突然撩开布帘,知道可能有所发现,便立马围了上去。 布帘之后是一块黑漆漆的石板,石板上有一个同样黑漆漆的按钮,圆圆的,跟茶盏大小差不多。 瑞朝惜眨了眨眼睛,道:“这极有可能是开启机关密室的按钮,不如试试。” 清修道:“正是。师弟,你转转它。” 白若轩正有此意,刚想转动,便被一声极为熟悉的声音打断。 阳光正好,洒在走廊,将唐紫衣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缓步走近,淡淡道:“转不得。” 清修道:“为什么?” 唐紫衣道:“因为真正开启密室的按钮不可能在这里。” 清修有些不服气,问道:“你怎么知道?” 唐紫衣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清修脖子一扬,大声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说着往前一步,伸手就去转动按钮。他动作很快,白若轩与瑞朝惜想阻止已为时过晚。 按钮一动,黑漆漆的石板立刻向下沉入,露出来的竟然是一颗人头。 这颗人头在场所有人都认识,刚冲进门来的玉玲珑见到此景,不禁啊一声叫了出来。她从未见过活生生的人头,且还是带着微笑的人头。 玉嫣然道:“难怪我们找不到朱七,原来他已死了。” 唐紫衣也没想到机关后面竟是这样一副景象,皱眉道:“想来暗处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我们。” 白若轩道:“他为什么要杀了朱七,还要将他的人头放在这里?” 唐紫衣道:“我不知道。” 她环顾四周,接着道:“不过……我知道开启机关密室的按钮在哪里。” 玉嫣然道:“你看出来了?” 唐紫衣看着她,道:“你也看出来了?” 玉嫣然道:“我们找了那么多地方,什么发现也没有,这便说明霸刀门还有别的机关密室。既然有密室,一定是别人轻易不敢进的地方,想来想去,供奉祖宗牌位的祠堂便是这样一个地方。藏在香案下的按钮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谁也不知道放着朱七人头的地方曾经放着什么,也许是一条毒蛇,也许是一触即发的箭矢。不过……” “别说些有的没的,快入正题!”清修早已等得心痒痒,此时一个箭步蹦到玉嫣然面前,不眨眼地看着她。 玉嫣然不喜欢跟人靠得太近,退开半步,道:“素来只听说释迦五印,却从未见过佛祖竖起一根指头的。” 白若轩道:“我曾听说过一指禅的故事,不知……” 唐紫衣笑了笑,道:“你知道的倒也不少。一指禅的故事做不得假,可也只是个故事,佛像不可能这样雕刻的。” 白若轩道:“如此说来,奥秘在佛像的手指之上?” 唐紫衣道:“看看佛祖手指向的那片瓦,是不是有些与众不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那片瓦。其余的瓦片都是青瓦,只有那一片瓦是透明的。阳光由上面洒下来,刚好照在正中间的蒲团之上。 玉嫣然半蹲着身子,伸出双手转动蒲团,只听嚯一声响,佛像朝右边移开,露出一扇仅供一人通过的暗门。 唐紫衣赞许的看了一眼玉嫣然,随即跃上香案,再一跃已经到了门口。 清修霍然跃起,抢先一步堵在门口,笑嘻嘻地道:“还是老规矩,我打头阵,师弟断后。” 唐紫衣眼波流动,笑了笑,道:“公子请。” 清修满意点头,大踏步走了进去。唐紫衣紧随其后,玉氏姐弟相继进去,白若轩断后,瑞朝惜倒数第二。 暗道没有光,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个火折子。有阶梯向下,看来是通往地下。很快,他们便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间十分宽广的密室,里面布置得很漂亮,倒有几分朝廷三品大员家花厅的味道。 屋内设有一桌酒席,桌旁坐着一个人,他手中捏着酒杯,正在喝酒。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他却好像并不知道有人来了,仍然自顾自的喝酒。正在众人面面相觑的同时,瑞朝惜手中的锁魂剑开始蠢蠢欲动,剑柄上的红宝石发着耀眼的光芒,剑身不住的震动。 喝酒之人霍然回过头,站起身朝瑞朝惜走来。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正在走来的人脸色很苍白,像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阳光。他走起路来轻盈无声,像是刚刚死而复活的鬼魂。他的腰间悬着一把很长的刀,刀鞘很旧,看起来有些年份。刀的柄上镶着一颗深蓝的宝石,此刻同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瑞朝惜眼里露出了兴奋地光芒,她剑指来人,冷声道:“你就是近月来犯下无数大案,滥杀无辜,神出鬼没的杀人狂魔?” 来人在离瑞朝惜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淡淡道:“那些人好像是我杀的。”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宽阔的暗室内灯火通明,灯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微黄。 白若轩一直都站在瑞朝惜身边,身上的每一根弦都绷得很紧。她不敢放松,不允许自己放松。此刻她瞪着来人,道:“不知该如何称呼?朱三爷还是公孙绿柳?” “无所谓。”那人的眼神一直盯着瑞朝惜手中的长剑,说起话来还是淡淡的。 白若轩道:“既然公孙绿柳已经死了,我便叫你朱三。” 她缓缓抽出负在身后的宝剑,接着道:“今日,我要你的命。”顿了顿,又道:“还有你腰间的长刀。” 朱三这才抬眼看着白若轩,含笑道:“你要我的刀?” 瑞朝惜抢着道:“据我所知,刀可不是你的。” 朱三道:“既然我现在用着公孙绿柳的躯体,他的东西自然是我的。”他低头一笑,道:“你想要我的刀,得有本事才行。嗯,我已经用许多人祭过这把绝魂刀,如今杀起人来更加顺手了。想必你们也见到了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喜不喜欢?” 瑞朝惜道:“再怎么说朱七也是帮你重生一次的人,你居然杀了他。” 朱三道:“他既然被你们这些晚生后辈玩弄于股掌之间,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我曾答应过他,要厚葬他,要为他出气,为他杀了欺负他的人,我想我会努力做好这些事情。” 瑞朝惜道:“你真有自信能杀了我们?”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与慌张,亦很清楚朱三在这里等待是一定有些胜算的,所以她也做着随时应战的准备。 朱三说话的声音一直很低,可是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再小的声音都足以让所有人听到。他凝视着瑞朝惜,低低的道:“想必你手中的就是锁魂剑。” 瑞朝惜道:“你既已知道,何必再问。” 朱三道:“这口绝魂刀在我手中的时日不长,却也刚刚杀了三百口人,朱七便是那第三百人。听说好刀喜欢嗜血,我用三百条人命祭它,也算对得起它了。” 他缓缓抽出绝魂刀,一股煞气便充满着整个空间。刀散发着骇人的寒光,刀的四周似乎围绕着一团深蓝色的雾气,使得绝魂刀看起来更加妖异。 他轻轻抚摸着刀背,含笑道:“看来这把绝魂刀很喜欢你手中的锁魂剑,不如你将它送给我。” 瑞朝惜笑了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把绝魂刀送给我呢?” 朱三道:“你们七个人的性命换一柄剑,稳赚不赔。” 瑞朝惜道:“想不到你和朱七还挺像的。” 朱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转换话题,问道:“何出此言?” 瑞朝惜道:“你们都喜欢高估自己。” 朱三低低笑道:“小姑娘好像很自信。” 瑞朝惜微微叹息,道:“哎,有了宝刀却不会用,真是可惜。” 朱三眼睛亮了,上前一步道:“你会用?” 瑞朝惜道:“这些你没必要知道。” 她突然反手倒刺,电光火石间已然攻出了七八招,她的身形不断改变方位,很快的出现在朱三周围的三个方位,手中长剑接连刺出,剑光大作,迅速将朱三围在了巨大的剑光之中。 她使出的剑法白若轩从未见过,唐紫衣,清修,玉氏姐弟,同样不曾见过。剑法之精妙,剑法之快,剑法之准,已然是江湖中上流剑客所不能比拟。 可纵使如此,朱三还是接下了她的所有招式。他的刀狠狠压在锁魂剑之上,抬眼看着瑞朝惜,含笑道:“看来真的低估了你,你的剑法很高明。” 瑞朝惜道:“这就是锁魂剑法。” 朱三道:“哦,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瑞朝惜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朱三道:“请说。” 瑞朝惜道:“绝魂刀法,我也是会的。” 她突然露出春花般的笑颜,接着道:“你会不会?” 她话音刚落,长剑立刻往前推进,同时口中振振有词,只片刻间,绝魂刀四周深蓝色的雾气开始褪去,渐渐散发着白光。 白若轩来不及惊呼,已见到瑞朝惜丢过来的锁魂剑,她飞身接住,立刻上前帮忙。而瑞朝惜手中,赫然便是那把绝魂刀。 朱三好像很不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怔怔地看着摊开的手掌,良久不语。 瑞朝惜握着手中的绝魂刀,正色道:“绝魂刀可不是用来滥杀无辜的。你说刀是你的,为什么拿不稳。由此可见,你根本就不是刀的主人。”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在刹那间,瑞朝惜抛出锁魂剑,空手套白刃,以一套独有的手法夺过绝魂刀。而这些手法,是玉孤散人传授,她花了几个月时间日夜练习才精通的。她口中念的咒语,亦正是下山那日玉孤散人告诉她的。绝魂刀本是神兵利刃,只不过拥有它的人用它杀人太多,以至其煞气过重,染上了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再不过,她念出抑制煞气的咒语只能维持半个时辰,所以,她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将绝魂刀用木盒子封起来,带回安华山交给玉孤散人处理。这些都是下山之前,玉孤散人郑重嘱咐的。 唐紫衣有些吃惊,却也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她手中暗器并发,直直打向朱三,同时叫所有人快跑。 瑞朝惜倒不怎么担心,在他们刚刚走出牢笼之时,她便已经与三十六天罡联络上了。她知道三十六天罡会很快赶到,所以并不心急往外跑。果然,头顶突然被撞开几个大洞,一群黑影迅速出现在密室之中,有的人手中还拿着挖掘工具。 瑞朝惜满意一笑,吩咐道:“这里交给你们处理,这个人作恶多端,不必留活口。” 她说完拉着白若轩的手,笑道:“我们走。” 酒楼上,包厢中,杯光壶影,好不热闹。 事情这么顺利办妥,瑞朝惜很开心,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此时脸颊有些泛红。她举杯与唐紫衣相碰,道:“多谢唐姑娘几番相助,我敬你一杯。” 唐紫衣微微一笑,一饮而尽。她放下酒杯,道:“如今你们手上握着江湖两大至宝,可千万要小心。” 瑞朝惜有些醉了,已经趴在桌子上,像是要睡着。白若轩微微叹息,道:“唐姑娘,你这样说,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她早就知道,地牢里那么多人,且不知名姓,不明出处,若是昨晚有人认出锁魂剑,她们的处境便十分危险。 唐紫衣道:“据我所知,昨晚地牢之中有个叫俞书宏的人,他是湘西出了名的剑客,自然很喜欢好剑。” 白若轩道:“被朱七抓进去的人,我们还不至于害怕。” 唐紫衣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可这个俞书宏与红枫山庄庄主游宗堂是结义兄弟,他们若是联合起来,你们便很吃亏。” 白若轩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不再说话。本以为找到绝魂刀很难,却阴差阳错地顺利找到。如今刀是得到了,要保护它顺利回到安华山却不是那么容易。这是福还是祸呢? 清修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小师弟不用担心,师叔已经派了许多门人前来,相信我们会一路平安。” 白若轩眼前一亮,问道:“当真?” 清修道:“师父早就料到这些,一切都有安排。” 白若轩笑了笑,道:“如此便再好也没有了。” 清修道:“师父说过,若是得到绝魂刀,你们不能再带在身边,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白若轩道:“难道要分头行动?” 清修看了看桌上的人,不再说话。 唐紫衣十分识趣,她举杯道:“白少侠,我们有缘再见。” 白若轩微笑道:“一定会再见的。” 玉氏姐弟平时任性妄为,却也在这个时候变得很懂事,与白若轩道别,纷纷离开包厢。 白若轩见人已走完,道:“小师兄,现在可以说了吧?” 清修道:“我们必须先去陈家堡。” 白若轩道:“陈家堡在何处?” 清修道:“八方城。” 风很大,也很冷,冬日的道路显得有些萧索。 这已经是白若轩她们离开湘西的第四天。她们必须赶往八方城,将刀剑交给在那里接应她们的玉华门同门。 八方城离湘西很远,她们用最快的马,不能日行千里也能日行八百里,可是赶了四天还没到。 这是午时,白氏夫妇与清修正在一颗树下休息,打算吃些干粮再赶路。 道路四通八达,却没有一辆车一个人。突然传来的马蹄声立刻引来了三个人的戒备,他们手中还是握着干粮,另一只手却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大批的人马蜂拥而至,领头的赫然便是红枫山庄庄主,游宗堂。 游宗堂神色凝重,在白若轩身前勒马停步,道:“你们窃取滕玉阁至宝,为世人所不齿,已经被天下武林同道追踪,想逃到哪里去?” 白若轩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对身旁的瑞朝惜道:“嫣然,你姑姑的宝剑你会不会去偷?” 瑞朝惜也站起身,笑着扯开脸上的面具,道:“自然不会。” 她们突然说些奇怪的话,游宗堂便已经有些不明所以,见原本还是瑞朝惜的女子突然变成一个她不认识的人,立刻脸色大变。他们暗自追踪这三个人已经将近四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追到的居然是个冒牌货,怎叫他不生气? 他怒喝一声,扬起马鞭就朝玉嫣然打去。 玉嫣然侧身避过,头发一甩,发间立刻爆出许多金针,直直朝游宗堂打去。 游宗堂飞身跃起,一把金针朝刺中他身后的属下身上。 玉嫣然抿嘴一笑,道:“还不撕开你的面具?” 面具撕开,那张脸赫然便是唐紫衣。 清修凑上前道:“唐姑娘神机妙算,佩服佩服。” 唐紫衣道:“我与秦煜是至交好友,白氏夫妇是她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自然是要帮的。” 原来那日在包厢内唐紫衣已经知道有人在偷听,是以他们在包厢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骗人的。事后她们一不做二不休,玉嫣然易容成瑞朝惜,唐紫衣易容成白若轩,成功引来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真正的白氏夫妇,早已在当天晚上便由天罡护送,从另外的捷径赶往北方的安华山。她们的马是汗血宝马,要多快,有多快。纵使游宗堂他们想去追,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安华山,后山林间依旧,木屋陈设依旧。 这已是白氏姐弟醒来的第三天。 玉孤散人布阵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让白氏姐弟魂魄归位,怎么让煞气太重的绝魂刀变成一口白光闪闪的绝世好刀。 总而言之,白氏姐弟醒了,一切就都好了起来。 白若轩春风满面,精神饱满,此时正端着一杯醇香的竹叶青,她将酒杯凑近唇边一饮而尽,含笑道:“好酒。” 她面前的白若羽同样带着微笑,道:“轩儿,郡主不在这里你就偷喝酒,小心我告状。” 白若轩眯着眼睛,笑道:“好姐姐,我告诉你我们是怎么脱险的,你看到郡主就说我只喝了一小杯,如何?” 白若羽道:“倒是可以考虑。” 白若轩道:“不能考虑。” 白若羽抿了抿嘴唇,道:“好吧。” 白若轩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上一杯酒,慢悠悠地道:“这得多谢唐姑娘。嗯,唐姑娘就是唐门的四小姐,在江湖上很有名,是秦姑娘的至交好友。那天我们得到绝魂刀,便在酒楼要了一个包厢,算是庆祝,也算是离别宴。本来我们相谈甚欢,唐姑娘却突然将一杯酒洒在了桌上。唐姑娘是名门之后,自然不会在酒席上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来,加之她突然劝郡主喝酒,我们就感觉到了有古怪。” 白若羽道:“什么古怪?” 白若轩道:“当时我们还不知道,只是不敢再说真话。幸得玉氏姐弟机灵,她们三言两语胡乱说话,倒是将一座酒席弄得十分热闹。唐姑娘趁她们闹腾的时候告诉我窗外有人,我们便什么都知道了。” 白若羽道:“然后呢?” 白若轩道:“然后我们就开始演戏,说师父早就料到有人抢夺刀剑,叫我们去八方城,那里有人接应。” 白若羽侧头想了想,道:“然后你们就使了一个掉包计?” “正是。”白若轩拎起酒壶继续倒酒,接着道:“唐姑娘率先回房,我们一切办妥之后便进去找她,其实我们那时只是想问她是怎么知道有人偷听的。不想唐姑娘却想出了一条好的计谋让我们脱险。嫣然与唐姑娘一间房,我们进去的时候便看到两张和我们一模一样的脸,当时我们只是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她们的意思。怕有人还在偷听,我们只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却是以最快的速度交换了衣衫。然后唐姑娘和嫣然离开房间,去了我们的房间。” 白若羽道:“那位唐姑娘果然很聪明。” 白若轩道:“她的确很聪明,而且很有能耐,很够朋友。” 白若羽道:“你们以唐姑娘和嫣然的身份脱险,她们岂不是很危险?” 白若轩道:“我回来的路上也一直担心她们,可是现在证明一切都是我们在瞎担心。” 白若羽道:“难道唐姑娘还有后招?” 白若轩道:“红枫山庄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想以我们偷盗锁魂剑为由将我们除去,唐姑娘却偏偏有个病人,正是滕玉阁阁主,只要滕玉阁阁主亲口承认锁魂剑是借非盗,他们打着的旗号就不攻自破了。红枫山庄那些人毕竟还想维持自己的地位,为了名誉,他们不敢再说什么,唯有认栽。” 白若羽点头道:“果然是个好办法。” 白若轩笑了笑,酒杯一放,站起身理了理衣襟,道:“事情就是如此,我去看看师父找郡主做什么,姐姐你也该去叫白青姐姐回来了,我们待会儿还要赶路回雍都的。” 后山密林深处,山风阵阵,落叶飘飘。 玉孤散人紫色道袍迎风飘荡,他缕着胡须,笑道:“怎么?觉得很不可思议?” 瑞朝惜望着手掌里的两个绿油油的果子,形状怪异,她从未见过。过了半晌,她将其硬吞了下去,摸着肚子,喃喃道:“这真的就是我们的孩子?” 玉孤散人笑了笑,道:“这两个果子,是为师东渡出海,在海外仙山所得,并不是凡品。你吃下之后,需用内力养着他们,三个月成型后便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叫你修习无暇神功便是为了今天,无暇神功纯正精良,孕育出来的婴孩儿肯定是人中龙凤,你是不是应该多谢我呀?” 瑞朝惜本来还觉得不可思议,如今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加之玉孤散人本来就是世外高人,她便相信了,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也就是了。 玉孤散人见她不说话,接着道:“你若不信,一个月后让轩儿把个脉,一切自然明了。” “要我把脉,是谁生病了吗?” 白若轩从后面的林子里窜出来,笑吟吟地现在他们对面。 看到白若轩,瑞朝惜突然就脸红了,咬了咬嘴唇,扭头就走。 白若轩摸着后脑勺不明所以,玉孤散人则是大笑出声。等他笑够了,将仙果孕子一事告诉白若轩,喜得白若轩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待她大梦初醒,立刻跪地给玉孤散人磕了三个响头,欣喜道:“师父,多谢你。” 玉孤散人笑了笑,道:“一切自有天注定,你们命中有子,是你们的造化。” 白若轩道:“徒儿日后一定悬壶济世,造福百姓,以报天恩。” 玉孤散人道:“如此甚好,你们回去吧,我们有缘自会再见。” 雍都还是以前的雍都,似乎更繁华,更宏伟。 最近郡马府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因为他们的郡主有喜了,且经郡马诊断还是一对。 瑞王府的人也同样如此,王妃日日必做的功课便是往郡马府跑,问这问那,准备这准备那,瑞朝惜这才怀孕三个月,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孩子的衣裳。 白若轩曾经为了在她母亲面前解释郡主有孕并不是因为出轨而大大的头疼,最后是将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才解决了夏玉兰的心头顾虑。 二月的天还是有些冷,瑞朝惜刚送母亲出了府,便看见一道黑影在她家屋顶掠过。她条件反射去追,丢下红烛红玉在那里大叫小心。 白若轩拎着瑞朝惜最喜欢吃的糕点回来之时,便见到她在飞檐走壁,她哎哟一声,连忙将手中纸包交给红烛,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黑衣人被白若轩截住,撕下面巾却是熟人的面孔。 白若轩抱着手道:“玲珑,你搞什么鬼?” 瑞朝惜见是玉玲珑,道:“玲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玉玲珑板着一张脸,不悦道:“我们真心实意的对你们,从未隐瞒过你们,你们居然瞒了我这么多事,哼。” 瑞朝惜往前走了两步,拉住玉玲珑的手,解释道:“玲珑,我们并不是有意隐藏身份,你别见怪。” 玉玲珑瞪着瑞朝惜,突然噗嗤一笑,道:“我开玩笑的。” 瑞朝惜松了一口气,笑道:“几月不见,你还是这么调皮。” 玉玲珑道:“我听嫣然说你们是郡主郡马还不信,跑来查探一番,想不到是真的。对了,沐风和嫣然也来了。” 白若轩笑了笑,道:“哎呀,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该在房顶上叙旧。” 她说着上前扶着瑞朝惜,看着远方道:“嫣然,沐风,快出来,我请你们喝酒。” 话音刚落,两道人影便窜到了她们跟前,抱拳行礼。 夜晚的风有些凉,用来招呼玉氏姐弟的菜算是雍都有名的菜系,酒亦是郡马府珍藏的名酒。 席间叙旧,在玉嫣然口中得知玉如颜拒绝当阁主,将阁主之位让给了师叔元翊,她自己则整天跟着秦煜打转。霍焱与玉清秋已然隐居,至于在哪里隐居,没有人知道。 而唐紫衣,她的消息亦是一个迷。 酒饱饭足,各自歇息,白若轩答应要带着玉氏姐弟游遍雍都,包吃包住包当向导。 夜阑静,风月无声。 瑞朝惜百无聊赖的侧躺着,含笑看着白若轩朝床榻走来,道:“洗干净了没有,有酒气可不要上我的床。” 白若轩伸出右手闻了闻,伸出左手嗅了嗅,笑道:“香喷喷的,嗯,真香。” 瑞朝惜道:“你快过来,我肩有些酸,你帮我揉揉。” 白若轩快步上前,扶起瑞朝惜,轻轻帮她揉着肩膀,道:“力道怎么样?重不重?” 瑞朝惜道:“恰到好处。” 白若轩安安静静帮她揉了一会儿,从伸手抱着她,道:“郡主,三个月已经过去,还有半月便进入第四个月份了。” 瑞朝惜很清楚她说这话的意思,却佯作不知,道:“哦,我知道啊。” 白若轩道:“你知道什么?” 瑞朝惜道:“你说的话我知道。” 白若轩道:“既然知道,我们便开始吧。” 话音刚落,吻便落在了瑞朝惜耳后。 瑞朝惜身子抖了一下,却只是握紧白若轩放在她腰间的手,算是准了。 白若轩的吻很炙热,一直停留在她的耳际。瑞朝惜微微侧头,她便吻上了她的嘴唇。瑞朝惜主动伸出舌尖,立刻被卷住,急火难耐地卷住。一个吻便改变了屋内的气氛,变得有几分春意。 白若轩放下幔帐,轻声道:“别怕,我会很小心。” 瑞朝惜垂着头,专心地解开白若轩的腰带,脱下她身上所有的衣物,然后看着她光溜溜的身子,笑道:“要不我先开始?” 白若轩道:“郡主不可劳累,一切还是我来。” 瑞朝惜道:“你多忍了半个月,我该奖励你的。” 白若轩道:“下次换你,这次一定得是我。” 她我字刚说完,便堵住了瑞朝惜的嘴唇,手上更是不停,看都不看就将瑞朝惜脱了个精光。 瑞朝惜的肚子有一点点微微凸起,白若轩伸手覆在上面,轻轻的抚摸着。 瑞朝惜看着自己的肚子,皱眉道:“再过一阵子,我就要变成大肚婆了。” 白若轩道:“无论怎样的郡主,都是我最爱的。”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屋内的烛光很亮,幔帐内的光芒相对微弱。 白若轩背靠着竖起来的枕头,瑞朝惜便分开双腿,半跪着。身下是柔软的被褥,缎子是最上等的,是皇亲国戚才有资格使用的。 “这样便不会伤到孩子。”白若轩拉着瑞朝惜的手搭在肩头,侧头便含住了她胸前的柔软,或轻轻咬磨,或重重吸吮。她的手同时探入,埋在有些紧致的私密处,微微地动作。 瑞朝惜双手按着白若轩的肩膀,轻轻扭动着腰肢,配合着她的动作。她咬着嘴唇,动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累,于是便抱着白若轩,将所有的力量都放在她身上。 白若轩附在她耳边,柔声道:“让我来。” 手指修长而有力,每次都刺激着最敏感的部位。瑞朝惜身子一阵酥软,几乎就要化成一汪春水。 她天籁般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使得白若轩精神十足,欲罢不能。 情人的手是有魔力的,这是任何一对情人都不会否认的事实。 这样醉人的夜晚注定很长,这也是每一对情人最喜欢的夜晚。这样的夜晚可以有精神上的交流,可以有肉体上的欢愉,可以倾诉思念,可以说着平时都不会说的情话。这样的夜晚,很美。 十月怀胎,在十月初八那天,瑞朝惜顺利诞下一对龙凤胎,取名白子珩,白子琅。子珩是哥哥,子琅是妹妹,而白子琰已将近三岁,如此一来,人丁单薄的白氏一族便后继有人。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这是阳春的三月,春光烂漫,春风正好。 “娘亲,阿爹今天是不是要去蹴鞠?”六岁的白子珩拉着瑞朝惜的衣袖,仰着一张白白嫩嫩的脸看着她,眼里满是期待的光芒。 瑞朝惜微微叹息,道:“珩儿,你是不是又想跟着去?” 白子珩认真地点头,道:“阿爹蹴鞠可厉害了,夫子也比不上半分。” 瑞朝惜很无奈,她的三个孩子就是特别崇拜白若轩,特别是白子珩。 事实上,也怪不得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拜白若轩所赐,白若轩会的东西真的很多,特别是玩儿的方面。抖空竹,蹴鞠,斗蛐蛐儿,逗鹦鹉,最重要的是她会在孩子面前表演一根手指戳断青砖。如此一来,孩子们想不崇拜她都难。 白若轩既然扮演了慈父的角色,她就只有扮演严母,所以啊,孩子们敬重母亲,喜欢跟着父亲闹腾。 这种情况,让瑞朝惜想到了玉氏三姐弟。 正想着要如何编个谎话打消白子珩的请求,白子琰便带着白子琅跑了进来。她们一左一右拉着瑞朝惜的手,异口同声道:“娘亲,我们去找阿爹。” 瑞朝惜微微吸了口气,终于还是妥协了。 三个孩子,白子琅最安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怎么爱说话。所以,只要是白子琅开口要的,瑞朝惜基本上都会满足。因为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她记得有一次,白子琰,白子珩都拿到了白若轩亲手雕刻的木娃娃,白子琅因为发高烧在床上休息,便没有拿到木娃娃。 其实白若轩雕刻了三个,只是想着等她病好了再给她,哪知道白子琅看到哥哥姐姐有她没有,一声不吭,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掉眼泪。瑞朝惜发现这件事后心疼得不行,硬是好多天没有搭理白若轩,这也让她知道了这个小女儿的性格。 蹴鞠的地方是一片巨大的绿地,四周早就围满了人。 雍都的人喜欢蹴鞠,几乎每个人都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有个圆球,他们都可以踢上两脚。 白若轩这段时间为了赢蹴鞠大赛那五千两银子,已经带着她的队伍连赢了三场。 当然,郡马府不缺钱。白若轩只是想将赢来的银子用来办一间私塾,然后请两个教书先生,供穷苦人家的孩子免费念书。这样锻炼身体与赚钱并行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红烛红玉牵着白子琰与白子珩,瑞朝惜牵着白子琅,在自动让开的人群中走过,来到最开阔,视野最好的地方观赛。 主持大赛的官员见着瑞朝惜,连忙迎上去,笑道:“郡主带着几位公子小姐前来观赛,实乃大赛的荣幸。” 话音刚落,两个家丁打扮的拨开人群,一个少妇打扮的人一手一个孩子缓步走来。 瑞朝惜微笑点头,道:“表嫂也来看比赛?”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若轩外公夏伯益的孙媳妇,夏世书的结发妻子。两个孩子当然是夏世书的亲骨肉。 场中比赛正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白子珩突然拍手大叫:“阿爹好厉害!” 瑞朝惜眯着眼睛望去,白若轩人正好在半空,使出的正是倒挂金钩。还别说,还真挺厉害的。她微笑着蹲下身子,问白子琅:“琅儿,阿爹厉不厉害?” 白子琅点点头,眨巴着眼不说话。 瑞朝惜看着白子琅一双清澈的眼睛,整颗心都融化了,她微微叹息,轻声道:“琅儿,是不是不喜欢跟娘亲说话?” 白子琅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 瑞朝惜道:“既然不是,你便大声帮阿爹加油,好不好?” 白子琅咬了咬嘴唇,紧紧握着小拳头,想了想,便认真地点了点头。 阳光很温暖,瑞朝惜与她的表嫂安静地站在后方,五个孩子大声地吼着阿爹加油,这样的画面当真是美得很。 白子琅虽然还是有些拘谨,可她愿意大声吼叫,瑞朝惜已经很满意了。而白子琰虽然只大弟弟妹妹两岁多,却非常懂事,瑞朝惜同样很满意。白子珩虽然调皮好动了些,却也聪明,很听话,这些,瑞朝惜也很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是正在场中大汗淋漓的白若轩,因为待会儿回家,她极有可能要提出洗个鸳鸯浴的要求。 也不是她不愿意,只是大白天的洗鸳鸯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白若轩带领的队伍果然赢了。比赛一结束,她与夏世书便一路飞奔了过来。 夏世书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得意道:“儿子,爹厉不厉害?”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挑衅似的看着白若轩,道:“表弟,你可不能偏心,要抱就得三个一起。” 白若轩撇了他一眼,将白子珩架在肩头,一手抱起一个女儿,得意道:“怎么样?” 白子珩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表叔,我有姐姐也有妹妹,你什么时候也给两位表哥添个妹妹呀?” 白若轩忍不住噗嗤一笑,道:“珩儿,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白子珩道:“没有人教我。” 夏世书放下两个孩子,将白子珩举起来,笑道:“珩儿不用替表叔担心,表叔保证,不久后你就会有个表妹。” 月朗星稀,白若轩的私宅之内,欢声笑语不断。 楼上是露天的阳台,白若轩躺在地板上,侧头看着同样躺在地板上的瑞朝惜,笑道:“今日琅儿的表现,着实让我觉得很意外。” 瑞朝惜道:“怎么说呢,算是我间接性逼她的。” 她侧着身子,用手撑着头,道:“你说琅儿怎么就不爱说话呢?” 白若轩笑了笑,道:“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我还记得玉清秋前辈就不喜欢说话,可她还是很厉害。” 瑞朝惜道:“可我想她跟我多说说话。珩儿整天调皮捣蛋倒还好,琰儿斯文有礼亦有大家风范,琅儿什么都好,资质亦最佳,就是少言寡语,什么都憋在心里,像个小大人。” 白若轩坐起身来,看着远处正看着白子珩与白子琰玩耍的白子琅,道:“往后我会注意的,多带她出去玩儿,看能不能有所改善。” 瑞朝惜也坐了起来,她招招手,孩子们便相继走了过来。 白若轩拉着白子琅的手,笑道:“琅儿,是不是这里不好玩?” 白子琅摇了摇头。 白若轩道:“以后别点头摇头,跟阿爹说话行不行?” 白子琅咬着嘴唇不说话。 白若轩道:“这样吧,爹明天开始传授你和珩儿武艺,你若想学便跟爹娘说话,若是不想学那就算了。” 白子琰六岁的时候白若轩已经开始教她武功,她知道白子琅每次看到她教白子琰武艺时都会多看几眼,是以猜测她极有可能是喜欢练武的。投其所好,应该行得通的。 白子琅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道:“阿爹,琅儿想学。” 瑞朝惜展颜一笑,笑得如三月盛开的花朵。 白若轩举高白子琅,蹭了蹭她的额头,笑道:“琅儿,爹娘都喜欢你开口说话,多笑笑,你可不可以答应阿爹?” 白子琅道:“我尽量。” 瑞朝惜牵着白子琰与白子珩的手,低头道:“琰儿,珩儿,你们喜不喜欢妹妹多说话,多笑笑?” “喜欢。” 瑞朝惜抬眼看着白若轩怀里的小女儿,道:“哥哥姐姐也喜欢琅儿多笑笑,琅儿日后便多开口说话,好不好?” 所有人的眼神都停在白子琅身上,她犹豫半晌,终是微微点了点头。 白若轩与瑞朝惜相视一笑,同时抬头看着十五的月亮。 圆圆的月,合欢的家,甜如蜜的爱情,便是她们最喜欢的。现如今,她们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谢谢。 写得不好,看官们自行拿来消遣就好。 有了鼓励才有动力,虽然我也喜欢安静,不过还是希望各位看官给出批评和建议。当然,我并不会勉强任何人做她不愿意的事,看官们自便就好。 几度春风暖正在连载,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